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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兰并不答话,抽回手,抬手便在新娘身上连点几下,封住了她几处穴道,随手拽下新娘的凤冠丢到一旁。 新娘穴道被封,无法言语,满眼惊恐与疑惑。从小到大,与她情同姐妹的袭兰姐,今天早上还在她耳边说要伺候她一辈子的袭兰姐,怎么会这样对她? 袭兰粗暴地扒扯着喜服。帛裂之声,如同划破命运的刺刀,刺痛了孟雯的心,泪水如珠滚落。 “孟雯?孟家大小姐?呵呵……”沉默良久,袭兰开了口,愤怒地,压抑地低喊,“你该不会当真以为自己就是孟雯了吧?你难道忘了,我才是孟雯,我才是真正的孟家大小姐。孟夫人是我亲娘,孟致和是我爹!你算什么?你这个从外面抱回来的贱种,你是孟致和的私生女吧?可为什么你回来了,我就要做丫鬟?还要把自己的名字和娘亲都让给你?我才是孟致和嫡亲的女儿!我才是孟府的大小姐!” 给读者的话: 蜗牛的新书,请大家多多支持、收藏! 悲情戏 新娘无法反驳,即使她此时言行自如,她也无法反驳。的确她只是孟致和孟大人从外面抱回来的,眼前的袭兰才是真正的孟雯,而她不是,她只是一个全家上下都被人杀光了的遗孤,背负着复仇和逃亡的命运,占了别人的身份,才苟延残喘到今天。 孟致和当初让她与他的女儿孟雯替换身份的时候,其实是想牺牲他的嫡亲女儿的,想用他嫡亲女儿的尸骨去蒙蔽那些追杀她的人。 眼前的袭兰,孟致和嫡亲的女儿,的确为她牺牲了太多太多。 喜气洋洋地华服化作片片碎屑散落了一地。袭兰宣泄着挤压了多年的愤怒和憎恶,她的指甲划破新娘的柔肤,手指在新娘身上留下斑斑淤痕。 袭兰继续低喊:“你自己没有名字吗?凭什么要占用我的名字?不准我叫夫人娘亲,不准我叫老爷爹爹便罢了,为什么还不准我对外人讲起,还要对人说我是老爷从外面抱回来的孤女?你这个野种,凭什么让我伺候你?你做你的小姐,凭什么我就必须要做丫鬟?” 亵衣袭裤也被无情地剥下,屈辱令泪水滚落。她有名字的,她叫明月。爷爷说她是草原上最美丽的月亮。她也不愿意占用别人的身份,可是她必须要活下去!有那么多人为了她能活下去,死了。自从有了第一个为了救出她而倒下的人,她的命便不是她一个人的了,她得为那些为她而死的人活着。她要活下去,要为他们报仇!否则,他们死不瞑目! 袭兰将明月推上喜床,拉过东方卿云来,熟稔地剥着,简单得如同扒拉香蕉皮。“你这个野丫头,今儿算是便宜你了,送你一个贵公子,你就不要再打小侯爷的主意了,我才是孟雯,镇国府二少奶奶,未来镇国公府的女主人,都是我的!今天,我要你把所有从我这里抢走的都还给我。” 她口中的小侯爷,便是今日的新郎东方卿海,是镇国公的另一个儿子,虽是庶出,却甚得镇国公喜爱。新郎的母亲,是镇国公最疼爱的妾阿莲夫人。 把东方卿云剥拉干净,袭兰拉过一床锦被,将明月与他同被盖了,一转身,往墙上一撞,撞破了头皮,流出血来。她摸了一把额头的血,靠墙坐下,微闭了眼,冷笑。 少顷,着红袍戴红花的新郎推门而入,随手关了门。他扫视新房一周,看到喜床上的二人,嘴角奇异的勾起一道弧线,他竟然笑了。 墙角下,顶着一额头血迹的袭兰冲新郎心照不宣地眨了下眼,新郎对她撅了撅嘴,顺手在喜桌上拿了早已准备好的交杯酒,倒在那昏迷男子脸上,丢了酒杯。 明月正在悲伤焦急之时,忽然见到新郎,口虽不能言,眼中却泛出一点喜色。她对新郎满怀希望,期待他的解救。 新郎抬手跟着锦被在明月身上点了几下。明月穴道被解,她猛然坐起,嘴才张开,话还没出口,一记响亮的耳光便落在她脸上,将她打翻在枕。 新郎冷哼,转回身,拉开新房的喜门,忽然高声惨叫道:“娘——我不活了!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天下没有这么做兄长的!呜呜——”新郎踉跄出门,跪在新房门口的廊台上,双手撑地,仰头望天,泪如泉涌,“老天爷啊,你睁眼看看吧!” 原本寂静无人的院落一下涌进来一大群人,最先进门的是一位身着华服的美妇人。她有着二十岁的美貌,三十岁的风韵,四十岁的眼神。美妇身后跟着四五个丫鬟婆子。 给读者的话: 一定要放入书包或点击“收藏”哦 新郎寻死 新郎不看那美妇,只望着天,脸上全是水痕。他双手一下一下地拍打地面,“天啊!这可叫我怎么活啊!哥哥,我的哥哥!他竟然是这般羞辱于我!我不活了!”新郎从地上爬起来,扑向院中一口深井。 美妇身后的丫鬟婆子,以及随后进来的仆人守卫,一拥而上,将新郎架住,“二少爷!”“二少爷!”抢呼之声不断,又有人说:“快去请老爷、老夫人!”几个小厮撒腿跑出院去,料是去请老爷去了。 新郎这里寻死觅活,丫鬟仆人乱成一团,美妇却没有丝毫停留,直奔新房,一脚踹开大门,冷眼往里一瞧。 大门被踹开所发出的巨响,一下惊醒了昏沉沉地东方卿云。他猛然睁眼,翻身坐起,入目地却是满房大红喜字,喜桌喜宴,喜服和他自己的衣衫散落一地。他侧脸一瞧,锦被下拱起一团,里面传来嘤嘤哭声。 他抹了一把脸,脸上的湿漉漉地东西,不用尝,他也知道是什么。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难怪一向与他不和的弟弟,今日那么殷勤,亲自为他斟酒,他还以为今天是弟弟的大好日子,弟弟心情大好的缘故,为了修复兄弟关系,他竟然连干了三大杯。却原来,在这儿等着他!东方卿海竟然在他的酒杯里下迷药,而这酒水想来便是解药了。 美妇本以为会看到东方卿云惊慌失措的模样,他却一脸不屑,连个愤怒的冷笑都没有。美妇清冷的脸,忽然扭曲了,水滴从她眼眶里滚出来,“老爷!老爷啊!”她恨恨剜了喜床上的男子一眼,猝然折转身去,很努力飞奔的样子,却偏偏速度不快,惊慌地却不失优雅地,满面羞愤地,哭得梨花带雨。 东方卿云翻身下床,抄起衣衫,不紧不慢一件件穿上,“哭什么哭,还不起来穿衣服,你想让全府的人都来参观你的玉体?”他说着,弯腰捡起地上的女装,连捡了几件,都碎烂得不能遮挡什么了,倒是亵衣还好好的,他捡起来,也不回身,只反手丢到床上。 明月从被子里探出头和手来,一把抓了那衣物,复又钻进被子里去。被子拱了起来,涌动着。 镇国公东方鹏已年过花甲,大半生戎马生涯,赋予了他威武气质和强壮体魄,耳鬓虽有了白发,目光却炯炯有神,步履轻健,毫无龙钟之态。 东方鹏才一跨入院门,美妇变扑跪到他脚下,抱着他的双腿,“老爷!老爷,你可要为海儿做主啊!” 东方鹏略微动容,弯腰扶起美妇,“阿莲,今日是海儿大喜之日,你如此模样,成何体统。”话语中全是怜爱,毫无责备之意。 美妇正是东方鹏的爱妾,新郎官东方卿海的生母,下人口中的阿莲夫人。阿莲夫人哽咽着,手指哆嗦着指向新房,“无忧王他,他……他……” 东方鹏顺着阿莲夫人的手指方向瞧过去,却见新房大门洞口。房中一人,正从容不迫穿着衣服,瞧那身形,正是他的长子御赐无忧王东方卿云。 阿莲夫人的手指一直指着房中之人,手指轻颤,哭颤着声音,望着镇国公,娇泣涟涟,“他仗着自己是圣上的义弟,全然不把老爷你这亲生父亲放在眼里,我们好心请他回来参加婚礼,把他奉为上宾,他却……他竟然……竟然不顾兄弟之情,把海儿的新娘给……给糟蹋了!”阿莲夫人扑到东方鹏怀里,两眼一闭,头一歪,没了声响。人家气昏死了。 给读者的话: 收藏收藏! 逼迫 院中,新郎官东方卿海还在寻死觅活,一干小厮前后左右围着。见二夫人阿莲夫人“气昏了”,东方卿海的心腹奴才,二十来岁的小贵奔到镇国公身旁,跪了,“老爷,二少爷说他不活了,要寻短见呢!老爷,这可怎么办啊!” 东方鹏抬脚踢开小贵,走到东方卿海面前,抬手便扇了东方卿海一个耳光,“混账!跪下!你要闹得天下皆知才肯罢休吗?” 东方卿海噤了声,双腿一弯,跪在父亲脚边,抹着泪,低泣,满面委屈。奴才守卫丫鬟婆子都退到一边。 东方鹏指了一名管事的守卫,“去把院门看好,不准任何人进来!没我的命令,也不准放任何人出去!”又对一名老仆说,“去告诉老管家,让他好生招呼客人,若有人问起这新房院内之事,便说二少爷嫌新娘容貌不如意,在这里胡闹!” 管事的守卫和老仆领命而去。 满院的人,却一点嘈杂之音都没有,只有东方卿海低低的哭声和新房内新娘微不可闻的啜泣声。 东方鹏将昏迷的阿莲夫人交给一旁的婆子,来到新房门口,并不进门,只是往里扫了一眼,冷声道:“出来!” 东方卿云穿戴整齐,利利落落从从容容出来,对父亲一躬身,“孩儿拜见父亲。” 东方鹏面朝院中,看着满园花簇,一甩袖子,“无忧王客气了!老夫身份卑微,不配有王爷这样的儿子!” 东方卿云直起腰来,嘴角微勾,指了院中一名小丫鬟,“你,去拿套陪嫁的衣服过来,给新娘子送去。”说着背负了手,立在镇国公身侧,静等着镇国公的下文。 小丫鬟看了看东方鹏,又看看东方卿海,迟疑了片刻,从东方鹏眼中得到了默许,才转身往院中寄放嫁妆的一个房间去了。 孟府的嫁妆很丰厚,满满堆放了五个房间,数量是九千九百九十九件,件件皆是精品,决无一样凑数的。总价值在万金之上,足可见孟致和参将对这个女儿的疼爱。 不一时,丫鬟拿了套衣服过来,送进了新房去。又有婆子进去唤“醒”了陪嫁丫鬟袭兰,给她包扎了头部。袭兰在新房中嚎啕大哭起来。 明月换了便装,穿戴整齐,低着头,红着脸,绞着手,被丫鬟扶出来,对着东方鹏盈盈下拜,“雯雯见过公公!” “慢着!谁是你的公公?”阿莲夫人此时“醒了”,抢步到东方鹏面前,推开正在行礼明月,“你这贱婢!做出如此丢人之事,还有脸在这儿立着?我若是你,”阿莲夫人一指院中的深井,“便往那井中跳去!” 明月深埋着头,双膝跪下,默不作声,就连先前的哭声也止了。 镇国公微皱了眉头,这明月的表现令他非常不满,她这是在威胁本公么? 阿莲夫人揪了明月的头发,将她的头拉来扯去,“说你贱你还当真贱,就你现在这残花败柳之身,还有脸在这里跪着?没的脏了这府上的地!来人,把她给我推到那井里去。” 两个婆子走上前来,一左一右架了明月,拖着她往井边去。 给读者的话: 收藏收藏! 投井 镇国公眼瞧着院子里的花,新郎东方卿海低头抹泪,东方卿云望天,满院的丫鬟仆人二十余人冷眼瞧着。所有人的眼睛似乎都被无形的帷幕遮挡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明月说话。 袭兰的痛哭声依旧在新房中回响,她一直不曾出来。 俩婆子将明月拖到了井边,扯着她的头发,便将她的脑袋往井中按。明月此时有了反应,她跪在井边,双手死死扣住井沿,硬着脖子,死命反抗。“国公爷,我们是被冤枉的,我和王爷……” 跪在不远处的东方卿海忽然冲到井边,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提起来,甩手便抽,生生打断了她的话。“啪啪啪……”他的动作又快又恨,“贱人!你还敢说你是被冤枉的,我明明看见你们光溜溜地在我的喜床上翻滚,你还有脸说你是冤枉的!”他意要活活打死她,下手狠辣。没几下,她的脸便成了紫青色,满嘴是血,牙齿也飞落了几颗。 “够了!”镇国公一声怒吼,把全场的人都吓了个激灵,除了无忧王东方卿云。 东方卿云老神在在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将她打死了,老夫如何向孟参将交代?孟参将跟随老夫征战沙场十余载,他为老夫出生入死,镇国公这三个字里有他的血和汗!”东方鹏许久没有如此激动了,健硕地身形轻微颤栗,声音虽极力压抑着,音调不高,却是字字句句震人耳膜。 “不如请孟参将过来,商议下如何妥善处理此事。”东方卿云开了口,云淡风轻。 东方鹏用冰冷的眼神刺了东方卿云一眼,冷哼一声,对一名心腹属下使了个眼色,抬手丢了一块府上的通行令牌给他。那属下会意,接了令牌,退了出去,请孟致和去了。 东方卿海虽停了手,却依旧扯着明月的头发,低声冷喝,“你父亲就要过来了,可你还有脸见他么?你竟然还不肯去死?你自幼学的那些礼仪廉耻都忘干净了么?” 袭兰低泣着,从新房里出来,在东方鹏脚下拜了一拜,来到井边,往井中看了一眼,对明月道:“小姐,都怪奴婢不好。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屈辱。”袭兰遥遥对着镇国公跪下,“国公爷,我家老爷平素最疼爱小姐,小姐是他的心头肉掌中宝,请国公爷看在我家老爷为您出生入死地份上,放我家小姐一条生路。为了成全小姐的名节,奴婢愿意代她去死!一会儿我家老爷来了,请国公爷告诉他,他的爱女不慎落水身亡,还请不要告诉他实情,伤了他的心。” 袭兰磕了头,站起身来,纵身便往井中跳去。 原本拖明月下井的两个婆子还立在井边,袭兰这边才跳,她们早有准备似,动作十分麻利,一个封住井口,一个抱住袭兰。一个说:“啊呀傻丫头,可千万别做傻事!”一个说:“这样做,怎么瞒得过孟大人!” 家丑 阿莲夫人啧啧叹息,“瞧瞧,什么小姐?还不如一个丫鬟!真不知你的娘亲怎么教养你的,真正给我们这些长辈丢人!老爷,你瞧瞧,她竟然如此顽固不化,就算假模假样,你倒是寻下短见以示清白,难道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还真会眼看着你去死了不成?” 镇国公冷哼了一声。 阿莲夫人又道,“海儿,你还揪着她作甚,也不怕脏了你的手!这人不要脸,鬼都害怕!她说冤就冤吧,她不承认就算了,我们就当是瞎子,什么都看见!海儿,人家的父亲可是大功臣,另一个呢,又是咱们国公府都惹不起的人物!再说了,这家丑不可外扬,你就忍了吧。” 镇国公东方鹏盯着东方卿云看了一阵,老国公呼吸沉重,胸脯起伏不平,显然气得不轻。 东方卿云瞄了一眼阿莲夫人和她的儿子东方卿海,嘴角露出一丝嘲弄。 东方卿海应了阿莲夫人,丢开明月,用脚踹了她一下,这才走到阿莲夫人身边,说:“娘,孩儿忍不下这口气!” 阿莲夫人握了儿子的手,“忍不下也得忍。你已经成家了,是个爷了,要有气度!不要给国公爷添乱子了。” 阿莲夫人放开儿子,走到镇国公身边,盈盈下拜,“老爷,既然孟参将居功至伟,这事就这样算了吧。方才是阿莲不懂事,事发突然,我一个妇道人家,想得不周之处,请老爷海涵!” 镇国公长呼了口气,一口气顺了过来,扶起阿莲夫人,轻拍她的后背,“阿莲,你并无不当之处!难得你能体谅老夫的难处,无忧王行事,又岂是老夫能管得了?若是其他事,老夫拼了这条命,也要告上金銮殿去,只是此事,老夫怎好向圣上启齿?这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我们东方家么?” 不用镇国公交代,阿莲夫人下了封口令,今夜之事,任何人不得再提起,更不能张扬出去,否则,乱棍打死,家中有亲人的,男的一律卖到边关去做苦役!女的则送入乐籍! 孟致和参将才四十出头,下巴上留着一小撮黑须,英气勃勃。按规矩,新娘的父母绝不会出现在洞房之夜出现在新郎家里的。一接到消息,孟参将便知道事态严重。 孟参将一进门,袭兰便跪到了他面前,说:“老爷,请赐奴婢死罪!” 孟参将低头看了袭兰一眼,锁了眉,绕过袭兰,上前两步,单膝跪下,“卑职拜见国公爷,拜见二夫人!” 东方鹏上前几步,扶起孟参将,拍了拍这位老部下的肩膀,叹息不语。 孟参将眉头锁成川字,国公爷一向城府颇深,很少将喜怒哀乐挂在脸上,看来今日之事非同小可。他抬眼见无忧王东方卿云坐在一侧,便又向东方卿云行了礼。 无忧王东方卿云摆了摆手,轻松笑道:“礼就免了罢,只要一会儿孟大人不提刀追杀本王就行。” 孟参将露出一丝疑惑,道:“王爷说笑了。卑职怎敢追杀王爷?” 镇国公东方鹏指了袭兰,“你告诉你家老爷吧!” 如此甚好 袭兰跪着挪行到孟参将脚下,“禀告老爷。今夜本是小姐的好日子,拜过天地之后,我便扶着小姐到了新房,喜婆喜娘安顿好我们便退了出去,不一会儿,有人进来,我还以为是姑爷,却不想……”袭兰含着泪花偷眼看了一眼东方卿云,“不想竟然是王爷,我说王爷走错了地方吧,王爷却不理不问,说要看看新娘模样,奴婢上前制止,王爷一甩手就把奴婢打飞出去,奴婢头撞到墙上,昏了过去,我醒来的时候,看到王爷把小姐按在床上,把奴婢吓得昏死过去……” “啪!”孟参将抽了袭兰一耳光,把袭兰打得歪倒在地。袭兰愤恨地看了一眼孟参将,旋即垂下眼睑,嘤嘤哭了起来。 东方卿云哦了一声,原来这个故事是这样的,他这个当事人才刚刚知道。他微微一笑,“孟大人,你看现在可如何是好?” 孟参将瞪着东方卿云,道:“卑职可以杀了王爷泄愤吗?” 东方卿云摇了摇头,“当然不行,杀了本王,你会被诛灭九族的,令郎可还好?” 孟参将的拳头紧了又紧,咬牙切齿,“有劳王爷挂怀了,犬子尚好。” …… 新房内,红烛仍在燃着,喜宴依旧摆着。原本应是新娘的明月却披头散发,身着便装,靠着床脚抱着双膝怔怔发呆。俏丽的脸蛋儿高肿着,泛着黑紫色,樱桃小嘴边挂着丝丝血痕。 她的眸中却没有泪。 新房的门开了,进来的不是新郎,是新娘的慈父。 孟参将随手关了房门,走到新娘身边,缓缓跪下,轻轻将她搂入怀中,老泪纵横,低声道:“老主人啊,你在天之灵怎么不保佑小姐啊?老主人,你劈死奴才吧!奴才有负重托,没有照顾好小姐啊!” “爹,”新娘用手指擦拭着孟参将的泪水,“爹!请你不要这样说!这些年多亏你照顾,我才能活到今天。若不是你多方打点,冒着亲生女儿被杀的危险认我为女,我早就死于仇家之手了。爹,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亲爹!” “小姐,袭兰这丫头她不知道你的身份,她性格轻浮,贪慕虚荣,奴才不敢告诉她,怕她张扬出去,害了小姐性命。可谁想到她还是害了你?” “此事与袭兰姐无关,爹爹不要错怪她。” “小姐,你无需庇护她。她是我生的,她只要一开口,我便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这些年,总归是我欠了她的。委屈她做了这么多年丫鬟……” “她爹是奴才,她爷爷是奴才,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是小姐家的奴,她天生就是个奴婢命,做丫鬟有何不妥?再说了,这些年小姐你待她如亲姐妹,又何曾委屈了她?” 明月不与他争辩其中的是非对错,问道:“爹爹,他们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孟参将长叹了口气,刚刚止住的老泪又滚了出来,“桃僵李代。让袭兰代替你做二少爷的新娘,让小姐您做陪嫁丫鬟,由二少爷送给无忧王做小妾。”孟参将长长叹了口气,“即便是小妾这么个卑贱的身份,老夫也争取了许久才争取到的,他起初只答应让小姐您做通房丫鬟。”说着老泪纵横。 明月微微一笑,笑容牵动了她口中、脸上的伤,她微皱了下眉头,“以后我就是丫鬟,姐姐又重新做为孟家大小姐,如此甚好。原该如此的。这一切本来就是姐姐的,我还给她,以后便不欠她什么了。” 王府 “小姐,对不起!对不起!奴才当年就该把她杀了,当做你扔给那些人,也不至于,到今天,他们仍到处打探你的下落,让小姐受这些苦。” “爹——”明月抱紧了孟参将,封困已久的泪水这才滚落下来。 “小姐,东方卿云为人——唉,小姐这一去,只怕是凶多吉少,小姐,老夫——”孟致和一脸疼爱,他轻抚着明月的脸庞。“小姐,你看要不要把老主人的遗物先放奴才这里保管?若是让东方卿云这贼子得到,只怕……” 明月微微摇首,“爹爹,你怎么还是不信呢?我早说过爷爷并没有什么东西留给我。” 连夜,明月便被送上了无忧王的马车。 无忧王有自己的单独的王府,与镇国公府只隔着一条街。王府却比镇国公府要宏伟宽阔得多,那一片园林,有东方卿云荣登新科状元时赐下的府邸,大部分则是当今天子刘彻御赐的。这府邸规模仅次于皇宫。 行到半路,东方卿云扔给她一柄匕首,“给你个建议,你最好早做了断吧,进了王府,想死可就不容易了!”说完,下了马车,把明月和那柄匕首留在车上。 明月捡起匕首,匕首是好匕首,只四五寸长,铮亮锋利,手柄上嵌这一枚血色宝石。她的手指划过匕首的侧刃,嘴角微微一翘,死?还真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活着,才难。 她的手探入怀中,摸到一个香囊。香囊中填充的是茉莉花香料和一张薄薄柔软的绢布。绢布上有爷爷亲笔写给她的遗嘱。 “活下去,生一两个孩子,将孩子交给可靠之人抚养,然后去万花谷。” 活下去,生一两个孩子! 明月拿手井把匕首包了,放入袖中,权当是他给的聘礼吧。 无忧王府到了,东方卿云掀开车帘,看到仍然活着的明月,帅气地挑了一下眉头,嘴角浅浅一笑,冲她伸出一只手。这只手白皙光滑,手指纤细,掌中全没有习武之人应有的茧子。出声武术世家的他难道从来没戏过武?明月不竟疑惑了。 迎接东方卿云的是他的大丫鬟时亦旋,时亦旋长得大方端坐,气质与丫鬟二字根本联系不上,倒更像大家闺秀。 跟着时亦旋出来的还有东方卿云的义妹霜奴,霜奴穿着嫩黄色劲装,腰间悬着长剑,英姿飒爽。 时亦旋、霜奴第一眼便瞧见明月,“王爷,这位姑娘是……” “哥,这猪头从哪里来的?” 东方卿云看了一眼明月,她的脸已经肿得很高,呈紫青色,除了鼻子秀挺,倒真有点像猪头。他并不直接回答她们,而是呵呵一笑,道:“没办法啊,人长得太帅了,出席个婚宴也能捡个新娘回来。她是镇国公家的二少爷送给我的便宜小妾。” 新娘?小妾?霜奴一时没明白过来,却一对明月产生了敌意,她竟然是东方哥哥的小妾!东方哥哥身边从来就没缺过漂亮女人,可是他从来没打算结婚成家过,虽经常和美女说笑玩闹,却几乎不和女子有肢体接触的,可是刚才东方哥哥竟然是牵着她的手进王府来的。凭什么,就这么个丑陋的猪头! 紫悦姨娘 时亦旋却是个顶聪慧的女子,从东方卿云简单的几句话中已把事情了解了个大概,给东方卿云端了茶来,奉上,埋怨道:“爷,奴家都说让你带上几个得力的小厮过去了,你还是带了子甫、子孝那俩大笨蛋!他们一见到酒就挪不了地儿,唉……” 东方卿云神色一暗,抿了口茶,放下茶杯,道:“还是上酒吧,阿奴,今天陪哥哥一醉方休如何?” 霜奴一听,脸上一喜,旋即又沉了脸,“算了吧,你要是喝醉了,东方伯伯又要骂你贪恋酒色,说我是个祸害了。” 东方卿云把玩着茶杯盖,“他以后不会骂我了,更不会骂你了。” “真的?”霜奴喜形于色,“哥哥和伯伯父子和好了?” 时亦旋也笑颜道:“爷,这么说今年我们可以回去参加祖祭了?” 东方卿云淡然道,“今年怕是又不能参加东方家祖祭了,只怕以后我都不能参加了。或许,过不了多久,我就得改姓了。你们说如果我不姓东方了,姓什么好呢?” 他们一家人在那里说话,无人过问明月。 明月立在门边,虽然脸上身上的伤都还很痛,很想找个地方好好躺着休息,但她还是努力将脊梁挺得笔直,连倚靠下门框的打算都没有。 时亦旋和霜奴四只眼睛忽然齐齐盯在明月身上,一定是这个女人让爷(哥哥)又和镇国公闹翻了。 东方卿云的目光从明月身上掠过,说:“亦旋,给她取个名字吧。” 时亦旋心觉不妥,爷方才说那女子是他的妾,可现在却她这么个丫鬟来取名字。聪慧地她即刻便想到了主子的心思,便道:“霜小姐叫她猪头,我们最近收进府的小丫头都用紫开头,不如就叫她紫珠吧。” 霜奴拍手叫好,“好啊好啊,就叫紫猪!” 东方卿云淡淡一笑,“重名了吧,前两天不是收了个胖丫头,阿奴说她珠圆玉润,就叫紫珠了?” 时亦旋哦了一声,“对亏也提醒,奴婢倒是忘了,这府里几百口人,奴婢才疏学浅,真正难以应付。爷,你到底什么时候才立个大管家啊?” 东方卿云注视时亦旋,“亦旋就是我的大管家啊!亦旋,我看就叫她紫悦吧,免得我看到她就想烦心事。” 时亦旋应了是,霜奴却不高兴,紫悦这名字是不是好听了点? 明月就这样有了新名字,紫悦。 东方发白,天色渐亮。东方卿云站起身来往门外走,边走边说,“挑出一处院落,两三个仆人,安置好她,怎么说她现在也是我的妾了。呵呵,你爷我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 他出去了,霜奴追了出去。 隐约听到他说,“阿奴,我们喝酒去!” 时亦旋则领了明月,带着四个锦衣丫鬟,在王府中七绕八转。这王府的设计用上了南方特有的园林模式,讲究个一步一景,道路最是曲折蜿蜒,院落排列错落有致,迷宫一般。 明月一路慢行,仔细观察,将沿途风景路线宅院名称一一记在心中。 走了小半日,时亦旋在一处庭院外停了下来。也不回头看身后的明月一眼,说:“紫悦姨娘以后就住这里吧。你先进去等着,过一会儿自会有丫鬟婆子过来伺候你。”说完带着四个锦衣丫鬟娉婷而去。 给读者的话: 嘻嘻,要收藏,要留言!!么么~~~ 新家 明月瞧着她们婀娜背影,轻叹了口气,她本来还以为这四个丫鬟中有那么一两人会留下来伺候她的,不成想时亦旋会将她独自留在这里。 庭院的门楣上没有门匾,这是一个还没有命名的院落。门锁已生了锈,明月轻轻拍了几下门,木门一晃荡,锁头就自行坠落了。 推门进去,连接门到房屋的小路上布满青苔,道路两侧的院中的杂草并着荆棘,长势正旺,葱茏满园。 小心翼翼踏着青苔小道,踩着同样青绿的台阶,来到廊檐下,过道里落满灰尘。 房檐廊柱上的木漆斑斑驳驳,一看便知这房子年久失修。明月倒是没想到崭新的王府中竟然还会有人破旧之地,推开沉重的木门,室内却是十分宽敞。 空荡荡的,无桌椅板凳,无床无榻,唯有一室积尘。 倒是侧房里还有几块木板,看样子像是废弃了的床板。院中有一个小厨房,灶台依然在,锅碗瓢盆却无一个。 明月在正房的大厅中立了,静等时亦旋应诺的丫鬟婆子。 直到快正午时,才有一个青衣小厮带了两个人进来,进院来见过明月,说:“紫悦姨娘,这是你的仆人柳婆子和傻姑。”说完便转身出去。 明月看了一眼她的仆人,心中更添了一份苦涩。一老一少。老人家满头银丝,满脸老树皮般的褶皱,佝偻着背,柱着拐杖,颤颤巍巍,走路都困难。小姑娘看起来十七八岁,中等身材,蛮腰平胸,看似有一把子力气的,却是神情疯癫,打一进门,就一直在那吃着手指头傻笑。 “小哥等等,”明月叫住青衣小厮,“可否有劳小哥转告时姑娘,给这院子添置些家具,床铺桌椅,锅碗瓢盆什么的。另外,请问小哥,我若饿了,是有人送饭来,还是让丫鬟去取?去哪里取?” 青衣小厮回头打量了一番明月,他来之前本做好了如何应对她的吵闹的准备。时亦旋说他们哥俩陪爷出去却害爷受了不白之冤,惩罚了他们一个月的俸禄,赏他们十个板子和这趟差事。他和哥哥东方子孝猜拳,猜赢了地领板子,猜输了地负责这趟差事。 他东方子甫输了,费了半天劲才把这一老一疯从庵堂里请出来送到这里,本以为更麻烦的事在后面,他可是最怕应付女人哭闹撒泼的。万万没想到,这位新姨娘竟然一点愤怒之色都没有流露出来,只是淡淡提了点常理之中的要求。 东方子甫对明月一躬身作了揖,“紫悦姨娘,叫小的子甫就行。回姨娘,您要的家具立马就给您送来,至于伙食问题,待我问明时姑娘,看她是如何安排的。姨娘放心,既然到了家了,断不会让您饿着。” 明月一福身,回了礼,“如此多谢子甫哥。” 东方子甫连说几个不敢,退了出去。 明月转身看向柳婆子和傻姑。柳婆子对明月一弯腰,“紫……咳咳……”一开口便剧烈咳嗽起来。 两个仆人 傻姑含着手指,冲明月憨厚一笑,“咦,好漂亮!”叫着冲了出去,奔向杂草并荆棘丛生的院中,原来她看到草丛中有一朵淡蓝色的小花。她采了花,却被荆棘扎了手,一**坐地上,嚎啕大哭。 明月哄了好一阵,又帮她摘了几朵那种淡蓝色的小花儿,给她拿着,她才不哭了。却问明月说,“我要吃糖!” 房中,柳婆子的咳嗽还在继续,明月转回房中,给柳婆子拍了一会儿背,老人家的咳嗽才平复了。“老奶奶,你不舒服就歇着,不用多礼。”明月很怕她一说话又咳嗽得惊心动魄。 果然有人送了家具过来,都是新的,倒像是刚从外面买回来的。不仅有了家具,而且床上用品日常用度之物,及几件家常衣裳,一并送了过来。 这些人帮忙粗略打扫了房间,把东西用具摆放整齐,便辞了出去。 过一会儿,又有人送了锅碗瓢盆并柴米油盐酱醋茶过来。说是方便起见,明月今后的生活就在这院中自起炉灶,若是想吃什么,便派丫鬟去与时姑娘说。 派丫鬟去?傻姑出去还能找着回来吗? 眼看已经黄昏,再没有人过来。 昨晚是洞房花烛夜,她根本没吃过东西,今天早餐和午饭又无人搭理。已经三顿饭没吃的明月早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看看老得不行的柳婆子和疯疯傻傻的傻姑,明月摇了头,这二人断然是指望不上了,好在她在孟府的时候,厨房也是去过的,倒也见过她们烧火做饭。 虽从没有实践经验,她还是决定试一试。应该不会很难吧? 明月到了厨房,转悠了一圈,却不知道该先从何做起,又转回来,轻轻推了推正在打盹的柳婆子,问她:“柳婆婆,做饭的话,要先做什么后做什么?” 柳婆子眼皮都没撩一下,就那么迷糊着,半睡半醒,说:“生火,淘米下锅。” 明月哦了一声,重新回到厨房,找到了柴火。木柴都是晒干劈好了的,引火的干树叶用竹荆捆着,一摞一摞的。她抽了一抱干树叶,再拿了几根木柴,放在灶前。 生火,看似是个简单的火,可是不会的人,还真就生不燃。不一会儿,厨房就像着火了似的,浓烟滚滚,明月咳嗽着跑出来,两眼泪流,紫青肿胀的脸上又添了黑灰。 傻姑不知何时折了荆棘条,拿在手里当鞭子玩,园子里的草就是她的马,她正在玩骑大马游戏,忽见浓烟袭来,尖叫道:“着火了!着火了!”说着便冲进厨房里去,拿了水盆就要四处找水。 明月咳嗽匀了,回到厨房,把傻姑拉到一边,夺了她的水盆,“没着火!没着火!我生火呢。” 傻姑嘻嘻一笑,“说我傻,你比我更傻,明明就是着火了!”说着抢了水桶,蹿了出去。 明月没工夫管傻姑,继续和浓烟作战。厨房里备着的火折子快被她用光了,她终于木柴给弄燃了,见到明火了,却还是有烟。她掀起裙子来扇火,却差点把裙子引着了。幸好她反应快,见裙子边缘焦了,赶紧跳到一边,一手把那火星子抓灭了。不用说,她娇嫩的小手自是烫到了。 淘米下锅 烟少了,木柴全面燃起来了,明月想起了第二步,淘米下锅,于是便去找米。 这时,傻姑提了半桶水回来,二话不说,往锅了一到,锅里发出呲——的声响。 傻姑放了水桶,蹦跳着跑出去了,嚷着:“哦,火熄了!火熄了!” 明月看看锅里,有些傻眼。刚才她根本没注意到厨房的水缸里没水,更没有想到煮饭应该先加水,如果傻姑不打水回来,明月就要煎米了。呃,不是煎米,是烤米,这锅已经被她烧红。 明月舀了一瓢米倒在水里,看了看,貌似水很多,米是不是太少了,于是她又加了一瓢。那锅铲搅和了一下,水还是很比米多很多啊,她又加了两瓢米。 水开了,干了,米糊了。 满满一大锅米饭,明月很有成就感。盛了三碗,端到饭厅,叫了柳婆婆和傻姑来吃饭。 傻姑玩得满得大汗,一坐下抄起筷子就吃。明月拦住她,“你还没洗手呢,吃会肚子痛的!等我打水给你洗手,瞧你脏的。”明月那手绢给傻姑擦了擦汗,转身出去打水,走到门口才想起厨房里根本没有水可用。而她根本不会从井里打水,那井水离地面那么高,水桶怎么够得到呢?她又退了回来,讪笑道:“先将就吃吧。” 傻姑其实早就吃了起来,老态龙钟的柳婆婆也拿起了筷子,扒拉起饭来,老人家扒拉饭粒的速度可不慢,一点不像老人。 明月见她们吃得香,心中宽慰。她本以为这饭会很难吃的。她看她自己第一次做的饭和平常家里吃的饭有很大的不同。平常吃的又白又香,她这个黑乎乎的还带点焦糊味儿,饭粒的个头也比平常吃的小不少。 拿起筷子,她自己也扒拉了一口,但接着,她就吐了出来。 这饭不是很难吃! 是非常非常难吃!又硬又干,根本就难以下咽!这是饭吗?这是毒药吧? 可是柳婆婆和傻姑咋吃得那么香呢?难道说她们平时吃的比这个更难吃?太过分了,他东方卿云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下人? 明月喉头哽咽,“柳婆婆,你教我做饭吧。在家的时候,爹娘太娇惯,我从来没下过厨。” 柳婆婆眼皮微微撩了一下。 明月隔着餐桌,抓住柳婆婆老树皮般的手,“柳婆婆,我保证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吃到可口的饭菜。” 傻姑满口饭粒,呵呵傻笑。 柳婆婆咳嗽了起来,头一点一点的,明月权当她是答应了。 别看傻姑和柳婆婆吃得香,明月却吃不下去。她说:“傻姑,柳婆婆,你们也别吃了吧,我重新去做。” 别看傻姑和柳婆婆吃得香,明月却吃不下去。她说:“傻姑,柳婆婆,你们也别吃了,我重新去做。”说完她起身回到厨房内,提了水桶到院子里水井边,望着深不见底的井水和井上的辘轳,她有些犯懵,这个到底要怎么弄? 傻姑走了出来,拍着手蹦跳着笑道:“傻瓜大傻瓜!打水也不会!” 野鹤斋 明月对傻姑吐了吐舌头,把水桶递到她面前,“聪明瓜,你来!”傻姑呵呵直笑,拿起水桶用辘轳上的绳子拴结实了,抛入井中。明月这下明白了,原来如这样的。她去摇辘轳,想把打满水的水桶拉上来,辘轳却是一动不动。明月无奈看向傻姑。傻姑又笑她,“傻瓜大傻瓜!你啥都不会!”傻姑的手往辘轳上一搭,辘轳便转动起来,看起来轻松无比,满满一桶水就上来了。 明月要去提水桶,傻姑的手一松,辘轳飞转,水桶又掉下去了。明月说:“傻姑,你再把它转上来!”傻姑却飞跑开了,一路叫道:“天黑了!好可怕!我要睡觉觉!” 傻姑进了偏房,柳婆婆也柱着拐杖慢悠悠地往偏房挪,都当没有明月这个人似的。明月长长吐了口气,倔劲儿上来了。东方卿云这么安排,就是想饿死本小姐吧,偏不! 重回饭厅,强忍着扒拉了几口焦糊饭,填填肚皮,回到水井旁继续战斗,傻姑那么轻松就能拉什么,她明月也一定能!怎么说她也是自幼练武的,虽然她早就知道那些一直吹捧她武功厉害的人都是撒谎的,家里出事的时候,她就没打翻过谁,反而被人家随手一扔就飞了老远,若不是有人接着她,她那时候就死透了。孟致和爹爹也教她练武的,但是从来不强求她如何刻苦练,反倒是她稍稍练多了,孟致和爹爹就心疼得要死。她知道,一直以来她练的所谓武术都是花架子,教的人不管是以前家中的护卫还是孟致和爹爹都只想哄她开心,舍不得她吃一点点苦。但明月相信,她的体质应该比一般闺阁小姐强不少才对,总不至于一点点力气都没有。 明月整个人吊在辘轳上,用尽吃奶的力气和辘轳大作战。辘轳缓慢转动,一毫一毫的,但总归是动了。 半夜,东方卿云和霜奴两个人一路偏偏倒到回来了。当然,他们身后跟着好几个青衣随从,但这些人显然受了某种命令,不敢上去去搀扶他二人。 时亦旋迎出来,埋怨道:“爷怎么如此糟践自己的身子呢?霜小姐你也是,你这样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 霜奴醉得厉害,舌头打卷,吐词不清,含含糊糊说:“亦旋姐……你把……自己……嫁……嫁出去了吗?我不要……嫁……嫁人……我要……一辈子……一辈子跟着……跟着哥……哥……哥……” 时亦旋命丫鬟搀扶了霜奴,往落霜居去,安顿霜奴小姐好生休息;她本人则亲自扶起着东方卿云,便往东方卿云惯常歇息的野鹤斋去。 野鹤斋算是无忧王府最大的一个院落了,是东方卿云的寝园。时亦旋扶着东方卿云一进院子,早有几名模样姿色俱是一流的大丫鬟迎了上来,簇拥着东方卿云进房,端水的、递毛巾的,送茶的……漂亮丫鬟们各就各位。人多却不杂,俱是一色的衣裳,行动轻盈,落地无声,十几个丫鬟走来走去,除了拧毛巾倒茶的水声,便再无半点声响。 呛到了 伺候东方卿云漱了口,稍事歇息,漂亮丫鬟们又扶他去了浴室,八双细嫩纤滑的小手给他搓洗干净,扶了起来,换上柔软舒适适宜睡眠的袍子,绞干了头发,这才扶入寝房中来。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东方卿云有几分清醒了,觉得口渴。时亦旋贴心地送上他最爱喝的茶。东方卿云斜靠在软榻上,呷了几口茶,问道:“新来的姨娘怎么安排的?” 时亦旋也不避讳,如是说了。 东方卿云听着听着,一口茶呛到气管里,剧烈咳嗽了一阵,“什么?你让柳婆子和傻姑去伺候紫悦?” 自有漂亮丫鬟上来拿软罗帕给他擦拭嘴边的茶水。时亦旋轻拍东方卿云后背,坦荡道:“是啊,咱们府上的人都太能干了,想找一两个不做事的闲人还真难。我想了好久才想起她们。现在庵堂有云真师太和她的弟子们住着,她们在庵堂里呆着也碍眼,就让她们去紫悦姨娘那边呆上一两天,紫悦烦了,便打发她们回来便说。不过丑话我可说在前头了,她若打发她们回来,我可不会再给她安排丫鬟了。她若想要好的,自去请去。” 东方卿云盯着时亦旋看了半晌,末了摇了摇头,挥退其他丫鬟,独留了时亦旋,问道:“你知道昨晚的事了?” 时亦旋摇头,“回爷,爷您回来时说的那些话,奴婢听了好不心惊,便派人去打听了,可是什么也没打听到,只探到说镇国公的二少爷嫌弃新娘容貌丑陋大闹洞房来着,又说爷你去劝慰。听了爷的话,国公二少爷豁然开朗,感激爷,便送了新娘的随嫁丫鬟给你做小妾。这话我才不信,能把爷气成这样,一定出了大事,我猜她不是什么随嫁丫鬟,只怕就是新娘子吧?海二少爷别的本事不会,就会这些个栽赃嫁祸之事。” 东方卿云露出欣赏之色,捏了时亦旋的小鼻子,“亦旋就是聪明!不过要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哦。紫悦那丫头什么来历你就不要深究了。其实呢,这事她也是受害者,挺可怜的,你不要太难为她,咱们家里不缺那几个小钱。多养她一个人,我穷不了。” 时亦旋推开东方卿云的手,面露娇态,“爷倒是大度,可咱们受的这口气找谁出去?爷为海二少爷准备那么多新婚贺礼不就是为了能讨老太爷高兴,今年能回去参加祖祭么?现在倒好,就因为她这么个女子,爷你祖祭去不了,说不定还得被逼着改姓,令天下人耻笑,就这样的女子,要我说,一刀杀了便是,干嘛还要养着她?再说了,爷你怎么知道她就是清白的,说不定她还是阿莲那狐狸精派到咱们家的细作呢!” 东方卿云微笑着摇头,时亦旋是一心向着他,她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天知道紫悦是不是阿莲的人,是不是在施苦肉计?她爹孟致和可是镇国公的一条忠犬,要说她与阿莲夫人全无关系,也说不过去。 时亦旋伺候东方卿云睡下,退了出去。 贵小姐 东方卿云跟着便起了床,也不点灯,摸黑穿好衣衫,从窗口掠了出去,脚尖轻轻一点,便上了房,瞧他行动如风,却是个中高手。 几个起落,东方卿云便来到了时亦旋说的哪一处破园子。这是园子是当初这块地皮上便原有的,建无忧王府的时候,因为这院中曾有一段东方卿云少年时代的记忆,他不忍毁去,便保留了这个园子,也没修葺,这样一来,这园子倒是与整个无忧王府有些格格不入了。其实格格不入的又何止这园子? 坐在房顶上,东方卿云静静看着园中女子,看着她一圈一圈绕着辘轳。辘轳往往转上一圈又滑回去半圈,她却仍在坚持。粗劣的井水已勒破了她柔嫩的小手,血染红了绳子。 “啪!”一声裂响,多年未用的绳子再也无法忍受,黯然迸裂。水桶咣当落入井中,明月颓然坐到地上,到底是没有把水拉上来。 她仰头望着天上的月牙儿,月影是那么朦胧,似乎要下雨了! 明月起身走回正房,进入里间的寝室,和衣倒在床上。先睡一觉再说吧。 一个苍老的身影轻飘飘出现在东方卿云身侧。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仇人?” 东方卿云摇头。 “情人?”柳婆子又问。 东方卿云仍摇头。 “那是……” “陌生人!” “好你小子!一个陌生人,你让我来伺候!”柳婆子一拐杖打在东方卿云背上。东方卿云受了,说:“婆婆勿怪,亦旋她不知道您的身份,我送您会庵堂吧。” “不了,老婆子我喜欢上这里了。” “那我派人过来伺候您。” “别弄那些人来恶心我老婆子,这丫头不错,”她的拐杖点了点房上的瓦,她的眸子猛然睁开,却是异样的炯炯有神!“就让她伺候我和傻姑!” “这个……” “怎么你心疼?” “那倒不是,柳婆婆看得上她是她的福气,只是我担心她伺候不着,这丫头自幼应该是娇生惯养的,只怕不会做事。” “这个你无需担心,我自会调教她。你小子快滚吧,没事少来烦我!”柳婆婆说完,入树叶飘落房下,不见偏房的门窗开启,她人却已进到房中。隐约听傻姑说:“婆婆,你怎么不让无忧进来陪俺睡?” “你个色女!” “你个傻老太婆!” 东方卿云抹了一把冷汗,飘然离去。 黎明起来,梳头发的时候,明月看到镜子的自己,脸上的肿消了,淤青之色却更明显了些,幸而被打掉的是两侧的磨牙,而不是门牙,不然就难看了。 简单地挽起头发,她起身去打水。水桶还在井边,辘轳上绑了一条崭新的井绳,明月拽了拽这根新井绳,感觉很结实,把水桶系好,抛入水中,她继续昨晚的征程。 她转动了几下辘轳。经过一晚的休息,手上刚刚结痂的破损复又裂开来,红色的液体在辘轳上留下道道刺目的痕迹。 日上三竿,傻姑和柳婆婆房里才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先出来的是傻姑,她跑到井边看了明月一阵,拍手笑道:“娇小姐贵小姐,二两力,拍豆腐,也不碎。” 给读者的话: 错误章节修改好了~谢谢米白白指正~~ 求见 明月瞠了她一眼,“你有力气,还不来帮我?一会儿叫你饿肚子!”傻姑揉了下肚皮,她的肚皮回应似的咕噜咕噜叫起来。 明月继续哄她,“你把水桶提起来,我就给你做好吃的。” 傻姑歪着头想了一下,说:“我要吃酱排骨!”明月答应了,傻姑才把手往辘轳上一搭,没见她如何使力,辘轳自行转动起来,水桶呼呼就升了起来。 傻姑把水桶提回厨房,明月弄了点水洗漱了,又费了半天劲,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才烧了点热水,让傻瓜给柳婆婆端去洗漱用。这才起火做早饭。 这次柳婆婆拄着拐杖到厨房来了,她精神似乎好了许多,目光炯炯,也不喘不咳了,教明月如何做饭,如何切菜烧菜。 厨房里只有青菜萝卜,并没有傻姑要吃的排骨。 明月弄到中午才煮好了早餐,一锅粥,一盘切的厚薄不均烧得黑呼呼的萝卜块。 傻姑很不高兴,她要吃排骨。 吃了饭,明月哄着傻姑打了三桶水。明月洗了碗,烧了点热水,洗了个澡,换了件衣服,出了院子,凭着记忆,往前殿里去。 在一处圆月拱门前,明月被三个婆子拦了下来。婆子说她是下等丫鬟,不能过那门去。明月看看自己的衣着,的确像个下等丫鬟,可是她陪嫁的衣服都在镇国公府上,这边院子里只有时亦旋为她准备的,就是这种粗布衣裳。 明月想了想,取下手上的戒指,这戒指是出嫁时带的,尚好的翡翠上嵌着猫眼石,绿汪汪的,即贵重又美观。她将戒指递给那婆子,“我是王爷新娶的小妾紫悦,有事想去见王爷,这戒指就送给三位嫂嫂买酒池,劳烦嫂嫂帮我通传一下。” 那三个婆子把戒指传遍了一番,倒不是不识货,知道这是好东西,拿到市面上,至少得卖上千两银子,可是明月所求的事,却不是她们能办到的。 三人合计了一番,将戒指收了,道:“我们想办法给你找人去,你在这里等着吧。” 其中一个婆子便进去了,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才折回来,跟着她回来的却是一个梳着两个包子发髻的小丫头,小丫头生一张小圆脸,双下巴,全身上下肉呼呼的,胖得可爱乖巧。 婆子介绍说:“这是时姑娘跟前的小丫鬟紫珠,你有什么事就和她说吧。” 明月苦笑了一下,心道,这王爷怕是见不成了,便对紫珠言道:“我是王爷新娶的小妾紫悦,劳烦紫珠妹妹帮我请下时姑娘,就说我有事找她。” 紫珠打量了明月一番,惊叫道:“原来你就是紫悦啊!时姑娘恨死你了,才不会见你呢。” 明月心道这紫珠倒是个没心眼的,哪有说话这么直接的,便笑道,“其实我要求的事也简单,”她从摘下耳坠来,这一对耳坠是蓝田大明翡翠,碧绿如茵,两粒大瓜子似的形状,甚是好看。明月将这对耳坠塞入紫珠手中,“这事,紫珠妹妹也是帮得上的。” 给读者的话: 祝阿凉亲亲生日快乐! 你可知罪? 紫珠把玩着这对耳坠,再次上下打量了明月一番,笑逐颜开,“说吧,什么事?” 明月微笑道:“小事小事,只是我院子里的日常用度劳烦妹妹费费心,不要短缺了才好。另外,紫悦并不信佛,不念经不吃素,劳烦妹妹交代下人经常记得送些鲜肉过来。” 紫珠应了,拿了蓝田大明翡翠转身进去。 黄昏的时候,果然有人送了肉来,一块肥肉和几节大骨头。傻姑高兴得不得了,生抓了过来就要吃,明月赶紧拦下,问明柳婆婆做法,将大骨头炖了骨头汤,将肥肉蒸得烂熟了,端上桌,分给傻姑和柳婆婆吃,明月自己却只喝了小半碗骨头汤。 有肉吃,傻姑干劲来了,第二日便将满园荆棘杂草给拾掇了,平整出院子来。 明月伺候着柳婆婆,哄着傻姑,每日就是练习做饭烧菜,洗衣擦地,累是累,日子倒过得简单。 过了十来日,明月生火时已经很利索了,不会弄得满室浓烟跟着火了似的了,也能把米饭煮熟了,菜依旧烧得糟糕,好在柳婆婆和傻姑都不挑剔,就是烧成焦炭,她们也能吃得下。 明月脸上的紫肿印记也已淡去,手上的皮肤磨破了又好,好了又磨破,现在满手都是血痂。 这日刚吃过早饭,明月正在厨房里洗碗,猛听得外面砰一声响,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走出来看,却见时亦旋和霜奴带着四个锦衣小丫鬟气势汹汹走了进来。 破旧的院门被砸了,门板扑倒在地,成了时亦旋和霜奴的垫脚板。明月立在厨房门口的廊檐下,静静看着她们。 霜奴后面一个单眼皮小丫鬟嚷嚷道:“哟,架子可真大!时姑娘和霜小姐来了,也不出来迎接?”她瞪着廊檐下的明月,“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滚过来给时姑娘、霜小姐请安?” 明月看了那小丫鬟一眼,转身回厨房去,继续洗碗。外面传来傻姑傻傻的笑声和那小丫鬟地骂声。 任她骂去,明月只是不理不睬,认真细致洗完碗筷,收拾干净厨房,用清水洗了手,拿白纱将磨伤了的手包裹起来,这才出了厨房,来到正房的厅堂里。 时亦旋和霜奴已在正房厅堂地主席位上落了座,四个小丫鬟在身后侍奉着,捶着背,摇着扇,也不骂了,只静等这位新姨娘。 明月一进门,脚底下边砸来一团事物,那团事物跌落在明月脚底,发出清脆声响。明月低头看时,却是前些日子她送给守门婆子和紫珠的翡翠戒指和翡翠耳坠。此时,戒指和耳坠都碎裂了,散落陈旧斑驳的地板上,绿莹莹地刺目刺心。 时亦旋冰冷开了口,说话的语气好似她是王妃,“王爷是个清廉之日,平日里最恨行贿受贿之龌龊勾当。我们府里向来干干净净,从不曾有人敢行肮脏卑污之事。可是最近有人坏了规矩,竟然公然在府里行起贿赂来!紫悦,你可知罪?” 明月望着时亦旋,站得笔直,因为她站着,时亦旋坐着,明月清冷的目光更添了一层高高在上的意思,令时亦旋非常非常不舒服。 时亦旋站起身来,踱到明月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明月,那目光似是要将明月活剐一遍似的锋利。“说吧,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存心挑衅王爷的家风还是想要侮辱王爷的人格?” 与奴斗 等不到明月的回答,霜奴一掌拍碎了桌子一角,木屑粉落,她豁然起身,喝道:“和她啰嗦什么,哥哥平时抓到贪官赃官行贿小人都是一脚踢进牢里,我看,将她抓了,投到黑牢里去,了事!” 时亦旋摇了摇头,她发髻上斜插的金玉不摇随着她头部的摆动发出悦耳的声响,“家丑不可外扬,此事怎可张扬到外面去,别说投牢了,便是说也不可对外说起的。” 霜奴却笑了,“时姐姐你好生迂腐,我说投牢,可没说要放到官家的牢里去,咱们这府上又不是没黑屋,随便弄一个,将她扔进去吧。” 霜奴身后单眼皮的小丫鬟却小声说:“那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时亦旋看向那单眼皮小丫鬟,“紫莲,你说该如何处罚呢?”原来这单眼皮小丫鬟名叫紫莲。 紫莲对时亦旋福了福身,道:“回时姑娘话,要紫莲说,不如打她一顿,赶出府去吧。” 时亦旋白了紫莲一眼,紫悦的身份又岂是她时亦旋一个丫鬟说赶走便赶走的。 霜奴道:“对,重重打一顿!” 明月轻呼了口气,冷言道:“事情是我做了,至于我该受什么处罚,按规矩该由王爷王妃说了算吧,时姑娘不在前殿伺候王爷,却来我这个不受宠的小妾这里侯着,也讨不到什么好处,本姨娘可没有什么可打赏你的。霜小姐是王爷的贵宾,你既然到嫂嫂这里来了,嫂嫂我按理是应该好生招待的,只是嫂嫂这里茶水也无一杯,实在怠慢了。霜小姐若是不嫌弃,便在这里玩吧,嫂嫂还有事要忙,就不陪你了。” 说完,明月抬步转身,出了厅堂,又往厨房去,着实准备中午饭了,她这个初学者,动作慢,又经常要返工,只能一早开始准备,才能保证午时有饭菜吃。 柳婆婆拄着拐杖立在厨房门口,用目光迎接明月,老树皮一般褶皱的脸上挂着赞赏的笑容。 明月回应了老人家一个浅笑。在这冷漠的王府,还有这么一个老人在关心她,明月不觉眼眶微润了。 时亦旋和霜奴吃瘪,掀翻了厅堂里的桌椅,气哼哼走了。 得罪这些当权者的恶果立即便彰显了出来,次日送来的米长了虫,大白菜的叶子都是黄了,至于荤腥却是聊无影踪了。 没有肉,傻姑又不干活了。 明月再一次和辘轳较上了劲。 明月又一次在辘轳上抹上了鲜红的印记,这一次,她有了进步,能拉上水来了。水是拉上来了,但是满满一桶水要提进厨房去,这对明月是个大挑战。 傻姑捧着一碗黑糊糊地水过来,递到明月面前,说,“给你吃!” 明月愣了, 傻姑一本正经:“婆婆说你煮东西给我吃,我应该回报你,所以我煮东西给你吃。” 明月拿过这碗黑水,就闻到刺鼻臭气,她对傻瓜一笑,“傻姑真怪,你想回报紫悦的话,就把这桶水提会厨房去吧。” 傻姑憨笑,“不,你煮饭给你吃,我也煮给你吃!” 明月屏住呼吸,抿了一小口。黑水奇苦无比,流进喉咙里**辣的,如同火在烧。 “傻姑,我喝过了,谢谢你啊。”说着就往厨房走,去放碗倒黑水。 傻姑拉住她,面有怒色。“你没喝完!” 明月说:“我现在不渴,过会儿再喝,好吗?” 傻姑的怒容更盛,“不行,你煮的我都吃光光了,我煮的你要吃光光!” 云哥哥 明月一横心,总归是毒药,死不了,不就难喝点嘛,喝了,她一口气喝干了整碗水。傻瓜高兴了,提了水桶就往厨房跑。 喝过这黑水,不到一个时辰,明月就闹肚子了,在茅厕里蹲了好一阵,才好了。 明月从厕所里出来,就听傻瓜叫柳婆婆,“婆婆,快来看,这里有两个人。” 明月吓了一跳,这小院落的门刚被踢坏了,就有人摸进来了?她急忙赶去看,却哪里有人! 傻瓜立在房后的墙下,指着墙上说:“这里有两个人!”明月走过去,墙上果真画着两个人,一高一矮,一男孩一女孩。男孩梳着总角,女孩垂着小辫,两人手拉手。男孩画得简陋粗劣,女孩却画得细致逼真。一看便是出自两个人之手。 这画如此熟悉,明月抚摸着墙上的黑炭线条,眼眶不觉红润了。一段尘封地的记忆浮上心田。 在一片错综复杂的平民聚集之地,有这么一处古老的小院落,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立在房屋后面,女孩手中拿一根木炭,正在墙上画着什么。 男孩说:“阿月,你画的这是谁啊?” 女孩头一歪,“是云哥哥你啊。” 男孩张大了嘴,“啊?我长这样啊。” 女孩很认真地看了看男孩,又看看墙上的画,低下头,“我画不出云哥哥的好。” 男孩慌了,捧起女孩的脸,“阿月画得很好啊,原来我长这么帅啊!来,我也画一个。”男孩从女孩手里拿过木炭,在墙上画了起来,“我画一个阿月。” 男孩画完,女孩拿过木炭,在上面添了几笔,说,“云儿和阿月手拉手。” 等她画完,男孩拿过木炭来,在男孩画像和女孩画像旁边各写了几个字。 女孩看了不懂,便问:“云哥哥,你写的什么啊?” 男孩丢了木炭,拿出一张手帕来,给女孩擦手,“写的我们的名字啊,这是汉文,你现在不懂,过些日子,我教你,你便懂了。” 女孩会说汉话,但只认识几个简单的汉字,男孩写得这几个字,她一个字不认得,听了男孩的话,女孩笑了。 男孩看着她的手,男孩轻柔地用手帕擦着她手指上的木炭黑灰。女孩看着男孩,认真地说:“云哥哥,你愿意和我生孩子吗?” 男孩看向她的脸,眼睛瞪得老大,继而莞尔,“怎么想到生孩子?” “爷爷说,要我生了孩子才可以为他报仇。” “你说什么?”男孩神情严肃,紧张起来。 女孩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囊,从锦囊里掏出一张绢布,男孩看完,紧紧抓了女孩的双肩,“阿月你爷爷可有去万花谷的信物给你。” 女孩点了点头。 男孩说:“给我。” 女孩摇头,“爷爷说,谁也不能给。必须要去了万花谷才能拿出来。” 男孩说:“阿月,把信物给我看看。” 女孩推开男孩,退后两步,依旧摇头。 “你不是要我给你生孩子吗?我答应你,和你生孩子,不过你要把那信物给我看看。” “真的?” “真的,云哥哥何时骗过你?” 重名 女孩取下脖子上的长命锁,在锁头上轻轻一按,长命锁打开了,露出一块薄薄的蝴蝶型银片来。 男孩拿了银片,翻来覆去看着,“就这个?” “嗯,云哥哥,你现在和我生孩子吗?” 男孩将蝴蝶型银片放入长命锁中, “现在不行!等结婚了此行。” “那我们现在结婚吧。” “不!阿月!你这个东西不能就这么带着,太危险了。来,我们把它藏起来!” 男孩说着,面朝墙上女孩的画像,向后走了十步,来到院子中心,拿出一柄匕首,在地上挖了起来。 “云哥哥,你做什么?”女孩好奇地问。 男孩一边卖力挖土,一边说:“阿月,此物至关重要,你就这样随身带着,实在危险,我们把它埋在这里,等我们长大了,有足够力量复仇的时候,再来取。” 女孩皱着眉,“若是被别人挖走了怎么办?或者将来找不到了怎么办?” 男孩笃定:“不会!我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 “阿月,你在这里等我,等我回来和你生孩子,哪里都不要去,也不可以和别人生孩子,更不能去万花谷。你等我回来。”男孩说完这些话,便转身离去。 女孩追上去,“云哥哥,你去哪里?” 男孩回过头来,止了脚步,“阿月,我先去调查万花谷,你家的仇,我来报!你不要再管了。这是男人的事,你只要在这里等着,等着我回来娶你。” “可是云哥哥,爷爷让我生了孩子去。” “不,我才不要做抱着孩子苦等妻子回来的可怜虫,也不要我的孩子从小没有妈妈。你在这里等我!听话!” 男孩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明月的手指慢慢滑到画像旁的字迹上,字迹有些模糊了,但仍能看得清。字是汉字,初到中原,明月不识汉字,现在她识得了。女孩画像旁边写得是:明月。男孩画像旁边赫然写的是:东方卿云。 云哥哥!明月的心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云哥哥是东方卿云,是无忧王爷?这怎么可能?一定是重名了! 记得第一次见到云哥哥是在边境上,那时候她正被仇家追得无处容身。每天她都从一个勇士的马背上转到另一个勇士的马背上,每天她都要亲眼看着一个个勇敢的叔叔伯伯从马背上跌落下去,不是尸首异处就是背插羽箭。每时每刻都胆战心惊。 在边境的集市上,她遇到了云哥哥。护送她的叔叔给她换了一身汉服,云哥哥走过来,牵了她的手,说:“叫我云哥哥,现在,你是我的妹妹阿月。” 他牵着她的手在集市上悠闲地走着,那些追杀她的人马在集市上冲来冲去,四处搜查。 云哥哥对她说:“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云哥哥站在大街边上,指着气势汹汹的大队人马,说:“妹妹,快来看胡人。快看他们的大胡子!” 明月吓得只哆嗦,那些人分明就是来抓她的人,可云哥哥竟然让她站在他们面前,还笑看他们。 云哥哥笑了,“妹妹真胆小,我要回去告诉爹爹,说你害怕胡人,下回送货过来,不带你来了,把一个人留在家里。” 那些人马已到了他们面前,明月腿脚发软,站也站不稳。 给读者的话: 要金砖要票票~~~~ 接头人 云哥哥捧住她的脸,佯作给她擦拭泪水,“妹妹,我逗你玩的,下回也带你来,不把你一个人留家里。好吧,你别怕,这些胡人叔叔都是好双人,他们不抓小孩子的,你看他们的马多强壮啊,让爹爹给你买两匹回去玩吧。”云哥哥高声对那群凶人喊,“喂,叔叔,您的马卖吗?” 那群人瞪了云哥哥和她一眼,催马走了。 就这样,云哥哥牵着她的手,进了汉人的商队,和她一起爬上马车,坐在堆积如山的货物上面,远离了凶险的大草原。 她只知道,云哥哥是商人的儿子,小小年纪却已能独当一面。是他教她写汉字,教她汉人的礼仪,教她如何做一个汉人。 他真的是这府上那个东方卿云吗? 傻姑犹在一旁嬉笑,“哈哈,两个人!这里有两个人!”明月跌跌撞撞回到前院,走进厨房,生火做饭。 切萝卜的时候,她切伤了手,柳婆婆在一旁眯缝着眼睛打盹,也不过问,只是挑剔她的萝卜切得厚薄不匀。 傻姑每天都用一碗又臭又苦的黑水来回报明月做饭给她吃,明月每次喝完这黑水必要腹泻一次。 柳婆婆对她切菜的刀功越来越挑剔,经常让她重切,好在府上送来的别的东西不多,萝卜却不少。浪费掉不少,大家仍旧有菜吃。 明月容颜渐渐恢复了,只是打掉的两侧磨牙无法在长出来,摇辘轳也不那么吃力了,她甚至能将满满一桶水提进厨房去了。 力气越来越大,身子骨也越来越硬朗了。 明月再没有去后院看过那墙上的画,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只是默默等待时机,好离开王府,去做她应该要做的事。 她的等待没有落空。三个月后的某天,她在破落的院门一侧发现了一个绿色图案,一个圆圈加一个箭头。 明月四顾无人,迅速用袖子擦掉了图案,沿着箭头所指的方向走去。前面是一片竹林,竹林里有假山和人工修建的曲折溪水。 一个和她一样穿着粗布衣服的下等丫鬟从假山后转了出来,这丫鬟中等身材,蛮腰平胸,模样普通。“我叫秋芬,专门负责打扫这一片竹林。” 明月说:“我叫紫悦,就住在前面。” 秋芬说:“我是从草地里捡回来的孩子,你呢?” 明月听她说了暗语,便说:“今晚会有月亮。” 秋芬上前亲切地拉了她的手,说出正确的接口暗语,“草原上起风了。”明月说:“月亮升起的时候,肯定会有狂风暴雨。” 二人来到一僻静处,秋芬低语道:“小姐委屈了,你且忍耐些时日,等我们计议妥当,便救你出去。” 紫悦摇了摇头,“我暂时不打算离开,那些人就算知道我在王府,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进来刺杀我,这里反倒安全。你去告诉我爹,就说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叫他勿念。” 临别时,秋芬送了一串烤好的麻雀给她,说是就在竹林里捕的,共有八只,串在一起,色香诱人。明月拿了,一回到院子里,傻姑就跑出来了,一把夺了去,叫道:“肉!肉!我要吃肉!”说着扯下一直麻雀肉来,就往嘴里塞。 侯爵夫人的呵斥 明月说:“给柳婆婆留点吧。”便进院子里去了。 她刚走进了房门,就听有人在门口高声喊:“紫悦姨娘,你家小姐侯爷夫人来看你了。” 明月转出来,却看到紫珠并两个粗衣丫鬟站在院门口。 紫珠见了明月,眼皮一撩,对身边粗衣丫鬟呶呶嘴,“把衣服给姨娘送去,叫她赶紧换了出来。” 一名粗衣丫鬟抱着一团锦布包裹进来,明月接了,打开来却是一套王府小妾应穿的华服,并几样金玉首饰。 换了衣服,出得门来。傻姑的烤麻雀也吃完,满嘴满手都是油腻,跑过来就伸手牵明月的衣袖,紫珠打开了她的手,凶巴巴道,“别弄脏了,这是时姑娘的衣服,弄脏了,卖了你也赔不起!” 傻姑很委屈,“这衣服好漂亮,我也要穿!”却不敢再伸手来摸,畏怯地缩在一旁。 明月看了一眼紫珠,轻言道:“紫珠姑娘要是担心我弄脏了,不如换别的不怕脏的衣服来。” 紫珠无言以答,哼哼着,“快走吧,磨蹭什么,别叫侯爷夫人等急了。” 傻姑和柳婆婆这样的仆人是无法带出去见人的,明月独自随着紫珠去了王府内宅招待女客的姹紫嫣红苑。 东方卿海封了侯爵,袭兰,不,应该说是孟雯,已经是堂堂侯爵夫人了。她来看明月,除了羞辱和炫耀便没有其他的意思了。 明月看着穿戴着御赐凤冠霞帔的孟雯,不卑不亢直起直落漂漂亮亮行了福身礼,“侯爵夫人吉祥!”与孟雯同坐的还有霜奴,时亦旋也在。时亦旋是奴婢身份,按理不能与孟雯这样有官家品阶的女子同坐,却不知为何坐了侧首。 当着时亦旋、霜奴的面,孟雯很是热情,起身过来搀扶明月,暗里却用力拧掐明月的胳膊,“啊呀,我的好妹妹啊,可想死我了!谁又想得到呢,你一个野地里抱回来的野丫头,竟有如此大的福气。”孟雯掐着明月的手,对时亦旋、霜奴说,“我这个奴婢啊,当初爹爹捡回来的时候,可是一点规矩不懂,我看她可怜,她即使做错了,也不忍心说她,这倒是惯坏了她,礼数也无有,霜小姐、时姑娘可要多担待,不要往心里去。” 孟雯拧着明月,“来,霜姑娘是王爷的义妹,你今虽做了王爷的姨娘,她仍是比你高贵的,你见了她,是应该跪拜的。这时姑娘虽自谦奴婢,但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王府里大小事务都是她说了算的,就是王爷,也对她敬重有礼,你是妾,不是妻,也是这府里的奴婢,不要因为王爷宠你,就乱了礼数。叫外人笑话我们孟府没有家教,来,给霜小姐、时姑娘跪下。” 她用力揪拧了明月几下,明月仍只是行了福身礼,“紫悦见过霜姑娘。”却不肯与时亦旋行礼。 “啪!”孟雯抽手就是一个耳光,“贱婢,你以为王爷抬举你,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怎的?本夫人从前是你的主子,现在是侯爷夫人,你不过一个小妾还是半个奴婢,本夫人的话你竟不听?真是个忘恩负义的贱婢!我们孟家白养你一场!”孟雯踢了明月一脚,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哭着跑出去了。 景南 时亦旋赶紧追了出去,霜奴也跟着追出去,经过明月身边时,故意撞了明月一下,霜奴是习武之人,虽是随便一撞,却不是明月这个练了几年花架子功夫的千金小姐所能经受的。明月一下就被撞翻在地,磕破了头,流出血来。 房中丫鬟婆子虽多,却无人管她,大家都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明月只觉头昏眼花,一时竟无力爬起来。 一双大手伸来,给她的头上的伤口撒了一点金疮药,用一条白手帕给她包扎了,扶她坐起。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明月坐地上,这次看清帮她的人。此人一身明蓝劲装,背被宝剑,有很阳光的古铜色皮肤,模样细致却不失刚毅,倒是个极标致的人物。明月低头躬身,“多谢少侠!” “你无需谢我,我叫司徒景南,是王府的护卫。刚巡视到此,见姑娘昏倒地上,救护姑娘,本是我职责所在。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在下方才就在附近,并未发现不明人物,却是何人伤了你?” 明月摇了摇头,“我自己不小心摔倒而已。” 司徒景南却很固执,“你是刚来王府的么?难道你不知道王府的规矩?青天白日有人在王府行凶,你若是知情不报,本护卫长可有权治你的罪!” 明月艰难地站起来,刚才摔倒之时,膝盖也受了伤,好生疼痛。她站定了,福了礼,才淡然言道:“紫悦见过护卫长大人,不是紫悦刻意隐瞒,实在是我自己不小心。刚才霜小姐出门,我挡了她的路,被撞了一下,我身子骨弱,便摔倒了。” 司徒景南哦了一声,刚才霜奴匆忙出去,他倒是看到的,可是以霜奴的功夫走路会撞人,倒是稀奇事,难道府上出了什么大事?他微锁了眉,拿出一小瓶金疮药,递给紫悦,“这药你每晚睡觉前擦涂,过不了几日伤口就会好了。你叫什么名字,住哪里?” “我叫紫悦。” 司徒景南再次皱了眉,他一向心细,此女身着华服,打扮得像个主子,这一点他倒不疑惑,王爷向来怜香惜玉,府上的丫鬟各个打扮得千金小姐似的,这丫鬟穿着出格些也没什么不妥,但时亦旋治家极其严格,从不准府上的丫鬟言语出格,这丫鬟却不按规矩礼数自称奴婢,反而是一口一个我字,问她住哪里,她又避而不答。 司徒景南心中起疑,打了个响指,立即有两名黑衣大汉从窗户翻进来,司徒景南吩咐道:“送这姑娘回她住处。” 紫悦冲他再次福礼,“多谢护卫长大人。” 紫悦刚出门没几步,惯在时亦旋身边站着的一个大丫鬟匆忙走了过来,叫住紫悦,说,“王爷叫你过去!哼,你好大胆子,竟敢把侯爷夫人气哭了,让王爷在亲戚面前丢脸,这会看王爷不把你赶出府去!” 司徒景南在后面听见,眉头扬了扬。 负责护送紫悦的两名黑衣人却不知如何是好了,回头等司徒景南示下。 司徒景南道:“既然紫婷姑娘来了,你们就退下吧。” 各有各的角色 紫婷带着两个小丫鬟在前面带路,领着明月往前殿去。明月头上膝上都有伤,走路很不利落,一瘸一跛的。偏偏紫婷走得快,一个劲催她,明月想停下来休息也不行,走到前殿,已是一身冷汗。 明月被带到书房,东方卿云正在写字,便让她在门外候着。 紫婷并几个大丫鬟在廊檐下的台阶上坐了,分吃着东方卿云刚赏给她们的两盘果脯,低语浅笑。 房内隐隐可听到东方卿云和时亦旋、霜奴说话的声音,谈的却是茶酒闲话。 站了一会儿,明月越发觉得膝盖上的伤痛得厉害,头上大概是涂过药膏的缘故,反而没那么痛。她打算靠墙在廊下坐会儿,却被眼尖的紫婷看到,紫婷捡了块石头砸到她脚尖上,明月即刻失声叫了出来,紫婷拍了拍手,说:“王爷叫你站着,你敢偷懒。” 明月只得站着。 紫婷她们吃完了果脯,便在院子里踢毽子玩,只是说话欢笑都很小声,生怕惊扰了房中之人,玩起来却是十分大胆,没一个规矩侯着的。料想东方卿云平素对她们都是娇纵的。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时亦旋先出来了,撩起门帘,让出东方卿云。东方卿云瞥了一眼门边立着的明月,见明月白布缠头,白布上染着一点血红,竟是受了伤。他眸中一丝诧异一闪即逝,方才时亦旋和霜奴可都没有提到紫悦受伤了。若是知道她受伤了,他断不会忍心罚她站这么半日。 东方卿云负手而立,背对明月,“她毕竟是侯爵夫人,身上穿的是皇上御赐的凤冠霞帔。再者来者是客,你应该小心陪着,却如何大胆妄言,气坏了她?” 明月双腿已站到麻木了,福礼做得十分生硬,“回王爷,奴婢不知王爷都听到了什么,王爷说奴婢大胆妄言,奴婢却无法承认。奴婢见到侯爵夫人不过说了一句话而已,便是侯爵夫人吉祥。奴婢实在不知何处开罪了她。” 东方卿云微闭了眼,显出不悦之色。 霜奴怒了,“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和亦旋还诬陷你不成?难道不是你把侯爵夫人气跑的?这可倒好,侯爵夫人这一回去,又不知会在镇国公面前说些我们的不是……” 东方卿云咳嗽了一声,霜奴立即缄了口,眼睛却狠狠瞪着明月。 “或许侯爵夫人嫌你礼数不周也未可知。”东方卿云回首瞥了明月一眼,论容貌这小妾是个出众的,高挺的鼻子秀气逼人,深褐色的眸子水汪汪的,只是可惜,她是别人硬甩到他东方卿云身上的一个污点。他语重心长,“做小姐和做奴婢的规矩你要仔细区分,不要忘了自己现今身份。” 明月再次福了礼,应了声是。他说的,她又何尝不懂。小时候云哥哥就教过她,汉人的规矩多,小姐能做的,奴婢不一定做得,奴婢能做的,小姐不一定做得。各人有各人角色要扮演,人生如戏。这是云哥哥十二岁时说的话。 “妾身斗胆,不知可否问王爷一事?”明月忽然很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云哥哥。 给读者的话: 喜欢这本书就加群吧,群号在简介里。 是杀她还是杀你 东方卿云微挑了眉头,“问吧。” 明月深埋了头,生怕被他发现她脸上的异状,“听说王爷十二岁中了状元后便离家远行,不知王爷都去了何方?” 东方卿云回转身,仔细看明月,却只看到一段雪白脖颈和垂得很低的头。“天涯海角五湖四海,想去的地方都去过了。你为何问这个?” 明月再次福身行礼,却不抬头,“妾身只是好奇罢了,想王爷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魄力,妾身好不佩服。” 时亦旋和霜奴却当明月在讨好东方卿云,都露出不满之色,霜奴说:“哥,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去喝酒吧。” 东方卿云微微颔首,“亦旋可想去。” 时亦旋说:“我才不去!” 霜奴笑道:“咱们时大姑娘要继续在家做贤妻良母!”一个贤妻良母却让时亦旋羞了,绯红了面颊,“霜小姐竟说胡话,人家还是女孩儿。” 霜奴看看东方卿云脸色,笑道,“让哥哥收了你,你可就是贤妻良母了。” 时亦旋涨红着脸,拿眼偷瞧,“要收也收你!不知道是谁巴巴地想当王妃呢?” 紫婷等丫鬟都抿嘴含羞,纷纷看着东方卿云,等他发话。 东方卿云却是哈哈一笑,一甩袖子,说了声,“走,喝酒去。”让某些人的期待落了空。 正在此时,子甫匆忙跑了进来,一进院门就喊,“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东方卿云眉头一锁,喝道:“何事如此惊慌?说你多少次了,遇事要镇定!” 子甫疾速走到东方卿云,也不下拜,便说,“爷,这会真的出大事了。侯爵夫人刚在回府的路上被人劫持了,镇国公府的护卫并守城军一路追到西郊的太和寺,找到的却是侯爵夫人的尸首,刺客行事手段极其残忍,尸首被分成了四份,面目全非。” 明月腿一软,跪坐在地,孟雯死了!是组织的人干的还是敌人错把她当成我明月?若是组织的人报复,明月倒是不奇怪,那些人护她如护掌上明珠,若是知道她受了委屈,断不会放过始作俑者。可若是敌人呢?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们已经知道她在这里了?随之而来的,又是无穷无尽的刺杀吧。 东方卿云第一个反应也是回头看了一眼明月,“怎么才来报?” 子甫禀报,“镇国公的脾气,爷又不是不知道,他府上出了事,又岂会对外公布?我也是刚从守城军哪里得到消息,他们刚刚才收队回去。刺客跑了,他们怕受责难,才想起来找我,想我给王爷传句话,若是镇国公欲要治罪,还请王爷能为他们美言几句,担待一二。” 东方卿云依旧是镇定自若云淡风轻,“我知道了,此事你多派人手,密切关注。尤其孟致和那里,你要看仔细了。” 子甫领命出去了,东方卿云对下人说,“去请司徒大人过来。”又对明月说,“你进来!亦旋、霜奴也来。” 东方卿云率先走近了书房,时亦旋和霜奴狐疑着,霜奴把瘫坐地上的明月提起来,拖进屋,时亦旋进门后随手放下门帘,并关了门。 瞒瞒瞒 “他们是要杀你还是要杀她?”东方卿云这句话只有明月一人听懂了,时亦旋和霜奴都是一头雾水。 明月摇头。她真不知道。 霜奴问,“哥,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刺杀侯爵夫人?她不过只是个普通官家女子罢了。” 东方卿云微微冷笑,指了指明月,“她才是与卿海拜堂的新娘,才是真正的侯爵夫人。阿莲和卿海母子为了陷害我把我迷昏了弄进了洞府,为了遮丑,才用了她的丫鬟顶替她做了侯爵夫人,而她则被送给我做小妾。你道你哥没事喜欢到处去捡别人不要的女人?” 霜奴恍然,原来如此。之前她只知道因这个女子,镇国公和东方卿云父子再生仇隙,对她恨得牙痒痒,现在听东方卿云这么一说,倒有些同情她了,莫名其妙的好端端的侯爵夫人当不成了,反被自己的丫鬟骑在头上。而时亦旋早有所知,倒不惊奇了。 东方卿云冷冷看着明月,“有人想要杀你?还是你父亲气不过杀了她泄愤?” 明月回应他的还是摇头。沉默了一阵,明月前思后想,觉得是组织上的人杀了孟雯的可能性比较小,之前和秋芬会面,秋芬可没有表示出半点这方面的意思来,如此大的动作,秋芬怎么也会知道一点风声才对。 明月猛然抬起头,噗通跪下,跪行两步到东方卿云面前,“王爷,可能对方是想杀我!我爹……王爷,请派人保护我爹!” 门外传来司徒景南的声音,“王爷,你找我?” 东方卿云三步并两步走了出去,对司徒景南说,“阿南,你速去寻孟致和参将大人,务必护他周全!” 司徒景南脚尖一踮,身子腾空而起,激射而去。 明月一颗心高高悬起,她不要再有任何人因她而死了,她更不要爹爹死! 东方卿云回到房中,看着明月,“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实情吗?” 明月想了一下,说道:“我爹本是江湖人士,早年与人结仇,为了逃避仇家追杀,爹爹才带着我改名换姓投到镇国公门下,我想,可能是我爹以前的仇家寻来了。” 东方卿云目光犀利,盯着明月,“你爹的仇家为何不杀你爹,却要杀你?要知道刺杀一名参将可远比刺杀一位侯爵夫人容易多了。” 明月怕被他看出破绽,她赶紧低垂了头,“那仇人曾扬言,要爹爹尝尽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 “那为何不杀你弟弟?儿子可比女儿金贵多了!”东方卿云步步紧逼。 明月心中慌乱,“或许他们没有寻到我弟弟。”糟了,弟弟!“王爷,请王爷派人保护我弟弟孟霁。” 东方卿云冷哼一声,“你弟弟年方十五,听说去年已投到军中,难道此时他不是应该和你爹在一起?难得你弟弟经常远离军营,去往别处?” 明月暗呼上当,东方卿云说杀他爹爹难,杀侯爵夫人易的时候,她就该回他,爹爹在军营中,军营中士兵众多,刺杀更不易。她忙着遮掩,不料却露出更多的破绽给他。 东方卿云冷哼,对时亦旋说,“送她回房去,派人好生看守,禁食一日。”哼,敢对本王隐瞒! 果真是他 时亦旋领了命,叫了几名大丫鬟,押了明月,出了书房,回房途中,时亦旋怒斥道,“真是自不量力!竟敢在王爷面前撒谎!饿你一天是轻的,你好好反省反省!王爷可是一番好心,若是换别人,谁管你!名义上,孟家和与我们王府可没什么牵连!” 明月如何不知,只是无论他是不是云哥哥,她都不想让他知道,他若不是,便不值得信任,他随时可能出卖她,导致组织的一切努力功亏一篑。他若是,他必定会和小时候一样,不许她不要她再管家族仇恨,又会说什么这是男人的事,又会为了她去涉嫌。她不要他有危险,他现在是王爷,本该好好享受王爷的荣华富贵,那些属于她的债还是由她自己来背负吧。 回到院子,明月看到傻姑和柳婆婆。傻姑在院子里猴跳,见到明月就吵嚷她饿了要吃饭。柳婆婆坐在廊檐下打着瞌睡,似乎睡着了。 明月望向时亦旋,对她福了福礼,说:“时姑娘,王爷罚我禁食,她们却是无辜,劳烦时姑娘派人给她们送些吃食过来。” 时亦旋略显惊愕,这位姨娘自进门一来,一直端着主子的架子,可不曾向她行过礼,今次却了为两个仆人向她行礼。时亦旋略有所思,点头答应。 无需她们动手,明月把自己关在房中,靠在卧榻边坐了,心里悬着爹爹和弟弟的安危,好不焦急,即使东方卿云允许她吃饭,她也是没心思吃了。 黄昏的时候,傻姑来敲门,又给她端了那种又苦又臭的水来,非要她喝。明月想想喝水应该不算违反禁食的规定,便喝了。 喝了之后的结果便是腹泻。 明月出了门,隐约看到院外有几个小丫鬟守着,她不禁莞尔了,时亦旋还当真派人看着她。这王府庭院深深,难道她还能飞了不成? 她走进厕所,却被人一把捂住了嘴巴,她心中一惊,但耳边随后传来的声音又叫她放了心。“小姐,是我。嘘——”秋芬松开手,“孟雯那白痴把我们暴露了,她竟然对东方卿海说了孟老爹收留你的事,昨晚,东方卿海喝醉了酒把这件事说出去了,幸好那些人没听太明白,还以为孟雯是你,今日便动了手。” “我爹和我弟呢?” “已经转移走了。小姐,现在麻烦的是你。他们应该是起了疑心,没有当场杀了孟雯,反将她劫去了太和寺。组织上估计孟雯有可能交代你的去向。这里不安全了。今晚三更会来有人接你。暗号是三长两短。”秋芬说完悄然离去。 明月如完厕,回房却如何也睡不着,二更天,秋芬所说的时间眼看迫近了,想到就要离开,她心里竟生出不舍之意,转到房后,想再看一样当年云哥哥所画的画。 月光下,一道修长人影面墙而立,和明月一样,他轻抚着墙上的话。那人不是东方卿云是谁? 他,果真是云哥哥。 明月屏住呼吸,悄悄转身回去,没走几步,却撞到一人怀里。她抬头一看,却是东方卿云,疑惑地她回头望向东方卿云应该在的位置,那墙却哪里还有人。 “大半夜你跑出来做什么?” “我……啊!”明月急中生智,见鬼似的大叫一声,“昏”倒了。东方卿云自然而然地接着她,半搂了她,推了推她,“你的戏演错了,梦游的人是不会因为看到人就转身退走的。” 明月不由自主往他身上靠了靠,云哥哥的怀抱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温暖。 给读者的话: 支持本文,请加入收藏~~~ 坐等贼人 东方卿云拉着明月进了房,在明月卧榻上摸了一下,摸到粗糙的床单和被褥,这是最下等的仆人的用度,他不由挑了下眉头。时亦旋做得有点过了。 明月生怕东方卿云留在这里不走,眼看秋芬约定的时间就到了,东方卿云在这里的话,就麻烦了,她福身道:“王爷,这里太简陋了,不适合王爷的身份,王爷你请回吧。” 东方卿云往榻沿上一坐,望向明月,“你这是在责备本王给你安排的食宿太过简便了吗?” 明月赶忙又福了福身,“奴家不敢。” 东方卿云轻轻敲击榻沿,仔细打量着明月,“不敢?好一个不敢!说吧,大半夜的,你去后院做什么?” 明月道:“奴家睡不着,就起来四处走走。” “哦?那为何见了本王不过来行礼,反而后退想逃?” “奴家怕打扰王爷。” “你就不奇怪本王为何会在哪里吗?” “这王府是王爷的,王爷在自家里走动走动,奴家并不觉得奇怪。” “哦?呵呵……” “本王站了半晌,乏了,过来跟本王捶腿。”东方卿云说着拿过一只枕头来在卧榻上靠了,腿平放在卧榻边上。 明月应了声是,上前在榻沿下跪了,给他捶腿。 东方卿云不说话,明月却不敢不说话,生怕接应她的人一时不查,进来时被东方卿云逮个正着。他是云哥哥的话,云哥哥的武功她是知道的,小时候他就很厉害了。 “王爷。”明月开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指望着东方卿云会出声询问,孰料东方卿云却眯起眼睛来,不吭声。 “王爷,你睡了吗?”明月没话找话。 东方卿云已经没睁眼,低低嗯了一声。(无语,睡了还嗯什么嗯) “王爷还是回您的寝殿歇息吧,这卧榻硬,时间长了,恐会伤了王爷贵体。” 东方卿云这次说话了,“别说话。” 明月着急了,双手的动作也迟钝了,东方卿云不让她说话,她该如何向来接应她的人暗示东方卿云在房里呢? 时间一点点流失,明月急得冷汗如雨,不时咳嗽两声,希望外面的人能通过她的咳嗽声提高警惕。 东方卿云微微撩起眼睑,接着昏黄的烛光,将明月的神色和额角的汗珠尽收眼底,他复又垂下眼睑,宛如睡着了一般。 有人轻叩窗户,“咚——咚——咚——咚咚。”是三长两短的暗号。明月言道:“傻姑,我知道是你,大半夜的,别装神弄鬼,快回去睡吧。” 明月的话还没有说完,东方卿云已翻身下榻,破窗而出。窗外之人听得明月说话,便知事情有变,正欲退走,东方卿云却已扑了出来。 来人是一蒙面男子,手持短匕,与东方卿云对了几招,便知东方卿云不是他所能敌,意欲逃走。 东方卿云怎肯容他逃去?空手夺白刃,生生将那蒙面人手中的匕首给夺了下来,他意要活捉此人,并未下死手,动作却比蒙面人快了一倍,眼看蒙面人就要被生生拿下。 王爷小心 明月冲出门去,叫了声,“王爷!小心啊!”佯作去护东方卿云,却是把身子强行夹在东方卿云和蒙面人之间。她背对东方卿云,双手张开,看似是用身子保护东方卿云,实则挡住东方卿云的动作。那蒙面人趁此机会,几个后空翻,直接翻出院墙去。 东方卿云见那人出了院子,纵身便要去追,明月双手张开朝他抱去,本想抱住他的腰,怎奈他动作太快,她只捞到一点衣袂。“王爷,穷寇勿追!” 明月捞到这点衣袂就不放手,她的力量自不足以拉住东方卿云,人反而被东方卿云带飞出去,东方卿云衣袍无法承受这样的重量,撕裂开来,明月便坠落了下去。 东方卿云纵身本要越过墙去,他身子才腾空而起,忽感身后一点拉力,紧接着就听一声女子的惊呼,回首一看却是他的便宜小妾手中抓着一点他的袍角的碎布片,人已飞扑了出去。东方卿云赶紧回身将她接住。他将明月放下,再要折身去追那蒙面人,越强出去,却已失去了那人影踪,好不窝火。 王府的护卫赶来,东方卿云憋着火气,沉重安排布置,一时间整个王府都醒来了,灯火通明,即使一只蚊子飞出去,都能发现。 布置完一切,东方卿云没有再回明月的小院子,径直去了书房,司徒景南此时刚巧回来,回报说:孟致和父子已经失去了踪迹。 东方卿云交代司徒景南:严密监视新姨娘紫悦。司徒景南有些迷茫,啥时候多出来一个姨娘,没听说过啊。 东方卿云不想多费口舌,对他说:“不明白就去问时亦旋或者霜奴。” 司徒景南疑惑着退了出来,去找时亦旋。 明月这夜怎么也睡不着了,担忧那位接应她的侠士的安危,又怕秋芬会就此暴怒,枉送了性命,又想着是否应该和东方卿云相认,他既然半夜来此看当年他们留下的涂鸦,心中应该还是念着那段旧情,若是与他相认,结果又会如何?又担心与他相认后,会给他的生活带来困扰,有害怕他不肯与她相认,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他是王爷,身份尊贵,而她却是个天大的麻烦…… 她思前想后,翻来覆去。 忽然,窗外再次响起三长两短的扣击声。明月赶紧起身,打开窗户。窗外赫然是方才那位蒙面人,去而复返。 明月让开,让他翻窗进来,明月四下看了看,傻姑和柳婆婆住的房间里毫无动静,院中并无人影,倒是院外吵吵嚷嚷,甚是热闹。看来王府搜索刺客搜索得正紧。明月关严实了窗户。 蒙面人单膝跪下,扯下面纱,露出一张刚毅的古铜色脸庞,瞧他样子年龄不过三十来岁,他压低了声音,“卑职特木尔参见小姐。” 明月赶紧扶起他,“特木尔大哥,快快请起。是我大意了,将你置于险境。” 特木尔连称卑职失职该死。 外面王府卫兵搜索之声依旧嘈嘈杂杂,明月心道,只怕不久便会搜到这里来,为今之计得想个办法将特木尔藏起来。 夜袭 她让特木尔先在房中稍后,她则开门出来,随手关上门,在院子里四下寻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藏身之地,又回到房中,却不见了特木尔。正自疑惑之时,就听床下传来特木尔的声音,“小姐,我便在这里藏一会儿,等风头过了,再做打算。” 明月心道也只好如此,有特木尔在床下,她本不应该宽衣睡觉,可如今事态紧急,她若不宽衣睡觉又显得很不符常理,便吹熄了蜡烛,解了外衣,佯作睡了。 搜索的卫兵不一会儿便搜到此院中来。 子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紫悦姨娘!紫悦姨娘!”明月故作睡意朦胧的应了声,埋怨道:“你们吵嚷了这么半天,刺客还没有抓到吗?” 子甫道:“卑职无能,搅扰姨娘清梦了!紫悦姨娘可要小心了。”过了一会儿,卫兵们便离开了院子,却别的地方搜寻去了。 明月正松了口气,特木尔从床下钻出来,蒙了面,开了窗,正要翻身离去,又猛然将窗户关上,嗖地钻入床下。 明月不知特木尔发现了什么情况,心中忐忑。 窗户被开了,一道人影越窗进来。明月噌地坐起,“是谁?” “本王!”说话间,那人影已到了桌前。他打燃了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烛光下,东方卿云依旧是一副悠远从容的模样,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明月连忙披了外衣,下得床来,走到东方卿云面前,福了福身,“紫悦见过王爷!” 东方卿云摆了摆手,“伺候本王宽衣,本王今夜要留宿此处。” “啊?”明月花容失色,“王爷,这……这不妥当吧?” “有何不妥?你嫁给本王已有一段时日了,本王一直冷落了你,是本王的不是。今夜月冷风轻,正是良辰吉时,来,紫悦,伺候本王宽衣。” 明月心下慌乱,外面还在闹刺客,他怎么就有闲情逸致这个这个……“王爷,紫悦毫无准备,床榻脏污有味,恐会扰了王爷清梦,王爷,还是回寝殿吧歇息?” 东方卿云拨亮了蜡烛,走到床榻前,缓缓坐下,“你认为以你的身份,有资格睡到本王寝殿去吗?” 明月俏丽绯红,“王爷,紫悦没那么想,紫悦是……是……请王爷自己回寝殿去!” “放肆!”东方卿云微怒,一拳砸在床榻上,床榻颤栗起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你这是在驱赶本王吗?” 明月赶紧跪下,“王爷,紫悦不敢!” “哼!还不快过来替本王宽衣?”东方卿云说着又是一拳砸在床榻上,那床榻摇摇欲坠。 紫悦生怕东方卿云就把床榻打碎了,床下的特木尔无处藏身,赶紧起身走上前去,伸手为东方卿云宽衣。 第一次为男子宽衣,她的手哆嗦着,心跳加速。明知房中还有第三人,羞怯更甚。 手哆嗦得越来越厉害,那衣带她如何也解不开,又羞又急,汗流浃背。 东方卿云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脸来。 请君入瓮 明月撩起眼皮,飞速看了一眼东方卿云,他绝美的容颜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着无形的光环,他神情微有不悦,比星光更璀璨的眸子正俯视着她。明月旋即垂下眼睑,面颊滚烫,手心发汗。 东方卿云猛然用力勾了一下明月的双脚,明月一个踉跄便向后仰倒,东方卿云的手适时的出现在她腰间,他跟着她倒地,他的手托住她,他的手肘先着地。 明月这一跤没摔伤身子,却差点把心抛飞了,她躺下后第一眼便是往床下看。她现在躺的地面,而且离床不远,就在床边。 这一眼,毋庸置疑,明月看到了卧在床下的特木尔。明月赶紧收回眼神,看到的却是东方卿云的脸,她这才感觉到东方卿云的重量。还好,东方卿云的目光还在她身上,他没往床下看。 情急之下,明月抱住东方卿云的头,用袖子挡住他的视线,吻了上去。 特木尔呆了,他万万想不到东方卿云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有地上打滚的爱好。 明月睁大眼睛,一面与他舌尖纠缠,一面担忧他会突然歪头看到不能看的地方。 担心什么来什么,本来闭着眼很享受的他,忽然离开了她的红唇,侧过头去,他侧脸的方向正好是床的方向。 明月再一次用力吻上去,用头挡住他的视线。 哦,翻滚吧,蛋炒饭! 他们这里滚来滚去,特木尔看也不是,不看吧又怕东方卿云突然看过来。 特木尔正惶惶不安,就听东方卿云忽然说了句,“你情郎的忍耐力真令人佩服,都这样了也不吭声。” 宛如当头一盆冷水,明月被浇了个透心凉。 特木尔从床下蹿出,奔窗户而去。 明月双手双腿并用,八爪鱼似的缠住东方卿云,不让他去追。可东方卿云压根儿就没要去追的意思,人家动也没动一下,只是撑起了头,砸吧了下嘴,说:“很熟练啊!” 明月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脸色灰白,血色全无,手脚冰凉。她很想说,云哥哥,这是月儿的初吻。可是她知道他不会信的。 “啊!”特木尔在窗外呼号了一声,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司徒景南在窗外汇报,“王爷,贼已入瓮。” 东方卿云冷冷看着明月,“你是自己松开呢,还是我叫人进来把你的手脚掰开?” 明月忍着泪水,松开缠在东方卿云身上的手脚。东方卿云站起身来,从容整理衣衫,弹了弹身上的尘土,悠然出门。 “王爷!”明月追了出来,跑到东方卿云面前,双腿跪下,“王爷,请您放了他吧,他只是我爹爹雇来带我逃走的人。” “哦?”东方卿云瞟了一眼特木尔。此时特木尔被大网网着,几个侍卫用长枪指着,面纱已被撕开。灯火中,他将特木尔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特木尔的长相倒真像个杀手。 “王爷,我爹爹最疼我,知道我在这里过得不好,便想法子要弄我出去。所以雇了人来,要带我走。王爷,他是无辜的,求你放了他吧!” 审问 “你怎么知道他是来带你走的?你和你父亲是如何联系上的?我这王府难道是市井小巷,可随意进出?” 明月继续编着谎言,“我也不知道,昨天我一起床,便在窗户上发现了一封信,是我爹爹亲笔所写,要我准备准备,说今晚有人来接我,我们全家一起逃得远远的。” “信呢?” “我做饭的时候丢灶里烧了。” 东方卿云沉吟一阵,对司徒景南说:“把人押下去。”司徒景南及一干侍卫押着特木尔走了。 东方卿云一甩袖子,也走了,丢下明月一个人孤零零跪在院子里。 没有惩罚?明月心中狐疑,慢慢起身,走回房中。 没有惩罚是不可能的!即使东方卿云没有抓到其他的证据,光说立意私逃一罪,就足够处死明月了。 东方卿云也找不到别的证据了。紫悦的父亲孟致和和她弟弟孟霁的确都在昨日仓促离开了。 一切看起来都和紫悦所说相符合,她父亲是想带着她逃离此处,远走高飞。 司徒景南查了特木尔的身份,却一无所获。而特木尔本人则一直保持了沉默,即使最严酷的刑罚下,特木尔都缄口不言。 东方卿云亲到大牢审问,特木尔此时已全身血污,鞭痕斑斑,可他的牙依旧咬得很紧。 司徒景南上前拜过东方卿云,拿出一粒小药丸,“王爷,这是从他口中搜到的。” “毒药?”东方卿云皱了下眉头,江湖中许多黑暗组织的成员都会在口中隐藏这种东西,一旦任务失败,立即咬破药丸,服毒自杀。 司徒景南肯定点头,“是。” 东方卿云走到特木尔面前,问道:“东方卿海的夫人孟雯是你们杀了的吗?” 特木尔看了看东方卿云,摇了摇头。 东方卿云微微颔首,“是孟致和派人杀了的?” 特木尔道:“孟致和是谁?”他的样子一点不像在撒谎。事实上,特木尔真不知道孟致和是谁。为了明月的安危,贴身保护明月的人和明月的所在,只有最高层才知道,他不过是个杀手,两天前接到任务,要到这里来带一个女子走,他只隐约知道这女子在组织里身份高贵,却并不清楚她到底是谁。 东方卿云再度点头,特木尔不认识孟致和,也符合江湖上黑暗组织的规矩,行动的人和与客户接洽的人是分开的,行动的人并不知道他在为谁效力,这样才能保障雇主的安全。 “放了他!”东方卿云对司徒景南吩咐道,心中却不由得把紫悦这个捡回了小妾重新审视了一番。 无论是真是假,一般女子断不敢说此人是来接她走的。小妾私逃是死罪,接应的人同样是死罪。她这样说原本只会将她和他都置之死地,可她偏偏以此来求情。是太傻还是太精明?她知道他东方卿云不会在意这种事,却会在意她暗中隐藏了的缘由?她到底隐藏了什么? 东方卿云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司徒景南。司徒景南的功夫与东方卿云不输一、二,侦查、暗探的功夫更是强过东方卿云,可是今夜司徒景南似乎失职了,竟然让贼人突破了外院的防线,进入内院去了。 明月的消息 东方卿云又获得了一个确切的消息,杀死东方卿海的夫人紫悦的丫鬟孟雯的是燕人。 燕国在大汉国以北,是游牧民族。十年前燕国强大起来,吞并了周边十几个草原部落以及大凉国,成为不容大汉国小觑的强大邻国。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大汉国对燕国一直采用的怀柔、分裂的政策。 从先皇起,便开始于燕国和亲,十年间,已有两位公主远嫁燕国,当今陛下汉熙的妃子中也有燕女。 这里面竟然会牵扯到燕人,此案便非同小可了,皇帝刘彻亲自出面过问不说,朝中上下对此也是高度重视。 不过,无论是东方卿海还是东方卿云,都不会承认他们换过新娘的事情。就算外面还隐约有些传言,也被东方卿云强压了下去。 朝中最后对该案的定论也在东方卿云的操控下,成了两国平民之间的民间私怨,孟致和的燕国仇家因无法抓到孟致和父子,便杀了孟致和刚刚攀上高枝的女儿。 案在公家是了了,在东方卿云这里却了不了。 司徒景南走进御书房,随手关了门,走到东方卿云身边,压低了声音,“卑职见到我们的头人哈尔巴克了。” 东方卿云眸中闪过喜色,“如何,有明月的消息吗?” 司徒景南摇了摇头,声音压得更低,“王爷是知道的,燕国对我们这些大凉遗民压制得极其厉害,为了大家的安全,我们都是凭暗号单线联系的。平时谁也不知道谁在哪里,在干什么,个人的任务,只有个人自己和发布任务的人清楚。不过,有一点,哈尔巴克头人很肯定,侯爵夫人之死肯定与明月有关。” 东方卿云起身踱了几步,“燕人认为侯爵夫人知道明月的消息?” 司徒景南用力点头,“他们也可能认为侯爵夫人就是明月。” 东方卿云心中一惊,但旋即又否定了,“不可能!”真正的侯爵夫人是紫悦,如果紫悦是明月的话,她肯定也应当知道了我的身份,又怎会不与我相认? 司徒景南微微一笑,“那是肯定!王爷,明月公主的安全一直由哈尔巴克头人亲自负责的,头人怎么可能让明月公主仅仅带了个丫鬟,就嫁入侯门?对了王爷,那位新姨娘便是侯爵夫人的随嫁丫鬟?”东方卿云多少次向头人哈尔巴克提出要见明月公主,都被拒绝了,怎么可能又把公主嫁到他们家去,还是嫁给他弟弟?谁不知道他们兄弟水火不容,若是东方卿海真娶了明月公主,组织和东方卿云的合作基本就告结束了。 “嗯。”东方卿云点了点头,他纳这个小妾的事,外面知道的人不多,但府里的人自是瞒不过。他也没什么好否认的。 “卑职觉得她很可能知道些事情,王爷不如问问她?” 东方卿云点了点头。 …… 次日,明月一早开门,院中已有人候着了。 来人是一个仆人打扮的大嫂。大嫂丢下一把斧头,向旁边指了指,道:“以后这里便是柴房,你紫悦负责劈柴,这是王爷的命令。” 苦力 劈柴对明月来说显然是件不可能完成的工作,她从早到晚,劈了整整一天,一根木柴也没劈出来,倒是凿了许多木屑出来。 傻姑一直在旁边看着,傻笑,“你好笨哦!你好笨哦!” 明月抹着汗水,甩甩酸痛的胳膊,“傻姑你站远点,我怕我会劈到你!” 晚上厨房的人过来抱柴火,见一根木柴也没劈出来,骂骂咧咧了一阵,说要禀告上面,扣罚紫悦的月钱。 月钱?如果厨房的人知道明月根本没有月钱可领,不知会作何感想。 月钱是无法扣了,惩罚还是有的,晚饭被取消了,生怕明月会偷吃似的,时亦旋派了人来把厨房里的东西都搜走了,连烂菜叶也没有剩一根。 不仅明月没晚餐吃,就连柳婆婆和傻姑也没得吃。 入暮时分,明月到竹林里去寻秋芬。秋芬塞给她两个馒头,告诉明月特木尔已经被释放了,不过一直有人在暗中尾随特木尔,特木尔一时半会儿无法再来接她了。上面可能会另派人来。 明月说:“我在这里很好,让他们暂时不要派人来了,就说是我的命令。等我需要离开的时候,我会来转告你。秋芬你这段时间先不要与我联系了,以免露出破绽。” 回到院子,明月将馒头给了傻姑和柳婆婆,自己则只喝了点水。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明月便起来劈柴。 柳婆婆也起来了,拄着拐棍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便说:“紫悦姨娘,你姿势不对。”说着便要上去拿斧头要给明月做示范。 明月赶紧拦住,道:“婆婆你教我便是,这斧头重得很,你别动,会闪着腰的。” 柳婆婆点了点头,退到一旁,说:“你看看木头的纹理,顺着它的纹理,对,就那样把木头立起来……” 明月照她所说的来做,果然轻松省力了些,只是她力气太小,想要一斧破木还不可能,倒是能砍下来点树皮来了。 早餐和午餐,都是三个馒头和一大碗稀粥。明月和柳婆婆、傻姑分着吃了。 明月自是吃不饱,但她更心疼柳婆婆和傻姑,她们是无辜的,却平白跟着她受罪,“婆婆,傻姑,你们再忍耐几天,等过几天我力气练出来了,劈柴劈得多了,上面兴许就会多给我们些食物的。” 傻姑傻笑,柳婆婆则用一串咳嗽来回答她。 吃完午饭,傻姑去厨房弄了一碗乳白色的汤水出来,非要明月喝。厨房里不是什么都没有了?明月很奇怪傻姑用什么熬的汤。 “傻姑,你拿什么做的汤?” “鱼!我钓的。” “那你喝吧。”明月把汤碗推回去。 “不,傻姑和婆婆吃鱼,你喝汤。” “傻丫头,鱼汤比鱼味道鲜,汤你也喝了吧。” “我不喝汤,汤苦。” “苦?”明月喝了一口,果然好苦!天啦,这哪是鱼汤,没半点鱼味不说,还比黄连苦。 “快喝啊,快喝,笨蛋!”傻姑恼了,凶巴巴的。“我辛辛苦苦给你做的!” 明月苦笑不得,这傻姑你说她傻吧,她还特别敏感,明月什么也没说,就皱了下眉头,傻姑便生气了。 给读者的话: 祝福流光~似景生日快乐! 求情 明月把心一横,一口气喝了。傻姑便高兴起来,把碗拿回厨房去。明月跟着傻姑进厨房,想看过清楚,傻姑到底用什么熬的汤? 一看之下,明月差点呕吐出来。 锅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树叶树根就不说了,竟然还有蜘蛛、蜈蚣等等奇奇怪怪的生物,有明月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 傻姑对她笑道:“看,我抓的鱼够多吧。我明天还给你熬!” 明月好不心疼,傻姑一定是饿坏了,才会见什么都抓了煮,“傻姑,这些东西,你可千万不要吃,我保证晚上就会有好吃的,啊,乖。” 傻姑想了想,点了点头,说:“这次你可不许骗我,我要吃排骨!不要肥肉!” 明月把锅里的乱糟糟的东西都端到茅厕倒了,换了身干净衣服,出了院子,往时亦旋住的地方走去。 在大院外,她被拦了下来。 明月道:“烦劳嫂子通禀一下,就说紫悦姨娘相见时姑娘。”说出这样的话来,明月心中涌过淡淡的苦涩。 等了半个时辰,那传话的大嫂才出来,说:“时姑娘忙着呢,你在这儿候着。”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时亦旋才打发了个小丫头出来,请明月进去。时亦旋住的地方,绝不适合丫鬟的身份,甚至比大户人家大总管住的地方都要华贵得多,时亦旋打扮得也不似丫鬟,更似女主人。 难怪大家都说,这府里没王妃,时亦旋便是当家王妃。 明月给时亦旋福了福身,道:“紫悦见过时姑娘。” 时亦旋挑了挑眉,以紫悦姨娘的身份,给她福礼她倒不稀奇,以她现在王府的地位,就算再来十个八个姨娘,也得这般待她的。只是这紫悦,前段时间可是傲气得很,摆的那是大家闺秀的谱,不曾将她时亦旋放在眼里过。今次,紫悦忽然如此尊重她,倒叫时亦旋疑心重重。 “紫悦姨娘真是折杀奴婢了,奴婢怎受得起?”时亦旋口里说受不起,却不起身,端端地坐了,受了明月的礼。 “时姑娘,紫悦有一事相求,还请时姑娘务必要答应。” 时亦旋冷笑,这紫悦原来也是假清傲,才受了这一点苦,便吃不消了,来求情了。 “紫悦姨娘,有话就说吧,若是亦旋份内之事,亦旋自会尽力。若是其他事,紫悦姨娘还是对王爷说去吧,亦旋不过是个丫鬟。” “时姑娘,紫悦蠢笨,无法完成王爷交代的差事,自当受罚,只是我那俩仆人,他们一老一小,身子骨都弱,禁不起饥寒。还望时姑娘开恩,不要让她们代紫悦受过。” 时亦旋不由看了明月几眼,欠了欠身,“你也知道你的惩罚是王爷下的,这事我做不来主,不过,我可以在王爷面前说说。” “多谢时姑娘。”明月再次福了福身。 明月回到自己的破落小院内,心下忐忑,不知东方卿云会不会的答应她的小小请求。 晚上的时候,厨房的人来收柴,只见到几片,愤愤离去,撩下话说:你到底是凭了什么关系才混进来的丫头?我一定要告诉时姑娘去,将你撵出府去。 明月苦笑,要是真能撵出去,便好了。 代为丫鬟 晚饭依然是被取消了,不过有人来带了柳婆婆和傻姑出去,说是领她们去厨房吃饭。来人说:“王爷说了,看在你不曾偷懒的份上,便答应你的要求,若是发现你偷懒,出工不出力,便还和以前一样,她俩的晚饭也没有了。”又对傻姑说,“傻子,你听懂没有,她,”来人指着明月,“她若是不好好劈柴,你和你婆婆便没有饭吃!以后,你可得看好了她!” 明月暗松了口气,傻姑和柳婆婆不用陪她挨饿,她心里好过多了。 入夜,她本想烧水洗个澡再睡,可砍了两天柴,手臂痛得抬也抬不起来。 柳婆婆和傻姑吃过晚饭回来,傻姑高兴得不得了,直说吃得好饱好开心。柳婆婆叫傻姑打了水来,伺候明月洗澡。 傻姑喜欢和明月讲条件,经常不理睬明月的话,却很听柳婆婆的话,应了一声,便跑厨房去了。 过了一会儿,傻姑便提了一大桶热水回来,倒在浴桶里。明月人离水桶还有好几步远,就闻到难闻的药味。 走进浴桶一看,洗澡水中药似的黄里发黑,黑里透黄。 “快洗吧。”傻姑一把抱起明月,把她扔浴桶里,就跑出去了,嘴里还大声嚷嚷着,“婆婆,我给她洗完了。” 这水气味虽难闻,温度却是合适,泡在里面浑身舒畅。明月坐里面就不想动了,竟在水桶里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水已冰凉。明月赶紧起来,擦干身子,换了套干净衣服,回被窝里睡。在这种地方,若是生病了,东方卿云是不会管她的吧。 清早起来,昨天还酸痛难耐的胳膊,竟然一点不痛了。明月自己烧了热水,洗了澡洗了发,把脏衣服都洗了,吃了早饭,继续劈柴。 中午时分,时亦旋打发人来说,“王府现在缺人手,原本伺候王爷的两个大丫头年龄不小了,王爷给了银两放出去嫁了,现在王爷身边缺丫鬟使唤。王爷说了,叫你白天劈柴,吃晚饭的时候过去伺候着。”来人留下块腰牌,便走了。 明月还是第一次进东方卿云寝居的院子——野鹤斋。这院子比别处都大得多,园子里假山流水,花香游鱼,别有一番风雅。 “哟,哪里来的粗使丫鬟,这院子可是你能进得的?”一个身着锦衣的小丫鬟走上前来驱赶明月。 明月拿出腰牌给她看。这小丫鬟扯过腰牌来细看了一番,又叫过几个和她一色服饰的小丫鬟过来,“瞧瞧,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四儿五儿,你们干什么呢?”一个头插珠花,装扮得大家小姐模样的美人儿从房内漫步出来。 “思月姐姐,你看这个……”小丫鬟把明月的腰牌送了过去。 思月拿起腰牌看了看,又打量了明月一番,“你便是紫悦姨娘。” 明月应了声是。 小丫鬟们听说她是紫悦姨娘,纷纷哂笑,思月说:“她怎么都是姨娘,身份比你我都高,你们还不快快行礼?” 小丫鬟们一阵哄笑。 思月将腰牌丢还明月,说,“四儿,你带她去换套衣服,梳洗一下,一会儿王爷回来,可别吓着王爷。” 奇_书_网_w_w _w_._q_i_s_h_u_9_9_ ._ c_ o _m 一个小丫鬟走出来,对明月招招手,示意明月跟她走。明月被领到一间角落里的小屋之中,屋子角落里堆放着扫帚、水盆、抹布之类事物,房中有一张木凳,一副衣架。衣架上挂着一件水绿色缎裙。衣服的样式平淡无奇,胜在布料高级,普通人家的女子穿不起就是了。比起思月身上穿的,自是差了许多,就连四儿这些小丫鬟的也比不得。 绿裳 不过,明月没什么可挑的,再说,她很喜欢这个颜色,绿色,是草原的颜色。 明月换上了这套衣服,重新梳了头发,又被带回到思月面前,思月说:“这衣服你不能穿出这院子,晚上你离开的时候,必须换下来。至于你该做什么事,自己长点眼力界,只要不惹王爷烦心就行。你现在去院门口看着,远远地看见王爷过来了,便咳嗽一声。” 明月听了,便转身往院门口走。这活虽憋屈,却比劈柴轻松多了。 思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五儿,让他们传饭吧。” 明月微皱了眉头,主子还没回来,这是传的什么饭。 过了一会儿,便有媳妇婆子们提了食盒进了院子,在院里一个偏厅里摆了满满两大桌子。 站在院门口,那么远的距离,明月还是闻到了诱人的香味,媳妇婆子们并不出来,而是立在偏厅里,伺候这院里二十来个丫鬟用膳。 明月远远地透过偏厅窗户看过去,心道,这些丫鬟不仅装扮得小姐似的,过的日子也是小姐的日子,只怕还比小户人家的小姐强上几分。 用过饭,媳妇婆子收拾了餐桌提了脏碗筷剩饭菜出了院去,丫鬟们则下棋的下棋,踢毽子的、弹琴的,各有各的乐子,一点不见繁忙景象。这里哪里缺丫鬟了,分明就是人口过剩! 明月在院门口立得脚酸,劈了一天柴的胳膊也比先前更加酸疼了。 东方卿云和时亦旋并肩而行,慢慢走了过来。东方卿云还是一副闲云野鹤的悠闲模样,那俊秀的容颜好比九天仙子,高贵而不染凡尘烟火。 明月看得出了神,竟忘了给院里的丫鬟递暗号,直到东方卿云走到近前,跨进院门来,她才想起,赶紧咳嗽了两声。 时亦旋狠狠瞪了明月一眼,东方卿云立住脚,斜着眼看明月,面有怒色。 明月赶紧福礼,“紫悦见过王爷。” 东方卿云的怒色丝毫不减,反而愈加升级了,“你随我进屋来!”东方卿云怒气冲天,玩耍的丫鬟们早已发现了王爷进来,小丫鬟们远远行礼,思月等几个大丫鬟迎了上来,行礼问安。 东方卿云一言不发,径直往屋里去了。 明月紧跟着进去,心中惴惴。 丫鬟们都被留在外面,时亦旋瞪着这几个大丫鬟,低声责问,“你们谁安排她穿绿衣服的?王爷的忌讳,你们都忘了吗?” 思月低声道:“是她自己挑的。” “她自己挑的你们就没责任了吗?你们没长嘴吗?不知道说她吗?自己掌嘴!” 思月等几个大丫鬟不敢再多言,自己抬手抽了自己两耳光。 东方卿云坐了,命明月跪下。 明月跪了。 “本王问你几句话,你要如实回答!” “外面有传言,说你和你的随嫁丫鬟曾经换过身份,她才是真正的孟家小姐,而你才是丫鬟,这是真是假?” “回王爷,你认为这可能吗?我爹爹就算老糊涂了,也不至于把自己的闺女当丫鬟养吧。”东方卿云心中本也是这么想的,孟致和精神状态很正常,又不是神仙,会神机妙算,又如何会料到,新娘会在新婚之夜出事?又怎么做到提前掉包? “你的那个丫鬟是从哪里来的?” 惩罚 “这就不清楚了,他是爹爹从外面买回来的。” “什么时候?” “记不清了,大约我七八岁的时候吧,爹爹说我身边的丫鬟都不机灵,所以从外面买了一个回来。” “你父亲的仇家到底是什么人?” 明月想了想,她上次已说了仇家是江湖上的人,可东方卿云又忽然问起,难道说他查出来什么?于是便道:“我不太清楚,不过,我隐约听父亲说过,在中原安全,他们轻易不会到中原来,我想应该不是中原人。” 本来东方卿云还抱有一线希望,希望紫悦能说出些明月的消息或者与明月有关的消息来,但从她的回答来看,这根本就是个巧合。孟致和一家与明月根本不可能有瓜葛!不由大为失望,怒火愈加烧得旺盛了,他的音调陡然拔高了,“你为何作如此打扮?” 明月微抬了头,看了东方卿云一眼,东方卿云此时脸都绿了,只是极力隐忍着,才没有大发雷霆,说话的语气依旧控制在适中的音调上。 “我……”明月不知该如何解释她为何穿了这衣服,只有这衣服,她不穿,难道光着? “不必说了。来人,把她拖出重打十板子!”东方卿云不说理由,直接宣布了对明月的处罚。 四儿、五儿等几个小丫鬟进来,把明月拖到院外,叫了力气大的媳妇过来,几个人把明月按在一条长凳上,重重打了十个板子。 明月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个,第一个下便没撑过,直接晕了过去。她醒过来时,人已在自己的冷清小院里了。 傻姑笑她,“傻瓜,人家都是我傻,我看你才傻!咱们府里的女子,都不许穿绿色的!王爷说了,只有将来的王妃才可以穿绿色的!” 明月冷笑了,东方卿云竟然有这样的怪癖,绿色又不是什么高贵的颜色,为何只有王妃才穿得? 思月伺候东方卿云穿好衣衫,拿了靴子过来,抱了他的腿,给他穿鞋,“王爷,那个紫悦姨娘还叫她来听差么?” “叫,等她养好了伤,就让她过来!” “为什么啊王爷?她笨手笨脚的,什么都不会。王爷,你是不是嫌我们粗手粗脚,比不得大家小姐?” “是啊?王爷,你就不要让她过来了,她怎么都是姨娘?让她来做我们丫鬟该做的事,这叫我们这些做丫鬟的,怎么有脸见人啊。”另一个大丫鬟念月撒娇道。 东方卿云爱怜的拍了拍思月的粉背,又抚了抚念月的手,“我也不想见她的,看见她就心烦,可是一位老前辈交代下来,非要我允许她在我身边呆着,还和我打了赌,说我一定会爱上她的。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会爱上她?”真是好笑,他会爱上他的弟媳妇?就算她不曾与东方卿海拜堂,他也不会爱上她的,他心有所属。 一团疑云在东方卿云心中升起,绿色是明月最喜欢的颜色,这王府里早就有规矩,任何人不得着绿装,绿色是王妃的颜色,可是紫悦却偏偏穿了绿裳。她是故意,还是无意? 漠然擦肩而过 这十大重板让明月吃了几天苦头,也让明月卧床休息了几天。饭菜倒是正常了,一日三餐,一顿不少,依旧一如既往的清淡,馒头稀饭就咸菜。 柳婆婆问她:“孩子,觉得日子过得苦吗?” “不苦。”明月摇头,“我听说贫苦人家即使一年辛劳,也吃不上一顿白面馒头,有黑馒头吃便是万幸之事。我如今一顿有一个白面馒头,已是万万幸了。” 傻姑在一旁拍手笑她,“傻瓜!傻瓜!大傻瓜!吃馒头不好,吃肉才好!” 柳婆婆又问:“你恨王爷吗?” 明月摇头,“不。” 柳婆婆说:“为什么?” 明月把脸埋进枕头里,露出一段羞红了的脖颈。 “你喜欢他?”柳婆婆轻笑,“这世间的女子,没有几个见到他不喜欢的。” 傻姑傻笑。 “婆婆,我配不上他。” 柳婆婆却说,“我给你个东西,你就能搞定他!” 明月抬起头来,撑起上半身,她臀部有伤,一直趴着的。 柳婆婆塞给明月一个附身符模样的东西,说:“你将此物贴身带着,只要他靠近你,保管会爱上你。你要再生下小公子来,他便是你的了。王爷啊我是从小看到大的,跟着他啊,错不了。” 明月收了这个附身符,贴身带了,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她心中却是黯然,云哥哥自然是天下最好的夫君人选,可是,我不能拖累他。我总是要离开的,若我真的和他……到时候丢下他和孩子……只要想一想,明月就心疼了。 一屋暖笑娇语,莺莺燕燕,秀色满室。明月在窗外看着他,一群锦衣妙龄美人儿簇拥着他,他脸上挂着淡淡地幸福笑容,怡然自得。明月的心里填满了幸福和快乐,只要他快乐,她便是快乐的。她臀部的伤还未痊愈,但今天一早四儿就过来说,王爷吩咐的,让她今天起便过来当差,不得再休息了。 她的工作便是把门,不是在院门口把门,便是在房门口把门,立着,没有东方卿云的特许,她不能像其他丫鬟那样随意走开,随意到廊下的花坛上去坐着吃蜜饯。也不会有人给她蜜饯吃。 东方卿云经常会带了首饰、蜜饯、酸梅等等小东西回来,打赏给房中的丫鬟们,明月是没有份的,即使她就站在他身旁,他也看不到她。 全当她是空气,他冷漠地在她身边走过来又走过去,一次次擦肩而过,却没有一个温柔的眼神、一点温暖的笑容是给她的。 到午夜的时候,东方卿云睡熟了,思月要去睡了,才打发明月回去。 明月换回自己的粗布衣服,回到那处做了柴房的无名小院里,傻姑给她提来的洗澡水,总是那种散发着浓浓中药味的黄黑色热水。明月洗习惯了,倒爱上了这种洗澡水,这澡一泡上,除了鼻子不痛快,全身都痛快。无论当天有多少疲惫,全都消了,清早起来,人清气爽,胳膊和腿上的酸痛一概全无。 白天,她整天整天的劈柴,黄昏时分,便去东方卿云那边侍立。东方卿云并不每晚都回去,听思月她们说,有时候王爷就在书房睡了,有时候他则会在外面睡。 试探 他若是回来,多数时候也有霜奴和时亦旋在他身边伺候着,即使思月这些丫鬟,也往往靠不到近前。 明月在门外听着他的声音,温柔的、懒洋洋的,有时候,她真的很想冲过去告诉他,她是明月。可是她终于是忍住了,他现在那么幸福,她不能去扰乱他的。 这日,东方卿云带了司徒景南进来,两人中庭下棋,伺候他们的思月忽然疾走了出来,对立在门口的明月说,“你进去伺候着,我去去就来,若是王爷问起,就说我肚子疼。”思月提着裙子奔茅厕的方向去了。 明月轻步走到房里,立在东方卿云背后,轻轻为他打扇。司徒景南抬眼看了明月一眼,走了一颗棋子,便将手放到棋桌上,手指交替搭在一起。 明月一看那手势,心中一动,那手势正是组织里的一个接头暗号。但明月垂着眼睑,装作没有看见。 司徒景南又拿起茶杯,手指在茶杯上轻轻敲击,做了另一套组织上的联络暗号。 明月低垂下头。心中却是狐疑,司徒景南不是王府的侍卫总长么?怎么会是组织里的人?他做这种要我回应他的手势又是何意?明月想起出嫁前爹爹孟致和的话,“公主,为了你的安全,将来无论你身在何方,你都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由我们来安排!若不是我亲来与你联系,组织上派来与你接头之人,必定是女性。若是男子,不可回应他。” 思月回来了,换下明月,明月依旧回到门外站着。 东方卿云瞥了门外的明月一眼,“怎么样,阿南?有结果吗?”司徒景南摇了摇头。 东方卿云神色也是一暗,本以为她会有明月的消息。明月,你到底在哪里?他好后悔,当初就不应该将她还给那些人!他好担心,怕她做傻事,怕她会按她爷爷所说的去做,找个男人生下孩子,然后独自去万花谷。她要真那么做了,死期便不会远了。那个组织的人不会真的将她推向高位,他知道,这么多年的交道打下来,他太了解那个组织了! 东方卿云心中着急,手上一用力,棋子便被他捏得粉碎。 思月眼睛都直了,却不敢出声,她看得出来,王爷的心情很不好。 明月日日砍柴,晚上在东方卿云这边侍立,半夜回去再泡一泡傻姑烧的“中药”洗澡水,一月功夫,力气已增加了不少,腿脚也灵便了许多。 她每日能完成砍柴任务了,站多久也不会觉得腿脚酸软了。东方卿云似乎有意不想让她好过,她这才刚刚达标,新的要求又来了。 “看到没有,都得劈成这样!”从厨房过来抱木柴的人,将一块锯子锯出来的、厚薄均匀的木块丢到明月脚下,“我们厨房以后只要这种形状的木块,大了小了长了短了,都不要!” 来人撂下话就走了,明月心里添堵,却找不到地方说理去。昨晚时亦旋也增加了对她做侍立丫鬟的要求,时亦旋拿小树枝拍着她的腰、背,“站直了!你是驼的吗?躬成这样,你当你是虾子?” 时亦旋训斥她的时候,东方卿云就在对面的凉亭里冷冷看着。 受伤了 明月不禁怀疑,现在的云哥哥是不是已经不再是当年的云哥哥了,也或者这正是她所不知的,他的另一面? 没地方说理,她只能默默遵从他为她定下的规矩。 这晚下雨,有丫鬟过来传话说:王爷和霜小姐出去喝酒去了,今晚不回来了,你们早早歇息吧。 晚餐时,思月等大丫鬟便张罗着要吃酒,送饭的婆子、媳妇们便特地转回去,讨好地提了三坛上等佳酿过来。 她们在里面推杯换盏,行酒令,说笑话,好似大户人家的小姐们集会,明月站在门外给她们把门,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她以前一顿两顿不吃,都不会觉得饿,可现在,就是吃饭稍稍迟一些,便饿得难受。她明白这是因为体力消耗的缘故,砍柴这种重体力活,真是很能让人的胃空乏的。 思月等丫鬟直玩到午夜才罢了,明月见她们散了,便走向她的“换衣室”,准备换了衣服回去了,思月叫住她,“你……你……过来伺候本姑娘洗——洗——漱!”思月醉醺醺的,舌头打结,思想也迷糊了,她还真以为她是主子了。 明月不理她,进了房,换了衣服出来。思月领了五个小丫头在门口堵着,不让明月出去。 小丫头们也醉得七七八八,脸蛋通红,说话不清,看人都是重影。明月看着她们,这些人平时便势力,这会儿又醉成这般模样,更是讲不清理,瞧她们那架势,各个挽袖横眉的,倒似要行凶似的,明月不想与她们发生纷争,赶紧关了门,退回房内。 “出来!贱人!” “去去去——找板板板子来,打打打……” “……” 门外闹哄哄的,一群人在外面打门,明月把门抵得死死。明月的力气现在比她们打得多,这些人又喝醉了,撞了半天门没撞开,便散了,口里威胁说明日再找她算账。 明月没立即出来,等这些丫鬟们都睡下了,没了声音,她才提着灯笼出来。 她刚走到院中,却见一人背着什么进来,拿灯笼一照,却是司徒景南背着东方卿云。司徒景南压低了声音,“照什么照,快去打盆水来!”说着,径直将东方卿云背进里屋去。 明月迟疑了一下,伺候东方卿云的活本不是她份内的,可现在院里的丫鬟都醉得不省人事,只有她一个清醒的,不管他吧,她又不忍心。 明月折回去,打了一盆水,端进里屋。在这园里站了这么久,她这还是第一次进东方卿云的寝房。 司徒景南已将东方卿云放到了卧榻上,已褪去湿衣物,拉了锦被给东方卿云盖好,只露出一只胳膊在外面,这胳膊上臂有一个吓人的血口,肉剜去了一大块,但整天胳膊仍然黑肿着。 明月放下水盆,乍看到那条黑肿的胳膊,吓了一跳,惊呼出声。司徒景南瞪了她一眼,“想死么?”他看清明月的服装,竟是府里最下等的粗使丫鬟穿的,愣了一下,但没有发表意见。 给读者的话: 今日加更一章~~ 雨夜与羊肉包子 司徒景南的手指压在东方卿云黑肿的胳膊上,一点一点地将毒血从伤口逼出来,毒血流入水盆中,一会儿便将一盆清水染成黑红色。 忙活了半个时辰,司徒景南才将毒血尽数逼出,黑肿的胳膊也恢复了常色,只是依然肿着。他给东方卿云涂了药,包扎了伤口,让明月把毒血清理干净,不得让人看见,司徒景南则把血衣包了,塞进怀里。 司徒景南说:“你叫紫悦,对吧?” 明月点头。 “你知道自己在王爷心中的分量吧?” 明月再次点头。 “你想不想王爷以后对你好点?” 明月低着头,不说话。 “明天王爷醒来,知道你今晚一直尽心尽力伺候他,一定会重重有赏,不过,若是你将今晚之事透露了出去或者我们发现你有可能会说出去,你便会立即从人间消失,明白吗?” 明月赶紧说:“天黑雨大,紫悦早早睡了,不知道府里发生了什么。” 司徒景南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明月小心伺候着,明月点头答应。司徒景南起身离开,他走到门口,听到一个咕噜咕噜的声音,回头看着明月。 明月尴尬一笑,她肚子又在叫唤了。 司徒景南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拿着一个纸包,放在桌上,“将就吃点吧。好生伺候王爷,若有人问起,便说昨晚王爷喝醉了,是我扶回来的。” 明月点头应了,谢过司徒景南,打开纸包,纸包里包的热气腾腾的包子。明月不由抬头多看了一眼司徒景南,却发现司徒景南也在看她。 明月低下头,看司徒景南的脚,他不走,明月不好意思吃包子,可肚子真的好饿啊。他什么时候走啊? “怎么?不喜欢吗?”司徒景南问。 “喜欢!多谢司徒大人!” “那快吃吧。” 明月低着头,啃起包子来。包子咬开了,露出羊肉馅,明月稍作迟疑,继续小口小口的吃着。此时她的思绪已飞回到了童年。小时候她养了一头小羊,取名叫阿美。 因为阿美的缘故,她以前从来不吃羊肉。草原上最多的便是羊肉了,但爷爷宠溺她,她不吃羊肉,饭桌上便不准有羊肉出现。想想那时候真是奢侈啊,谁又会料到,她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呢?羊肉对现在的她来说是多么奢侈的食物。 司徒景南看了一会儿,转身出去。外面仍下着瓢泼大雨,他还没来得及换下湿衣物,一阵寒风袭来,他打了个冷战,他回头看到她映在窗户上的影子,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她的模样很像明月的母亲,他本以为他可能是她的,可是,就在刚刚才,他确定了,她真的不是她,明月是从来不吃羊肉的。 吃了包子,明月坐在东方卿云床头,看着他,他的容颜比少时大有改变,但仔细看,仍能找到那时候的一些模样,比如眉毛,还是那么清秀,比如鼻子还是那么挺拔。 “云哥哥——”她低低呼唤。她的手轻轻抚过他的面庞,好烫!糟糕,他发烧了! 雨夜缠绵 明月赶紧追出去找司徒景南,却已没有了司徒景南的影子。她打了水,在东方卿云的衣橱里找了两条手帕,给他冷敷额头降温。这条湿手帕被烤热了,她便换上另一条,将热了手帕放入冷水中,如此交替,一直忙到四更天,东方卿云的烧仍旧没降下来。 明月一看这样不行啊,必须得找医生,尽管司徒景南吩咐不许说出去,但她实在不敢再拖延下去了,若是东方卿云真有个三长两短…… 明月给东方卿云换了湿帕子,便起身要出去,这时候一直昏睡不醒的东方卿云动了,他从被窝里伸出那条受伤的手来,垂在床下。 明月赶紧回身来到他身边,将他的手重新放回被中。 “阿月,听话,不要去!”东方卿云口中含含糊糊,眉头紧锁,反手抓了明月的手,死死扣住。 他手上一使劲,伤口便渗出血来,染红了包扎的纱布。 “云哥哥——”明月好生心疼,“我不去,我哪儿也不去!” 听到她的声音,东方卿云越发激动了,他猛然坐起,眼却依旧闭着,伸出另一只未受伤的手来,抓了明月,将她拖了过去,紧紧抱着。 他很用力。明月看到纱布上的红色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大,尽管他的拥抱令她几乎窒息,她却是不敢挣扎,生怕他太用力,伤得更多。 仅仅是拥抱怎么够?他猛地将她按到卧榻上,翻身过来压住她。他发烧的身子带着火热的滚烫焚烧了室内的空气,他干涸的唇寻找着温润的源泉,他在她脖颈、下巴、脸颊上搜寻了一圈,终于找到了湿润的所在,用力吃起来。 “嗯——”明月喉咙里发出低低颤栗,她用力推了他一下,他便更用力压下来,他胳膊上的红色越发刺目。明月的心软了,心道,我本来是他的妾,本来就是他的,他想要,就……就随他吧。 司徒景南走的时候并为给东方卿云穿好衣衫,只是将他囫囵塞进被窝里,她的粗布衣服摩挲着他光洁的皮肤,令他很不舒服,他动手了,一通胡乱抓扯,总算把这些粗糙的东西去除了。 “唔——”疼痛让明月低呼,但她的声音立即就被堵断了。 窗外风雨交加,遮掩了室内的躁动。房间里的空气越发闷热了。 清晨,雨停了,房间里的蜡烛也燃尽了,园子里寂静无声。 一声划破长空的尖叫打破了静谧,明月猛然睁眼,她挣扎了一下,却没能坐起来。某人健硕的胳膊横压在她的双峰上,从后面半搂着她,他的腿压着她的腿。 他们是如此贴合,好像生来就是一双。 思月终于停止了尖叫,她看到王爷睁开了明眸,怒容爬上了他的脸,思月赶紧收了尖叫,噗通跪下,“奴奴婢,给王爷请安!”思月心里打鼓,王爷昨晚不是说不回来?怎么又回来了?他怎么会让那贱女侍寝?这贱女若是翻了身,会怎样对她思月? 园里的其他丫鬟都被思月的尖叫声惊动了,步履匆匆得跑来,她们的头还在痛,昨晚喝酒喝得太多了,思想还不是很清晰,糊里糊涂就挤了进来。 冷静 “出去!”王爷冰冷的声音让她们一下就清醒了。 思月连滚带爬退了出去,丫鬟们也都在惊愕中回到园子里,各个花容失色,面面相觑。 东方卿云又眯缝了那么一两个呼吸的声音,因为她背对他的关系,他还不知道怀中的人到底是谁,不过,感觉还不错,她有如婴儿般细嫩的肌肤。不用细想,他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他不得不用一两个呼吸的时间来理清思路。 昨天,在朝堂上,他又和父亲镇国公东方鹏发生了一些不愉快,晚上,他便和霜奴去酒店喝酒,打算夙夜沉醉,但酒喝到了一半,隔壁包间里的人的谈论引起了他的注意。 “可惜那婊子经不起折腾,才搞几下,就死了。” “叫你先不要乱来的,谁叫你***猴急!” “谁知道孟致和那操蛋会跑?那丫头才多大,她口里能问出什么呢?我看她连她到底是谁都不知道,一会儿说她是侯爵夫人,一会儿又说她只是个丫鬟!问了半天,也没搞清楚她到底是谁,还不如让大爷我爽爽!” “你他妈就知道爽!窑子里的女人多了去了,你他妈想怎么爽不行?” “那能一样吗?那可是侯爵夫人!嫩得跟豆腐似的!” “操!你这样,我们的任务要什么时候才完得成?” “***,我们都被派出来十几年了,他们还知不知道有这回事都不一定,靠,还完成什么任务?” “不记得?不记得上面每年会拨下那么多款子来?你***醒醒吧!完不成任务,咱们这辈子都别想回去!你不想你老婆儿子,老子还想回去看看我老娘呢!” “别吵了!事已至此,吵有个屁用,不如我们去把东方卿海那小子抓来,问个明白?” “那小子只怕也不一定知道什么?我倒是听说那贱人出嫁时不是带了个随嫁丫鬟。那丫鬟说不定能知道点什么,我们不如去抓那丫头!” “……” 从谈话的内容来看,东方卿云断定隔壁包间里的人就是杀死东方卿云妻子的那伙人,那人离开酒店后,他便和霜奴一路跟踪。结果霜奴不慎弄出了声响,惊了那些人。 那伙人总共是五个,各个身上了得,东方卿云怕霜奴有闪失,便命她回去搬救兵。 恶战中,东方卿云被一把飞镖打伤了胳膊,幸而司徒景南及时赶来,紧接着官府的骑兵队的马蹄声也传了来,那伙人显然不愿意惊动官府,便分头逃了。 东方卿云也不想让官府知道,便和司徒景南迅速隐入小巷,这时,他才发觉飞镖上煨了毒,赶紧封了自己的穴道,取了飞镖,做了简单的处理。司徒景南将他背了回来。 然后呢?东方卿云怎么也想不起来,不过他稍做推测不能想得,一方面由于喝过酒的原因,一方面由于中毒的原因,他定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可他怎么会一个女人睡在一起? 东方卿云依旧没找到答案,他松开抱着她的手和压着她的腿,沉声道:“还不快快起来?” 猜忌 明月慌忙起身,寻了自己的衣物,急急穿上。 她背对东方卿云穿衣。 尽管她的长发遮去了许多风光,东方卿云虽不能将她后背一览无余,她的粉背优美线条和上面落着的几团淤青依然映入了他的眼帘。 她的左肩上纹着一弯新月和一颗星星,新月与星星相依相偎。这个图案让东方卿云挑起了眉头。这图案他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谁身上也有? 以东方卿云的记忆力,即使十几年前匆匆看过一眼的事,他也能记得,何况是如此明显的图案,何况他见过这个图案的时间也不过四五年而已。那时司徒景南刚来府上不久,他带司徒景南去见识汉人的澡堂子。 泡澡的时候,他在司徒景南肩膀上见过这个图案。 “阿南,这是什么?” “王爷,这是纹身。” “我知道,这代表什么?” 司徒景南支支吾吾,“没没没什么……” “你们都纹这个?” “啊?也不是……” “关键的人物才有?” “也不是……王爷你别问了,时机到了,我自会告诉你的。” 东方卿云闭了一下眼,这女人和司徒景南有关系,铁定无疑。可是司徒景南为什么要趁他昏迷时把这女人送过来?或者说根本就是司徒景南把他弄昏了,然后……为什么司徒景南要这么做?他一直视他为心腹兄弟! 明月穿好了衣服,深低着头,急着往外走,昨晚的事真是羞死人了。也因为昨晚的事,她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腿被压得好麻,那里好痛。 东方卿云的眉头锁得更深了,她竟然穿的是粗使丫鬟的衣物,她到底是谁?“站住!”他冷声道。 明月停在门口。 “转过来!” 明月转过身,头埋得更低。 “过来!” 明月慢慢挪过去。 东方卿云撑起半个身子,锦被从他身上滑落,露出他健硕的胸肌。明月站着,比卧榻高出许多,她低着头,卧榻上的一切尽落眼底,她的脸更烫了,赶紧别开头去。 他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转过脸来,让他瞧个清楚。 “是你!哼!滚!”他用力推了她一下。明月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他冷眼看着她跌倒,看着她艰难爬起来,看着她低着头默默出去,他抓了卧榻旁边茶几上的精美玉杯,狠狠砸到门框上。撞击声和玉碎声如惊雷一般把园子里的丫鬟们吓了个激灵,她们跟随王爷以来,从来没见王爷如此生气过! 明月的心颤栗了一下,他生气了,他本来没生气,只是因为看清是她后,便生气了。 原来,如果她不是明月,她只是紫悦的话,他是不会喜欢的。她不禁怀疑了,也许他爱的并不是明月,而是那个身份。 柳婆婆今天特别高兴,明月一进门,她就拉着明月进了房,急着问,“怎么样?他要了你了吧?他会宠爱你的,这孩子我最了解,无忧王妃非你莫属。” 明月苦笑,垂首不语。想要他的宠爱,除非她又变成大草原上的明月,可是那样的爱,还有意义吗? 唠叨:投金砖步骤:1.手机注册:发送内容“GG”到以下号码,移动:10657555014855 联通、电信:13760859149有的朋友就可以拍砖了,如同投不了,那么继续下一步。2.绑定gg号:编写B+GG号+G+密码(如GG号为80091234,密码为1234,即编写B80091234G1234)发送到以下号码(移动:10657555014855联通、电信:13760859149)3.可以拍砖啦。 给读者的话: 今日加更一章~~~ 拜师 柳婆婆坐直了,郑重其事,“既然无忧已经认可了你,那婆婆也不对你隐瞒了。” 傻姑端了茶来,对明月说:“给婆婆上茶。” 傻姑说话向来无理可讲,明月也不会她计较,接过茶来,便要递给柳婆婆,傻姑却拦住她,踢踢了她膝盖,“跪下!” 明月笑了笑,柳婆婆一大把年纪,跪跪她也无可厚非,便依言跪了。 柳婆婆接过茶杯,“紫悦,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柳婆子的传人。”明月惊讶地看着柳婆婆,心道柳婆婆该不会是脑子出了毛病?难道是最近因为她的缘故,经常害婆婆饿肚子,把老人家的脑子也饿坏了? 柳婆婆扶起明月,叫过傻姑,“傻姑,来拜见师姐!” 傻姑噗通跪在明月脚下,脆生生叫了声,“师姐!” 柳婆婆说:“紫悦啊,傻姑她脑子小时候受过伤,人太傻,你这当师姐的,以后可要对她多多照拂。你心地善良,我相信你一定会善待她的。你知道吗?我婆子一身绝技,之所以一直不肯轻易传人,我就是要寻一个像你这样的人,让婆子我可以放心的将这个傻孙女托付给她。老天有眼,让我遇到你,来,紫悦,哦,对了,你原本的名字叫什么?” 明月心中愈加慌乱了,看样子,柳婆婆病得不轻啊? 柳婆婆看出明月的疑惑,弃了拐杖,脚尖轻轻在地面一点,人便纵身而起,跃窗而出。 明月赶紧追出去,年纪一大把了,做这种高难度动作很容易闪了腰的,不过,那窗台有半人多高,她老人家离窗户方才离窗户至少有十步远,她是如何做到的呢? 柳婆婆手中出现一把乌亮菜刀,一脚踢起一根木头,只见她老树皮般手上下翻飞,却无半点木屑飞起。 末了,柳婆婆将刀一收,将木头向明月抛过来。 明月接住木头,木头乍一看仍是完好无损,可当明月的手稍稍用力,木头竟然片片散落。 明月迟疑了一下,捡起地上的木片。木片薄如纸,片片厚薄几乎一致。 这是木头,明月用斧头也要费尽吃奶的力气,才能劈开,柳婆婆一大把年纪,竟然就用一把菜刀,切木头就和切萝卜似的,切完了,木头竟然还能维持原本的形状,毫不坍塌。 明月这里目瞪口呆。 柳婆婆颇为得意,她早料到明月会是这副表情。 等明月缓过神来,柳婆婆这次说道:“我的功夫只有三招,切菜、剥皮、去骨。现在你要练的便是第一招,切,从今天起,你便用这菜刀劈柴吧。我会继续让傻姑给你熬煮洗经伐髓汤,给你改善体质。你只管认真练就是了!” 明月接过菜刀,呆呆立着,原来傻姑给她烧了洗澡水当真是药,而且还是传说中的洗经伐髓汤。这么说以前傻姑煮给她吃的那些汤汤水水都是药? 明月泪眼蒙蒙,寻问柳婆婆,柳婆婆点头称是。 “定不负您老重望!”明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她弯曲双膝,慢慢跪下,“师父!紫悦自幼流离颠簸,名字经常更换,师父,你还叫我紫悦吧。” 亡国奴 明月以前其实一直跟着孟致和学武,可是到了这里之后,她便知道,她以前学的是什么了,爹爹根本就没有教过她真正的功夫。 东方卿云不知何时悄然来到明月的小院,在房顶上匆匆瞥了一眼,便匆匆离去。 柳婆婆自是发现了东方卿云,她暗自为明月感到高兴,无忧王爷很上心啊,这才分开多一会儿,就来看他的小心肝来了。 东方卿云看见明月用菜刀劈柴,尽管她现在做到一点都不好,他看清了她手中的菜刀,正是柳婆婆那把用精钢打造而成的剔骨菜刀,是柳婆婆的“神器”。 原来如此,你们都在骗我!司徒景南你骗我,她明明就是你们组织的人,你却告诉我,她不是。 柳婆婆我敬你重你,好心收留你,从不曾对你有过任何奢想,你却也骗了我。给我说什么你喜欢她心地纯良,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给我说什么你只想找个传人将一身绝技传下,让傻姑将来有所倚靠,给我说什么你已淡泊江湖,退出了那组织,再不会为任何人卖命。原来,都是骗人的。她根本就是你们组织早就选定了的人,而你一直潜伏在我的王府了,是监视我的吧? 司徒景南我当是手足,你却当我是你们组织的棋子。 柳婆子我敬你如母,你也当我是你们组织的棋子。 生怕我会背叛盟约,生怕我会丢下你们这群可怜虫,所以想尽一切办法来捆住我这颗摇钱树?为了让我乖乖为你们所用,帮你复国,你们藏起了明月,不让我见她一面,我现在找得紧了,你们就弄一个女人来捆缚我? 难怪东方卿海的婚礼,司徒景南你不去!你们早就设计好了?其实无论是那个死了的丫头还是这府里这个,都是你们的人吧?你们和东方卿海共同设计我?你们就想把我逼得不能在中原容身,然后好彻底为你们所用? 好!好!好!东方卿云那张一向云淡风轻的脸上阴雨密布,五官痛苦拧结。 明月仍旧老实做着她的侍立工作,她没敢对东方卿云抱一点幻想,即使发生了那样亲密的事,她也不敢奢望他会对她好一点,只求不招来更重的惩罚就不错了。 柳婆婆对明月说了东方卿云与她们祖孙的关系,说东方卿云一向尊重她老人家,说让她劈柴是她老人家安排的,说东方卿云才舍不得让她劈柴,说东方卿云一定会立她为妃。 明月听着,不反驳,可她心里不赞同,东方卿云是不会让她劈柴,就是懒得理她而已,他会扶她为妃?做梦吧。 东方卿云从房里出来,转弯的时候,故意踩了明月的脚。他走出两步,又折回来,贴进她,在耳边低声说:“那老婆子让我立你为妃,你觉得你配吗?一个什么也没有的亡国奴!” 他说完离开她的耳边,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看她。 明月大惊失色,他竟然说她是亡国奴,他知道她是谁了? 伺候你换衣 他玩味儿似的看着她,小声说:“如果你们头人知道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会是什么结果?”他嘴角挂着一丝残忍的嘲笑。他捏起她的下巴,把玩了一下,“说实话,你长得不错,哈尔巴克很会挑,可惜说到勾引男人,你的技法很拙劣。” 明月心中一凉,看来他只是把她当做组织中的普通分子,而且他对她们的组织真是了解,知道泄露了身份的人会是什么下场。泄露了身份,便只有死,因为只有死了,线索才会断了。他还知道他们的头人叫哈尔巴克! 东方卿云看向不远处一脸惊疑的丫鬟们,高声道:“去给紫悦姨娘拿几套好衣服来,”他的手指勾起明月一丝头发,明月痛得皱起眉头,“喋喋喋,本王的女人怎么可以连一个头饰也没有一个呢?思月,让时姑娘送几箱珠宝过来。对了,再抱一床被子过来,以后紫悦姨娘每晚都要留下来侍寝。” 思月等丫鬟惊疑不定,听王爷的神态是对紫悦不满的,可他的命令实在令人捉摸不透,既然讨厌,为什么不直接赶走? 明月暗自叫苦,不知道东方卿云到底玩的什么把戏,但东方卿云对她有多厌恶,她已清楚了。 华服送了过来,金银珠宝送了过来,时亦旋和霜奴也跟着过来了。但东方卿云赶走了时亦旋和霜奴,叫了明月进屋。 “挑你喜欢的,换上吧。”他冷笑。 明月随意捡了件衣服,抱着就就往外走。东方卿云坐屋里,一干丫鬟在旁边站着,她自然要出去另找地方换衣服。 “回来,就在这儿换。” 东方卿云这话一出口,不仅明月愣了,就连思月这些丫鬟们也都愣了。 “思月,盼月,你们还不快快帮紫悦姨娘换衣?” 思月和另一个大丫鬟盼月对视了一眼,恍然明白王爷这哪是要宠爱这贱婢,根本就是想要羞辱她。当下,这俩丫鬟抿嘴笑着,上前就拔扯明月的衣物。 明月现在的力气今非昔比,她一手一推,便把这俩丫鬟推开老远,个子纤细的盼月还摔了一跤。 东方卿云眉毛一挑,“真是没用!你们,”他指着旁边的大小丫鬟,“你们一起上,把园子的丫头都叫过来,伺候紫悦姨娘。” 一群大大小小的丫鬟嘻哈笑着,拥上前来,抓的抓手,按的按脚,几下就把明月摁住了。 这些丫鬟懂了主子的心意,便变本加厉,尖长的指甲一下又一下划过明月娇嫩的肌肤。 东方卿云悠闲看着好戏,说:“可别把紫悦姨娘那张漂亮脸蛋弄坏了,也别把她那娇嫩的皮儿弄破了。” 丫鬟们听懂了,这姨娘可以随便掐,只是不要弄脸就行了。丫鬟们更加费力,全把明月当木偶,掐来拧去,弄得明月满身淤青。 她们剥光了明月,却并不立即为她穿上衣服,而是将她丢在哪里,起身去向东方卿云复命去了。 当着这么多人,一丝不着,明月羞愤交加,赶紧爬起来,抓了件衣服,遮挡住身子。 “紫悦姨娘,难道你要本王亲自来伺候你穿衣吗?” 金珠累 明月一听此言,赶紧将衣服穿上,穿衣着裤时,不得不抬手伸腿,这些动作,使得春光乍泄,令她难堪之极,可她不得不做。 她穿好了衣服,东方卿云过来捏了她的下巴,仔细看看,“这么漂亮的脸蛋,要配什么样的首饰才好呢?明珠?不,明珠那么纯洁,怎么配呢?蓝宝石红宝石?翡翠?不行不行,黄金怎么样?对啊,你这脸,正好配黄金,来人啊,给紫悦姨娘挑首饰。要纯金的!” 纯金的钗子、纯金的步摇、纯金的花钿,他给明月插了满满一头,纯金的项链他给她带了一条又一条,纯金的手镯脚镯腰饰,他给她套了一个又一个。 明月不堪重负,他却说:“还是不够啊?就这样怎么能显示我对你的宠爱呢?思月,去告诉时姑娘,命她用纯金打造一顶冠冕,要配得上紫悦姨娘的,重量嘛,至少要七七四十九斤。” 一干丫鬟窃笑不已,思月应了一声,偷笑着跑了出去。 晚餐时,明月就穿了这么一身黄金“枷锁”,在桌旁侍立,东方卿云独自喝着酒,吃着菜,优哉游哉,不时调侃明月几句。 “不错,真是秀色可餐。” “你要不要啃根骨头?” “……” 明月肚子咕咕直叫,他却说:“很奇妙啊,你肚子竟然会唱歌,真是悦耳动听。” 桌上的菜换了数巡,他一直吃到半夜,明月却是滴水未沾。 他吃完了,思月等丫鬟伺候他洗漱完毕,送入了寝房,明月以为今日惩罚结束,长舒了口气,便往那件放置拖布抹布的房间走,准备换了衣服离开。 东方卿云却叫住她,“其实,这些衣服首饰你喜欢的话,尽可带会你的小窝,不过,明天你原样穿戴过来。”原样穿戴过来?他给她乱七八糟插了一头,她怎么也无法复原的吧。 “还有啊,不是说过了吗?以后你得侍寝,明早再回去吧,本王怎么舍得让你孤枕难眠?早说你回去也是白天学艺,不耽误你的。” 明月被留了下来。东方卿云睡卧榻上,丢给她一床薄被和一个枕头,命她在地板上睡,而且不许摘下全身上下的首饰。 明月忽然觉得无聊了,我为什么要任由他这么折腾啊?她固执地取下了头上的金饰。 东方卿云斜靠在卧榻上,看着她一样一样的取下头饰,颈饰…… 她取完所有的金饰,长长吐了口气,这一身“重担”卸下来,可真是全身轻松。 她抱着枕头躺下,拉了薄被盖上,心想看来得联系秋芬了,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吧。 忽然,金银声响,明月起身看时,却是东方卿云已下了卧榻,正将那些金饰一样一样从桌子上捡起来砸到地上。 他的动作很慢,表情很怪,让明月心生恐惧。他生气了!很生气! 他拿了一根金钗走到明月面前,蹲下身子,把金钗往明月脖子上一递,轻轻地戳了戳。 明月感觉到金器冰冷的戳到脖颈上,皮肤虽为破,却有些痛,她的心跳不由加速了,“你想做什么?” 本王会好好宠爱你 “想杀人!你知道吗?不听从我命令的人从来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他拿着金钗在她雪白的脖子上划来划去,似乎在度量该如何下手。 “你今晚死了,你觉得你效力的组织会为你报仇吗?” 明月不语。 东方卿云继续自言自语,“不会!因为他们离不了我,我杀了你,他们只会假装不知道。不过,这样就不好玩了。所以,我打算用另一种方式来刺激一下,看看他们到底有多无耻。” 东方卿云手指一弹,金钗飞溅出去,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微微一笑,抓起明月的衣领,将她提起来,朝门外拖去。 “你干什么?”明月奋力拍打他的手,双脚试图勾住某物,阻挡躯体跟随他前进的无奈,却仍是无法阻拦东方卿云。东方卿云无论是力量还是搏击的技巧都比她强多了去。 “你挣扎吧,尽力尖叫吧,看看会不会有人会来救你?”东方卿云轻笑。 明月闭了口,她知道她无论说什么都无法阻止他的。他年少时便是如此了,从来都是我行我素,对别人的想法不管不问。 他把她拖到院子里,将她摁在一块花台上,花台是一粒粒大小不一的雨花石制成,花台里种的是带刺的蔷薇。 他强行使她爬在花台上,扯下她的里裤,突兀地长驱直入。 “啊!”剧痛令明月失声尖叫。 园里的丫鬟都被惊动了,纷纷出门来查看,可眼前的景象,让她们花容失色。 “滚回房去!”东方卿云一声咆哮,丫鬟们慌忙退会房里去,却又挤在窗边,捅破了窗户眼,朝外看。 他的剧烈运动令她的身子快速在雨花石上磨擦着,雨花石虽经过打磨,细滑无棱,可高高低低并不平整,如此磨来磨去,明月那娇嫩的肌肤不几下便磨破了,渗出血来。 明月不敢叫,刚叫了那么一声,就引了那么多人出来,若是她再叫,岂不是要把王府的家丁护卫都引来?让女子看到如此场景,她已是难堪其境,若是让男子看见,她真的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了。 明月压抑着自己的痛苦,紧咬双唇,喉咙里还是发出难听的声音。 司徒景南身为王府护卫头头,也是王府功夫最了得的人之一,自是听到了明月那一声惨叫,他疑惑了一下,声音是从王爷寝居的院子传来的。不过,他还是决定过来看看,他几个起纵便已到了近前,但他立即又远退了。 暴汗,跟随王爷这么久,也没发现他有如此嗜好啊?怎么会在院子里行那事?司徒景南擦着汗,面红心跳。庆幸自己退得快,不然若是王爷发现,那叫一个尴尬啊。 柳婆婆也听到了,她觉得那声音是紫悦的声音,也过来查看。司徒景南截住她,“无事无事,王爷他……他和她们玩呢。” 柳婆婆点了点头,回去了。 司徒景南在房顶上蜻蜓点水转瞬即逝,东方卿云却尽收眼底,他冷笑,更加用力,直到尽兴方止。 事毕,他捏住她的下巴,“紫悦姨娘,本王会好好宠爱你的。” 伤了谁 他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拧回房,对她满身的伤,对她身上身下的血视若无睹,指了指桌子上的金饰,“戴上!” 明月这次怕了,她不知道如果她再违抗命令,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她不怕挨打受饿,可是这样的惩罚,真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如果可以一死了之,明月现在就想一头撞到桌脚上。可是她不能死,她身上背负了太多太多。 明月缓缓拿起一个手镯,给自己套上,她的手掌与手腕的连接处已是血肉模糊,手镯划过去的时候,碰到了里面的嫩肉,又是一阵钻心的痛。 她一样地戴着首饰,慢慢地,不是她不想快,实在无法快起来,身上身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痛,尤其隐秘之处,痛得火燎一般。 她就那么站着,衣衫不整、披头散发,手足关节鲜血淋淋,大腿上也满是血污,全身不由自主地轻微颤栗,牙齿也把嘴皮咬破,依旧无法控制喉咙里不时传出的声音。 东方卿云有些不忍,吹灭了蜡烛,回到床上躺下。 蜡烛一灭,明月再也无力站立,她缓缓坐下,仰面躺下,疼痛让她轻轻抽搐。她压抑了许久的泪水这才决堤奔涌。 东方卿云并没有睡着,他还是第一次如此卑鄙地对待一个女子,可是他并不后悔,谁叫他们合伙来骗他的?如果不是因为只有他们才有明月的消息,如果不是因为……他早就把他们统统杀了! 隐忍的压抑的抽泣声传入东方卿云耳膜,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折腾了一会儿,无法安眠,索性起床,也不开灯,怕开灯看到某女的惨样,会心生不忍,他摸黑穿戴整齐,出了无忧王府。 他走了,明月便起来穿好衣服,她穿的是那身粗使丫鬟的衣服。回到堆满木柴的小院落,她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没进去,折身朝小竹林走去。 她在小竹林中留下了联络记号,希望秋芬能主动来找她,整理了情绪,抹干泪水,这才往小院里回来。 正房里亮着灯,柳婆婆端坐在厅堂里。 明月一进门,柳婆婆便问她,“出了什么事?”明月那身上的伤由衣服遮盖着,柳婆婆看不见,却闻得到血液干涸后留下的腥味。而明月红肿的眸子更是无法逃过老人家的眼睛。 明月轻摇了头。“没事。这么晚了,师父怎么还不睡?” 柳婆婆嗔怒,“你敢对为师撒谎?还说没事?没事你哭什么?” “没什么,王爷他今天赏了许多金银首饰,要我戴给他看,紫悦体力不济,摔倒了,弄坏了几枚首饰,王爷很生气,紫悦心中难过,所以啼哭。” “果真如此?” “真的,师父若是不信,可以去问思月她们。” 柳婆婆将信将疑,“既然赏你首饰,为何不见你带回来?” “我回来练功,戴着首饰反而累赘,再说紫悦手拙,并不会自己打扮,便将饰物都放那边院里了,过去的时候,再请思月姐姐帮我戴起来。” 柳婆婆信了,点了点头,回房去睡了。 给读者的话: 新的一月了,要收藏要留言要砖要票~~呃,我发现我越来贪了~~~ 仇深似海 傻姑提了一大桶药水跟着明月进屋,将药水倒入浴桶之中,便提了空桶出去,也回房睡去了。 明月泡在药水里,不一会儿睡着了。 清早起来,身上的痛楚消减了许多,破皮的地方尚切紫红,但肿都消了。 明月愈加发奋练习劈柴,晚上照常去东方卿云那边当值,但接连几天东方卿云都不在家中,她倒是轻松了许多,只是罚罚站而已。思月等人口里时不时地嘲笑她几句,明月权当没有听见。 身上的伤都养好了,离开的准备也都做好了,可秋芬迟迟没有出现。 这日中午,明月向柳婆婆告了假,去紫竹林寻秋芬。秋芬没有寻到,只看到一个扫地的大嫂。明月上前问她:“这位嫂嫂,好生面生,你是……?” 这大嫂倒是个质朴爽快人,见明月和她穿同样的衣服,觉得是同类人,便笑道:“是啊,你叫我刘嫂便好,妹子你呢?” “我叫紫悦。刘嫂,你负责打扫这里有多长时间了?” “紫悦妹子,嫂子是才来的。管事地说这里缺人便叫我来。我才来四五天。” “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负责吗?扫地的。” “啊呀,瞧妹子说的,就这么一大片林子,还需要多少啊!当然是只有我一个。” “以前那个呢?” “以前的那个?啊呀,那丫头啊可真是命不好,听说前些天,她请假出去竟然就没再回来,恐怕是走丢了。” 明月的心一下揪紧了,秋芬离开了?她是出了事,还是另有任务?谁又来接替她?难道是……明月想到了司徒景南,那天司徒景南有给她递暗号,可是她没接。 不对啊,司徒景南不是东方卿云的心腹?他怎么会和组织上扯上关系?而且爹爹孟致和说过,组织不会派男子来与她接头。 明月心中慌乱,与刘嫂闲扯了几句,便告辞回来。 她想着是不是要去找司徒景南,神情恍惚,总是无法将木柴劈好,全劈得大的大,小的小,竟无一块符合规制的。她正自焦虑,却忽听柳婆婆在耳边,“秋芬已经暴露了,为了保护你,所以离开了,你最近最好安分点吧。我想东方卿云已经有所察觉。” 明月暮然心惊,拿菜刀的手僵在空中,不可置信地看着柳婆婆。 柳婆婆嘴唇微张,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落入明月耳中。“很吃惊是吧?从你第一次和秋芬接触,我便已知道了。其实我家那死鬼也是大凉遗民,连带着我老婆子也为大凉卖了几十年命,可是我家那死鬼死了,我儿子也死了,只留下这么个傻孙女,我不想她有事,所以离了组织,来此安生。你小小年纪便为那早就过气的王族卖命,是受了父母兄长的蛊惑还是你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 明月听柳婆婆这么说,看样子柳婆婆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便低声言道,“仇深似海。” “哦?”柳婆婆眼中射出一道精芒,这丫头怎么看也不想心怀仇恨的样子,即便现在,她说这话的时候也是那么轻轻淡淡。 我的惩罚你很喜欢? “我们全家都丧生在燕国铁蹄之下,只我一人被组织救出来,师父,你说是不是仇深似海?” “难怪我听他们叫你小姐,你是哪位将军的后裔?” “师父,不是紫悦有意隐瞒,只是家父身份特殊,组织上一再告诫我切不可说与他人知晓……” “唉,你自己好自为之吧。你们想要控制东方卿云为你们卖命,绝对是痴人做梦,东方卿云这个人,他不是难以驯服的野马,他是天生的驯马师,没有人能控制他,除非他心甘情愿。” “师父,我……” “老婆子不想刺探你的任务,也不想知道,你无需告诉我,我只是想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告诉你,东方卿云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好夫婿,为师,真的很希望你能放下仇恨,与他厮守终身。就算你不能放下,至少不要与他为敌,不要触他逆鳞。”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或许你已清楚,时下的情势并不容乐观。当年燕国刚刚兴起之时,大汉畏惧燕国进一步强大,会对大汉不利,便支持大凉等几个小国复国,让燕国内乱不止。可近几年,燕国与大汉交好,几度和亲,大凉遗民已失去了大汉的支持,可你们组织还不死心,希望捆住东方卿云这尊财神,为大凉的复国行动提供源源不断的经济支持和政治便利,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东方卿云的处境?大汉帝王已经放弃你们了,如果他还站在你们这一边,大汉帝王还能容下他吗?你没见现在东方卿海跳得那么激烈,立意要将东方卿云排挤出东方家族,你当谁支持他的,谁给他狗胆?就凭他那个没有脑子的娘?如果不是大汉帝王在背后给东方卿海撑腰,他敢对堂堂一字并肩王不敬?” 柳婆婆说得这些,明月还当真不知,原来这些年一直是东方卿云在背后支持组织的运转,而现在东方卿云一定是想摆脱掉他们了吧。明月暗自庆幸,幸好没有冒失与他相认,幸好没有冒失与司徒景南接头,原来这其中如此复杂。 明月再次见到东方卿云已是半月之后。东方卿云看明月的眼神又恢复了冷漠与无视。 午夜,东方卿云睡下了,明月去换了衣服准备要离开的时候,小四叫住她说:“紫悦姨娘,王爷叫你过去。” 明月没再回去把衣服换回来,就穿了粗布衣服进了东方卿云的寝房,在外屋站了,隔着屏风福了礼,说:“紫悦拜见王爷。” “进来!” 明月低着头,慢慢走进去。 东方卿云已宽了衣,只穿着雪白的中衣,斜靠在卧榻上,“紫悦姨娘很喜欢本王那么惩罚你吗?” 明月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他说的惩罚是什么意思,俏脸腾就红了,“奴奴奴婢……”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怎么回答都羞刹死人。 “你若不是喜欢,为何又违背本王的命令?” 明月赶紧跪下,躬着腰,深埋着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受惊的小兔子 “不敢?我看你倒是胆大着,本王赏赐你金饰佩环,你为何一件不戴?本王命你夜夜侍寝,你为何夜夜不在?到了本王卧榻前,你就如此穿着,你是故意讽刺本王还是刻意挑衅?”东方卿云脸上有了淡淡怒容。 明月不敢抬头,身子不由轻微颤栗,她真的害怕东方卿云还会向那日那般惩罚她。那种羞辱她真的无法再承受一次。 东方卿云轻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又在幻想本王会那般惩罚你?” 明月听出东方卿云弦外之意,脸红到脖子根。 “你很期待本王那样对你啊?喋喋喋,本王这次真是看走眼了,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忠贞烈女,才那般宠你,谁料你原来……我那么做,倒是正中了你下怀,让你高兴了?所以日日违背本王的命令,还想再来?” 明月的泪水盈在眼眶里打转,她没有辩驳,这种话,无论她怎么往下接,接到的都是更多的羞辱。 东方卿云忽然猛拍了一掌榻沿,惊得明月身子抖了一抖,“还不快去换装,过来侍寝?” 明月赶紧爬起来往外走,走到门口又想起那些金饰就在里屋,又折回来,可进了屋,对着镜子一照,又觉得自己应该先去换衣服,赶紧站起来,匆匆往外走。 “紫悦!”东方卿云见她如受惊的小兔般,惊慌失措,心有不忍,叫住她,放缓了语气,指了指卧榻的另一头,“衣服在这儿。” 明月一直低着头,也没看到他的手势,倒是听明白衣服就在这屋子里,她低着头,满屋瞎找。 东方卿云看着她陀螺似的转来转去,却就是不到卧榻前来,又好气又好笑,便说:“过来!” 明月的心跳猛然加速,他让她过去,过去干什么啊?明月的头垂得更低,一步一顿,慢慢挪到他身边。 东方卿云不由火气,冷喝道:“抬起头来!”他的手指仍旧指着卧榻的另一头,他是希望她抬头可以看见他的手指的方向,尽快找到衣服,不要在他面前瞎转悠,转得他心烦意乱。 明月却误以为他又要羞辱她,不仅不抬头,反而将头垂得更低。 这回东方卿云真的怒了,他欠身起来,捏了明月的下巴,勾起将她的脸,他低声咆哮道,“看着本王!” 明月哪里敢看他,她眼神飘忽,神情躲闪,想要挣开他的束缚,又怕会更加激怒他,一时眉头紧锁,泪光点点,心乱如麻。 东方卿云看着这张楚楚可怜的脸,新生爱怜,忽有想到那个组织的人无不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她们这些人是惯会迷惑人心的,比窑子里的女子更会耍心计,她说不定是故意摆了这样的姿态来迷惑他的。他冷哼一声,反手捏了她的胳膊,将她朝卧榻另一头一推。“衣服在那儿!瞎子!” 明月本就战战兢兢,再被这么一推,一头就奔卧榻另一头的柱子去了。 砰!撞了个结实。 明月这段时间天天泡药水,体质倒是强了不少,并没有立即就血流如注,但是柱子是四方棱的,她正好碰到棱上,凭她体魄再好,也破了皮,见了红。 给读者的话: (o)… 小明月的影子 明月见东方卿云动了怒气,三魂便吓飞俩去,一时魂不守舍,头上见了血,还兀自不知,扶住柱子站好了,便去抓衣服。但衣服的裙摆却被东方卿云的脚压住了,明月拖了一下没拖动,便转头去看东方卿云,“王爷,烦劳……” 东方卿云起初见她撞到柱子上,心中本自一惊,见她没叫没哭,默默无声拿衣服,以为她无事,刚暗自松了口气,忽见她转过来,头顶一朵鲜艳红梅,一滴血珠从红梅中心挂落到眉心,拉出一道血痕来。 他赫然吓了一跳,猛然凑身过来要查看她的伤势。 明月却以为他又想对她做什么莫名其妙的事,赶紧往后躲,她手中本抓着衣物,本书轻拿轻抱,这么一躲,情急之中忘了衣服的裙摆还被东方卿云的腿压着,她这一退,手猛然一拉,只听刺啦一声。明月的脸色顿时成了土灰色。 这布料都是尚好的丝纱,轻盈娇软,怎经得起如此猛拽,就这一下,那布料便撕裂了。 天!她竟然把他给她穿的衣服撕破了!她心跳到嗓子眼,“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王爷,我我我我……”她语无伦次,泪光莹莹,双膝一弯,跪伏在地上,身子不住颤抖。 东方卿云的心莫名一痛,但他忽又想到,这肯定是骗局,这种训练有素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因为撕坏了一件衣服就吓成这样?她之前可是胆大来着,大概是发现他对大胆不羁的女子没有兴趣,便改变了策略,又在这里假装胆怯柔弱。只怕那撞伤也是故意的吧,不然为何力度那么好,刚好破皮,流一点点血而已,切骨菜刀柳婆子的高徒,岂会因他随便一推就跌倒? “哼!”他复又躺下,“还不快快穿上!对了,就在这里换!”他指了指卧榻跟前。 明月抱着少了小半截裙摆的华服瞪大眼睛看着东方卿云,眼神里满是哀求。 她的眼睛本来大而明亮,再这么无助的、楚楚可怜地瞪着,眼里泪水盈盈,顿时娇态横生,东方卿云不由失神。她这个眼神,他好熟悉。他永远忘不了,初见明月时,她便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那时候她还未脱险,生死未卜,见到东方卿云,她便是这么楚楚可怜,满怀期待与乞求地看着他,说:“我怕!”就那么一眼,他便一生也忘不了!他便暗自发誓,要守护她一辈子。 他仔细看着眼前的女子,紫悦,不,应该说是孟雯,也不是,刚刚才得到探报说,她是孟致和从外面抱回来的女孩,有可能是大凉某位将军的后裔! 他猛然想到了,她会不会是明月?她的眸子和小明月很像,不,她的鼻子、嘴唇都依稀有小明月的影子。 不!她不可能是明月,明月一直被大凉复兴组织的头目哈尔巴克安置在最安全的地方,哈尔巴克拍着胸脯向东方卿云保证过,组织里功夫最高强的人守护在明月身边,明月比大汉的帝王更安全。 试探 明月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她不可能!她是大凉复兴的火炬,她是大凉皇室的唯一血脉,是大凉复兴组织的唯一凝聚力,明月不会在这里! 哈尔巴克为了拖出他东方卿云,无论他如何努力,哈尔巴克都不让他见明月一面,哪怕远远地看一眼也不行,哈尔巴克怎么可能把明月送到他身边来,还给他做妾?绝无可能! 东方卿云飞快否定着自己的大胆设想,但他却无法说服自己为什么明月此时的眼神会和小明月那么酷似! 如果她是明月,他绝不会再一次让她从他身边离开,半步也不行! 他轻唤了一声,“阿月!” 明月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他在说什么,阿月?他认出我了?不可能!一定是我听错了! “阿月?”他又叫了一声。 明月呆呆地看着他,心情复杂,到底要不要与他相认?若是与他相认,他就一定会善待她了吧?可是那样有什么意义?他爱的只是那个名字,那个身份。 柳婆婆说大汉现在不支持大凉了,和燕国交好了! 或者,他会将她送给燕国吧,那可是大功一件,说不定对方会答谢一个公主过来。 若是刚进府是,或者半个月前,他这么轻唤她,她一定会毫不犹豫扑到怀里,叫一声云哥哥。 可现在她迟疑了,云哥哥已经不是小时候的云哥哥了,也可能小时候的云哥哥便是如此,只是她不了解吧了。 一个会把她拖到院子里做那种事的男人,她无法再信任他。他根本就是个戴着一张好皮囊的魔鬼! 东方卿云连唤两声,可眼前的女子一动不动,目光倒是有了变化,多了份黯然,少了份凄楚,多了份坚毅,少了份哀怜。就那么一刹那,他发现她与他心中的小明月,完全不一样了。 他突然对着她叫阿月,她既不答应,又不表现出疑惑,这让东方卿云新生疑窦。 明月也意识到自己应该有所反应,赶紧问道:“王爷是叫思月姐姐还是盼月姐姐?” 东方卿云眉头一挑,她刚才还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这一说话,那可怜相便荡然无存,她刚才果然是在演戏!还好这女子不知道他叫阿月便是叫明月,这个称呼只有他和明月知道,若是让这女子知道了,怕是一定会冒认吧。 “本王也想问问你,你是想让思月进来给你换还是想让盼月来?你还愣着干什么?”东方卿云低喝。 换!马上换!明月可不想再进来一个羞辱她的人,可是当着一个男子换衣,真的好羞人!她背过身去,蹲在地上,一手举着新衣服遮着自己,另一手则解带子。 这种工作相当有技术含量,她却不知,她如此半遮半掩,不时春光乍现,更加令人喷血。 东方卿云原本冷冷看着,某处却不由火热、挺直了。他弯曲一条腿,支起膝盖,遮挡了令他自己汗颜的不良状态,心中却越发厌恶眼前的女子了。这女子真懂如何勾引人! 心动 换下身上的衣服,她便拿这旧衣挡住自己,一手穿新衣,磨蹭了好半天,明月才换好衣服。 她转过身来,看到东方卿云斜靠着闭了眼,似乎睡着了。迟疑了一下,拉了锦被过来给他盖上,蹑手蹑脚就朝门外退。 东方卿云蓦然睁眼,冷眼看她。明月赶紧停下后退地脚步,对他福了福了身,“王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东方卿云一睁眼,对于明月来说,无异于猛虎醒了,她心中一怕,容颜便凄楚了。东方卿云瞥过脸去,他很怕看到她这种神情,这会触动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同时也会令他更加厌恶她。她知道如何令他心动,这让他痛恨! 他冷漠地指了指窗边的桌子。“戴上,专门给你做的。” 明月这才注意到桌子上多了个箱子,她走过去,打开箱子来,里面的事物却让她的腿立时软了。一个金色的头冠,金光灿灿,雕镂着百花图案,当中一只孔雀,孔雀嘴上吊着一串流苏。头冠大方华贵,纯金打造,没有一丝杂质。它的贵重不仅体现在做工的精灵,图案的精美上,更体现在它的重量上,那重量是相当可贵! 明月看着金冠,呆立不动。 “戴上给本王看看!这可是本王花重金请了全国最好的工匠连夜打造的。”东方卿云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明月抱起金冠,好重,若不是她这段时间天天劈柴提水,断然拿不起如此重物。这金冠的重量完全可以和一桶水相提并论,有过之而无不及。 缓缓将金冠举过头顶,慢慢戴上,大小刚好合适,金冠上孔雀嘴里垂下的流苏正对眉心。 明月这才发觉额头有些痛楚,心想可能是刚从撞到了,可现在她也顾不上这点小伤了,硬着脖子,全力支撑头顶上的重压。为了戴稳这顶金冠,她不得不挺直了腰,扬起下巴,她双手扶着金冠,慢慢转过来面向东方卿云。 东方卿云一时竟看得呆了。 金冠绝不是粗制货,是真正的一等一极品,配上她皓月般的面庞,明亮地眸子,尤其额上那一道血红,令她看起来高贵中带一点点妖冶。偏偏她又是一副极力隐忍的表情,又增加了那么一点点幽怨。东方卿云眼睛一眨不眨,完全被吸引住了。 明月同样看着东方卿云,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一双眸子灼灼盯着她,让她窘迫难堪。她想避开,可头上的金冠好重,她想转下头是如此费劲。她慢慢地轻轻地别开脸去,那样子美而娇怜。 东方卿云猛然翻身从卧榻上跳下来,抱住了她,捏了她的下巴,一口啄住她的粉红芬芳,大力品尝起来。 她的头被迫向后仰去,头上的金冠滑落,跌落地面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这一声响让东方卿云清醒了少许,但箭在弦上,他能收却不想收,他打横将她抱了,反身丢上卧榻,跟着扑了过去。 “唔——”明月喉间发出低低地痛苦之身,她最怕他如此,可他偏偏要如此。 为谁怒 她的身子不由自主颤栗,可这种轻颤却让他更加不可自拔。 “不要!”好不容易,她得到了说话的机会,“王爷,不要!奴婢不敢了!奴婢不敢了!” 他的心尖如被针扎了一下,刺痛了一下。她的畏惧令他情伤,他何时成了那么恐怖的存在?他的动作温柔了少许,他的手触到她心口一个碍手的事物,扯下来,抬手刚要扔,却不经意嗅到淡淡异香。 他拿过来仔细一看,勃然变色。 他终于为自己无法把持找到了借口,原来是这个东西!这个香囊里竟然装着迷香,是那种会令雄性生物癫狂的玩意儿! “啪!”他抽了她一耳光。她的半边脸立即紫红了,嘴角溢出血丝来。“你竟敢用这种东西来迷乱本王!” 明月不明所以,他所说的东西是柳婆婆送给她的,柳婆婆说只要她贴身戴着,东方卿云便会对她好,对此,她根本不信,只是柳婆婆一番好心,她只当是个“护身符”,便一直戴着。 其实这种东西,一来量少,二来有香囊及衣物隔着,若不是东方卿云主动凑到她怀里,他断是嗅不到的。 东方卿云刚刚温柔下来的心被激怒了,他不在怜惜,他完全放纵了自己。 “刺啦——”帛裂之声入耳,明月脸色骤变,连呼,“王爷,不要!不要!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可是她的泣求毫无用处,他不再理会她,没有一丝疼怜,狠狠刺入。 “啊!”疼痛险些令她昏厥,可她偏偏又没能真昏过去,不得不继续睁大了眼,看着他的暴行,忍受他的粗暴。她不甘,极力挣扎,挥动双手捶打他,却被他反绞了双手在脑后。他的手很大,单手就握住了她的一双手腕。 卧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就如为她奏响的哀鸣曲,单调而沉闷。 天亮的时候,明月睁眼看到的是思月、盼月冰冷嘲弄的脸! “啪!”思月将那件粗布衣服砸到明月头上,“荡妇,半夜鬼叫什么!” 盼月说,“恶心!” 外面小四等小丫鬟的声音隐约传来,“王爷,不要——奴婢不敢了!奴婢不敢了!”她们在学明月的声音。兴许是觉得好玩了,她们笑了起来。 屈辱的泪水在明月眼中打着转,她挣扎着爬起来,全身上下都痛得厉害,尤其是那个地方,似乎是磨破了,火辣辣地痛。当着思月和盼月的面,她也不敢去看,躲在被子里穿上那套粗布衣服,下了卧榻,低垂了头,用她目前所能做到的最快速度,飞快逃了出去。 出了院子,她才放缓了脚步,快速地走动,会让她的疼痛感越加强烈。 司徒景南忽见一个粗使丫鬟打扮的人披头散发一跛一瘸地走过来,咳嗽了一声,冷喝道:“大清早的,如此妆容,成何体统!” 明月被这一身冷喝吓了一激灵,抬头一看,认出司徒景南,却忘了行礼,呆呆地看着他。她在想,这个人我可不可以信任他?要不要求他带我离开? 给读者的话: 加更一章,答谢各位亲的厚爱~给蜗牛投金砖和推荐票吧~· 欺骗 司徒景南也认出了明月,他已从侧面了解到了明月的身份和某些情由,微微欠身道:“紫悦姨娘,这是从何处来?” “王爷那边……”明月的声音低不可闻。 “哦——”司徒景南深以为然,原来从那边过来,难怪如此模样。司徒景南讪讪走开,他想不通一向温文尔雅的王爷,为何会突然对这个弱女子如此野蛮冷酷,说起来她应该是无辜的才对。或许王爷被东方卿海气糊涂了,还没意识到这女子的无辜,司徒景南决定要找东方卿云谈谈。 明月回到小院,虽尽力掩饰,柳婆婆还是看出了异状。 明月便说:“昨晚王爷拿了专门给我订做了金冠给我看,可我身子太弱,金冠太重,戴不了,掉地上摔坏了,王爷很生气。” “他生气便可以打你吗?”柳婆婆只看到明月脸上的伤,却无法看到她身上的伤。明月也不可能告诉她,他那样对她。尽管柳婆婆对她好,她依然难以启齿。 司徒景南很委婉地向东方卿云进言,可在东方卿云眼里,司徒景南的话无不是在遮掩、维护他的同党,司徒景南说得越多,东方卿云越发笃定明月与司徒景南互相勾结,意图控制他东方卿云,意图给他东方卿云捆上精神枷锁。 柳婆婆也找了东方卿云,责问他为何殴打她的爱徒,东方卿云冷笑,心道我敬重你,你便当真以为自己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吗?本王不过觉得你年纪大了,死了夫君儿子,看你可怜吧,你却不自重,调教徒弟来算计本王。 东方卿云表面上仍对司徒景南、柳婆婆客客气气,毫无生疏之感,暗地里却派了更多暗探出去搜寻明月的消息。他通过司徒景南,秘密约见了大凉复兴组织的头人哈尔巴克,表示如果他再见不到明月,便要停止对他们提供经济上的支持。 哈尔巴克五十多岁,生得威猛,红光满面,一点看不出老态来,目光炯炯,步伐稳健,道:“明月公主的藏身之地实在隐蔽,即使老夫也难以见到她,组织里的事,需要她首肯的,老夫都是通过长老们的口传话进去,再由长老们传话出来。这样吧,老夫一定把无忧门主的相思之情传给明月公主知晓,再寻个适合的时机,找个稳妥的地点,安排你们见面如何?” 东方卿云无可奈何,只能等待。 送东风卿云离开的时候,哈尔巴克给了司徒景南一个暗示。这一切自然逃不过东风卿云那双明察秋毫的眼睛。 回到王府,司徒景南不久便折身返回那秘密地点去了,东方卿云的暗探一直看着他进了隐蔽之地,由于那里防卫森严,无法混入,这才返回,将情报告于东方卿云知晓。 东方卿云挥退暗探,深吸了口气,捏碎了一个茶杯。司徒景南,你果然不能为我所用! 司徒景南满腹狐疑回到哈尔巴克面前,其实他也有事要问哈尔巴克。 “头人,你何苦欺骗无忧公子?我们何来的长老?你到底把明月公主藏在哪里?” 老实的格桑 “格桑(司徒景南的大凉名字),你无需担心,公主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只有她才能带领我们寻到大凉先祖的宝藏,也只有她才能引领我们走向胜利!老夫自会妥善安排,之所以对无忧公子说什么长老,唉,格桑,这叫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让无忧那小子去打探莫须有长老们的下落去吧。” “难道头人不打算让无忧公子见到明月公主吗?” “格桑,难道你希望无忧公子见到明月公主吗?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无忧他打的什么主意?你以为他当真是喜欢明月公主吗?明月公主那是才几岁?他才几岁?何来私定终身之事?根本就是他杜撰的!” 司徒景南犯迷糊了,东方卿云那么在意明月,如果不是因为爱那又是因为什么?“那他图的什么?” 哈尔巴克弹了一下司徒景南的脑门,“什么?当然是江山!你没看现在大汉帝王刘彻对他是如何警惕防范?” 司徒景南更晕了,大汉帝王刘彻对东方卿云很好啊,他们私下会面那次不是称兄道弟、勾肩搭背? 哈尔巴克摇了摇头,“哼!这些权谋之术,你不会懂的!格桑,你不懂没关系,只要你看清一点,明月是我大凉皇室唯一的血脉,可她是女子,终不及男子,将来她的夫婿才是我大凉真正的领导者!”哈尔巴克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司徒景南的肩膀。 司徒景南没察觉哈尔巴克言外的某种暗示,他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印象中的东方卿云是个权力富贵看得很淡的人,东方卿云说过,如果不是为了明月公主,他早就踏一只轻舟,去了那云深不知处。 “头人,你的意思无忧公子想娶明月公主,是为了统治大凉?不,不可能!无忧公子不是那种人,他不是!” “日久见人心!格桑,你终会明白的。就是他果真没有,咱们防人之心不可无……” 司徒景南低声叹息,“可是,头人,我总觉得我们这样对待无忧公子,不太好。明月公主是不可能嫁给他的,她……我们这样欺骗无忧公子,不太好……”司徒景南摇着头。 “不错,明月公主是不可能嫁给汉人的!格桑,这些事,你就不要管了,今日叫你一来,老夫有一要事与你商议。” “有什么任务,头人但请安排就是,为光复大凉,赴汤蹈火,格桑在所不辞!”司徒景南单膝跪下! 哈尔巴克扶起司徒景南,“快快请起。那日老夫让你安排进王府的秋芬小丫头,还有夜袭王府的特木尔,格桑,你可还记得?” 司徒景南点头,“无忧公子到现在都还在派人追踪特木尔,你让他小心点。可不要暴露了,要是无忧公子知道是我们安排人夜袭王府,无忧公子一定会不高兴。对了,他们打探的消息,可都有打探到?秋芬好像已经离开王府了,我已经想办法给遮盖过去了。” “格桑,你做得很好!”哈尔巴克拍着司徒景南的肩膀,“我今天正是要和你商议他们打探到的事情。” 她是燕女 “哦?”司徒景南两眼放光,这件事他曾反复追问,可惜哈尔巴克不许他插手,只让他为这二人提供方便。 “前段时间镇国公府二少爷东方卿海的新婚夫人被刺杀了,可她的父亲兄弟竟然连夜逃走了,此案在大汉至今悬而未决。表面上看,杀人的是燕国人,于是东方卿云便怀疑被杀的是明月或者他府上那位是明月。” “正是,不过我已经试探过了,那女子不是我们的人。不过,无忧公子还是有些疑心那位死了少夫人便是明月公主。” “这其实是燕人和刘彻共同策划的阴谋。” “什么?”司徒景南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了,燕人和刘彻?阴谋? “他们就是故意释放迷雾,让东方卿云误认为他弟弟送给他的随嫁丫鬟便是明月公主或者与明月公主有关!而这个女子其实是燕女。” 司徒景南愈加想不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燕女会很可能会冒充我们的人甚至是明月公主,从而达到挑拨我们与东方卿云关系的目的。” “卑鄙!”可恶,竟然敢冒充明月公主!可恨,司徒景南恨自己竟然还替她说好话,竟然还觉得她可怜! “格桑,现在你的任务便是监视此女,绝不能让此女得到东方卿云的心!对了,一定不能让她死了!此女,我们还大有用处!” 司徒景南当即领命,心中愤愤不已。可恶的燕人! “头人,我可以见见明月公主吗?” “格桑,我知道你和明月公主是青梅竹马,可是现在情势危急,咱们做任何事,都要先考虑明月公主的安全,她要是有所闪失,我们怎么对得起先主!”哈尔巴克说着竟然泪流满面了。 司徒景南重重点头,“格桑知道了!” 从秘密基地出来,司徒景南斗志昂扬,只要明月公主是安全的,他的心就踏实了。 那个小小的人儿,忽闪着明亮的大眼睛,从他记忆深处跑来。 “格桑!格桑!” “公主!你的名字好奇怪,明月,明月是什么意思?” 他们说的是大凉语,只有明月二字是汉语的发音。 “明月是汉语啦,就是月亮的意思。” “你为什么要用汉语做名字!” “爷爷说汉国富强,我们要多多学习他们的文化,要和他们一样富强!” 小时候格桑似懂非懂,嘟哝着汉人有什么好的,小明月笑着,她的笑声是世间最动人的乐章,多少年后仍在格桑的脑海中萦绕。 傻姑为明月烧的洗澡水总是能快速修复明月身上的伤痕,能快速恢复她消耗掉的体力,只是留在心上的伤,永远张着它的豁口,吞噬着明月的血泪。 明月的柴一天比一天劈得好了。柳婆婆的眉头却皱了起来,老人对明月心中的委屈多少有了些察觉,她亲自去找了东方卿云,得到的回答却还是一个轻笑,“婆婆,我很宠爱她,若不是你老人家要拉着她练功,我都恨不得让她天天陪在我身边呢。” 能否帮我 柳婆婆眯着眼看东方卿云,东方卿云的眸子清澈如水,他的笑容温和如玉,柳婆婆却感到丝丝冷意,东方卿云,她越来越看不透他了。东方卿云自幼心比比干多一窍,城府又深,而今,他又有意隐藏起他的内心来,柳婆婆纵是阅人无数,竟也看不明白他。 无法深入谈下去,柳婆婆只能用恳求的语气,真诚地拜托他,“无忧门主,老身一生只有这么一个弟子,只看重这么一个女子,请您一定要好好待她。” 东方卿云微微一笑,“她是本王唯一的妾,本王当然会好——好——待她。”他两个好字拖得很长。 柳婆婆回到明月的无名小院落,明月仍在卖力劈柴,她的刀法越来越利落,力量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她很聪慧很有天赋,柳婆婆看着她的背影,潸然泪下。 明月停了下来,回过来头来,对柳婆婆灿然一笑,“婆婆,您回来了?吃饭吧,晚饭我都做好了。婆婆,你怎么哭了?” 柳婆婆抹了泪,遮掩了悲伤,“人老了,一迎风就流泪,唉。” 明月放下特制的精钢菜刀,说:“婆婆以后可不要站在风口上了。您先回屋吧,我这就来。”她转身去厨房端了热水来,伺候柳婆婆洗完手,又换了盆热水,让傻姑洗了手。这才端了饭菜上来。 最近时亦旋派人送过来的饭菜都还不错,能赶上小户人家的日常生活了,基本上能保证两菜一汤,一荤一素。明月要到东方卿云那边去当班,知道过去了野鹤斋那边是没有晚饭吃的,便早早做了晚饭,先吃了再过去。 明月飞快扒拉了两碗饭,让柳婆婆和傻姑慢慢吃,放下碗筷,从井里提了桶冷水,迅速洗了澡和头发,洗掉一身的汗水和木屑,和柳婆婆说了一声,披散着一头湿发,便往野鹤斋方向去。明月现如今的饭量和体质都大大增强,若是以前,被冷水浇一下,便一定会着了凉。 远远地,司徒景南从回廊另一头走过来,明月赶紧将湿漉漉地头发挽起来,用木簪簪了。 司徒景南也看到了明月,认出了她便是东方卿云那位紫悦姨娘,以前他看她充满同情,可现今他看她,则是一腔敌意。她是大燕国派来破坏组织与无忧王爷关系的人。司徒景南很后悔那晚竟然让她照顾王爷,听下人传言说那晚她上了王爷的床。 明月终于下定决心,联络司徒景南了。秋芬已经离开了,这王府里只有司徒景南这么一个组织上的人了,她现在只能选择相信他,让他帮助她离开王府。 她走近了,在他面前盈盈下拜,“紫悦见过司徒大人。”她的手扣在腰际,迅速做了几个手势。 司徒景南将她的手势尽收眼底,心中冷笑,她果然冒充我们的人,幸好头人先和我说了,不然可真上她的当了。 司徒景南是个沉不住气的人,他可没有东方卿云的城府,他心里憋不住东西,当即便冷笑道:“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明月察觉他的语气不善,她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低声用大凉语说道:“我想要离开这里,你能否帮我?” 心软 司徒景南一听她说大凉话,心里更恼,更觉得她是燕人,燕人的话和大凉是一样的,只有部分的字发音略有不同。明月多年未说大凉语,说起来有些生硬,这种生硬,听在司徒景南耳朵里便是刻意的模仿,他更加相信她是燕人的事实。 他迅速而低沉地用大凉语怒喝道:“哼!怎么如意算盘落空了?便想一走了之吗?你既然有办法进来,怎么没办法出去了?”他看着她身上的粗布衣服和木簪子,一缕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耳鬓,她看起来是那么楚楚可怜,他心中涌起一阵快意,“以为上了王爷的床便可以抓住他的心吗?哼,卑贱的燕人!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企图!我们王爷是不会被你迷惑的!别说你扮成汉人大官员的女儿,你们就是派人假冒明月公主,我们王爷也不会上你的当!你回去告诉你们皇帝老儿,还是趁早死了心吧!不要赔了夫人又折兵。呵,我们王爷可不在乎他多几个女人!” 明月懵了,她望着司徒景南,结结巴巴解释,“我不是燕人,我是明月。” 司徒景南低声冷笑,果然,她果然冒充明月。“哼,明月?你说是明月公主,你拿证据出来?” 明月蹬蹬后退两步,证据?是啊,她现在该用什么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忽然之间,她感到万分恐惧,如果就此与组织失去了联系,还有谁能证明她就是明月? 在司徒景南和明月视线不及的地方,回廊对面的假山后面,东方卿云看着回廊上的一切,明月和司徒景南说话都小声,又说的是大凉语,东方卿云听不真切,却看得出司徒景南很愤怒。 东方卿云心情低沉,他想,果然,一切都和他料想的一样,司徒景南和这个女子合谋来欺骗他。司徒景南一定是在责怪她没有如希望的那样博得他的宠爱吧。 明月失魂落魄,到了野鹤斋门口却不知,依旧往前走,她低着头,含着泪,步履匆匆。 砰!她撞到了柱子,她揉着头,绕开柱子,继续往前走。柱子却说话了,声音如冬日的寒风,是冰冷的。“你要去哪里,紫悦姨娘?” 明月恍然抬头,看清眼前的柱子,他并非柱子,是英俊潇洒的无忧王爷,可是他的心,比柱子还硬还冷。 “紫悦姨娘!”他猛然拔高声调,厉声冷喝。 明月吓得抽搐了一下,恍惚地心一下被拉回了现实,她赶紧福身行礼,“王王王爷,奴婢……”他刚才在问她话,可是他问的是什么她却没有听到,她不知该如何应答。 东方卿云见她如此神情,想到她可能被司徒景南骂晕了,不由心生怜爱,这样的女子在那组织里也是可怜人吧。他知道的,像这样的女孩,从小便无父无母,被哈尔巴克那种人捡回来当着细作培养,打小便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现在,她该知道那个组织的邪恶了吧?她应该知道,眼前只有他东方卿云才可以将她救出火坑。 他揽过她的腰来,将她搂在怀中,柔声道:“紫悦,你有心事吗?” 温柔 明月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她很怕与他肌肤相亲,这会令她想起一些那些比鬼怪更惊悚的事,她宁可他打她。 东方卿云将她搂得更紧了些,“紫悦,本王这些日子对你苛刻了些,你是不是讨厌本王了?” 苛刻?那叫苛刻吗?根本就是残忍加变态!明月违心地摇了摇头。 “紫悦啊,本王想通了,其实那些事情与你无关,你是无辜的。我不该那样对你。你原谅我好吗?” 明月仰天看东方卿云的脸,迎上他的目光,他的目光看起来是那么真诚。明月心中一动,一直在眼眶里打滚的泪珠儿滚落了下来。 东方卿云亲吻她的脸颊,吻掉她的泪珠,在她耳边轻语,“紫悦,你现在是我的女人了,我们今后的日子还很长。紫悦,我们重新开始好吗?让我好好疼你。” 重新开始,让他好好疼爱她,她又何尝不想?他的温柔让她想起少年时代的他,她多希望,他还是那个会保护她会呵护她的云哥哥。明月用力点头,“嗯。” 东方卿云打横将她抱起来,抱回他的寝居之处——野鹤斋,命思月拿了吸水的棉布来,亲手给明月擦干头发。 思月等丫鬟们无不是惊恐万状,难道说王爷打算要宠爱紫悦了吗?若是紫悦成了侧王妃,她们该如何是好? 倒是盼月是个有主意的丫鬟,“怕什么,就算她真做了侧王妃,我们也是王爷的丫鬟不是她的丫鬟,她想要王爷继续宠爱她,还得来讨好我们!难道她还敢报复不成?将来王爷会有很多王妃,她要想在这王府立足,还得仰仗我们。” 思月等丫鬟听了这次心中稍安,但四儿等小丫鬟就更着急了,思月、盼月这些大丫鬟都是王爷眼中的宝贝,她们这些小丫鬟,可入不了王爷的眼,思月她们有王爷做靠山,不用怕紫悦得势,她们这些小丫鬟却是怕的。 四儿便与几个小丫鬟凑在一处商议对策,其中一个名叫小五儿的说:“她得势之后说不得要报复我们,为今之计,便只有千方百计,不要她得势。” 四儿道:“可现在王爷明明很宠她,说不定明天就要立成侧王妃。” 小五儿道:“天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来,我们这么着……” 明月恍如梦中,东方卿云就像变了个身似的,又成了小时候那个表里一致的温柔公子,对明月体贴入微。 他让盼月伺候她换上尚好的丝裙,特地嘱咐盼月要小心不要伤到紫悦姨娘的肌肤。 他亲手为她挽起发丝,给她梳一个流云发髻,他问:“跟着柳婆婆学艺累吗?” 明月心中一惊,“王爷,您都知道?”她看着镜子里的东方卿云,心里荡漾过一丝幸福甜蜜。无论是汉人还是大凉,都有这样的习俗,新婚次日,新郎要为新娘梳头盘发,结发夫妻一词便是由此而来。而今,他屈尊降贵,以王爷之尊,为她这个卑贱小妾梳头,她如何不欣喜感念? 给读者的话: 蜗牛的《皇家花仙袭君王》正在打凤榜,请大家收藏之~~~~ 缠绵 东方卿云也看镜中她,他手中捏着她一缕秀发,轻轻地在她头上缠绕出一个小髻,用镶嵌着蓝宝石的小簪子簪了。她的秀发丝滑柔顺,一如她的外表,看起来那么温顺纤弱,令人生出许多爱怜。他脸上挂着微笑,心中却涌过一丝遗憾。 如果她不是那些人派来的,如果她只是个简简单单的没有任何背景身份的女子,该多好。即使她不是明月,他也会真心疼爱她的。 东方卿云细语如春风,“紫悦,柳婆婆和我说过了,她说你心地善良,资质奇佳,值得传授衣钵。柳婆婆的菜刀绝技在江湖上可是出了名的,你能得到她的青睐,是你的福气。我只是心疼,练武可是件苦事。可是柳婆婆特地来给我说,我不想答应却不得不答应。” 原来他都知道,难怪会正巧安排她劈柴,原来这一切都是他有意为之。明月忽然觉得自己在那无名的破落小院里,受的那些苦都是值得的,得了一个好师父不说,还有他一直在背后默默地看着她。 明月道:“我不怕苦。只要能学得一身绝技防身,我什么苦都不怕。” 他的话让他的心莫名地痛了一下。他低头看她,她的耳朵粉粉的,她的脖子修长而细润,他情不自禁,在她耳后迅速地亲了一下,他从背后搂紧她,在她耳边说,“傻瓜,以后由我护着你,还有谁能伤得了你?你学不学武,会不会一身绝技,我都喜欢你。若是觉得累,就别学了,如果觉得柳婆婆盛情难却,就随便应付应付吧,别把小手弄粗了,我会心疼的。”他揉着她的小手。 她的手原本是柔腻细嫩的,但这段时间劈柴做饭,已粗糙了许多。明月自知这双手已失了千金柔美,赶紧抽回手,“王爷,奴婢手粗,小心扎了王爷的手。”他的手比千金小姐的还要细滑。 东方卿云已被她的手扎到了,不是扎到手,而是扎到心,这双手一看便知不是经常做粗话的手,那上面的茧子与破损都是新的。 他捉住她往后缩的手,紧紧握住,他的下巴摩挲着她的耳后,“紫悦,今晚留下来陪我。” 紫悦脸红到脖子根,吱吱唔唔。 他的下巴感受到她身子突然增加的热度,噗嗤笑了,“我只说陪我谈谈心说说话啦,你想到哪里去了?” 紫悦更窘迫了,脸红得程度更甚,温度也更高。 他却仍不肯放过,“如果你想的话,我也乐意。” “王爷!”紫悦娇怯急呼,她回头想要制止他继续这个话题,嘴才张开,就反被他啄住。 他温柔地,细细地,如同在品尝最醇美的酒,又如同在吃最香甜的糕点。 “唔——”她的声音被淹没在喉咙里。 他揉着她,刚刚梳好的头发凌乱了,刚刚插好的发簪掉落了,刚刚换上的柔软新衣皱了。 他轻揉着,揉乱一池春水。 明月不敢稍动,她哪怕是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被他感受到,从而以更激烈的方式回应她。 不是说只是谈谈心说说话?到底是谁在乱想?明月嗔怪,嘴却没空,无法表达。 快乐 窗外,丫鬟们在回廊上吃着蜜饯,偶尔小声的交谈两句,窗内,蜡烛已吹了,卧榻的被子仍然整齐的叠放着,属于梳妆台的角落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和浅浅**。 梳妆台上的花钗、发簪、佩饰轻轻地有规律的颤动着,宛如发生了轻微的地震。 黑暗掩藏了明月的羞涩,他怎么总是如此不可思议?怎么可以在这里?连一点遮盖也没有。连月亮也羞了,不敢越过窗纸进来。 明月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去到卧榻上的,在她稍稍清醒地时候,她便发觉自己的头已安稳地放在枕上了,身子也妥妥地放在柔软榻上了。只是身上盖的不是被子,是某某某。 他呢喃着,模模糊糊地似乎是在问,“你还行吗?还可以再来吗?我还想要。唔,你还是跟着老婆子继续练武吧,你的体质真是太差了,才这么一会儿,就不行了。” 明月不回答他,想假装睡了,可他轻轻地含住了她的两颗小草莓中的一颗。 “唔——”她发出了声音。 他便说,“你答应了?好,我们再来。” “唔——”她想说不,可他封锁了她的口,轻抬了她的腿,缓缓驱入。 “嗯——” 明月闭着双眼,沉醉了。原来有些事情,在不同的时候不同的情况,感受会迥然不同。 她之前还认为这是天下最恐怖的事,可就在这么一夜之间,又被同一个人完全颠覆了。 原来她的快乐和悲伤,不过在他翻手覆掌之间。她忽然哭了。 他慌了,赶紧退出,“怎么了?我弄痛你了吗?对不起,对不起,好了,别哭了,我不来了。”他紧搂了她,在她脸上留下细密的温柔,吞下她的泪水。 明月只是哭,她双手紧紧扣住他的背,指甲深深掐入他的皮肉,给他留下血痕。她好恨,她身上背负着那么多的责任,她怎么可以让他来掌控她的心情,怎么可以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悲伤、而欢喜。 他没有动,任由她掐着,他觉得她的悲伤他能懂,她是在忏悔吗?还是被感动了吗?还是……她本来就很可怜吧,她本来可以有幸福的人生,却偏偏卷入这些原本属于男人的争斗之中来,她其实也不过是哈尔巴克的一颗棋子吧。至于司徒景南,大概也只是对她安排任务而已,对她也是没有怜惜的吧。这个女孩,她此时此刻大概也很希望摆脱掉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做一个单纯的王府小妾吧? 东方卿云对自己说:只要她愿意,只做他的小妾,离开那个组织,不再为任何人效力,他愿意帮她,从此全心全力去守护她。 明月越哭越伤心,出嫁以来憋了许久的泪水,一股脑都涌了出来,云哥哥,你还是我的云哥哥吗?可是即便如此紧紧相拥,她也无法再叫出云哥哥三个字来。 她恨自己,今天竟然着了魔一样,是被司徒景南打击得神魂不清了吧?是突发发觉自己竟然无法证明自己而沉沦堕落了吧?他不过说了两句软话,她便像个花痴一样滚到他怀里了。 她说:“王爷,如果我是明月,如果我是,你会如何?” 怒了 东方卿云嘴角微翘,她果然还是单纯,就这么轻易便交了底牌,她这么说便是承认她是哈尔巴克派来的人了吧。真是可恶,哈尔巴克这老狐狸,竟然转了这么大个弯给他来美人计!哈尔巴克是知道如果直接送他美女的话,他一定会弃之如蔽,才兜了一大圈,送了这个女孩过来。 不过,若是如此,为何又要让另一个女孩去死?那个袭兰,不,孟雯,她为什么会死? 难道……难道是金蝉脱壳? 还有,为什么酒店里那些人会说她们与明月有关?那些人到底是燕人还是大凉人?他们是没有隐匿好被他无意听到,还是说他们本来就是故意说过他听的? 东方卿云左思右想,找不到答案,忘了回答身下娇人儿的问题。 明月等了半晌没有得到答案,她的泪水渐渐收了,火热的心渐渐冷了下来。 司徒景南问得好,她拿什么来证明她就是明月? 东方卿云放不下心中的疑云,这才想起怀中的人儿来,柔声道:“告诉我,你和你那个随嫁丫鬟到底是什么关系,告诉我,原原本本的告诉我,现在,你已是我的人了,无论之前你做过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我发誓,只要你把心交给我,我一定会保护你呵护你一辈子。” 要不要把心交给他?曾经她是把心交给他的,他说要相信她,她便相信他,跟着他一路来到了中原,来到这座陌生的繁华的城市。可是结果呢,他走了,将她独自留下,从此杳无音信。她再一次从一个人手里被转到另一个人手里,再一次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直到去到孟致和家中,做了孟致和的女儿。 曾经她是想把心交给他的,可是他一直不给她机会,他对她的冷漠,宛如大漠的夜,让人绝望到骨子里。 要不要再相信他一次? 她沉默了半晌,低声说:“我是明月,云哥哥。” 东方卿云猛然推开了她,翻身滚到一旁,他怒了,这女子竟然还想着骗他!她若是明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对她的称呼,他叫她阿月,她根本就没有反应,她……亏他方才还那么怜爱她! “我真是明月,云哥哥。还记得我们一起在墙上画的画吗?一个是你,一个是我,你说把一切都交给你,让我乖乖地,等你。” 东方卿云深深吸了口气。看来哈尔巴克费了不少心思,从明月嘴里套了许多他们少时的事来。可惜哈尔巴克不知道,他要找到东西,就此藏在那面墙画旁,就在那荒园里。 她怎么可能是明月?哈尔巴克藏明月都来不及,还会把她拱手相送? “还有,当时云哥哥……” “够了!”他翻身起来,拽了她的胳膊,将她拖到卧榻边,一脚踹了下去,“滚!滚!” 明月本想说那个藏在荒园里的长命锁,可是她没有机会说了,她从温暖的卧榻上一下跌到冰冷的地板上,身无寸缕。虽是在黑暗中,她仍然慌忙搜寻衣物遮身。 逃 这就是云哥哥的答案吧。大凉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汉国已和燕国交好了,明月便只是负担了,所以他迫不及待的要摆脱掉? 她已经说了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事,画那副画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个在,她从未对别人说起过。他们发过誓,这事绝不对外人讲起。 其实,他早就知道她是明月了吧?那晚他不是还叫她阿月么?幸好那晚没有答应他,否则,那时候他一定会更疯狂的惩罚她吧。 难怪他一直那么厌恶自己,就说嘛,如果单单是因为她是另一个人的新娘,就算那个人是为了陷害他,才将她塞给他,可是与她有什么关系,他东方卿云根本犯不着那么对付她。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或许那个时候,他就已认出她了。所以才讨厌她的吧? 明月越是深想,越是悲伤。 她摸索着穿上了衣服,开门出去,走向黑夜之中。 东方卿云听到开门的声音,翻身下了卧榻,点燃蜡烛,披了衣物,拿了靠枕过来斜靠在卧榻上,心里很不平静。他愤怒,这女子根本不知进退,同时,他也疑惑,她竟然没有纠缠,就那么默默离去。 朦胧晨光中,明月穿着昨夜东风卿云给她的锦衣,低着头,步履匆匆。 俗话说一入侯门深似海,高墙大院,长长的回廊链接起一个个院落,假山亭阁,错落有致,园林式建筑风格,移步换景,却也极易迷路。 明月甚至不知道大门、后门、角门的方向,只是猜测着王府的建造多半是坐南朝北,便朝着南方走,想从后门出去。 因是穿着大丫鬟规格服饰的缘故,连出了几个月亮门洞,在门口守着的媳妇婆子都没拦她。她来到一扇朱红大门前,大门关着,她从门缝里往外看去,却见两名身着侍卫服装的人提着长棍在门口走来走去。 明月低头沉思,心道若是打开门后遭到盘问,该如何应答,是说是时亦旋派出去的还是霜奴叫出去的。 “喂,你在这里干什么?”一个声音在明月背后突兀响起,明月吓了一跳,赶紧回身,却见是两名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手中还提着灯笼,料想是巡夜的媳妇,这会儿天亮了,正要回房休息。从她们的神情可以看出,这二人不认得明月。 明月定了定神,摆出高傲的姿态来,“我是霜姑娘身边的人,霜姑娘让我出去办点事。” 这俩媳妇上下打量了明月一番,不怀疑明月的话有假,上前一步,陪了笑颜,福身行礼,“原来是霜小姐身边的姑娘,周氏(王氏)这厢有礼了。”这二人行了礼,站定。 周氏陪笑道:“姑娘,我们是负责内院安全的,刚刚巡逻到此,见姑娘立在门前,似乎想要出去,所以出声询问,还望姑娘不要介意。” 王氏笑颜道:“姑娘是新到我们这府里的吧,咱们府可不是一般小户人家,这大门之内便是内院,出了这大门,便是外院了,那是男人们的地盘,霜姑娘若是有什么事要代买个东西什么的,可以告诉你们管采买的媳妇,可不能随便走出去,这不符合规矩。再说了,这门是从外面锁上的,姑娘你也打不开。” 给读者的话: 加更一章,请大家收藏蜗牛的另一篇连载文《皇家花仙袭君王》 巧逢 明月故作不满,撇撇嘴,“知道了,要你们多嘴。”折身便往回走,离那俩媳妇远了,明月不由叹了口气,在回廊边上靠着廊柱坐下来。侯门深深,想要自己走出去,果然是万难。 偶尔有小丫鬟慢着细碎的步子匆匆从明月身边走过,但也只是匆匆瞥了她一样,见她衣着鲜亮,便知身份高贵,经过她身边时,福身行礼,叫声:“姐姐,早。”便低头过去了。 这豪门大院,彼此之间也只能通过服饰穿着来辨认了。明月脑中灵光一现,能不能弄套侍卫的服装女扮男装混出去,但接着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慢说侍卫的服装她无法寻到,就是普通侍卫在这内院行走也要有特殊的通行令牌吧,应该也不是想出就出想进就进的。若是司徒景南愿意帮忙,她出去自是容易,可是现在谁能帮她呢? 坐了一阵儿,眼看天色放明,明月寻着来路,往后走,不料却仍是迷了路。 这府里,她所熟悉的不过两条路线,从正门到她所住的无名院落,走过一次便记住了,还有一条便是从无名小院到东方卿云的寝居野鹤斋。这两条路都是从内院往正门去的,这从内院往后门去的,她却从来没来过,刚才出来时,天色昏暗,加上她生怕被人看见,一路低着头急急赶路,没注意记路,走着走着,她竟迷失了。 七弯八绕,壮起胆子想要问人,竟是一个人也没再碰到,明月暗自跺脚,方才没想到要问路的时候,不时有小丫鬟从她身边经过,这会儿想起来要问路,竟然一个人也碰不到了。 忽听有人说话之声,隐隐约约,却是男子的声音。明月心中一喜,难道无意中竟然走到了外院了吗? 沿着高墙墙根,她寻到一扇朱红大门,人声便是从门后传来。这门和明月之前见到那俩媳妇口中的阻隔内外院的大门制式相同,再看看周围的朱红高墙,明月心中暗喜。心道,这莫不是另一道出去的门? 大门虚掩,明月在门口立了片刻,透过虚掩的门缝,瞅了瞅,大门附近没有人,她轻推开门,蹑手蹑脚走了进去,藏到大门附近的一株山茶树后面。山茶这种灌木叶翻枝茂,做绿色屏障最好不过了。 她在山茶树后蹲着,那说话的人声止了,她又静等了一会儿,料想那说话之人已经离去了,这才慢慢从山茶树后探起头来。 可她探头这一看,赶紧又蹲了下去,心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这一眼,她看到的,真正能让她吓飞魂魄去。 “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东方卿云的声音如大雪山上的积雪。 真的要给她气死了!昨夜都已经那样明确的告诉她了,只要她安安心心做他的小妾,他东方卿云一定会对她疼爱有加。哼,放着大好的福气不享,非要充什么民族英雄做那等毫无意义地事!竟然敢跑到他练武的禁地来,还想窥探本王的武功秘密不成? 给读者的话: 加更第二章,请大家给蜗牛投金砖、投推荐票,请没注册的手机用户注册登录,将蜗牛的书放入书包~ 谎言 明月缓缓站起来,隔着一株半人多高的山茶树,望着茶树那边的东方卿云,明月暗叹倒霉。怎么就碰到他了呢?这会儿难道他不是应该在卧室睡觉?昨晚那么折腾也不累么?(呃,某人貌似也一样不觉得累,一早就出来溜了一大圈了)也不多睡一会儿?再说了,干嘛走路那么轻?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了,大概她一进来他就察觉了吧,却不先叫破她,反而悄无声息走过来等着吓她。真是的,又不是躲猫猫!这回被他逮了个正着,该怎么应付呢?说出来散步迷了路,他会不会信? “王爷!”明月福身行礼,“回王爷话,奴婢和傻姑躲猫猫来着。” 这种烂理由也想得出来,东方卿云真佩服她!明知她在撒谎,可他竟然找不到理由来拆穿她。 “这里是王府禁地,没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半步,你不知道吗?”东方卿云压着一肚皮火气,声音更冷了几分,快赶上千年寒冰了。 “啊?哦。”明月给了东方卿云一个夸张的惊讶表情,然后又回了一个恍然大悟的“奴婢现在知道了”的表情。 真会演戏!到现在还给我装单纯!东方卿云攒紧拳头,他从来不打女人,现在他却非常非常想狠狠敲她的头,把她的头敲开来,将那些复兴大凉为大凉抛弃一切的蛊惑全都一一掏出来,还原她的本来面目,让她踏踏实实地在这王府里做个乖乖巧巧的小妾。 “滚!”东方卿云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明月如蒙大赦,撒腿赶紧溜吧,但她走到门口又停住了,折转身,怯怯地往东方卿云身边走了几步,低头道:“王王王爷,奴婢迷路了,找不到回去的路。” “你……”东方卿云伸出一个手指,指着明月。真能被她气吐血了!迷路?不是经过特训的暗探吗?出来执行任务竟然会迷路,就这点本事还想窥探本王? 东方卿云慢慢放下手,用力甩了袖子,将手背到背后,冷声道:“在这儿等着。” 东方卿云脚底一点,凌空飞了起来,在空中飘逸潇洒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在院子中间,落地无声。 明月瞳孔蓦然放大,他他他他轻功真好,要是我有这功夫,肯定能跑出去。 明月这才看清院子里的情形,品字建筑,和王府其他院落的建筑一样,朱红柱子朱红栏杆,院中种了花草树木,只是这院子当间空出来好大一片,用青砖铺着。 司徒景南站在空地上,强忍着笑,憋得一张古铜色的脸微微发红,越发显得黑了。这燕国女细作还真是蠢笨,她在门外的时候,他们就发现她了,她一进来无视院子里两个大活人,躲到灌木后面去,真是笑死了。更绝地还是王爷,司徒景南崇拜死他家王爷了,王爷是怎么忍住的呢,竟然不动声色悄无声息地走过去等她自己出来。 东方卿云看着司徒景南暗红的脸,一肚子火气噌噌噌的往上蹿,司徒景南你也觉得丢人了吧,你们组织的人就这种水平! 为何不趁机攻击 东方卿云忽然踢腿,袭向司徒景南。司徒景南没料到东方卿云会突然出招,险险避开。不过,司徒景南并不做他想,自从进王府来,他经常陪王爷练武。 只是今天王爷貌似动真格的了,招招犀利,司徒景南大呼过瘾,尽力应对。 明月认真看他们搏斗,东方卿云动作飘逸,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内敛紧收,招招都是险手,司徒景南刚毅勇武,虎虎生风,霸道凌厉,两人各有千秋。 小时候,明月也曾见人练武,那时候小看不出名道来,后来也曾偶尔见到爹爹孟致和弟弟孟霁练武,但这种厮杀似的比武较量,却是第一次见。 她将那一招一式暗暗记在心中。 东方卿云瞥见明月看到专注,不由冷笑,看吧,就是要给你看的,好叫你知道,本王不是你们这些乌合之众所能对付的!就算你们大凉复兴的第一个高手司徒景南,也不是本王的对手! 二人越战越激烈,司徒景南难免生出疑惑了,王爷今儿是怎么了?这已不是练武,根本就是生死相搏! 东方卿云连环腿踢出,一连踢出十几下,司徒景南接连后翻,险险避让,仍是没有躲过,被一脚踹中小腹。 司徒景南顺势跪下,“王爷,卑职输了。” 东方卿云收了手,暗自活动了一下腿,刚踢到司徒景南那一瞬,他的脚被震麻了,他还是小看了司徒景南。这司徒景南一身硬功当真了得,他知道司徒景南没有尽全力,若是方才他踢中司徒景南的瞬间,司徒景南全力应对,用腹部的力量全力震击反弹,他这条腿只怕当场就要废了。 “承认!哈哈哈……今日一战,甚是爽快。阿南,你武功又精进了。”东方卿云爽朗一笑。 司徒景南抹着额头的汗珠,憨厚笑道:“王爷过奖了,王爷武功卓绝,阿南自愧不如。”他真是这么想的,他一直很敬重东方卿云的。 东方卿云走到明月面前,“走吧。”说着,也不停留,从明月身边走过去。 明月头脑中还在回味刚才东方卿云那一系列猛烈攻击,全然没注意到东方卿云已到了身边。 司徒景南走过来,瞥了明月一眼,这燕国女细作不仅笨还有点呆。王爷让她走了,她竟然傻站着不动。 明月看见了司徒景南,说道:“他一连踢出十几腿,中间未曾停歇,到了后面,腿势已大减,而你力量尚存,他以弱攻强,你为何不就势抓了他的腿,反而要一味的向后退避呢?”明月一时想得专注了,竟没注意到这些话在此时此刻说出来有何不妥。 司徒景南微微错愕,撇了嘴,没料到这女子看似文弱,竟然略懂武艺,不过也太自作聪明了,她所说的他何尝不知。可是,那一定是王爷故意让手罢了,他司徒景南怎么能爬杆上? 东方卿云已走到门口,正要出门,忽听得小妾的话,心中一惊,不由冷汗森森,是了,刚才果真大意了,不仅忽视了司徒景南的一身硬功,还高估了自己的实力。真要真是生死对决,他此时已去见了阎王了吧。 伺候沐浴 这两年少在江湖中走了,做王爷的时间长了,临到对敌,便开始犯低级错误了。看来以后得经常找点人来练练手,光是在家里练,练不出真功夫。尤其陪练的司徒景南显然没有尽心尽力。司徒景南这是在给他灌**汤吗?让他一直误认为司徒景南不是他的对手,以便将来一举将他拿下? 东方卿云不由多看了明月两眼,这女子越来越让她困惑了,她不是司徒景南一伙的吗?今儿怎么有当着本王的面拆司徒景南的台?她是想在本王面前与司徒景南划清关系吗?她到底是太傻还是太精明? 司徒景南自去外院办事。明月跟着东方卿云回到野鹤斋,思月、盼月等丫鬟迎上了,见过了王爷,便问是否摆早膳。 东方卿云道:“先沐浴吧。”这一场死搏,出了一身汗。 明月见东方卿云的丫鬟们都来了,料想没自己什么事了,便缩在后面,想着等东方卿云进了浴室,她便溜回她的无名小院去。 “紫悦,伺候本王沐浴。” 明月怔住了。紫悦不就是她么?伺候他沐浴? 明月这里惊愕,思月等人则是嫉恨,这活可是她们的香饽饽。 诺大的浴池,香气氤氲,水汽濛濛。 思月等丫鬟伺候东方卿云宽了外衣便被挥退了,只留下明月和他二人。 二人面对面站了一会儿,东方卿云微微张开手臂,示意这小妾过来伺候他宽衣,可这小妾木头桩子似的,傻傻看他,毫无反应,他复又垂手臂,自行解了,走下水池去。 明月大脑处于凝滞状态,尽管与他肉搏厮杀已有数回,可她还是第一次看完全他。每一次她都败得一塌糊涂,还不曾有机会细看过他。 “过来,给本王搓背。” 明月机械地走到水池边,拿了擦澡帕伸手去够水池中的东方卿云,他半个身子浸在水中,他的脊背线条优美如斯,几个月牙状的红印(明月昨晚掐的)将一片雪色点缀得香艳了。明月望着这美背,凝滞的大脑稍稍活络了,顿时面红耳赤。 他并不在水池边上,她够了半天没够到,东方卿云不耐烦道:“下来!” 下下下去?那不是要和他一起洗? 明月脸红到脖子根,心跳猛然加速,迟疑了一会儿,脱了鞋子,就那么穿着衣衫袜子,战战兢兢滑下水池。 东方卿云眉头微锁,不知道她是真单纯呢,还是故意用这种青涩来迷惑他。不管如何,他的心就如这水池,在她滑入的一瞬,荡漾了。 明月在他背后站了,轻轻为他擦背。 “用点力!”东方卿云低声提醒,她这是在挑拨呢还是擦背呢?她应该知道昨晚本王没有尽兴吧。 明月领了命,用力一擦。 “啊!”东方卿云闷哼一声,这女子力气还真不小,劈柴劈出来的?“轻点!”他带了责备的语气。 明月心中不满,明明是你叫人家重点!再看他的背,刚才还雪白白的,这一下之后,背上出现了一道紫红,明月暗自吐了吐舌头,刚才的确太重了。 绕指柔 找准了力道,东方卿云没有再挑刺,明月一下一下擦着,东方卿云没说停,她也不敢停,可是眼看着后背都被擦得紫红了,那些月牙状的掐痕似乎要流出血来。明月轻轻地抹着,不敢再用任何力量。 老天,这要擦到什么时候?皮都快破了! “你就不能换过地方擦吗?”东方卿云气得无力了,她这是要谋杀亲夫? 换个地方?不擦背,那擦哪里? 明月瞅了瞅,寻到他的肩,开始擦肩膀和手臂。把肩膀和手臂都擦红了之后,明月就再也找不到可以擦的地方了。 “前面!”东方卿云感觉自己要被她气吐血了。 前前前面?明月磨磨蹭蹭,挪到他身前,将头偏向一边,伸手在他伸手擦。眼睛看不到的缘故,她第一下举得太高,不小心擦到他下巴,第二下举得太远,手伸过了他,在水里空擦了一下,第三下,终于擦到实处了,她定了心,不轻不重慢慢擦着。 东方卿云怒瞪着她,这女子是故意地吧?专门擦他的小点点,擦着就不挪地方。小点点都突起来了,她还不停。 “咳!”他咳嗽,抗议。这已经不是擦澡了,这是…… 她以为他不满了,赶紧加大了力度。 他闷哼一声,抓了她的手,“够了!” 明月如蒙大赦,赶紧缩回手,就往水池边上游。 他抱了她的腰,将她拖回身边。他一手她紧紧搂入怀中,一手上下摩挲着。 暧昧的水汽中,软玉温香抱满怀,一肚子怒气都化作绕指柔情,“紫悦,昨夜本王给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只要你肯放下一切,安心跟着本王,本王绝不会薄待你。不要再去想你的任务好吗?其实我都知道了。他们让你来冒充明月的吧?让你来捆住我的心?唉,我不知道我的心有没有被你捆牢,可我知道,我的身,已经离不开你了。紫悦,好好做我的妾好吗?等我找到明月之后,我便封你做侧妃,好不好?明月她一定不会介意的。” 他的语气软软糯糯,明月却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如果她说她没用任务也没有人派她来,他会信吗? “可不可以告诉我,他们派你来,除了迷惑我之外还有没有给你其他的任务?” 明月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冷言道:“他们让我找到明月公主遗失在王府的一个物件,一个蝴蝶型银制品。”她真的很想拿回那件东西,此物孟致和爹爹已经问过她多次了,她也知道组织上很需要这个物件。 东方卿云心中一惊,那可是明月最重要的宝贝,此物若是落入哈尔巴克之手,明月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以哈尔巴克的**,他绝不会满足于屈居人之下的。他暗恨,明月怎么这么糊涂啊,如此重大的事,她怎么告诉哈尔巴克那条狗?他更恨,当初怎么就把明月独自留下了?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哈尔巴克会把明月藏起来,让他永远也找不到? “你们找那物做什么?”东方卿云忍着满腹焦虑。 蜗牛的啰嗦:当我看到评论里一片各地网友的留言,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失落,就好像东方卿云,坠入一个深不可测的神秘组织中,身周之人无论说好话的说坏话的一律穿着马甲,不知道谁是谁。。。狂汗啊,注册就是发个短消息的事情,又不要花钱,就算你们不给蜗牛投金砖,可各位女侠,麻烦不要蒙着脸出来,给自己一个名字吧………同时谢谢云果果、_菟妞妞。小蛮、依偎、米白白、微风吹、阿凉、薇薇、夜凉如水、CICI、雪鸢、夜猫央央、馥郁、浅浅及各地网友。(如果女侠你没找到你的名字,要么就是你没留过评或者一直做蒙面侠女来着,要么就怪浅浅,你们打她好了,她刷屏,刷掉了~~嘿嘿,死浅浅你继续砸我窝吧,我视死如归~~另外迟到地祝芯雨生日快乐。) 给读者的话: 本章为加更~~~ 至宝 明月的笑意更苦,可惜她在他怀里,背对着他,他的下巴抵在她头上,他看不到她的苦。 “有了它便可以开启大凉先祖的宝藏,找到宝藏我们就有钱了,就可以招兵买马,就可以和燕国开战,就可以复兴大凉。”明月的声音冷漠得令她自己都惊惧了。 身后之人倒抽了口冷气,明月感觉到了,她的苦涩更浓了几分。他也是才刚刚知道那东西竟然如此重要吧?他会不会后悔竟然将它埋了那么多年? 东方卿云没有想到当年明月给他看的小小蝴蝶银片竟然如此至关重要,难怪哈尔巴克不让他再见明月了!哈尔巴克是害怕明月把这个秘密告诉他,害怕他东方卿云私自取走了那宝藏吧? “这么说明月也告诉了你那东西藏在何地了?” “是的。不过,过了这么多年,也许王爷您早就把东西转移了吧?” “不是也许。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明月微微颔首,她昨夜便知道了。他把那东西转移了。昨夜一回到无名小院,她就去了后院,想把那东西挖出来,带走,她以后再也不想回到这里来了。 可是她翻遍了整个后院,都没有! 他把东西取出来放在别处了! 东方卿云暗松了口气,没想到明月竟然连如此隐秘的事都告诉了哈尔巴克,哈尔巴克一定还在明月耳边说了他不少坏话吧,好让明月不再信任他,让明月下定决心要偷偷将东西取回去。 当初他也没想过要把蝴蝶银片取走的,当年他买下来这一片宅子和周围的一些民居,加上皇室的封赏的宅邸和土地,这一大片宅地总共好几十亩都成了他的私产。 那时候想着要打造一座园林式的王府。路过南方的园林时,明月说过她喜欢园林的别致幽深。 修建中,东方卿云自是不能对工匠们说那一处院子不能动,那样一说,天下人都知道那院子宝贝了,他只说那院子他看着喜欢,无需再翻修了。 工匠们还是进了那院子,将园子里的土壤挖开了,准备种上花草树木,便将那条长命锁挖了出来,幸好那些工匠都老实,挖出东西来之后并未据为己有,而是交给了东方卿云,东方卿云只得将那物另外寻了地方藏了。 “如果我真的是明月,你会把它还给我吗?”明月幽幽地问。 “不会!”东方卿云说得斩钉截铁。不会!绝不!这东西交到明月手里,只会将她至于危险之中。 “那你会给我吗?你并不缺钱。”明知道他的答案,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不会!”东方卿云同样坚决。这是明月的,他不会给任何人,而且这种巨宝,在谁身上都会有危险,就算哈尔巴克得到这宝藏之后不会对紫悦如何,但明月呢?哈尔巴克还会让明月活着吗? 明月闭上了眼。过去的一切都不要再想了吧,他只是王爷,而她只是个无依无靠的便宜小妾,明月吗?她已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证明了。 摊牌 迷迷糊糊中,她竟然睡着了。她真的太累了,尤其昨天刚刚被司徒景南一语惊醒梦中人,她用什么来证明她是明月?她的心便立时疲惫了,昨夜先是在东方卿云房里折腾了半夜,又回到无名小院里找东西折腾了半夜,一大早她又满王府转悠寻找出逃的路,她的身也累了。 没有什么可以向他证明她是明月了,就算她说出了蝴蝶银片的秘密,他依旧不相信。她睡着了,眼角挂着一滴晶莹。 他以为那是一滴池水,轻轻揩拭了。如果他将粘在手指上的水滴放入口中,他便会知道,那滴液体很苦很涩。 他轻柔得抱起她,换下她的湿衣服,用他的睡衣包裹了她,将她抱回他的房间,放在卧榻上,用帕子擦干她沾湿了的头发。 “思月,去请司徒大人来。”他小声说,生怕惊扰了她的美梦。 思月和盼月对视一眼,唉,这女子到底有什么魔力,王爷竟然如此宠溺她!思月碎步退出去。 盼月说:“王爷,用早膳了吧?”这都快晌午了。 “嘘——”他做了噤声的手势,让她好好睡会儿吧。在那个组织里,她从来就没睡过安稳觉吧?东方卿云忽然无比痛恨哈尔巴克,痛恨那所谓的复国组织,这紫悦她是不是大凉人都还难说,说不定就是哈尔巴克他们捡来的孤儿,诱骗了来为他们的野心卖命。 不一会儿,司徒景南来了。 东方卿云只有一句话给他,“去告诉你们头人,紫悦是我的妾,无论她之前做过什么,是什么身份,她现在都只是本王的妾。本王不会允许任何人动她半根汗毛。” 司徒景南显出痛苦之色,可恶的燕人,他们竟然得计了,这女子竟然打动了王爷的心! “王爷,不找明月公主了吗?” “不找!”东方卿云说得坚决。不找才怪,只是再不会寄希望在你们身上了,等着你们自己将明月还给我,那根本就是与虎谋皮。 司徒景南落寞离开,王爷不找明月公主了,王爷不喜欢明月公主了,他应该感到高兴,以后再也没有人和他抢明月公主了,可是为什么如此难过?明月公主失去了王爷这一大助力,她以后该怎么办?司徒景南咬着嘴唇,痛恨自己,为什么他不过是一介武夫,为什么他没有东方卿云那样的聪明才智那样的尊贵地位?东方卿云所有的,他哪怕有一半也好,那样的话,他,格桑,就可以独自守护明月公主了! 司徒景南伸手入怀,摩挲着那只银铃镯子。“格桑!格桑!”明月公主的小手朝他挥动着,镯子上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 “明月,我这套功夫本来应当循序渐进,等你的臂力、腕力和敏捷度到达了能在一个呼吸之间将这块木头全部切成大小粗细均匀的木丝之时,再传授你攻击之法,可这几天,老婆子我总是心惊肉跳,似乎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我怕我命已不久已。” 熏香 “婆婆——”明月惊呼出声,她抓起柳婆婆的手,“婆婆不会的,您一定会长命百岁呢。” “唉,不说这个了。来,今天我便将我这一生钻研的刀法统统传授于你。你看到咱们的武器是菜刀,你应该猜得到,我这套功法是从切菜而来的。古有庖丁解牛之说,那便是我们菜刀门的始祖了。这刀法只有三式,每式下各有七七四十九中变化。第一式,切!第二式,剥皮!第三式,去骨!你听说过庖丁解牛的故事,你就该知道,若要想得心应手,就得了解你的菜!” 柳婆婆拿出一张牛皮纸,纸上画着是人体,人体旁边又分散有腿、手、头等组织。图画上密密麻麻写满字迹。 “本来,我应当寻一具尸体来教你,可是这里没有,我也不想去找东方卿云要,你就将就这个学吧,以后若有机会,你自己去研究吧。” 明月心中惊骇,刹那间口干舌燥。 “怎么,你怕了?”柳婆婆皱起了眉头。 明月摇了摇头,“婆婆,我不怕。我小时候见过尸横遍野。” “这就好!”柳婆婆满意地点了点头。 钻研了一白天人体结构,明月出了小院,朝野鹤斋走。路上遇到的婆子媳妇,她都不由主去看人家的骨骼皮肉,看得婆子媳妇们发毛。 进了院子,明月便去换衣服。今日的衣服一拿到手上,明月便感觉出明显不同于往日,质地柔软手感甚佳,而且有一股子淡淡的熏香味儿,除了衣物外,还有几枚花钗玉钿。 明月换了衣服,把花钗玉钿戴上发髻,出得门来,四儿便上前来说,“王爷请你过去。” 难道今日东方卿云回得如此之早。明月低垂着头,走了进去,行了礼,抬眼却见东方卿云皱着眉头。 他凑到明月身边嗅了嗅,面露不悦,“谁让你给衣服熏香的?没有人告诉你吗?本王最是不喜熏香的气味,任何熏香!”他对明月甩了袖袍,“还不滚去换了?” 明月默不作声,转身出门,瞥眼看到四儿、五儿等小丫鬟捂嘴而笑,又见思月、盼月忍俊不禁,心下便明白了几分,她这是又被暗算了。 东方卿云让她去换衣服,她却没有别的衣服可换,便换了那套粗布衣服回来。 她还未进门,东方卿云在窗边就看到她了,一见她穿得贫苦人家的小媳妇似的,心里不由火起,她这是故意做给谁看?本王让她换衣,她竟然敢赌气! 明月一进门,东方卿云就拿了脸色给她,“王府已经穷到这种地步了吗?” 明月一时没明白过来,等明白过来,不由委屈。原本她想着自己的身份,只想早日离了这里,与王府两不相欠,便什么都忍了。可如今她既然已无法寻回自己的身份了,她只是这王府的小妾,弄不好,只怕会在这王府里呆一辈子,她便不能再忍让了,否则,岂不是要被那些卑贱的小丫鬟们踩踏一辈子? 出气筒 忍无可忍孰不可忍,她抬起了头,冷言道:“王府自是不穷,只是本姨娘穷。我嫁与王爷为妾,至今未曾见过月钱是何模样,也不曾见过半匹绫罗半匹纱。王府自然有得是华衣美服,可不曾有一样属于紫悦,每日我进得此院来,便只有一套衣服给我穿,离去时,则必须还给您。王爷您口中说是赐予奴婢,却从不曾允许奴婢带半缕纱线出得这院子去。王爷今日问奴婢,王府可曾穷到如此地步,奴婢一没管家二没理财,并不知晓,再说了,即便王府真的穷了,也不是奴婢该操心的事。王爷若是为此烦恼了,奴婢唯一能做的,便是更加小心谨慎地伺候王爷。” 一直默不吭声的明月,突然振振有词噼噼啪啪说了一长串,一下把东方卿云镇住了。 这么说来倒是本王的错了?被明月这么一呛,东方卿云一口气憋在肚子里,出不来,心里窝火,厉声叫道:“来人,把时亦旋给本王叫来!” 时亦旋不一会儿便匆忙赶来,跟着她来的还有霜奴。 时亦旋一进门看见东方卿云铁青的脸,心下狐疑,王爷向来好性情,即便生气也不曾如此黑过脸?今日是那个丫鬟不守规矩,触了王爷逆鳞?她盈盈下拜,小声试问:“王爷?” 霜奴迫不及待问:“哥,出什么事呢?”来传信的丫鬟说了,王爷和紫悦姨娘说了几句话便发怒了,厉声喝问时亦旋何在。霜奴瞪着明月,莫不是这贱婢搞什么鬼吧。 明月挺了挺背,心中觉得可笑之极,明明是他无理,却叫了丫鬟来撒气给谁看。 东方卿云冷沉着脸,“亦旋,本王问你,王府可是穷得揭不开锅了?” 时亦旋茫茫然,任是聪慧如她,也猜不透王爷为何突然有此一问,便回道:“王爷您富可敌国,府内向来开源节流,年富有余。” 东方卿云指着明月,“那这又是怎么回事?为何本王的小妾作如此打扮?” 时亦旋看向明月,心中更加茫然,紫悦姨娘一进王府便是如此,王爷又不是不知道,怎么突然责问起来? “本王将这王府内院交给你打理,你就是如此打理的吗?本王可有命你不发她月钱,本王可由命你不给她半缕丝纱?” 面对东方卿云的责问,时亦旋不由泪珠滚滚。王爷的确不曾有过如此命令,可是…… 霜奴怒视明月,果然是这个贱婢捣鬼! 东方卿云见时亦旋哭了,心下便有些慌乱了。时亦旋自打进了他的家门,一直为他尽心尽力,从不曾有过半丝错处,他亦从未如此责问过她。东方卿云一时不知该如何收场,冷哼一声,抬步出去,径直出了王府去,一宿未归。 东方卿云一走,时亦旋便也哭着跑了出去。 霜奴见无忧哥哥生气了,时亦旋也伤心了,恨恨地瞪着明月,指着明月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一女两嫁的贱婢!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了,怎的?你以为你是个小妾,算半个主子了,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啊?我告诉你,亦旋就算是丫鬟,她也比你高贵比你有身份,你有什么资格寻亦旋的不是?明告诉你,不给你月钱,不给你衣服,不给你丫鬟,是我的主意,与亦旋无关,你有什么不满的,冲我来!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一个大嘴巴抽死你!”霜奴的手在明月面前扬了扬,但没有打下去。 给读者的话: 加更一章~~~ 丫鬟的挑拨 “我现在就告诉哥哥去,让他赶你出府去!”霜奴重重甩下一直指着明月的手,发出干净利落的破空之声。霜奴的功夫,虽不及东方卿云,却也算得上是个高手,她说一巴掌能抽死明月,绝不是吹牛皮。 明月浅笑,去吧去吧,最好东方卿云立即就把她赶出府去。 霜奴愤然出去,走到门口,四儿拉住了她。“霜小姐,请留步。”霜奴正在火头上,嗔了四儿一眼,“何事?” 四儿不以为意,走到霜奴跟前,说:“霜小姐,借一步说话。”四儿弄得神神秘秘,霜奴心下疑惑,来了好奇心,跟着四儿到了僻静无人处。 四儿说:“有一句话,奴婢不知当言不当言。” “说吧。”霜奴的性子最讨厌这些弯弯绕绕,不由皱了眉头。 “奴婢若是说错了,霜小姐便当奴婢不曾说过,还请不要介怀才好。” “快说,啰嗦什么。你何时见我那么小气了?” “霜小姐,”四儿凑到霜奴身边,低声说道,“霜小姐有所不知,这紫悦姨娘今日敢如此对付时姑娘,实是事出有因。” “哦?” “我们女孩儿本不该说这些话的,只是不说,又怕小姐您蒙在鼓里吃亏。霜小姐和时姑娘平时待我们这些小丫鬟亲如姐妹,四儿心里一直感念你们的恩德,如今有些事看在眼里,若是不告诉你们,让你们平白吃了亏,奴婢必将愧对于心。不得已,只能做一次传话的小人,只要霜小姐和时姑娘得已保全,奴婢这小人做得也值了。霜小姐,你可不知,这紫悦姨娘已与同王爷圆了房。” “啊?”这事儿,霜奴和时亦旋还真不知道。野鹤斋丫鬟们不说,东方卿云不说,霜奴和时亦旋上哪儿知道去。 “这些个夜里,紫悦姨娘夜夜都在王爷房里,王爷还亲自给她梳头沐浴呢?” “沐浴?”霜奴眼球都要掉出来了,脸上一下便浮起两朵红云。 “是啊。王爷平时多严肃多正经的人,偏偏这紫悦姨娘以来,唉,王爷什么出格的事情都做出来的。紫悦姨娘还让王爷和她在花园里……” “在花园里做什么?” “那个啦。” “哪个?”霜奴一脸疑惑,她不懂。 “啊呀,就是那个啦。” “到底哪个!”霜奴急眼了,声音不由拔高了几分。 “就是……”四儿附耳在霜奴耳边嘀咕了几句,霜奴的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 霜奴怒道:“贱婢!” 四儿又说:“听有经验的媳妇婆子们说,这紫悦姨娘的来历只怕不简单,恐怕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所以呢,霜小姐和时姑娘还是小心为妙,像她那种女子,自幼便是学着如何勾男人,如何挑拨离间如何陷害作践人的,再说了,霜小姐你和王爷再亲,又怎抵得过这枕边风?” 霜奴急了,“这可怎么办?”一想到无忧哥哥身边多了个害人的狐狸精,无忧哥哥会不会受伤? 四儿低语:“霜小姐,以奴婢之见,您还是尽量不要招惹紫悦姨娘的好,离她远点吧,您身份是王爷的妹妹,她一时半会儿的应该不会算计您什么,霜小姐,您还是尽力回避她吧,啊?” 给读者的话: 加更第二章~~ 婢女之哀 霜奴的脾气,四儿再了解不过,四儿越是这样说,霜奴便越是不服气。尤其四儿说“您身份是王爷的妹妹”,令霜奴如鲠在喉。霜奴不要做他的妹妹!她要做他的…… 霜奴的心思全王府的人都知道,除了东方卿云。也许他也知道,只是假装不知。 在沉默中爆发过了,明月却没有一点爆发后的轻松快感,反而愈加沉重了。 明月的无名小院,第二天便热闹起来,丫鬟媳妇们来来往往,给王府唯一的姨娘送来了锦被华衣,就连桌椅板凳也都换成了高等用品,除了院子那堆木柴,无名小院里里外外都染上了王府的尊贵。 时亦旋打发了四个媳妇四个小丫鬟两个大丫鬟过来伺候着,小院一下拥挤了。 不过,明月要习武,这些人在院子里反而扎眼碍事,明月便将她们打发回去。 时亦旋愈加恼了,这紫悦姨娘既然在王爷面前说她这个总管薄待了她这姨娘,打发了丫鬟媳妇去,又不要,难道嫌分派的人还不够机警伶俐?时亦旋便叫了自己的贴身丫鬟紫珠和紫婷,命她们去无名小院伺候紫悦。 紫珠和紫婷极不情愿,磨磨蹭蹭,直到傍晚时分才来到无名小院报道。 紫悦委婉告诉她们,院里不需要丫鬟,有婆婆和傻姑在,便够了。紫珠撅起了嘴,气哼哼道:“姨娘你真会作贱人,你是说我们还不如老婆子和大傻子?” 紫悦连忙解释:不是这个意思,真不是这个意思。烦恼二位姐姐回去告诉时姑娘,这院里真不需要丫鬟。她送来的东西,我都很喜欢,改日有空,我定亲自去她那边拜访答谢。至于我这里为什么不需要丫鬟,王爷心里有数,让时姑娘去问王爷吧。 紫悦自认自己说的话滴水不漏,应当不会让时亦旋多心,可紫婷、紫珠怒气冲冲回到时亦旋的璇玑苑,哭诉道:“紫悦姨娘说了,她不要我们,至于为什么,让姑娘你问王爷去。人家现在是王爷的红人,咱们这些丫鬟可无权管人家,人家可说了,就算时姑娘您亲去,她也是如此。” 时亦旋气得浑身发颤,自打入这王府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如此受气,第一次发觉原来自己这个丫鬟的身份是如此卑贱。 在丫鬟面前,时亦旋隐忍着,厉斥紫珠、紫婷道:“紫悦姨娘本就是王府的半个主子,她如此说,并无不妥。我给你们说过多少次,主子的话,这些做奴婢只有听着的份,然后尽心尽力做事便是,切忌不可搬弄是非,更不可说主子的不是。我的话,你们是不是全没有记住?” 紫珠、紫婷赶紧跪下,哭泣道:“时姑娘的教导,我们一日不敢忘,不,我们片刻不曾忘。” “记得就好,下去吧。”时亦旋打发走了丫鬟们,独坐窗前,看着窗外花团锦簇,不由潸然泪下。纵是聪明伶俐蕙质兰心又如何,雨打芭蕉花溅泪,怎奈孤苦无依一婢子? 赔礼 “亦旋——”是谁柔声呼唤? 时亦旋慢慢回头,却见东方卿云正看着她,款款情深。时亦旋赶紧抹着眼泪福身下拜,“奴婢见过——” “诶,亦旋,不是早和你说过,没有外人之时,无需行这些俗套礼节。”东方卿云扶起时亦旋,用手指温柔的为她揩拭泪珠,“亦旋,伤心了?对不起,我昨日里不该那样斥问你!这事说来,错的是我。若不是我一直默许,你也不会如此。昨日紫悦突然责问我,我一时心慌意乱,只想找个台阶下,便拉了你来垫背,你大人大量,就不要怪我了,好不好?” 时亦旋原本悲伤落寞的心一下涌满了幸福欢喜,她本不指望王爷道歉,别说为王爷受一点过,便是为他死了,她也毫无怨言。她掩饰不住内心的欣喜,破涕而笑,“王爷,您这是说得什么话。本来就是奴婢的错,王爷怎会有错?” “王爷又不是神仙,怎么会不错。再说了,即便是神仙,也有犯错的时候。”东方卿云拉着时亦旋的手,牵着她往外走,“来,今晚我带你和霜奴逛庙会去,算是给你赔礼,可好?” “王爷,”时亦旋娇俏笑道,“王爷带我们出去玩,我自是高兴的,可是,如果王爷说这算是给我赔礼,我可不去了。” “为何?” “王爷本没有错,自然无需向奴婢赔礼,即便王爷错了,也是无需向奴婢赔礼的。” “哪里来的荒诞道理?”东方卿云刮了时亦旋的小鼻子,“我何时将你当奴婢了?来吧,一会儿到了街上,你喜欢什么便捡什么?今晚,什么都由得你。” “真的?” “当真!” “那我可要搬座金山回来!” “哈哈哈……好好好!” 东方卿云牵了时亦旋的手出了璇玑苑,便往野鹤斋来,他本是想叫上紫悦姨娘,可进了野鹤斋门口,看到明月侍立在门口,他又觉不妥。明月今日穿了一件淡如烟尘描绣芙蓉花绫裙,正是王府半个主子应当穿的美服,样式是时下最新的,做工是最精细的。就算王府的绣女裁缝均是一等一的快手,一日之间也万万不可能赶出如此精美的服饰来。这是时亦旋昨日里连夜去了皇家御用的绣房,将绣房里为宫中妃子们绣好的成衣,拿了来救急。 东方卿云一见明月这穿着打扮,心下便明了,当下握住时亦旋的手不由紧了紧,心中又是疼惜又是赞赏,这女子乃是天下贤良淑慧之第一人也。 正在东方卿云对时亦旋大为心动之时,却察觉手中的小手缩了一下,再看时亦旋时,时亦旋已低垂了头,修长的玉颈泛着淡淡红霞。 东方卿云便放弃了原先的打算,心道紫悦和时亦旋怕是不对路,暂时还是不要一起出去的好,免得大家都不开心。先把时亦旋哄开心了,明日再陪紫悦吧。想到这里,东方卿云拉了时亦旋出了野鹤斋,往霜奴居住的霜风亭去,叫上霜奴,三人换了便服,时亦旋做了男儿打扮,霜奴依旧是女侠装扮,出了王府,逛庙会去了。 夜袭 明月见东方卿云进来,便迎上前去行礼,孰料她才刚一抬步,东方卿云又拉着时亦旋转身往外走了。 明月倒没觉有什么不对头的,只是看着东方卿云与时亦旋手拉手态度暧昧,心里泛酸。却听到廊檐下思月及四儿等丫鬟嗤嗤的笑声。就听四儿说:“呀,怎么就走了呢?奴家打扮得这么美,嗯,给谁看啊?” 另一个又说:“要是再走快点,说不定能挨到爷的衣袂,可惜啊要走出弱柳扶风的味儿来,又如何走得快?” “……” 明月自是听出这些话语里暗含的讥讽,想东方卿云今日多半不回再回这院子,便也朝院外走,打算回她的无名小院去。却又听到一个丫鬟说:“呀,恐怕要跑起来,才能追得上了!” 现今明月的身份地位已得到了东方卿云的认可,尤其昨日时亦旋也被王爷斥责了之后,思月这些丫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欺负明月了,更不敢上前来拦着她对她喝三吆四,只能拿这些不阴不阳的怪话来气她。 明月对自己说,犯不着与这些丫鬟嚼舌斗气,自我宽慰一番了,心中仍是添堵,三步并着两步,回了无名小院,依旧换了粗布衣服,拿了菜刀练习起来。 柳婆婆见明月去而复返,上前询问,明月笑道:“王爷今日有事,刚刚出府去了,我看那边没什么事,便回来了。” 柳婆婆拿出一截削成*人形的木头,让明月练习、辨认人体组织纹理结构,教她如何下刀最为省力,教的教得简练平淡,学得认真严肃,似乎她们在谈论的不是人,而是猪肉。 夜色笼下,无名小院里,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呼——呼——呼——明月手持菜刀,一下,一下,重复中,一个简单的削切动作,每一次手臂伸出的弧度和高度都不差丝毫。重复,一千次,一万次…… 柳婆婆在廊檐下坐着,看着,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她没有选错人,这个女子的毅力比当年的东方卿云更坚决! 王府高墙之外,五道人影悄然聚结。 “东方卿云出去了,他还带走了霜奴。” “府里还有司徒景南,柳婆子!老二,老三,你们负责把这两个人引开。” “嗯。” 五道黑影分散开来。 一道黑影纵身进了王府。 没过一会儿,黑影又以极快的速度掠出了王府,他后面,跟着一道如箭的身影,正是王府护卫长,司徒景南。 两道黑影,一前一后消失在暮色之中。 四道刚刚才隐去的黑影再度出现,“老三,该你了。” 嗯!一道黑影射入王府,飞檐走壁,在王府房顶之上飞快奔驰,直奔内院。 柳婆婆双目微睁,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但是她没有动。她已淡出江湖多年,即使在这王府中吃住,但她并没有义务为东方卿云看家护院。 那道黑影很快退出了王府,与他的同伙在高墙外聚集,“王府的侍卫都动了,应该是司徒景南刚出去时做了安排!” “这司徒景南真不可小觑!” 俘虏 “老婆子没出来,怎么办?” “不管她,老四、老五,你们去引开侍卫!” 四道人影,分成两队,进入王府,其中一队很快就与王府侍卫打斗起来,另一队则悄然潜入王府内院。 此时内院的丫鬟仆妇们纷纷起来,虽然心中害怕,却不十分惊慌,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来人不是图财,便是冲着王爷而来,今天王爷根本不在府里,无需为王爷的安危担忧。再者王府的护卫各个训练有素,一定能很快抓到刺客,重还夜的宁静。 明月听得外面异响,望向柳婆婆。柳婆婆对她说:“紫悦,你回房休息。”走上前来,从紫悦手里接过菜刀去,提在手中。 “婆婆,你也回房去吧。王爷并不在府里,他……”他是安全的,无需担心。 柳婆婆对明月摆摆手,催促道,“快回房去,去傻姑房里。”说着,一脚踢起一块木屑,打灭了灯笼。 明月摸黑进了房,回身关门,却见月光下,一道人影越墙而进,转眼便和柳婆婆缠斗在了一处。 明月赶紧走到卧榻前,猛力推正熟睡的傻姑。 傻姑正睡的迷糊,很不高兴,嘟囔着,“呜……我要睡觉觉……”明月道:“傻姑,快起来,有人欺负婆婆!” 傻姑一听有人欺负她婆婆,急了,腾地坐起,喊道:“婆婆,婆婆!谁欺负我婆婆!”傻姑外衣也不穿,就穿着中衣跑了出去。 明月紧跟着傻姑后面,她的菜刀功法尚浅,便随手提了根木棍子,也要上去帮忙。 柳婆婆喊道:“傻姑,带你师姐走!”又对明月说,“紫悦,你走!”说话间,柳婆婆与那黑衣人已过了四五招,菜刀碰到黑衣人的短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火星四溅。 明月提着木棍,想来自己上去也是无用,一面大声喊道:“刺客——有刺客——”一面冲向院门,将已被修好的院门打开。 明月才一拉开院门,后颈上猛然一痛,她人便扑倒了,跟着便失去了知觉。 恢复意识时,她手脚都被捆缚严实了,嘴上也被堵了布团,淡淡的月光下,她只能勉强辨识出自己是被人提了腰,在房顶上飞快移动。 大约过了半刻钟,提着她的人才放慢了脚步,换了只手,将她夹在肋下,跳入一个院落里,拖进了房。 明月被扔到地上,她抬眼看时,那将她抓来之人,一身黑衣,蒙了面,看不清模样,但一双眼睛凶悍如狼,令她心惊肉跳。 黑衣人拿了一张画像出来,在明月面前一对比,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过一会儿,又进来了四个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个满身是血,嘴里骂着:“他娘的,我这胳膊被那老乞婆废了。”他撕开衣袖来,肉便一片片掉落下来,如同等候下锅的肉片。 明月看到这些肉片,便知道这人正是与柳婆婆相斗的那一个,他竟然来了这里,不知道柳婆婆如何了?有没有受伤? 另外四个人见到同伙如此伤势,也骂了起来,大家都去看那人的伤,给那人敷药包扎。 给读者的话: 不是名次下降,是从新文变成旧文,和其他三个月前发的书归到一起了,所以排名自然降落了~~~ 证据呢 明月趁机朝墙边挪了挪。她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双腿也被捆着,移动起来很是不便,她蹭了好些时候才蹭到了墙边。 那几人倒是看到她了的动作,只当她害怕了想离他们远点,也不去管她。她手脚都绑着,嘴也堵了,能有何作为? 到了墙边,明月用指甲划破自己的皮肤,估摸着位置,用血在墙上画下了一个圆形。 那些人处理好了同伴的伤口,这才来审问明月。 雪亮的匕首抵在明月喉头,堵着她嘴的布团被扯掉,“孟致和是你什么人?说!” 明月浅笑,“你们是在找大凉公主明月吧?” 几个蒙面黑衣人交换了个眼色,纷纷露出欣喜之色,看来,这一次他们终于抓对人了。 “如果我说我是明月,你们信吗?” 黑衣人沉默了,十几年来,他们一直在追寻明月的下落,无论死活,他们若是不能带回明月,他们的任务便不会结束,他们便不能回家。 可是,眼前的女子说她便是他们要找的人,他们却无法激动起来。沉默了一阵,抵在明月喉间的匕首缩了回去,那人把玩着匕首,“你可有证据证明你是明月?” 明月正要启口,那人又立即用匕首制止了她,他摇晃着匕首,“你先别急着回答。你猜得不错,我们就是在找明月。我不管你不是真的,只要你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是明月的身份,我们不仅不会为难,而且还会好吃好喝供着你。只有一条,你得跟我们回燕国。” 另一个说:“不错。就算你不是,就算你的证据不是特别充分,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帮你。” “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明月是燕国悬赏缉拿了十余年的人。”明月能理解这些人的心思。他们一定很想很想回家,就像她自己一样。离开了草原就好像鱼儿离开了水。 “什么好处?大凉的公主,就算大凉亡了,公主还是公主,我们陛下难道还会薄待你吗?” “那些反燕复凉的乱党之所以能猖獗横行,不就是因为有你么?如果你代表大凉投降了,乱党自然不战而败,你便是为陛下立下了头等大功,你认为陛下难道不该厚待你吗?” “我看你的模样绝佳,说不定陛下一高兴,赐你为妃,他日生下麟儿,你的富贵又岂是能限量的?”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讲了许多认下明月身份的好处。明月默默听着。他们说的,明月又何尝不知? 燕国已经占领了大凉的全部领土,却一直无法彻底征服大凉人民,因而内乱不止,若是明月现在站出来,站到燕国的一方,代表大凉投降,大凉遗民便失去凝聚力,反燕复凉势力不攻而破。 “除了记忆,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我的身份。”明月说。“但我可以对天起誓,你们抓到的人就是大凉小公主明月。你们带着我的人头回去交差吧,我是不会投降的。” 这下轮到五个黑衣人沉默。 一个女人的头颅,这世上何其多? 没有证据,即便他们带回的是真正的明月,谁又会信? 暗号 “你再想想,你身上可有什么东西是独一无二的,只有大凉公主才有的?” 明月摇头。本来有,可是那东西她早十年前就交给了东方卿云。 “你说除了记忆,那么你想想你记忆中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有大凉公主才知道的?” “也许有吧,我那时候八岁了,许多事情还是记得的。不过,你们又如何来断定我这些话不是胡编乱造的,或者听人所述?” 明月自己都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这些人更是束手无策。 但最后五人还是选择了相信明月,合计着先把明月弄回燕国去,就算到最后无法证明她就是明月,她该死,就死,他们最多落个办事不利的罪名,还被打发回来继续找人,至少回去过一趟了。 害怕明月不配合,这些人还是把明月弄晕了。 他们将明月带出这房间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明月刚刚靠过的墙壁下方,赫然有一个血色圆形标记,尽管血滴让标记有些模糊,却仍能看出是圆环的痕迹来。 这五人化装成商人,将明月装着麻袋里与货物混在一起,出了大汉京都,踏上了去燕国的旅途。 为保证明月能活着到燕国京都,这些人到了荒野道路上,便从麻袋里拧出明月来,松了绑,扯下堵住她口的布团子,让她坐马车上,活动活动手脚。 明月说要如厕,他们也放她去,不过得用个绳子拴住她的腰,也不许她走远。 明月本也没想逃,以这些人的功夫,逃是铁定逃不掉,说不定还会激怒了他们,枉送了性命。她只想利用一切机会,在地上、树上、石头上,留下月环标记。每个月环她都留下一个缺口,月环的缺口方向便是他们前进的方向。 但愿组织上的人能碰巧看见,就算无人看见,她盘算着,从大汉到燕,途中必定会经过大凉,在大凉的土地上,一定有人能识得这些记号。 行了七八日,这些人见明月一直不吵不闹,很是安静,对她的监视和警惕都放松了不少。后来即使到了人多的街市也不将她装入麻袋了,只是给她戴了斗笠垂了面纱,遮去容颜,由一人在她身侧严密监视。 这就给了明月许多留下暗号标记的机会。 快到大汉边境的时候,明月在茶水摊的廊柱上看到了回应记号。圆环里划上了一颗星星。 明月暗自松了口气,终于又和组织上的人联系上了。只要回到组织中,见到爹爹孟致和,她的身份便找回来了。她相信爹爹一定能为她证明一切。 这茶水摊就位于官道上,但附近人烟稀少,再往前走,转过弯便进山谷了。此时茶水摊上一个客人也没有,只有一个卖茶的老头儿立在凉棚下,守着烧水的炉子。 “在这儿歇会儿,喝点水吧?我渴了。”明月说。 那五人本不欲歇脚,至于茶水、干粮,马车上原本有准备。明月见他们犹豫,便念叨道:“唉,连口热茶也不让喝,天天喝冷水,喝得我肚子痛。”说着便捂起肚子皱起眉头来,似乎肚子真的很痛的样子。 给读者的话: 么么~~~ 有毒 其中一人便说:“天色尚早,歇会儿就歇会儿吧。” 九人下了马车,在茶水摊上坐了,卖茶水的老头儿上前来倒茶,明月端茶十,手指交替,做了接头的暗号。那老头儿立即便用同样的手势回应了她。 这种路边的茶水摊通常都是用的大碗,那茶水也是早泡好了的,仍你再高贵的客人来,也是这个,没有别的特供。 这老头儿挨个儿掺了九大碗茶水,便转身朝炉子走去,一面走一面咳嗽起来。 明月听出那咳嗽声中的暗示,这茶水喝不得,便端起碗来,对着碗吹着气,并不急着喝。 五名燕人并不生疑,这水本来就热,她一个女孩子娇气,吹一吹凉一凉再喝也正常。 他们拿起碗了,便一口干了。 但紧跟着,其中一人就将口中茶水喷了出来,摔了碗,大喝道:“有毒!”其余四人也跟着吐出了茶水,跳起来,踢翻了桌子,抽出藏在衣服里的短刀来,便拿卖茶水的老头儿去。 那老头儿一概老态龙钟之态,提了火炉上的水壶朝五名燕人扔去,又一脚踢起火炉,令火炉飞向燕人,一个燕子掠水,掠出了凉棚,从腰间抽出一根软鞭来。 凉棚的地下忽然蹿出四五个人来,各个手持锃亮利器,与那五名燕人打斗在一起。 明月大喊着:“打劫!黑店!”丢了茶水碗,故作仓惶状,朝官道上奔逃。 燕人见明月跑了,便分出一人来追明月,但被茶水摊下冒出来的人给拦截了下来。 明月跑出十几丈远,才想起应该利用拉马车的马匹,骑马会快得多,她回身一看,却见自己组织的人已落出败相,几个人已被挑翻在地,那五人中的一个正朝她奔了过来。 明月撒腿便跑,骤然马蹄声起,山谷中冲出十余骑来。明月一见,当头那大马上坐的正是养父孟致和,她心中大喜,使出吃奶的力气来奔着养父跑去。 马匹转瞬到了跟前,孟致和一弯身一勾手,将明月提上了马背。其余人的马匹依旧向前,迎击那五名燕人,只有孟致和拨转马头,朝山谷奔去。 “爹爹——”明月抱着孟致和,失声痛哭。这经月的委屈,一股脑地奔泻而出。 马蹄声急,孟致和痛声道,“小姐,老奴来迟了。”进了山谷,孟致和便弃了马匹,在马**上猛插了一刀,让那马继续疾驰而去,他则带着明月往山上走。“小姐,现在不是啼哭的时候。我们先脱离险境,这五人都是燕国有名的刺客,刚才下毒不成,我们的人断然敌不过,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我们先入林中,暂且躲避躲避。” 明月点着头,她听爹爹的。 林深树茂,父女二人寻了一个山洞躲避起来,等待接应的人。明月此时已不哭了,今日来救她的人,除了爹爹,都死了吧?她想到之前自己不过才跑出十几丈远,回头看时,就已有好几人倒在地上不动了。 没有了 “唉,没办法,组织里的高手这些年都被燕国追杀殆尽,年轻人又贪生怕死,只剩下我们这帮老骨头了。”孟致和喟然长叹。 明月心如刀绞,含泪道:“爹爹,都是我连累了大家。” “不,小姐,是我们这些老奴没有照顾好小姐。本来想着让你嫁个富豪人家,日子就算不如当年做公主时的风光,也能衣食无忧,谁料到老奴瞎了这双狗眼,竟看错了人!”孟致和说着扇起自己耳光来。 明月赶紧拉着,岔开话题,“爹爹是如何寻到我的?” “唉,”孟致和又是一声长叹,“自打雯雯出了事……唉……”说道亲生女儿孟雯,孟致和老泪纵横,明月更是自责。如果新婚之夜不出那样的事,那一次死的便是她明月吧。孟雯虽然害她失了名节,成了东方卿云的小妾,可孟雯到底是孟致和嫡亲的女儿,孟致和对明月恩重如山,明月又怎会与孟雯计较这些,如今看到孟致和流泪,明月不由潸然泪下,愈加自责。 “我就天天提心吊胆,生怕他们会寻到你,”孟致和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将霁儿送出京城后,便悄悄返了回来,潜在暗处打探你的消息,我听说东方卿云那狗贼对你不好,便想寻了机会进来,带你离开,却……唉,那日王府遇刺,你被人劫走了,我第一时间便知道了消息,赶紧向组织里汇报了,我们这些老奴们,各个都是心急如焚,便放下了一切,全力寻你。前日我们才在无意中发现你留下的暗号,便一路赶到这里,设计了这条计策,救你出来,唉,没想到这五人竟然察觉了,下毒未成,唉,小姐,咱们的人又少了,老主人交代的事只怕……唉……” “爹爹……”明月心中揣测孟致和反复叹息的意思,再看孟致和一脸悲愁,便已明了**分。这些人恐怕是组织最后的力量了,为了她已经死了许多人,而且这种无畏的牺牲还在继续着,难道真要的至到所有人都死掉才罢吗? “爹爹,我们放弃吧。我不想做什么公主了,我们就做普通人不好吗?” 孟致和只是摇头,“谈何容易?老主人的仇不报了吗?那些死去的兄弟姐妹,他们的仇不报了吗?” “冤冤相报何时了?”明月口里这样劝慰孟致和,这话却没在她心里过,这仇,她一定要报,只要她活着,只是,她不想再连累别人了。她后悔了,之前就不应该向大家求助,让大家平白为她去死,她应该老老实实和他们一起回燕国,说不定还能寻到刺杀燕皇的机会。 “仇可以不报,但我们这些大凉遗民该如何生存呢?燕国对我们的策略是赶尽杀绝,我们现在大草原上根本没有立足之地。公主,退也是死,进,也是死,不如拼一场,死而无愧。” 明月无话可说。 孟致和又说:“公主,你无需操心这些,你只要好好守护住老主人交给你的遗物,等待时机,其余的就交给我们去做,只要我们这些老骨头还有一个活着,复兴大业就必须要进行下去!而且,我们相信,只要公主你守护好老主人的遗物,咱们就一定能成功!公主,你可一定要坚持下去!” 翻脸 明月不住摇头,泪水如断线的珍珠,簌簌滚落,“爹爹,没有遗物,没有遗物了!” “什么?”孟致和大惊失色。 “没有遗物了!”明月摇着头,哭泣着。 “不可能!老主人临终前明明有交代,他已将遗物的地址告诉公主知晓,并嘱咐公主您成年之后,定要亲自取。”孟致和的脸色在瞬间变幻了数次,愤怒、惊诧、失望等等复杂的情绪从他脸上一滑而过。 “是,本来有的。可是我没有保管好,爹爹,对不起!对不起!”明月扑倒孟致和怀里,痛哭着。 孟致和深吸了口气,压抑着一腔怒火,尽可能地柔声道:“你去过放置遗物的地点了?” “没有,可我把地图丢了。”明月从孟致和怀里抬起来头来,抹着泪水。 “丢哪里了?我们去找!”孟致和捧起明月的脸,用手指为她揩拭泪水,他慈爱地看着她。“不哭啊,我们去找,一定找得到的。” “不要了,爹爹,我们不要了。那些东西不过是身外之物,我们不要了。我们不起兵,我们不光复大凉,我们就做普通老百姓,好不好,爹爹?”明月抓住孟致和的手,泪珠滚滚。 “就算是身为之物,你总该告诉爹爹怎么丢了的,在哪里丢了的吧?”孟致和猛然抽回手,露出愤怒失望的神情。 明月抓回孟致和的手,“爹爹,不是明月不说,是说了也没有用。我们拿不回来的。” “拿不回来?你知道地图在哪里?” “是。” “在哪里?”孟致和逼问着,目露凶光。 “在东方卿云那里。” “东方卿云?他那么对你,你还给他?” “不是,是小时候。小时候他问我,我便告诉他了。” “是个什么样的地图?他不给,我们想办法偷也要偷回来。就算咱们不要,也不能白白便宜了那个狗贼。” “是个蝴蝶形的银片,藏宝的地图就刻画在上面。” “还有别的吗?”孟致和眸子发亮,露出欣喜之态。 明月摇了摇头,她没有说长命锁,那锁虽然值钱,却没什么用处,有用的便是那蝴蝶银片,拿着它,去了万花谷,才能开启大凉先祖遗宝。 一声冷哼从背后传来,明月猛然回首。来人身着绿装,戴着面纱,明月看不到她的脸,却感觉到了对方的敌意。明月的心猛然一缩,奔腾的泪水猛然止住了,就连刚刚滚出眼外的的泪珠儿也不敢稍动了,挂着下眼睑睫毛上,颤抖着。 “呵呵,你终于肯说出来了!难怪你以前不肯说,是怕我爹爹会把你丢出去喂狗吧!你这个骗子,在我家骗吃骗喝了那么多年,你终于肯说出真相了?原来你早就失了那宝贝!”来人缓缓扯下面纱,露出残忍的笑颜。 “袭兰姐!”明月低低惊呼,来人的样子竟然和她的随嫁丫鬟袭兰,不,确切的说是孟致和的亲生女儿孟雯,一模一样。 “死而复生”的孟雯上前甩了明月一个耳光。 “啪!”这一巴掌很重,明月人一下就被扇得摔倒在地,嘴角溢出鲜红液体来。 给读者的话: 蜗牛最近忙死~没时间回复亲们的留言,请亲们谅解,你们的话蜗牛都看了,蜗牛会努力的~~ 残忍 “我叫孟雯,不叫袭兰!你看清楚!”孟雯上前抓起明月的头发,将明月揪起来,强迫明月看她。 明月看向孟致和,“爹——” 孟致和却露出了明月从来没见过的冷漠表情,他的手在脸上一抹,竟然抹下一张脸皮来,换了一副容颜,换了一张凶悍的脸。 “你竟然假冒我爹!哈尔巴克!”明月的情绪陡然激动,脸涨得通红,她奋力扭动身子,无奈头被孟雯揪住,挣搏了几下,却是无法翻身起来。 孟致和哈哈一笑。 孟雯冷笑道:“你看清楚!那是我爹,不是你爹!孟致和本来就是我爹扮的!真正的孟致和早在十年前就死了!” 孟雯的话无异于冰水一盆,一下就将明月浇了个透心凉。她勉励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追问:“那你呢,你又怎么没死?你不是……” “哈,你听说我死了的时候,你是不是高兴了很久?告诉吧,那不过是我的金蝉脱壳之计罢了,东方卿海那个蠢货,姑奶奶我才懒得奉陪他!”原来孟雯是故意将明月是从外面抱回来的女孩一事告诉给了东方卿海,东方卿海果然守不住秘密,给说了出去。而那五名燕国刺客的行踪早就在哈尔巴克的掌握之下,通过东方卿海的嘴将这一消息泄露给燕国刺客,而那日孟雯出了王府后不久,便悄然离开了,马车里坐的是穿了侯爵夫人衣服的丫鬟而已。这也正是为何当时那尸首寻回来时面目全非的缘由,不过是哈尔巴克特地派人在燕国刺客之后作的罢了。 哈尔巴克这么做,同时也是为了将这些燕国刺客引到明月这里,而这些燕国刺客果然掳了明月。 明月心中有太多疑问,哈尔巴克却不想与明月做更多的解释,只是淡淡地吩咐道:“杀了吧,没什么用了。” 什么恩重如山?什么慈爱柔情?原来都是假的!到最后,只有这一句,杀了吧,没什么用了,才是真的! 孟雯却不想轻易杀了明月,这些年她一直做丫鬟,心里憋屈得慌,早就等着今日的报复了!她一面对明月拳打脚踢,一面怒声叱骂,她不仅要在**上折磨她,还要在精神上击垮她。 “我们养你这么多年,给你好吃好喝,把你哄着供着,你却不懂得知恩图报,竟然一直严守宝藏的秘密,不肯说出来!你有今天,都是你自找的!若是你早点说出来,我们早就给来个痛快的了。告诉你吧,从把你嫁给东方卿海开始,我们的计划就开始了!东方卿海不过是我们的一枚棋子而已,他还以为我们真的巴结上了他,还给我爹说事成之后必然重重赏赐,呵,东方卿海真的给我好多钱,不过这些和大凉的宝藏比起来根本就是微不足道。可是,就算在那种情况下,你竟然也无动于衷,还是不肯说出宝藏的秘密来。我们只好继续下一步,告诉你吧,就算我们派特木耳他们来探视你,也不过是想看看你死了没有,可没真想要将你救出来!没把你逼到绝路,我们是不会救你的!怎么样,这一次你是不是很感动?为了你,死了那么多人!其实都是假的! 不要睡要醒着 “那些燕人早就中了毒了,否则以他们的身手,怎么可能没有察觉茶水摊有埋伏?你真是个白痴!别狂妄自大了,才没有人会为你死!那些勇士都是我爹爹辛苦十几年在苦心栽培出来的,他们可都是我爹的宝!怎么会你这种贱人而死?想知道我们下一步的行动吗?下一步,我们会起兵反燕,到时候,坐在大凉旗帜下的公主,将是姑奶奶我!我将会是大凉复国后的女王……” 往事一幕幕在明月脑海上前,那些父慈家和的景象,竟然都是假的!泪水伴着血水,流下了,染红了山洞潮湿的地面。 等得久了,哈尔巴克不耐烦了,催促道:“快点吧。”说着,先行出了山洞。 孟雯也发泄得差不多了,猛然抬起腿,一脚重重踏在明月后背上,听得脊骨断裂之声,孟雯露出满意的笑容,拍了拍手,走出山洞,在山洞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明月,冷笑,“我们把你养得白白嫩嫩,倒是便宜了这山里豺狼了。” 明月的心已痛得麻木,身上已痛得失去了知觉,她却还强撑着。 她想爬到山洞外去,这身子这四肢都不听使唤,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努力睁大了眼,将这世界看得更仔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不过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 山洞外传来了匆忙而杂乱的脚步声。明月听得有人说:“王爷,这里有个山洞!” “下去看看!”东方卿云冷漠的声音飘下来。 到底来了多少人,她一概看不见,她只看到了他,看到他踉跄着朝她奔来,她想伸出手去,就像小时候那样,将手交到他的手里,对他说一声,“云哥哥,我怕。”可是她动不了手,张不了嘴。她只能定定地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他抚摸着她的脸庞,柔声道:“我来了,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们会这样对你!该死的,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她轻轻地舒了口气,缓缓闭上眼。 耳边听得他焦急的呼唤,“不,你不能睡!不要睡!”他轻轻拍打她的脸庞,往她嘴里塞入一粒药丸,帮助她吞咽下去。“不要睡!要醒着!” 若是睡了,便再也不能醒过来了吧。 她听话 ,不睡,可是好困。云哥哥,好想听你再叫我一声,阿月。 “紫悦,紫悦——”他温柔地呼唤,看着她满身的伤,他的心一阵阵痉挛,痛,不可言喻。 这种心痛的感觉,让东方卿云猛然醒悟,不知何时,这便宜小妾已打动了他的心。否则,为何会因她而难过? 在这之前,他还沉稳的部署准备,可是当他看到她倒在血泊中,他的脚发软了,悲痛突兀地袭击了他。 刹那间他失去了他惯有的冷静和城府,他没有办法再掩饰他的情感,他精致地五官痛苦地扭曲了。 奇_书_网 _w_ w_w_._q_ i_ s_h_u_9_9_ ._ c_ o _m 其实这种事,已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之前他都没有察觉,为何他总是对她发脾气,为何他总是有意要冷漠地对待她,即使聪明如东方卿云,他精确的计算一切,可他还是计算漏了一点,他算漏了他个人的情感! 重伤 也许,当她拍在井边上奋力挣扎,不让那些人将她抛入井中之时,他就爱上了她。 不,也许更早,当他和她赤果果地躺在华美锦被下之时,他就爱上了她的芬芳。 东方卿云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他怎么会一直以为她之所以挑动他的神经,是因为东方卿海的可恨,是因为哈尔巴克的可恶? 当他看到她与司徒景南争吵的时候,当他看到她在司徒景南的斥责下那么凄苦彷徨,他便想要上前保护她,可是他竟然误会了他自己的心,他竟然认为如果对她示好,将她笼络过来,可以使一处很绝妙的反间计。他真的那么做了,疼爱了她。 疼爱她的时候,他的心情是多么舒畅,可是当他发现他的美男计失败,她依然固执地要为那个组织服务的时候,他是那么愤怒。他怎么就发现自己的反常呢?若是平时,一个计谋失败,他会如此愤怒吗? 他分明是因为失去她的爱,而感到痛苦! 可笑,他竟然不知道! 东方卿云的手下中有懂医术的,迅速给明月的伤势做了简单的处理,用了衣服作出软布担架,小心翼翼地将她往山下抬。 东方卿云机械得跟着大家走着,生平第一次,他感到畏惧。 他好怕,他不知道如果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该怎么办? 撕心裂肺地痛,让他步履蹒跚。 …… “王爷,放心吧,紫悦姨娘已经脱离危险了,不会有事了。”一个侍卫劝慰道。 年迈的老郎中点了点头,“嗯。她的命已经救回来了。多坚强的女子啊,老夫行医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伤成这样还能活下来的。” 那五名燕国刺客的行踪,被哈尔巴克掌握着,同样也被东方卿云掌握着。 其实明月被掳走的第二日,东方卿云的人便寻到了她的踪迹,她留下的那些暗号,哈尔巴克的人看得懂,东方卿云的人同样看得懂。 只是,东方卿云一直按兵未动,他倒要看看这些燕人最终会将他的便宜小妾弄到那里去,他很想知道,这个便宜小妾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所以他及他的人,一路追踪到此。 他乍见孟致和,也是吃了一惊。孟致和自此那夜之后就销声匿迹,似乎世间从未有过此人一般,现在去突然从地底冒出来似的,如何不叫东方卿云心惊? 他本来想抢过那五名燕人,从他们口中问出一二来,可这些燕人竟然全都毒发身亡了。原来哈尔巴克早就在不知不觉中给这些燕人下了毒,那些茶水的毒不过是个诱发他们体内毒素的引子罢了,这些人嘴唇一沾染上毒引子,体内潜伏的剧毒立即爆发了,强撑着搏斗了一番,便统统毙命。 他派去追孟致和的人上了当,追着那匹马去了,等发现追错了,赶忙折回来。 东方卿云一听说孟致和弃了马匹,带着小妾紫悦上山了,心中便不安焦急,赶紧命人上山搜查。 人虽找到了,却伤得体无完肤,脊椎都被生生打断,只有出的气不见进的气。 老郎中说:“她这辈子只怕……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东方卿云摇着头,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懊悔极了! 如果不是他一味地想要得到真相,如果他能早早的救出她……他本以为她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女子,本以为她只是一个有点可怜的敌人,他以为他不会在乎她的生死,可是,当他看到她努力的睁着眼,那么定定地看着他时,他的心一下就揪痛了,痛得令他呼吸困难,恨不能将时间拨转,重新来过! 亲力亲为 郎中与侍卫都退了出去,东方卿云独自守候在他的小妾身旁,她熟睡了,眉头依然拧着,娇弱悲愁之态令人爱怜。东方卿云很想将她揉在怀里细细呵护,可大夫说过她暂时不能动。 他就那么仔仔细细地看着她,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承认,不知道从何时起,她已经悄悄偷走了他的心。 “对不起,我早该知道你会被他们惩罚的,我早该知道。”那个组织向来是残忍的,任何人,一旦失败,便会被立即处决!那些燕国刺客虽然被灭了口,可东方卿云猜得到,他们是想带回她这个活口,从她嘴里套出那个组织的消息。如此大的纰漏,那个组织断然不会让她继续存在了。“我应该早点把你救下来!我不应该为了明月,为了我自己和哈尔巴克之间的恩怨,将你置于险境而不顾。”两行泪水从他面颊滑落,他低泣、他忏悔。 一滴泪珠从明月眼角滑落,她早已醒了,只是不想睁眼。她听到他的忏悔,她的心,痛了。云哥哥,你的明月……这世上再也没有真正的明月了,她悲伤地想着。 “紫悦,你醒了?”他低唤。 “嗯。”她低声答应,却不睁开眼。 “紫悦,我来迟了,让你受苦了?是不是哈尔巴克做的?告诉我,孟致和他不是在吗?他为什么没有站出来保护你?你真的不是孟致和的女儿?” 他一连问了很多,她只低低“嗯”了一声。 “好了,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你和那个组织再也没有关系了。以后,你只是无忧王的爱妾,让我来保护你,一辈子,好吗?” “嗯。”她低声答应,仍是不肯睁开眼。 “以前是我不好,我不该把对哈尔巴克他们的仇视加诸在你身上,我不该那样对你,你原谅我好吗?” “嗯。”她还是不睁开眼眸。 东方卿云流着泪,为她擦拭嘴角的泪水。他轻柔地握着她的手,在她唇上落下温柔的深情的吻。“我喜欢你。”他说。 “嗯。”她依旧应着。 东方卿云含着泪笑了,他吻了她的脸,“原来你早知道我会爱上你,既然知道,为何还不把一切都告诉我?让我帮助你?紫悦,以后把心里的话都告诉我好吗?” 她苦笑,她说了,可是他不信。她不说,他又怀疑。 东方卿云放下了一切事,就只陪着明月。 …… 最舒适的马车,载着明月一路往大汉京都去。 明月身子动不了,手倒是能动,但是她不想动。 东方卿云陪坐在马车里,亲手给她换药,亲手喂她吃饭,亲手给她换衣,甚至亲自伺候她大小便。他事事亲为,不准任何插手。并不是没有仆妇,同行的便有两个仆妇,但东方卿云嫌她们笨手笨脚会弄痛了她,她只要皱下眉头,他都会心疼。 “紫悦,你别担心!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绝不允许你躺一辈子!一回京都,我便给你找最后的大夫,用最好的药!就算倾尽我所有,我也一定要治好你!”他在她耳边立着誓言。 给读者的话: 答疑:明月是会武功,但是她是初学者,又被人绑架了那么多天,哪有力气?而且孟雯的功夫很好。 倾我所有而已 明月静静听着,不言不语。自此第一天醒来时,她回应了他几个“嗯”之后,她便不再说话了。有时候她会睁开眼睛来,但是她的目光总是空洞的,没有焦点。 东方卿云开始怀疑她的声带或者头脑是不是受了创伤,有时候,他试探她。“紫悦,你知道我是谁吗?” “紫悦,你是不想说话还是不能说话?” “紫悦,你听得到我吗?” “紫悦,给我一点点暗示好不好?告诉我,你没事!” 他匍匐在她身边,低泣,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早问问自己的心?为何要克制自己内心的冲动,因为她是那个组织的人便对她另眼相看? 她见他哭了,这才“嗯”了一声。 这低低一声,听在东方卿云耳朵里便是天籁,“紫悦!”他的爱伴着泪水落下,细细密密地覆盖她的脸。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碰到她的伤,给她最大的安慰。 生怕马车行得快了,会颠簸。颠簸起来,她的伤会痛。东方卿云吩咐车夫慢行缓行,挑平坦大路走,若是遇到道路不平了,又无法绕道,他便命属下将马车抬起来,抬过去。 可是明月的伤虽然进行了初步的处理,但仍需治疗,若是延误治疗时间,恐会造成终身的遗憾。东方卿云命人快马奔赴京都,将那最有名的接骨大夫用快马载过来。同时带回来最好的伤药。 只过了几日,大夫便被接来了,皇宫里用的最好的伤药也被送来了。这位大夫已是年逾九旬,以他的知名度,即使皇帝,也不能这样催命似的催他赶路的,但东方卿云不由分说,让属下直接将他绑了来。 老大夫来到东方卿云面前的时候,人已是瘦了一大圈,愁眉苦脸,还以为自己的末日到了。 东方卿云好一顿安慰,又许重金酬谢,这老大夫的脸色才缓和了,他不缓和也不行,这位看起来温文儒雅的无忧王,其实就是个混世魔王,若是真惹急了他,他说不定会当真要了人的命。 大夫休息了片刻,便上了马车,检查了明月的伤势,下来马车,将东方卿云拉到一边,小声说:“王爷,说实在的,您原先请的大夫也是个中高手,他对令夫人伤势的处理得当,药物也用得恰到好处,如今即使再换上宫里的尚好创药,效果也好不了多少。” 东方卿云锁起了眉头,“那她的伤?” 大夫摇头叹息道,“她的伤不久就会痊愈,只是……” “只是什么?”东方卿云眉头锁得更深了。 “只怕令夫人今生都得以床为伴了。” “她的骨头不是已经接上了吗?” “接是接上了,可是她的那一截骨头几乎碎裂成粉,即便接上了,也少了一截,想要重新站起来,比登天还难!” “不,大夫,你再想想,一定有办法能让她重新站起来的!你说,需要什么?钱,绝不是问题,本王就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大夫一听这话,不由朝马车的方向瞟了一眼,这车上的女子不是说只是个小妾吗?竟然令堂堂无忧王爷如此上心? 珍宝 东方卿云见大夫迟疑,赶紧追问:“有办法,是不是?你快说!” 大夫拈着胡须,沉声道:“办法倒是有,我倒是有个能续骨的方子,只是想要配成这剂药,却是万难。” “不怕!只要有方子!本王就不信凑不起材料!” “这药中别的倒是好解决,就是费钱而已,这个对王爷来说自不在话下,只是有一剂配药,十分珍奇,千年不遇,世间难寻。” “是何物?如此稀有?” “金线莲!” 金线莲?不用大夫进一步说明了,东方卿云已知道这东西的珍贵程度了。但恰好,东方卿云知道什么地方有此物。 东方卿云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又问了大夫些话,记下所有配方材料,命人火速采购,不惜重金。 “紫悦,大夫很快就会配制出续骨的药剂来,用不了多久,你就能重新站起来了。” 东方卿云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明月,但明月回复他的仍然是沉默。 当夜,东方卿云做了沉重的决定。一回到京都,将明月安置妥当,东方卿云就进宫了,在皇宫里呆了整整一天,走出皇宫的时候,东方卿云怀中多了个锦盒。 锦盒中的事务正是珍宝金线莲一株,这东西天下仅此一株,传闻中这种东西是神仙之物,天下只会有一株,只有这一株灭失了,才会有新的一株长出来。传闻不可信,却能从另一个方面说明此物的稀有。 刘彻虽和东方卿云称兄道弟,但深谙政道的人都知道,位高权重权倾朝野,却是帝王大忌,当年刘彻为了顺利登基,自然和东方卿云关系紧密,可现在刘彻的皇权稳固,东方卿云这个大功臣,已成了刘彻眼中钉肉中刺,令帝王寝食难安。 刘彻一直在想方设法打压东方卿云,包括与燕国联盟,包括与东方卿海合谋…… 可如今东方卿云主动放权,从朝政中退出,主动请命回到他的封地上,做一个闲散王爷。唯一的请求便是,请皇帝赐予金线莲。 金线莲固然珍贵,却不过是一剂药而已,对皇帝来说,只是好看而已,这辈子只怕也用不上。 刘彻心满意足,目送东方卿云离去,他长舒了口气。心腹大患终于除去了。 东方卿云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他本来就是个性情中人,权力对他来说本来就是可有可无之物。 其他的配料也都找好了,为了以防万一,东方卿云将那位老大夫接到了王府,设立密室,供他配制药物。 东方卿云这样的风云人物,一旦退出,朝野自是免不了一番震荡。有惋惜的,有高兴的……东方鹏一得到消息,便赶到了王府,面见了这个天才儿子。 父子之间多少年没有像这一夜这样平静的坐在一起说过话了,东方鹏沉重叹息,“唉,老夫一直担心你无法明悟,功高盖主,从来都没有好结局,还好,还好……” 东方鹏亲自去探望了紫悦,“可惜你现如今的身份,配不上王妃这样的位置,可惜……不过,你可放心,在这家里,就算没有那样的名份,也会给你同样的待遇。”东方鹏还当明月是孟致和的千金,他却不知道他的得力战将孟致和早在十年前就死了。 雯雯 东方鹏给了东方卿云一大叠银票,“你的封地在边陲,那边贫瘠,想必经济上不会太宽裕,这些钱,你拿去吧。” 东方卿云笑辞了,“爹,孩儿不是早给您说过吗?孩儿在江湖上还有一处小窝,养着几个忠心耿耿的伙计,做着正正经经的生意,每年都能有不菲的进项。” 东方鹏却是摇头,“为父如何不知,你每年都往关外送那么多货物,又运货那么多西域之地的稀奇玩意儿,这天下谁人不知?” “不会吧?我一直以为我做得很隐蔽呢?”东方卿云难得在父亲面前表现了一会儿调皮劲儿。 东方鹏哈哈一笑,“你是隐蔽了,可那些西域的东西就在大家眼前摆着呢!没几个人知道谁是幕后老板就是了,也并不表示没人知道,只怕圣上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对了,下回要是再弄回那种红色的酒回来,可要给我留点。我老了,就喜欢喝点这种劲头小的。” 东方卿云连声应着。父子俩其乐融融相谈甚欢,直到深夜方罢。 东方鹏前脚刚走,司徒景南就进来了,他带来了一封哈尔巴克的信。信里哈尔巴克很是激动,严厉斥责东方卿云的放权行为,认为东方卿云是在自掘坟墓。 东方卿云看完信,淡淡一笑,对司徒景南说,“放心吧,少不了你们的军饷!我以后还会照常拨付款项给你们。” 司徒景南脸一红,结巴道:“头头……头人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并不是担心……是真的为王爷您着想,王爷,文政那头的权力你放了就放了,干嘛把军权也放了?” 东方卿云微笑道:“我从十二岁起就开始为皇家奔命,这么多年了,也该歇歇了。” 司徒景南很纳闷,十二岁?东方卿云十二岁虽然中了状元,但不是没做官吗? 这疑问在司徒景南脑海里一闪而过,不过他没深究,他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说,“王爷对那位姨娘,是不是太好了?”知道东方卿云放权是为了换药治紫悦的人少之又少,司徒景南也不知道,但是这些日子东方卿云几乎寸步不离那位姨娘身边,司徒景南便怀疑王爷是为了更好照顾她才放弃了事业,他倒没想到是为了药。 东方卿云看了司徒景南一眼,一语双关道:“她都那样了,你们还不肯放过她吗?放心,她什么也没给我说,我也不会问。以后,她只是我的小妾,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司徒景南对东方卿云的话似懂非懂,他大概理解为这个燕国间谍已经和燕国划清了界限,以后不会再兴什么风浪了。 若是如此,司徒景南也放心了。 这一次,王爷的姨娘被劫持,司徒景南自觉难脱干系,一直对王爷心怀愧疚。司徒景南真的没想到那些燕国刺客会带着那个燕女,也想不通那些燕国刺客为何会掠走燕人,难道是带她私逃?可是为什么又受了伤? 无论是东方卿云还是哈尔巴克,在明月这件事情上都有意回避了司徒景南,这段时间司徒景南一直在京城。 疑问归疑问,想不通司徒景南也没有深究,这是王爷的事,王爷说他处理好了,自然就不用司徒景南来操心咯。 司徒景南的心情很好,因为今天他见到他的明月公主了。他们在一起说了好一阵话,说道大草原,说到大凉皇宫,也说道司徒景南的父母,他的母亲是明月公主的姨妈。所以自幼他们便常在一处。 唯一让他遗憾的是,今日他见到的明月和小时候的明月差别好大,她身上完全没有小时候的影子,也不像他的太子妃姨妈明月的生母。不过女大十八变嘛,哈尔巴克说她是明月公主,自然是不会错的。 明月公主还告诉他,为了安全起见,以后他见到她不可直呼公主或者明月公主,就叫她雯雯。 雯雯说了,明日傍晚请他过去,带她去逛街,她已经被关得太久了,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样了。 司徒景南喜滋滋地,觉也睡不着,兴奋得不得了。 风向斗转 柳婆婆一看到爱徒伤得如此之重,便忍不住泪水滂沱,东方卿云不在的时候,柳婆婆就和傻姑守着她。 “孩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会这样?”柳婆婆哭着询问。 明月圆睁着眼,目光空茫,她也想问,为什么会这样?她那么相信他们,那么感念他们,可最后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那些为她而死的人,总不会也是和他们一样的吧?她脑海里,亲人们的影子晃动着,爷爷、父亲、母亲、姨妈……还有那些伺候她的宫女仆人,那些曾经与她亲密的人,一一在她脑海里浮动。 她寻找着,还有什么可以证明,她才是真正的明月公主。可是她找来找去,竟然什么也没有找到。 那么她是谁呢?从今以后,她该说她是谁? 我已不是我,我已被取代——这样的命题在她脑海里反反复复,她走进了一个怪圈,在哈尔巴克严密的布置下,她失去了“我”的身份,“我”的一切。 霜奴本来计划着要找哥哥这个小妾算账的,哼,她竟敢在哥哥面前挑拨,令哥哥昏了头,令哥哥责备了时亦旋,还要挑拨她们兄妹之间的关系(当然,这些都是小丫鬟们在身后搬弄的是非),可是当霜奴怒气冲冲闯进她的房间,看到那样的她,霜奴吓到了。 天啦,是谁?出手竟然如此残忍,生生打断了脊骨,让人生不如死,这是那个灭绝人性的人干的?霜奴忘了自己原本是要找她算账的,就算这女子千错万错,这也是他们家的事,轮不到外人来说,这女子可是哥哥的小妾,那些人这么做,只怕是冲着哥哥来的吧? 霜奴怒了,风风火火去找东方卿云,东方卿云却进宫去找皇帝要金线莲去了,她没找到,便找了司徒景南,结果司徒景南一问三不知,把霜奴气得,当即和司徒景南翻了脸,“你这个护卫怎么当的?王府的人都被人打残了,你还不知道是谁干的?你是吃白饭的吗?” 司徒景南臊了个大红脸,无言以对。 四儿、五儿等丫鬟见霜奴忽然关心起紫悦姨娘来,生怕霜奴和紫悦姨娘站到一条战线上去,便急急去搬弄,告诉霜奴王爷对紫悦姨娘如何如何好,紫悦姨娘又是如何如何娇贵。 “听一路上跟回来的媳妇说,她竟然让王爷亲自给她端马桶呢。王爷若是不,她就寻死觅活的。”五儿说。 “啪!”霜奴扇了五儿一个耳光,“嚼的哪门子舌根?她都那样了,话都说不出来了,还能寻死觅活的?” 四儿五儿自讨了一记耳光,碰了一鼻子灰,萎顿了。 思月盼月这些人都是惯会见风使舵的,见王爷对紫悦姨娘好了,也都巴巴地来讨好了,不敢使坏。 家里突然多了这么一号重症伤员,时亦旋又添了一大堆事,听说王爷亲自给紫悦姨娘擦身喂饭,时亦旋连连自责,连称自己没把丫鬟仆人调教好,这种伺候人的活计还要王爷亲力亲为。 紫悦姨娘原本的小院子太简陋了,时亦旋便把她安置自己的房里,让了自己的床榻出来。因为东方卿云担心别人伺候不好,时亦旋便亲自上阵了。 给读者的话: 今日加更两章,么么~请大家为蜗牛投金砖和推荐票,蜗牛有空就会争取多更的~ 一事相求 时亦旋来给她擦身的时候,明月疑惑了,但她只是看了时亦旋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倒是时亦旋柔声道:“怎么了,紫悦姨娘,我可是弄痛了你?你要是不舒服了,就说一声,奴婢好改。” 只因为东方卿云改变的态度,全王府的人一下就都知道紫悦姨娘这么个人物了,她休息的地方,谁也不敢高声说话,只有傻姑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疯玩。 明月的药不久就配制出来了,东方卿云亲自一点点给明月擦涂上,时亦旋在旁边帮忙,霜奴和柳婆婆也在。 霜奴很是疑惑,“哥,这药真的有效吗?” 东方卿云苦笑道:“唉,试试吧。若是无效,我们再寻别的。”时亦旋挑眼看了东方卿云一眼,王爷真是个痴情种子,就为了这没把握的希望,他就舍得放下那天下人争都争不来的大权。 柳婆婆道:“一定有效的,这药名为金线续骨膏,主药便是万金难求的,金线莲,这金线莲有肉白骨活死人的奇效呢。紫悦的骨头一定能重新长好的。” 霜奴点了点头,“那就好,哼,紫悦,等你好了,我可还有账和你算。”霜奴还惦着紫悦之前的错处。 东方卿云也不责备霜奴,他这个义妹便是这样一个脾气,心直口快,他倒不担心霜奴会真把他的心上人怎么样,无法就是拌拌嘴敲诈点银子买酒喝罢了。 “哥,到底是谁干的?”这问题,霜奴已不是第一次问了。 东方卿云不想和霜奴说,怕霜奴惹出祸事来,“阿奴,不是说过了吗?这事你不要管了!等我寻到仇人,定会叫上你帮忙,你不用担心没架打!” 霜奴满意了,“紫悦嫂子,等我到时候帮你报了仇,你可不许再欺负亦旋了。” 明月淡淡的笑了一下,以前她觉得霜奴和时亦旋难相处,可现在看来,与她们这些真刀真枪的人过招,反而好过许多。 东方卿云乍见她的笑容,喜从心来,眼圈不由一红,她,有多久没有笑过了?似乎进这王府以来,他们认识以来,他就没怎么见她笑过。 涂完药,时亦旋伺候东方卿云净了手,东方卿云便打发时亦旋和霜奴回房休息。他自己则留下来陪伤员。柳婆婆看看无事了,便起身离开了。 过来约摸一个时辰,估摸着伤员睡着了,柳婆婆又走了进来,见东方卿云趴在她徒弟卧榻前打瞌睡,心中欢喜,心道我老婆子果然没看错人,他果然是个值得托付终身之人,能在危难之际不离不弃。 柳婆婆关了房门,摇醒东方卿云,让他借一步说话。 东方卿云跟着柳婆婆出了房间,掩好门,到院中的凉亭里,柳婆婆说道:“王爷,老婆子有一事相求,还望王爷能助老婆子一臂之力。” “婆婆,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帮得上的,必定尽全力而为。” “本来,我打算循序渐进,慢慢教导紫悦,可是她现如今的情况,让老婆子我万分忧虑。传闻中虽把这金线续骨膏的药效吹嘘得离奇,但毕竟无人亲眼见识过,紫悦伤得太重,那一截脊椎骨几乎碎成粉末,老婆子实在担心,这药也帮不上紫悦。所以,老婆子打算把这一身内力过续给她,以内力养其筋骨,在配合药力,或许能让她重新站起来。” 我们这就去 柳婆婆说完,东方卿云眼圈便红了,他声音哽咽道:“婆婆,这如何使得?”因为这个小妾,他以前对柳婆婆误会颇多,可现在,他算是看明白了,柳婆婆还是当年那位风骨挺敖的女侠,并不是哈尔巴克之流。否则,柳婆婆今日断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很明显,现在的紫悦,已是哈尔巴克的弃子。正是哈尔巴克要置紫悦于死地。 “她是我弟子,在我心里,便是我的女儿,我有什么舍不得给她的?我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打算再去江湖上闯荡了,把这一身功夫交给她,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唯一不放心的,便是傻姑这孩子。但是我相信,紫悦要是好起来,她就是吃糠,也不会少了傻姑一碗。” 东方卿云给柳婆婆跪下了,他认认真真的行礼磕头。 柳婆婆赶紧扶起他,“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东方卿云不肯起来,“婆婆大恩大德,我代紫悦拜谢了。婆婆尽可放心,你和傻姑的下半生,尽可交给卿云,只要卿云不死,定保你们衣食无忧。” “好!好!好!你能如此,我贴紫悦高兴。紫悦这孩子娘家怕是没什么亲人了,她自己又是个闷葫芦,心里有事从来不与人说的,王爷您以后可要多多担待些。”柳婆婆搀扶起东方卿云。 东方卿云用力点头,“我会的,以前我对她不好,我现在好后悔。老天既然给了我追悔的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东方卿云不敢想象,若是哈尔巴克下手再狠一点点,若是紫悦没那么强的意志力,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吧。一想到这个,他的心就揪痛了。 说做便做,柳婆婆和东方卿云重新折回房内。趁着明月熟睡,东方卿云在一旁护法相助,柳婆婆将双手抵在紫悦脚心,开始将内力一点点迫入明月体内。 明月一觉醒来,只觉全身酸痛,身上的衣服已被换过了,东方卿云坐在卧榻边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他柔声问:“醒了,感觉怎么样?” 明月眨巴了下眼,目光从东方卿云脸上滑过,飘向无尽悠远,变得空洞起来。这一身的感觉就好像砍了很多天的柴,没有休息过似的,又累又乏,好想再睡一会儿。 明月的眸子缓缓闭上,东方卿云忽然说,“想要骑马吗?” 明月再度睁开眼,望向东方卿云。 东方卿云柔柔地与她目光相对,“会骑马吗?” 骑马,多少年没有骑过了,小时候,她几乎每天都在马背上。爷爷说,大草原的孩子只有在马背上才能长大。 她的眸子湿润了。 “不会也没有关系,我教你。过不了多久,我们全家就动身离开京城,去到兰州,我的封地上。那边有广袤的草原,一望无际的,全身碧绿一片,到时候,我带你去骑马,好吗?在那里,我们养好多好多高头大马,如果你喜欢羊,我们还可以羊几群羊,养牛也可以……你会挤奶吗?” 明月摇了摇头,泪珠从她眼眶里滑出来, “我们这就去,好吗?”她挣扎要想要爬起来。 你不认得我了吗? 东方卿云赶紧按住她的肩膀,“别动,你现在还不能动。好,我这就叫亦旋去准备,我们去兰州!”她终于肯开口说话了,东方卿云喜不自禁。 动身的日子选定好了,各方亲朋,东方卿云一一辞别了,要带的,时亦旋都着人收拾停当,要留下的,时亦旋都安排好了妥当的人选留守。 明月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神奇的金线续骨膏的疗效明显,她的骨头慢慢愈合新生,她能站起来的希望已不是水中月镜中花。东方卿云每日都按住她的脚心,以内力带动柳婆婆灌注到明月体内的内力在明月身体里游走运转,让明月的身体适应这些力量,让这些力量在明月体内形成自我的运行周天。 明月察觉了体内那磅礴的力量,却不知道它从何而来。东方卿云不肯说,柳婆婆这几日又不曾再来看过她。 倒是东方卿云给了她一份功法,说是柳婆婆让给她的,让她无事时便按照这功法吐纳呼吸,调节体内那股力量。 柳婆婆为何不来看她,明月没有问,她不是不关心柳婆婆,只是不想说话。柳婆婆身怀绝技,想来也不会有事,大概是怕傻姑吵到她消息,才不来了。 每次柳婆婆来,傻姑就会在院子里满院子跑,安静时倒好,吵闹起来,大呼小叫的,闹山麻雀似的。 临动身的前一日,司徒景南带着一个女子回了王府。这女子戴着斗笠蒙在面纱,身后还跟着两名婢女。这俩婢女其貌不扬,年龄在三十岁左右,可一看她们走路那步伐,便知是内家高手。 东方卿云听说来了这么一位客人,满腹狐疑,出了内院,在外院的迎客房里迎见了这女子。 客人还未说话,司徒景南便先告辞了出去,那两名婢女也跟着出去,并随手关上了门。 司徒景南其实没必要回避的,只是他怕呆在那里会非常难过。这辈子,他最讨厌的就是欺骗和背叛。可现如今,他竟然做着这样的事,他心里难过极了。他一遍一遍得对自己说,只要雯雯开心,他什么都愿意做的,不,不是雯雯,是明月公主。 东方卿云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子,面纱遮盖了她的容颜,却遮不住她那婀娜婆娑地身姿。 “姑娘是……” 女子慢慢揭开面纱,露出倾城倾国的绝世容颜,肤如雪,眉如画,唇如绛。 绝世身材加上绝色容颜,东方卿云心道,这哈尔巴克到底耍得什么鬼把戏?打算用美色来迷惑我吗?他应该知道本王并不好色。 一双美目里泛起波光点点,一副欲哭又止的怜人情状,她微启了口,轻轻吐出几个字,“云哥哥……” “你是……”原本坐得四平八稳地东方卿云赫然起身,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他。 “云哥哥,我是阿月啊,你已经不认得我了吗?”女孩说着泪水如珠滚。 东方卿云疾走几步,扶住她的双肩,将她看得仔细,那样子,大大的眼,小小的嘴,秀气的鼻子,和幼时的明月确有几分相像,但仅凭这一点,东方卿云仍不敢肯定她真的是明月。即使她说出了阿月这个只有他和明月才知道的名字。 可不要告诉别人 明月那么单纯,哈尔巴克那么狡猾,谁知道小明月有没有将这些告诉哈尔巴克!女大十八变,明月离开他时不过七八岁,明月的样子又是那种大美人脸,但凡大眼美人都可能会与她有几分相似。 偏偏明月脸上一颗痣也没有,只看模样,东方卿云真的很难断定她就是明月。 “云哥哥,你可还替阿月收着那蝴蝶型的小银片?”她的泪如泉涌。 东方卿云仍是狐疑,也许是明月说出了那宝藏的秘密也不一定。哈尔巴克怎么可能突然想通了,将明月送回到他身边来? 女孩撩起额际的一缕发丝,“云哥哥,你看,这是什么?”她右额上发际边缘有一个疤痕,只有一颗绿豆大小,颜色与她的皮肤很是相近,只是稍稍凸出了那么一点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 看到这个伤疤,东方卿云一把抱住了眼前的女孩,“阿月!阿月!我找你找得好苦!”他的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 这伤疤,不会是假的。他确定,只有真正的明月额上才有这伤疤。那一天,他和明月坐在高高地商队马车顶上,唱着歌,拍着手,踢着腿儿。 忽然,一群响马贼从山林里冲出来,喊杀声震天,流箭乱飞。东方卿云慌忙拉着明月从马车顶上跳下去,车顶上目标太大。 他让明月趴在地上,以免被流箭射中,但明月吓傻了,一动不动,他便推了她一下。明月倒地时,头擦到石头上,便留下了这么个小伤口。 那时候他用了最好的药,极力不要留下疤痕,可最后,还是留下这么个绿豆大小的疤。 大多数时候,明月都用头发挡着,她从来不和任何说起这事。那时候,明月极其爱美,不许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当时随行商队的人除了东方卿云的人,倒是有几个哈尔巴克的人,但是那几个人第二次遇到响马贼时便死了。 东方卿云确定明月头上有这么个疤的事情,除了他东方卿云再无人知道。那么爱美的明月,应当也不会对人提起,她总是极力遮掩的。而这疤痕如此之小,位置又隐蔽,即使明月不用发丝遮挡,通常也不会被人注意到。 眼前的女孩和小时候的明月一样,给他看过之后,便立即将头发放下来遮盖住,那抹秀发的弧度和长度,都和小时候的明月所留的一模一样。 然后女孩说着和小时候的明月一模一样的话,“好丑,云哥哥,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二人相拥同泣,说着相思的话语,谈着过去的故事,笑一阵哭一阵,若是旁人看到定以为他们疯了。 大半天说下来,东方卿云再不怀疑眼前女孩的身份。她说那些过去的事,没有一样错的,她知道他的一切,他曾经说过的话,她都记得,一一背给他听,娇羞地嗔怪他拿甜言蜜语哄她。 明月一早便盼着天黑,天黑了,很快就会到了明天。明天就可以踏上回大草原的路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然而天黑的时候,东方卿云带着一个绝色女子来到了明月的卧榻前,明月一脸迷茫。 绝色女子见到明月却好似早已熟识似的,亲切的拉着她的手,“绿儿,你好些了吗?” 绿儿是谁?明月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这女子。 我不是绿儿 这女子却苦笑了,“你还在恨我吗?对不起,我不知道哈尔巴克叔叔会做这样的安排,我是昨天才从阿南哥嘴里听到这件事的。对不起,若是我早知道,我绝不会让哈尔巴克叔叔这样对你的!不,我绝不会允许你来冒充我!虽然你伺候我了几年,但你根本不了解我!” 她在说什么?明月愈加迷惑。 这女子转向东方卿云,“云哥哥,绿儿是不是……她怎么都不记得我了?” 东方卿云看着床上的娇人,吃惊道:“阿月,她以前是你的丫鬟?”又问明月道,“你叫绿儿?” 明月的心一下绷紧了,她恍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挣扎要爬起来,可是她的脊椎还没痊愈,她只能抬起头部,她的双手当空胡乱抓着,她很想大声说:你这个骗子,我才是明月,我才是!可是万千语言堵在喉头,到了嘴里,便只有一个字,“你……你你你你……” 女子见明月张口,一下按住明月,假意安慰,却暗里用将一股内力冲向明月肺腑,与明月的体内庞大的内力相撞,女子瞳孔猛然圆睁,迅速撤回了双手,即是如此,她还是被明月体内的力量冲击到了,她的脸色倏地煞白了,显然受伤不轻。 “绿儿,你别激动!我来了!我才知道,原来哈尔巴克叔叔竟然一直不相信云哥哥,他竟然用我来威胁云哥哥。绿儿,你不要怪组织了,好吗?要怪就怪我好了,是我不好。请看在我们多年的姐妹情分上,原谅我好吗?” 女子无力地倒在东方卿云怀里,“云哥哥,绿儿她……我……” 东方卿云轻拍着女子的背,“阿月,你别难过,这事不怪你!都是哈尔巴克那老匹夫下的毒手!终有一日,我会找他偿还的。” 女子点头道,“嗯,幸好我记得当年云哥哥教我的话,不要全信他,这些年我一直掌握着一股自己的力量,许多组织上的人,组织上的事,我都有亲自去安排。只有一件,他总说你身边到处都是皇帝刘彻的探子,说来见你会暴露,我竟然信了他,这么多年都没来见你。还好,阿南及时告诉了这件事,真是万万没想到,哈尔巴克叔叔竟然不信任你,派人来假冒我!云哥哥,你不要管哈尔巴克叔叔好吗?他一定是太苦了,才会做出这种傻事来。” 女孩楚楚可怜地说着,表现得那么善良、那么纯洁。 明月听着,脑子里嗡嗡的,天旋地转一般,一口气憋在心口,她涨红脸紫红了脖子,喉头涌上一股甜腥的液体……她圆睁了眼,却什么也看不到,只觉空茫茫一片。 不知什么时候,那位东方卿云认可的伪明月公主已经离去了,东方卿云离开了又回来了。 他轻轻地抹着她的嘴角,“绿儿,你怎么了?不要难过好吗?你不要怪阿月了,好吗?她不知道那些事,都是哈尔巴克做的。绿儿,我不是也没怪过你吗?我知道你都是身不由己,以后有我在,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了。你自由了,知道吗?以后,你可以好好的做你自己。来,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不叫绿儿。”她哽咽着。 你还在? 东方卿云静等着她的下文,他握住她的手,温柔的摩挲着,“那你叫什么?” 我叫什么?我是谁?我还可以说我是明月吗?她问着自己,她找不到答案。 “你怎么断定她就是明月?” 东方卿云低笑了,他指了指右额发际,“明月这儿有个伤疤,很小,是小时候我情急之中将她推倒造成的。她一直用头发遮着,没有人知道。” 两行泪水从明月眼角涌出来。孟致和慈祥的面容在她眼前晃着,“来,小姐,这点小伤疤不算什么的,老奴敢下保证,只要你天天坚持抹这药,这伤疤就一定会掉的,等它消失了,小姐就又可以把头发都竖起来扎成辫子,不用留这一缕了。” 那时候她多么傻,怎么就没想到这其实是个凭证呢?她怎么就那么乖,那么蠢的,天天抹着药,整整敷了一年膏药,将那疤痕给抹掉了呢? “还是叫我紫悦吧。”许久,她低低地说。 东方卿云微微颔首,“你喜欢就好。无论叫什么,你都是我唯一的妾。我可以对你发誓,这辈子,我不会再纳第二个妾了。” “你什么时候娶王妃?”她问。不会娶妾,却可以娶王妃、侧王妃! “过些时候吧,等到兰州一切安稳了以后。紫悦,你……我和明月从小就认识的,我小时候便允诺她要照顾她一辈子,我不能……”东方卿云哽咽了,他内心矛盾极了。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我困了,让我睡会儿。”紫悦闭上了眼,把所有悲伤的泪水都封闭在眼睑下。 “好!”东方卿云将她的手放下,塞入被中,盖好,却并不立即起身离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理智告诉他,今天阿月(以后假明月都用阿月来表示,文中明月一律指真明月即紫悦)刚刚来与他相认,他应该去见阿月的,不要冷了阿月的心,可是他的脚却离不开。他就想这样默默地看着床上的娇人儿,她今天受了些刺激,吐了血,牵动了伤,他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该同意阿月要来见她的请求,真不该阿月来见她了。阿月说要给紫悦道歉,说能安抚紫悦,他才带阿月来的,孰料是得其反。 “王爷,”紫悦静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东方卿云离开的动静,“你还在?” “你睁开眼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他爱怜的笑着,抚摸她的脸。她好瘦,差点就皮包骨头了。 “王爷,可否劳烦你回我以前的房间,将我放在床头上的匕首拿过来好吗?就是王爷带我回府的路上,送给我的那柄。”明月依旧闭着眼。 “拿来做什么?”东方卿云紧张了。 “我习惯了,将它放在枕头底下,就好像王爷陪在我身边一样。” 东方卿云的心被深深刺痛了,以前她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么?“紫悦,以后我会天天陪着你的,你不需要……” “你不是还要陪你的阿月公主吗?”明月不肯说出明月二字,那属于她的,她不给任何人! 东方卿云黯然。 好自为之 过了一会儿,他退了出去,在明月以前住的地方,轻易找到了那柄匕首。重回无名小院,不由想起过往的事来,东方卿云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以前的我怎么混账到了这样的地步,她不过是可怜女子,我怎么可以那样对她? 他把匕首交还到她手里,看着她反手塞进枕头下,他才出了房,叫醒紫婷、紫珠,命她们进去陪着紫悦姨娘,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阿月的如意算盘落了空,没能伤到明月,反而给自己弄出点内伤来,心情很是郁闷。回到王府为王妃专门准备的明月居,给她随身带来的仆妇王珊与王幻一说,王氏姐妹安慰了她一通,给她吃了治疗内伤的药,又用内力轮流给她推拿了。 司徒景南本不该在这种时候来拜见阿月的,他也不想去见她,可是他真的很好奇,这个女人到底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东方卿云相信了呢? 虽有些越礼,但他还是来到了明月居。 “你怎么做到的?”他憨憨地问。 阿月却将美目一瞪,怒道:“什么你你你的?一点规矩也没有!请称我为明月公主!” 司徒景南轻声一笑,懒得理她,转身便走,什么玩意儿嘛,明月公主?她也配? “站住!”阿月低喝,“司徒大人,难道是想破坏头人的计划吗?” 司徒景南转回身来,冷笑道,“我自然会遵守头人的命令,可是在没有外人的时候,请你还是收起公主的派头吧!而且明月公主自幼便平易近人,可不是一副骄横跋扈的样子。这是忠告,你好自为之!” 司徒景南丢下满面怒容的阿月,径自离去。他真怀疑头人的目光,也不知道头人在哪里找了个这么个蠢笨的喜欢作威作福的女人,只怕难免会被王爷看出破绽来。他本来很反对这样做,这是赤果果的欺骗!他不反对欺骗,但是他在乎东方卿云!欺骗东方卿云,让司徒景南很自责。 司徒景南出了王府,就在王府一侧的小巷子里,秘密会见了孟雯。 “公主——” 孟雯用一个手指按住了他的唇,“叫雯雯。” “雯雯,这样能行吗?我看那女子太……怎么说呢,反正与你的差别好大!” 孟雯笑了,“可是她很漂亮啊,东方卿云只怕已被迷得七荤八素了!还有,告诉你一个好信息,我也会去兰州!” “真的!”司徒景南正在为就要离开明月公主而难过,一听此言,喜不自禁。 “当然是真的!我会稍晚些动身!” “嗯,你路上保重!” “你也是!格桑表哥!”孟雯依偎在司徒景南怀中。二人久久相拥,不忍分离。 这一夜,东方卿云也格外繁忙,离了紫悦的房间,他本打算再去看看他的明月,可睡好了。可他刚走到明月居门口,子甫小跑上来,与他耳语了几句,东方卿云便匆匆朝外院赶去。 阿月听说东方卿云来了,赶紧假装睡下,她刚睡好,她的仆妇王幻又说他已走了。阿月气得抓了枕头砸向窗户! 君臣 王珊在一旁提醒道:“猎人对猎物不应该有感情!”阿月含怒不语,这两个妇人名义上是她的仆人,说是保护她的安全,伺候她的起居,但她如何不知,这二人分明就是哈尔巴克派来监视她的! 阿月知道,除了这王府里真正的明月,威胁着她的存在,还有孟雯,孟雯和她一样,冒了明月的名,只不过孟雯的行动目标是司徒景南。 司徒景南不过是一介武夫,哈尔巴克套牢了他,是为了要他效命,可东方卿云是财神,说白了,司徒景南只是一条被利用的狗,可东方卿云则是他哈尔巴克也要摇尾乞怜的主子。从接到任务的那一刻起,阿月就做了其他打算,即使大凉不能复兴,她当不了女皇帝,也要捆牢东方卿云的心,做无忧王府独一无二的女主子! 她本以为,只要东方卿云认可了她的身份,就会粘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可没想到,他竟然对真正的明月那么用心,对她反而没那么热心!原本冒名就已让她愤怒,她自认以她绝美的容颜,这天下男子谁能逃过她的魅力去?可如今的结果却是如此!东方卿云没为她着迷,就连莽夫司徒景南也对她冷淡之至。如何叫她不怒? 夜深人静。 东方卿云与一玉面锦衣的年轻人相对而坐,品着香茗,下着棋。 “但愿这不是我们最好一次对弈。”玉面锦衣人说。 “这就要看万岁爷您的意思了。臣一定会好好活着,每年必定按照律例,进京面圣,只要圣上您不嫌弃,随时可宣臣进宫。” “卿云,你这话听起来让朕好生难过,从何时起?我们如此生疏了?今夜别时,这君臣之礼,还是免了吧。卿云,你可还记得,你新中状元之时,我们的那次相会。” “卿云今生今世也不会忘记陛下当年的风采和胸怀。” “你呀!你这是在拐着弯儿骂朕现今心胸不如以前了么?” “卿云不敢。” “唉,当年你十二,朕十四,别人都当我们是小孩子,以为我们可以随意拿捏,他们又岂知我们的城府?当年若不是你向朕献策,在燕国的问题上,应当乱起内政,让其疲于内治,无暇他顾,还主动请缨前往边关,营救大凉公主,先皇又岂会对朕另眼相看?他可是一直都觉得朕懦弱无能。唉!卿云,朕心里是真的感谢你,这些年一直为朕出谋划策,把朕推上帝位。” “皇上,这是臣的职责。” “卿云,你就不要给我打官腔了,朕心里真的很难过。”刘彻眼圈一红。 “皇上,你要是真在乎我们兄弟情义,就应该为我感到快乐,我终于可以摆脱政事之繁,去过我向往的田园生活了。” “卿云,你倒是好了,可朕……唉……大凉的问题,可有明月公主的消息?” 东方卿云摇了摇头,“哈尔巴克这条老狐狸!唉!皇上,都怪臣当年弄丢了明月公主,臣死罪!”他离席起身,向刘彻拜倒。 给读者的话: 么么~蜗牛同时更两个文实在是没有余力啊,我也想多更点,早点写完~~~ 爱之深恨之切 刘彻赶紧将东方卿云扶住,不让他拜,“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就不要提了。唉,朕只是随便问问,你无需如此!” 二人重新落座,彼此望着对方微笑。 各自心里却有不同的想法。 刘彻心道,当年若不是你东方卿云故意放走大凉公主,如今大凉的一切便都已操纵在朕的手中,只要朕迎娶了大凉公主,不动一兵一卒,便能收服大凉残民。东方卿云从那时候起,你便对朕留手!是你亲手割裂了我们的兄弟情谊! 东方卿云心里想的却是,圣上你知道吗?当年若不是你逼得太急,我又怎么会让哈尔巴克将明月接走藏匿,我又怎么会与明月分别这么多年?如今明月是回来了,可是感觉却怪怪的,好陌生! …… 紫珠、紫婷两丫鬟看紫悦姨娘睡熟了,低声埋怨了几句辛劳,便爬在桌子上打起盹来。 明月估摸着她们睡着了,悄悄从枕下摸出那柄匕首来。匕首手柄上鲜红的宝石,如同鲜血一般妖冶。 她举起匕首,缓缓朝喉间刺去。如果她不再是明月,她便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死,也许才是最好的解脱。 她还记得,东方卿云将这匕首丢给他的时候所说的话,当初真应该听了他的话,一匕首戳死了,便不会知道那么多的真相,心里也不会有如今这般苦涩了。 匕首尖端并不十分锋利,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刺下,直至匕首的手柄贴进喉间。 痛,很痛。 有一点点窒息,可是,没有血液流出来。 明月错愕,拔出匕首,匕首上没有一点血色。她摸了摸她的脖子,脖子完好无损,只有一点点被硬物抵触过的疼痛。 她再次用力刺下,这一次她看清了,那匕首不是刺入她的咽喉,而是退入了手柄。 她在手掌上又试验了几次,依旧如此,这匕首甚至不能划破皮肤。这是一柄暗含了机关的匕首,遇到压力,匕首便会退回手柄,根本就是个看起来光鲜的幌子。 泪水一下涌出来,明月嘤嘤哭起来,她忽然懂了。当初东方卿云送她这匕首的时候,就没有打算让她死,而是试探她,是担心她会自杀,所以故意如此!他是想让她知道,她的死对别人来讲毫无意义!可她竟然误以为他心狠冷酷,若是当时她自杀一次,就会知道他有多温柔。 哭声惊动了紫珠和紫婷。 二女大惊失色,赶紧夺下明月手中的匕首,“紫悦姨娘,你这是何苦?” 紫婷看住明月,紫珠慌忙去寻了时亦旋来。 时亦旋进得门来,坐在床沿上,低低叹息一声,“紫悦姨娘,也许你觉得苦了,可你有没有想过王爷?王爷为了你,朝政大权都抛了,就为了从圣上手中换回救你的药,你若是就这么走了,王爷所有的努力,岂不是都付诸东流了?你未被人虏去时,王爷是经常对你发脾气,可是你想过没有,王爷本不是个爱发脾气的人,即便在他最恨的仇人面前,他也能笑谈自若,为什么偏偏对你那么苛刻?这叫爱之深恨之切。我伺候王爷这么多年,从来没过任何人能这样影响他的情绪。你,还是第一个。” 给读者的话: 泪奔~~ 公主 无忧王离京,场面注定小不了。 天还没亮,东方卿云送走皇帝,便赶去督促起程的车队准备情况,亲自选了一辆最稳妥的车夫,脾气最温顺的马匹,挑了最稳固的大马车,亲手铺上适合脊椎受伤的病人软硬度的垫子,小心整理好了每个角落,这才放了心。 东方卿云很想亲自护送明月上马车,可皇帝刘彻非要给他搞送别典礼,东方卿云不得不一大早就去门口候着了,他仔细叮嘱时亦旋一定要小心,移动明月过程中千万不能碰到她的伤。 明月被移到了一辆软垫豪华马车上,和她在一起的还有柳婆婆和傻姑。傻姑听到外面锣鼓喧天鞭炮声声,以为过节了,几次都想溜出去瞧热闹,每次都被柳婆婆拧回来。 紫婷和紫珠坐在马车外面,和车夫坐一起,听得傻姑吵闹,便拿了几盘果品点心糖糕出来,哄着傻姑。 送行的人很多,皇帝、皇后亲自驾临,礼仪繁复,偏偏皇帝又搞了一个突然袭击,送了东方卿云一个礼物。 一个美人,燕国的美人。 越姬,燕国敬献给大汉帝国的美人,模样嘛自然是赛西施貂蝉,据说极擅舞,身轻如燕。 大汗皇后收越姬为义妹,赐封朔月公主,嫁无忧王为妃。依照皇帝的意思,她得是王妃。 可东方卿云无论如何也不答应,一再强调当年他云游四海之时已与人订婚,立下山盟海誓,且父母皆已应允。 这会儿东方鹏也很配合,赶紧出来为儿子圆场,说确有其事。 皇帝刘彻便改了旨意,让朔月公主越姬给东方卿云做侧王妃。 公主的嫁妆与车辇并入到无忧王府车马车之种,按照皇命,东方卿云应到兰州之后择吉日与朔月公主完婚。 送行之礼,从天刚刚蒙蒙亮一直搞到中午。 日到中天,车马方才启程。 虽说只带了细软之物,但王府仆妇众多,车队长龙就排了一两里路。 这朔月公主越姬一加入,虽然只带了三五个丫鬟婆子,但她的嫁妆实在多,皇帝嫁妹自然不能太省,十里红妆,铺了几条街。 司徒景南率领护卫队伍三百人,皇帝陛下又派了一位名为赵刚的将军率领了千名骑兵,随行保护。 护卫队员骑着高头大马分列马车两侧,赵刚的军队五百骑在前面开路,五百骑在后押阵,队伍雄赳赳气昂昂,气派恢弘。 东方卿云却低笑了,这是送行?这是押犯人!皇帝对他真是恩重如山啊! 出得城去,东方卿云便做了分路安排,把越姬的嫁妆并一些王府的行李交由子甫和子孝,另聘请了四个镖行的镖师约三百人(实际上大部分都是东方卿云的暗卫死士),子甫和子孝押送这些货物先行,内眷仆人则后慢行。 这样以来,队伍才轻减了,只余下二十几辆马车。柳婆婆和傻姑按王爷的吩咐,进行了特殊照顾,单独分得一辆马车,就连紫珠紫婷这些丫鬟也有了轮班休息的马车。 明月有伤在身,一路昏睡。她倒是听紫婷说了,皇上赐了个公主下来,可这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是睡。 给读者的话: 亲们,蜗牛知道大家等得苦,所以蜗牛不敢断更,再忙都抽时间把任务完成~~ 新忧 时亦旋和霜奴借助车马在行,没有闲暇的由头,也懒得去理睬这位假公主。 倒是阿月心急火燎,很想试一下越姬的水深水浅,派了她的仆人王珊给越姬送点心去。 越姬也打发丫鬟回了一份果脯。 车马缓行,没走多远,天就黑了。离京城不远,住店打尖都十分方便,但东方卿云看看自己的队伍,就赵刚那一千号人马,就有点扎眼,一入村镇,肯定会骚民扰众,便选了一处开阔地,野营了。 一部分骑兵们忙着撑起帐篷,一部分骑兵则进入村镇去卖回饭菜,车马刚停,一群莺莺燕燕便热闹开来。 一向被东方卿云娇纵的丫鬟们,不去给王爷行礼,都跑去看那新的侧王妃。这可是王府今后位置最高的女子了,有的存着巴结之心,有点存着试探之心,纷纷都围拢了过去。 按照礼节,时亦旋这大丫鬟是必须去给新主子请安问礼的,时亦旋也来到了越姬跟前。这越姬眸子如紫黑葡萄一般发亮,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声音软软糯糯,大概刚刚从普通舞女变成公主,还没找到公主的感觉,态度倒是谦卑。听时亦旋说随行的还有王爷的义妹、未婚妻子、小妾一名,便说:“劳烦时姑娘引荐。” 越姬对来看她的丫鬟们一一问候,并拿出些小玩意儿来分赏给大家,便跟着时亦旋来到阿月的马车前。 阿月本自等着她,当下便请了越姬进马车说话,又打发王幻对时亦旋说:“马车里地方狭窄,还请时姑娘暂回。” 这话明里暗里都是瞧不起时亦旋的意思,时亦旋淡然笑过,抬眼看霜奴正在不远处望风景,便走了过去。 “霜小姐,看什么呢?” “瞧风景啊!”霜奴头也不回,她与时亦旋的关系,也是无需客套礼仪。“终于离了京都这座大牢了!无忧哥哥以后不会每天都公务缠身了,时姐姐,你不是说很羡慕我们仗剑江湖吗?以后啊,让哥哥经常带我们四处游山玩水去!”霜奴笑得灿烂阳光,时亦旋却是忧心忡忡,无法展颜。 “那好啊。”时亦旋清清淡淡的应着,将所有的忧虑都隐在那双秋瞳之底。 丫鬟们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弄醒了明月,紫婷见她醒了,便问:“主子,您醒了?要喝点水吗?要如厕吗?要不要帮你揉揉?” 明月一一摇头,“紫婷妹妹,发生了什么事,如此吵闹?” 紫婷浅笑,“王府吩咐宿营,侧王妃在打赏丫鬟们呢。” 明月又问:“你怎么不去?” “我们都是时姑娘一手培养出来的,可都是知廉耻的,才不去讨那打发叫花子的东西。”紫婷撅起了嘴,紫珠挑开马车门帘,坐进来大半个身子,说道:“真是的,野鸡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这天下稀奇事多了去了!” 明月听出她们暗骂越姬,很是不解,便问道:“她以后做她的王妃,你们自做你们的丫鬟,再说她新来,又没做什么,你们怎么就这么讨厌她?” 身份 紫婷说:“呀,紫悦主子你可说错了,她不是侧王妃,只是准侧王妃,还没拜堂没过门呢!咱们王府的丫鬟,也轮得到她来打赏?” 紫珠说:“这些个贱蹄子,时姑娘平时待她们差了?打赏她们少了?就那点破什玩意儿也打瞎了眼!哟哟,主子你可没听到呢,那个王妃长王妃短的叫得可不知道多亲热。” 紫婷说:“要我说,咱们王府只有一个人才配做王妃,她算什么,不过是个舞女罢了!” 紫珠也说:“就是!” 明月依旧不懂这俩丫鬟生的什么气,便随口问道:“那你们说谁才配王妃这位置?” 紫婷、紫珠互看了一眼,谁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紫婷挑开马车的窗帘往外瞧着,小声说:“时姑娘,她一定很难过。” 紫珠小声说,“唉,听说时姐姐家原本也是官宦人家,可惜她父亲落了罪赐死了。” 明月大概猜到她们心中的王妃是谁了,想想时亦旋,这才明白这俩丫鬟为何生气了,东方卿云有王妃了,虽然是侧室,那也是正牌的主子,比她这个小妾有地位多了,时亦旋这内院大权怕是保不住了。明月暗自感叹,这些丫鬟只当这公主是老虎,却不知王府内院的大权一定不会落在这公主身上,丫鬟们还不知道阿月的身份,阿月恐怕不久就要做王妃了吧,有了王妃,侧王妃又算什么?丫鬟们或许还当阿月与霜奴一样,只是王爷的妹妹。 对于王府,明月早已没了留念,即便那夜时亦旋对她说了许多,说王爷如何对她与众不同,可这些能抵得上“明月”这两个字的意义吗?不过时亦旋说得也对,她就这样死了,置其他人的付出于何地?东方卿云为她付出的,她已偿还了,她那枚蝴蝶型银片所承载的珍宝足以抵偿了吧?可是那些为她而死的人,并不都是和哈尔巴克一样的吧?时亦旋说得对,她应该活下去,无论发生了什么。 “紫悦姨娘醒了吗?朔月公主来看望她了。”马车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紫婷挑开车门帘看了一眼,复又方向门帘,小声对明月说:“主子,冒牌公主和她的丫鬟来了。” 明月本想说自己身子不方便,就不用见了,谢过人家的好意便可了,这是她处事一贯的风格,小时候她是堂堂公主,事事自然由得她,无需考虑会不会因此得罪人、伤害人,后来哈尔巴克一直捧着她,惯着她,她过的还是公主一样的日子。但经历了这么多,明月已渐渐明白自己以前许多做法很不符合她现在的身份,也立即便想到若是就这样请人家走,朔月公主一定会觉得她架子大,会多心,便高声说:“紫悦拜见朔月公主,紫悦身子不便,还望公主多多谅解。”又对紫婷说,“快快有请公主殿下。” 紫婷撇了撇嘴,下了马车,帮越姬挑起马车门帘,让进越姬。毕竟是马车,不可能一下挤进一大堆人。 越姬进来了,紫婷便没了地方,便在车下候着,越姬的丫鬟也没能上来。 听解 越姬盘腿坐在明月身边,问了问明月的伤势,夸了夸她的勇气,拿出一些首饰来送给明月,略表友好之意。 明月见越姬谦和温婉,对她倒不反感,便多聊了几句。直到丫鬟传饭了,越姬才辞了去。 仆妇们在帐篷里支起桌子,摆好饭菜。东方卿云、越姬、阿月、霜奴并时亦旋同桌用膳,因为有内眷在,司徒景南和赵刚将军则单独在另一处吃。 明月身体不便,东方卿云都没安排她下马车,只给马匹卸了辕木,让马匹休息,马车则推入帐篷中,权作床铺用。紫婷捧了食盒进马车,一面喂明月吃饭,一面气哼哼地说越姬如何如何过分。“她竟然说,王爷你真是与众不同,竟让丫鬟同席,这普天下只怕没有王爷你这样肚量的爷了!喋喋蝶,瞧瞧,这都说得什么话呢,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时姑娘吗?丫鬟怎么了?丫鬟就不能受爷宠爱了吗?” 明月起初也没觉得越姬这话有何不妥,但细细一嚼,才想到这话虽然跨了王爷,却把丫鬟低贱的身份给抬出来了,尤其是时亦旋。尽管丫鬟身份低贱是事实,可谁愿意被别人当面提起呢? 吃完饭,入夜时分,外面传来琴声。不用明月吩咐,紫珠下车去探了消息回来,说:“这下有好戏看了,阿月姑娘和野鸡较劲呢,”越姬的名字就这么轻易就被更换了。“都争着要弹琴跳舞给王爷看,主子,你可没看到啊,她们那副嘴脸有多恶心,一副姐妹情深一见如故的样子,这个说啊呀,听说公主您最擅歌舞,在燕国是有名的舞者呢,呵呵,这不是骂野鸡是低贱的舞女嘛?那个就说了,听说大汉国说女子自幼便学习琴棋书画,听闻妹妹你多才多艺,尤其操得一手好琴……喋喋,这不是说,切,你丫还不是和一样,都是给人弹琴作乐的……” 明月静静听着,不由冷汗森森,这世界原来如此复杂?简简单单的话里还蕴含了这许多的玄机?若是换做她,她定会以为人家是真心实意的夸赞,不仅不会生气,而且还会高兴呢。 明月鼓励紫珠多去探听,多回来讲讲,不为那些八卦消息,转为听紫珠在八卦之后的解说。 夜深之时,阿月和越姬斗得倦乏了,方去休息,东方卿云这才来到明月的马车中。 他今天的心情其实很糟糕,离开京都,以后想要再见到父亲东方鹏,就难了,这京都也还有他一些知己好友,离愁别绪自是少不了。另一方面,这新来的越姬,很是令他烦恼。想要一脚踢开吧,人家是皇帝钦赐的,不能不给皇帝面子,他现在还没到和皇帝完全撕破脸的时候。若是在王府中,他倒可以将她丢在一处院落里,供奉着,却不需去搭理她,可现今在路途之中,想避也避不开,还有那么多刘彻的人看着(赵刚及其骑兵队伍)。 越姬和阿月今夜言辞之间笑里藏刀,他也不是没看出来,心里越发添堵,尤其看到阿月敌不过越姬词锋的时候,看到阿月微皱的眉头,他就心疼了。他不要可爱的小明月受一点点伤! 伺候 他坐了半晌,明月只佯作睡着了,并不搭理他,他便倒在一旁,和衣睡了一会儿,午夜过后,才悄悄离去。 东方卿云回到他的帐篷中,却见阿月仅穿着中衣斜靠在临时铺的卧榻上睡着了,被子滑落一旁。 阿月原本被安排和霜奴同用一个帐篷,现在却出现在这里,东方卿云不禁摇了摇头,他温柔地拉过被子来给她盖上,便起身往外走,打算还回紫悦姨娘的马车上睡去。 他才走帐篷门口,就听嘭一声,回头一看,阿月裹着被子掉下了卧榻。 “哎哟——”阿月揉着头,痛苦地拧起眉头。 东方卿云赶紧疾走两步,上前抱起她,将她重新放回卧榻上,揉着她的头,“摔到了没有?” 阿月半睁了眼,娇态横生,“好痛,这儿痛,”她指着后脑勺,“这儿也痛。”她指着背后。 东方卿云失笑,他想起小时候,他带着明月从边关回京城的途中,明月也经常从床上掉下去。大凉人习惯住帐篷,睡觉时便在帐篷里铺上软垫,并没有床,她就是满帐篷滚,也无碍。进了大汉国,明月很不习惯,总会从床上掉下来。东方卿云便和她一起睡,他睡外面,她睡里面,这样她就不会掉下去了。那时候年纪小,明月又是一派天真,没什么忌讳。只是东方卿云那时候却懂事了,从那时候起,他便认定她是他的人了。 “你呀,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这么多年还不习惯吗?”他揉着她的后脑勺。 阿月嘟起嘴来,撒娇道,“云哥哥,我睡不惯,你还像小时候那样陪着我好吗?”为了她能更好的假扮明月,哈尔巴克把明月小时候的事无论巨细都告诉了阿月,这些事,都是哈尔巴克和孟雯从明月嘴里一点一点套出来的,这父女俩十余年的功夫可不是白下的。 东方卿云点了点阿月的脑门,“你呀,还以为是小时候吗?也不害臊!我们还没正式拜堂呢。这样吧,我去叫人来把这帐篷整体都垫高吧,就像你家乡的那样。” 阿月拽着东方卿云的胳膊,不让他走,“云哥哥——你想让大家都笑话我吗?这么大了还会从床上掉下去?” “我要是答应你留下来,大家才会笑话你呢!”东方卿云轻轻推开她,“一会儿就好的,你先回你的帐篷里眯会儿。一会儿军士们进来了,你在这儿,不方便。” 阿月拉着东方卿云的胳膊,“不嘛——云哥哥,我不困了。你陪我坐会儿,等天明的时候,我回马车上睡去。” 东方卿云坐到榻沿上,阿月依偎在他怀中,二人小声地说了一会儿话,主要是阿月说,东方卿云听,他还有些醉意,听着听着打起盹来。 阿月见他眯了眼,便坐起来,下了卧榻,抱了东方卿云的腿给他挪到到卧榻上,扶住他躺下,便伸手去拉他的衣带。 东方卿云一下醒了,似乎受了惊吓,噌地坐起来,看清是阿月,抱歉一笑,“阿月,真抱歉,我竟然睡着了!”他昨夜几乎一宿未眠,日间又折腾一天,自是困极。 “云哥哥,你睡吧。我伺候你!”阿月说着继续帮他宽衣。 齐人之福 东方卿云握住她的手,制止了她,“明月,你是我发过誓要娶的的女人,让我好好珍惜你好吗?让我给你最好的婚礼,给你最好的生活,好吗?我不能让你在外人眼里,有任何污点。明月,到了兰州,选了好日子,我就迎娶你。” 东方卿云放开阿月的手,下了卧榻,“我去叫亦旋和霜丫头来陪你。” 阿月赌气地撅起嘴,“不用了!”她转身走到衣架前拿起她的外衣,迅速穿了,便往外走。 东方卿云也不拦她,只安慰了一句,“这是大汉,不是大凉,你在这边长大的,你应该懂的?以后我会加倍补偿你的,啊?明月?” 阿月一听到他叫明月,心里更加难过,她很有一股子冲动想告诉他,她自己的名字。 阿月赌气自回她的马车上去了,东方卿云在帐篷里眯了,也没去追她。小时候他与小明月也不是不吵架,不过小明月从来不赌气的,第二天一觉醒来,大家还是一样的亲密。 回到帐篷里,阿月迅速写了一张写着字的白绢,交给王珊大妈,“给格桑。” 司徒景南看了一眼,收起白绢,便起身巡夜。他来到阿月的马车前,轻敲了车壁,低声喝问:“谁在马车里?” 阿月的声音传来,“我不习惯睡帐篷,所以到马车上坐坐。”她拉开了马车的窗帘布,压低了声音,“还不去办事,跑这里来干什么?” 司徒景南用正常声音说,“阿月姑娘,睡帐篷安全些,且不易受风受凉。”随即低声道,“你那个安排什么意思?你不知道他一直派人监视特木尔?” 阿月道:“多谢司徒大人提醒,我会多多注意的。”她的声音骤然低如蚊蝇,“那又有什么关系?我已经告诉他她是我的丫鬟绿儿,让他知道特木尔的是我们的人又有什么关系?还不快去!” 司徒景南嘀咕道:“她不是燕女吗?怎么又成了你的丫鬟?再说了,这样做是不是太卑鄙了?” 阿月白了司徒景南一眼,“难道她敢承认她是燕女?我说她是我的丫鬟她就是,我自有办法让她无言辩驳,无论她如何辩驳,我自有办法让她的辩驳都变成谎言,只会让他给厌恶她而已。什么卑鄙不卑鄙,他们当初屠杀我们族人的时候,可没这么想过!”阿月重重拉上车帘,心想,以后只能让司徒景南做传话人,许多事情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司徒景南不由对阿月刮目相看,明明是燕女也能被阿月变成他们组织的人,还是她的丫鬟,真是高明啊!又觉阿月说得对,对敌人不能心软,也不能计较手段。司徒景南很快就想办法将阿月给的白绢给送了出去。 东方卿云不急着赶路,一路走一路停,遇到景致稍好些的地方,就停下车队,带了阿月、越姬、霜奴和时亦旋赏景说话。 四女里,阿月大方、越姬柔顺、霜奴泼辣、时亦旋贤惠,赵刚将军不由称赞东方卿云,“齐人之福。”东方卿云淡然一笑,心道,可惜紫悦还不能行走,若是再带上紫悦,把她放在这四个女子之中,她一定是最特别的。 一辈子的誓言 一想到紫悦,东方卿云不由心中喜悦。这紫悦明明出身低位,可举手投足间却有一股天然的高贵,那高贵绝不是做作而为,是从骨子里透出来,自然而然。这紫悦明明娇弱单薄,看似一株经不起风吹雨打的临水娇花,可这些日子以来,她所表现出的坚韧却令东方卿云刮目相看。东方卿云自认擅知人识人,可当他站在这便宜小妾面前,他却如坠云中,他看不透她,她就像一团迷雾,令他着迷。 车马行走的时候,东方卿云就回到紫悦车上,把紫珠紫婷俩丫鬟都赶到车外去。他拉开车窗帘来,把外面的景致说给她听。 明月静静躺着,半闭着眼听着。由于长期躺卧,她长了很严重的褥疮,虽然一直吃药敷药,可疼痛仍是不能避免。她的脊椎开始生长愈合,创口痒得难受。 东方卿云和她说这些话,有助于分散她的注意力,减缓痛感。有时候她也问他几句。 他说:“有一群白鹭飞过去,它们排成长队,翩然如仙子。” 她问:“它们去了哪里?” 他说:“不知道。也许是天上吧,它们那么轻灵,当不是人间之物。紫悦,你也是从天上来的吧?嗯?你是白鹭仙子吗?” 她问:“仙子要如厕吗?” 他故做被骇得惊倒的样子,倒在明月身旁。明月嘻嘻地笑,东方卿云吃吃地笑,两人笑作一团。 笑归笑,笑过之后东方卿云却懂了明月的意思,东方卿云拉开马车门帘,低声吩咐紫珠拿那个明月专用的小马桶来。这小马桶是东方卿云设计的,有个独特的导引槽,专门为方便明月躺在卧榻上方便。 紫珠拿着小马桶要上来帮明月,东方卿云接过小马桶,却把紫珠挥退了。放下马车门帘,东方卿云将小马桶塞进被子,放到明月身下。 尽管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做,明月还是羞红了脸。“王爷,脏——” 东方卿云轻笑,“王爷脏?本王很脏吗?” 明月嗔了他一眼,他总是如此,故意曲解人家的意思来取笑,他小时候便如此了。相处时间长了,明月越发发现,他一点都没变。 “王爷,在路上呢,让别人知道王爷做这种有损身份的事,会小瞧王爷的。”很奇怪的感觉,紫珠紫婷伺候明月的时候,明月往往都要她们出去,才能尿得出,可是东方卿云在她面前,她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就好像他本来就是她。 微不可闻的液体入木桶的声音,在东方卿云听来是那么动人,大夫说了,明月这样的病人,最怕大小便不畅。流畅意味着一切正常。 “让他们说去吧,管他们做什么?紫悦,你要是心疼我,就快点好起来吧,你一定要好起来。”他紧握住她的手。 “王爷,要是紫悦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不!”他按住她的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拉开他的手,“我说如果,如果我再也站不起来了,怎么办?” “我给你端一辈子马桶!”他说得平淡,却很坚定。 …… 陷害 说腻了外面的风景,他便说些小笑话小故事给她听,他说得累了,便命人抱了古琴来,他就在马车里为她抚琴。 琴声淙淙,如溪水潺潺,轻快而愉悦。“悦,你会跳舞吗?”明月乍听到“悦”这个音,心狂跳了一下,她还以为他叫的是“月”,但看他那么平静从容,想来不可能是“月”,而是“悦”。 她说:“王爷您还是叫我紫悦吧。叫悦会让明月公主误会。”东方卿云以为她的意思是阿月会误会,微笑道,“不会,阿月从小就有胸襟有肚量。” 她说:“我不喜欢。” “那好吧,紫悦。等你好了,我抚琴,你跳舞好吗?” 紫悦说:“让越姬跳吧,听说她很会舞蹈。” 东方卿云以为紫悦吃醋了,微笑摇头,继续抚琴。 马车队伍忽然停了。东方卿云没有停止抚琴,吩咐了一声,“子甫,去前面看看。” 马车外,子甫应声去了,过来一会儿,小跑了回来,“回爷,前面有个叫特木尔的,就是上一次我们抓到过的那个刺客,他在前面拦路,说有事要见王爷。” “让他过来。”东方卿云手底的琴声始终轻盈欢畅。 明月听到特木尔的名字,心里泛起微澜,不知道这特木尔知道不知道谁是真正的明月公主,不知道他是为大凉还是为哈尔巴克效忠。 “大凉遗民特木尔拜见无忧王爷!”特木尔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特木尔大侠,免礼。”东方卿云拨弄着琴弦,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由于紫悦在马车里,马车车帘始终垂着。 “王爷,请您允许我带走绿儿好吗?我是她的未婚夫,我听说她说了很重的伤……” 特木尔的话落入明月耳朵里,明月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绿儿这个名字是阿月强行安在她身上的,她一时没把这名字和自己联系起来。东方卿云看向她时,明月才明白过来,特木尔竟然说他是她的未婚夫。 “不……不是!不是的!”明月急促辩解。 特木尔却在外面声泪俱下,“王爷,求您开恩,就算不让我带她走,也让我见她一面吧。我和她的亲人都死了,就剩下我们俩相依为命了,上次我听说她接受了那个奇怪的任务进了王府,我才冒险闯了王府与她见面,想劝她回来……” “噌——”琴弦断了。东方卿云的手指被划破了,一滴滴鲜血的血液滴落在古琴上。 “我就知道一定会出事的,王爷,绿儿只是遵命行事,那些事情全与她无关的,请您不要为难她……” 特木尔边哭边说,一个大男人那么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让听者动容。 他说了些什么,明月已听不清楚,她耳朵里嗡嗡的,嘴里只反复说着一个字,“不……不……不……” 阿月下了马车,来到明月的马车前,看着跪在地上哭诉的特木尔摇了摇头,对马车里的人说,“王爷,就让他们见一面吧,这件事说起来都是我那叔叔的错处,”当着那么多朝廷将士的面,阿月没提哈尔巴克的名字,她这么说,东方卿云听得懂。“我之前还给绿儿准备过嫁妆呢,本来打算今年年末让他们完婚的,特木尔大哥年纪老大不小了,绿儿也该出嫁了,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呢。说起来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照顾好绿儿,我就不该答应叔叔把绿儿借给他使唤。” 苦肉计 东方卿云一脚踢开古琴,跳下马车去,盯着特木尔质问道:“她真是你的未婚妻?” 特木尔坚定点头,还拿出一只翡翠手镯来,说:“这碧涛手镯便是我与绿儿的订婚信物。” 明月听了,痛苦地闭上了眼。她结婚前夕,孟致和,不,确切的说是哈尔巴克送了她一副翡翠手镯,那时候孟雯说喜欢,她便送了一只给孟雯。也就是这两只手镯原本是一副,明月与孟雯一人一只。明月的那一只,早在刚进王府不久便送了人,后来又被时亦旋当做赃物给摔碎了。 时亦旋、霜奴等人此时早就围拢了过来,时亦旋看到这翡翠手镯便觉眼熟,当初紫悦姨娘曾经拿过同样的一只翡翠手镯来贿赂看院子的媳妇来着,后来被时亦旋得了消息,没收了那翡翠手镯,亲手摔碎在紫悦姨娘跟前。 不过,时亦旋没吭声,她知道此时她要说紫悦姨娘的确有一个这样的,紫悦以后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一女二嫁,慢说王爷是有身份的人,容不得这些,就是普通百姓,但凡有血性的男子,都容不得的。 东方卿云拿起这枚翡翠手镯,细想了一下,紫悦身上并没有此物,说道:“你说是订婚信物,女方手里可有?” 特木尔坚定点头。 阿月并不知道明月有这样一只翡翠手镯,心知这一定是孟雯或者哈尔巴克加进来的戏码,孟雯和哈尔巴克最了解明月不过,既然特木尔说她身上有她身上便一定有。阿月对特木尔使了个眼色。 特木尔飞快爬起身来,飞身上了马车。 东方卿云大惊,要出手阻拦,阿月一把拽住东方卿云的胳膊,“云哥哥,就让他们见见面,把话说清楚,彻底了断了吧。” 东方卿云一迟疑,特木尔便成功抢入了马车之中,他扑到明月面前,抓起明月的双手,没在她手上发现那枚哈尔巴克所说的翡翠手镯。哭喊道:“绿儿,你竟然把我们的订婚手镯丢了!”他嘴里这样喊,双手却扼住了明月的咽喉。 明月身子不能动,双手却能动,她抬手扣住特木尔的手腕,特木尔心下大惊,眼前这女子的力气好大! 明月可不是以前的柔软女子了,她现在体内内力充盈,特木尔想要掐断明月的脖子,可明月双手发出内劲,捏住特木尔脉门,一下就让特木尔脱力松了手,他的脸色也变成了酱紫色,十分难看。 眼看自己双手就要被明月废掉,特木尔屈腿弯膝,拿膝盖撞击明月的腰部。 明月脊椎的伤还未痊愈,不能再受伤,她赶紧撤手却挡特木尔的袭上腰部的攻击,特木尔手一获释,迅速飞退,他以后背撞破车壁,径直翻滚了出去,坠落地面时,他小腹上多了一把匕首,血流如注,他痛苦怒斥,“你竟然想杀我?当初我为了你拼了性命夜闯王府,今日,我不顾上面的阻挠,舍命来见你,你竟然如此对我!你好狠!啊——”特木尔捧着插在小腹上的匕首,痛苦的呼号着,奔向荒野,留给众人一个凄冷悲绝的背影。 救人?害人? 明月痛苦到笑了,她看见了,特木尔飞身出去的时候,是面对她的,她看见他拔出匕首来插向自己的小腹。 哈尔巴克,孟雯,你们已经找了新的明月来替代我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们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明月在心里追问着。 “砰!”东方卿云一掌击碎了马车的横木,拉车的两匹骏马受惊,扬起前蹄嘶鸣起来。随着马匹的惊动,已破损的马车颠簸起来。 车夫赶紧抱着马脖子,安慰马匹。 阿月对王幻大嫂使了个眼色,王幻大嫂脚尖轻动,一枚极细的钢针从她脚底射出,钢针射进那两匹受惊的马匹其中一匹的**。这匹马猛然嘶吼,扬踢狂奔,车夫拉车不住,被带飞了出去,一匹马狂奔,另一匹马却没作好飞驰的准备,二马同架一辕,而让马车平衡的横木又被东方卿云拍碎。 如此一来,马车便失去了平衡。马车剧烈颠簸。马车本来就停在路边,那马只要多跑了几步,就能冲出了道路,进入高低不平的原野,到时候马车上的人就危险了。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场的,除了随行的丫鬟媳妇,大多都是习武之人,反应都不慢,纷纷上前扑救。 东方卿云心中虽然恼恨,但危情发生的第一时间,他没任何犹豫,说了一声,“救人!”他自己则当机立断,从一名侍卫腰间拔出佩剑,斩断马缰,让两匹受惊的骏马与马车分离。 霜奴则抢过去稳固马车,可阿月的动作比霜奴还快,阿月原本站的位置也比霜奴离马车近些。阿月挡了霜奴一下,阿月第一个用手撑住了马车,可她不是稳固马车,而是用力将马车往下压,立意要将马车弄翻,面上却假装是马车倾覆的力道很大,她无力支撑的样子。 明月毫无准备,马车如此一颠,她差点就被颠出了马车,幸好她反应敏捷,一把抓住那断裂了车壁边缘,虽然残破的车壁刺破了手心,好歹没被颠下去。要不然她这骨就白接了,非被重新震断不可。她刚松了口气,马车又倾斜了,倾斜的方向正车壁破碎了的这一面,明月心知是阿月立意害她,怒视正在卖力压车的阿月。 但紧跟着马车的倾斜就停止了,阿月露出错愕的表情。 阿月一压之下,没把马车压翻,她的两个仆妇王氏俩大嫂也出手了,但此时霜奴及其他侍卫们也赶到了,霜奴纵身上了马车,滚到明月身边,半卧在明月身上,用身体护住明月,不让明月的身体稍有倾动。“嫂子别怕,没事的!”她急速安慰。 受惊的两匹马,一匹转眼就跑没影了,一匹只跑了几步便停住了。马车稳住了,紫悦姨娘除了手受了轻微伤,没有大碍。 但无人露出欢喜的表情,大家都知道,此时此刻,他们的王爷,心情非常非常不好。 阿月心情也不好,事定之后,她才找到为何她没能将马车掀翻,将明月摔出马车来的缘由。一个傻乎乎的丫头,咬着手指,流着口水,坐在马车顶上,望着大家憨笑。 别管她 柳婆婆拄着拐杖从人群里挤出来,对马车上的丫头招招手,“傻姑,下来吧,你姐姐没事了。” 傻姑应了声,跳下了。 明月的马车损坏了,东方卿云还在气头上,一声不吭。时亦旋让大家散开,安排把紫悦姨娘送到她自己马车上去。 这时候东方卿云却发话了,“别管她!让她在那里躺着!”明月的马车在队伍中间,不让明月换马车,她的马车又不能动了,队伍显然不能继续前行。 大家默不吭声,队伍原地不动,静站了一阵。 明月闭上了眼,听候东方卿云的裁夺。他相信了,他相信了阿月和特木尔的话,也相信了她紫悦姨娘刺杀了特木尔,他却不问她紫悦姨娘从哪里来的匕首去刺杀那个人。别人说的话他听得入耳,只有她,这个卑贱的小妾,所说的,他一概听不到。她说了,不是,不!她说了那么多“不”,他一个没听进去! 东方卿云也发现他命令的问题,不动这小妾,队伍就得无限期得搁浅了。他背过身去,不再看那残破的马车一眼,“把马车挪开,继续前进!” 赵刚叫出十余个骑兵,让他们去抬马车。 时亦旋生怕他们不知轻重,损伤到马车上的姨娘的脊骨,紫悦姨娘这根脊椎骨可是王爷舍去了倾朝大权才续上来的,时亦旋赶紧说,“轻点。先把姨娘抬到我的马车上。” 要抬明月其实很简单的,只要抬起她身下的软垫就可以了。士兵们依照时亦旋所说,五九个人同时抬起明月身下的软垫,要把移动到时亦旋马车上去。 东方卿云忽然咆哮起来,“我叫你们别管她!没听到吗?”东方卿云这一声吼把士兵们吓了个哆嗦,这几名士兵相互交换了个眼色,遵从命令,放下软垫,改为将整个马车抬起,朝路边上挪。 马车被移出道路,弃之荒野,连同马车上的明月。 东方卿云上了马,催马前行,对还在马车下傻站着的时亦旋等女眷吼道,“还不上车?等什么呢?上车!马上出发!” 时亦旋看看一脸怒容的东方卿云,再看看道路旁边的破损马车。马车上的人笔直地躺着,睁着大大的眼,望着遥遥欲坠的马车顶棚。 霜奴不忍,赶上东方卿云,“哥,这样把她丢在这里,她会死的。” 时亦旋也上前求情,“爷,她纵然有万千错处,也等她伤好了再说吧,她现今这模样……” 东方卿云瞪了眼,“难道你们要我带着这个耻辱上路吗?让我成为天下笑谈吗?哼,未婚夫!哼!都给我滚上马车!反了你们?敢不听从本王的命令?” “云哥哥,”阿月也走上前去,“就带上绿儿吧,她伺候了我那么年,我们情同姐妹,这样子把她丢了,我的心好痛。”阿月说着泪珠儿滚滚,她左手护着右手,哭着轻声呻(……)吟。 “阿月,你手怎么了?”东方卿云翻身下马,要查看阿月的手。 阿月避开,“没事的,云哥哥,我很好。”她柳眉紧蹙,十分痛苦的样子。 “怎么了?”东方卿云愈加着急。 “没什么,应该是刚从帮忙稳固马车的时候,伤到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敷点药便好了。” 分道 东方卿云不由分说,抓了她的胳膊检查,“还说没事,都骨折了!”东方卿云抱起阿月,将她抱回她的马车上,亲自给她包扎。 时亦旋、霜奴和越姬都跟着走上过去,想再替紫悦姨娘说说情,却被东方卿云统统赶回马车上去,他说,“谁要是不想上马车,就别上了,就留在这里给她做伴吧!” 霜奴和越姬等人都上了马车,时亦旋飞快将自己的首饰、衣物并几锭私房银子打了个包,又包了一包糕点、一壶水,连同把明月日常敷用的膏药一起,放到明月的马车上,低声嘱咐:“你自己多多保重吧!” 霜奴也过来往明月枕头下塞了些银票,说:“不是我哥无情,是你自己有错在先!你不要恨他!” 明月低声谢过。 时亦旋、霜奴回了马车,车队缓缓前行。 听到马车轱辘声和马蹄声渐行渐远了,两滴泪水才从明月眼角滑出来。她摸索到时亦旋放在一旁的小包,摸出一块糕点来,用力咬下一口,她并不饿,只是如果不吃点东西堵上嘴,她害怕自己会大声哭出来。 吃得太急,明月哽住了,她记得时亦旋给她放了一壶水,便伸手去摸索,摸索了几下都没摸到,她哽得难受,泪水簌簌地滚落下来。 一双不太温柔的手轻轻拉起明月的软垫,让她的身体斜立起来,平时明月都是这般用餐喝水的,在保持她身体成直线的情况下,靠软垫来调节她的身位。这是东方卿云专门为她而设计的。 水壶被递到了面前,明月喝了,便哽在喉头的食物吞下去了,这才扭头去看身后之人,入目地却是傻姑憨厚的笑容。 傻姑傻笑着,“笨蛋,吃东西也不会吃!” 柳婆婆出现在马车破损的那一侧,“傻姑,别笑了,来,我们把马车抬回道上去。这天啊就要黑了,这荒郊野岭的,怪慎得慌。我们赶快点,希望能在日落前找到户人家。” 明月握住了柳婆婆的手,柳婆婆发现徒弟的手伤势了,含着泪责备道:“傻孩子,受伤了也不吱声。” 傻姑嬉笑,“傻瓜!傻瓜!” 柳婆婆给明月包扎了手,和傻姑一起想要把马车抬回道路上去,毕竟马车下的四个轱辘都还完好无损,推着马车走,伤员安全,速度也快。 可柳婆婆一身功力尽失,力量衰弱,只比普通老人家强不了多少,就傻姑一人,却是抬不起来。傻姑也不是大力士,能一个人把马车抬到大道上。 用推的吧,才试了一下,柳婆婆就发现由于地面不平,马车颠簸很厉害,生怕伤到明月。 柳婆婆思来想去,拆了马车车顶木板,将明月连着她身下的软垫放到木板上,将时亦旋和霜奴留给明月的细软打成一个大包让傻姑背了。 祖孙二人,一老一傻,抬着明月,艰难前行。 “傻姑你可走好了,不要摔跤。” “老婆子,你才是走好了呢,我看你腿都打颤了!” 明月紧咬了嘴唇,却抑制不住喉咙里发出的呜咽之声。她这一次却不是为自己伤悲,而是为柳婆婆的万千恩情而感动。 买醉 东方卿云给阿月弄好了胳膊,便在阿月马车上坐了,阿月依偎在他身边,见他久久不语,便说话安慰他,“云哥哥,你别难过了!绿儿她今日确实过分了,特木尔大哥对她那样好,她竟然为了保住自己的富贵,做出那样无情的事情来……” 东方卿云推开阿月,打断了她的话,“让我静一静。”他下了阿月的马车,让子甫将他的马匹牵过来。 他骑了马,策马跑到队伍前头看看,问问情况,又策马跑到队伍后面,检查检查。 这队伍的长度不过几里路长,他一催马,一个来回,不过一会儿的功夫。 队伍行得缓慢,唯独其中一骑来去匆匆。一会儿跑到队伍前面,一会儿又跑到队伍后面,无头苍蝇似的。 每个人都看得出,王爷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一见到村落,尽管太阳才刚刚偏西,赵刚和司徒景南便早早的打算安营下寨。 东方卿云也不阻拦,只是队伍不走了,他一个人骑着马到处跑就愈加扎眼了。便命子甫子孝拿了酒来,叫过霜奴和司徒景南,一起喝酒。 阿月虽没有得到东方卿云的邀请,也跑了过来。阿月来了,越姬自然不会落后。 东方卿云谁也不搭理,只是喝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后索性拿了酒壶直接往嘴里倒,霜奴夺下他的酒壶,“哥,你别这样!你这样,大家心里都难过!” 东方卿云也有了几分醉意,伸手去要他的酒壶,霜奴不给,他便去拿了司徒景南酒杯,把司徒景南酒杯里酒一口喝了,丢了空酒杯,他四处寻酒,“拿酒来,给本王拿酒来!” 司徒景南抓了东方卿云的手,“王爷,你醉了。” 东方卿云反手握了司徒景南的手,拉着司徒景南,“你说,我是不是天下最傻的傻子!” 司徒景南忙道:“王爷聪明过人……” 东方卿云笑了,“哈哈哈……聪明过人?哈哈哈……我真傻!我真傻!啊!”他掀翻了摆在他面前的简易小方桌,方桌上摆放的冷煎杏仁、油酥花生、牛肉干及酱排骨等吃食撒了一地,瓷盘酒杯也散落在草地里,有碎裂了的,也有没碎的,碎的也没碎出多大声响,只是裂开了,和他的心情一样,碎得憋屈。 东方卿云一把提起司徒景南,将他摔了出去,司徒景南当空一个空翻,稳稳落地。东方卿云紧跟着一个猛虎扑食就向司徒锦南扑了过去。 二人拳来脚往,斗了起来。 东方卿云是真打,司徒景南则是招架、陪练。 二人一打就是大半个时辰,眼看太阳偏西,薄暮降临。时亦旋见东方卿云和司徒景南都是浑身水淋淋的,王爷的拳头早已无力,脚下也虚浮了。时亦旋心中难过,寻了个空子,走上前,拦在他们二人之间,“王爷,用晚膳了。” 东方卿云垂下拳头,嗯了一声,猛然仰面倒了下去。 司徒景南、时亦旋及众人都惊吓了,纷纷赶过去,“王爷——王爷——” “滚——”东方卿云一声低吼,吓定了所有人的脚步。 给读者的话: 加更第一章~~~证明蜗牛不是后妈~ 碎的是谁的心 “都给我滚!”东方卿云一手撑起半个身子,一手捶打着地面。大家赶紧散去。 只有时亦旋、霜奴、阿月、越姬、司徒景南和赵刚这几个稍有分量的人物,还立在当场。 阿月来到东方卿云身边,紧挨着他坐了,拿毛巾给他擦着汗,“云哥哥,让他们给你弄得热水洗洗吧,你这许多汗,可别伤了风……” 东方卿云看了一眼阿月,低声问,“阿月,我真傻!我竟然……”他一拳一拳地捶打着地面。 越姬和时亦旋、霜奴站在一起,低声哭泣。时亦旋和霜奴都拿眼睛瞪她,可越姬还是哭。 霜奴便怒道,“我哥又没死,你哭什么!给我闭着!” 越姬吓住了,她捂住了嘴,不敢再出声。 东方卿云侧头看了霜奴一眼,对霜奴和时亦旋扬了扬手,“给我弄点热水。” 时亦旋和霜奴抢着去了。 阿月还想说什么,东方卿云制止了她,“让我静一静。”他的声音低不可闻。 说着,东方卿云重又躺回草地上,闭了眼。他的身子困乏极了,却睡不着,大脑里乱成一锅粥。过往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交替着出现。 该死,她总是如此,一副受气小羊羔似的,越是对她凶,越是对她无情,她越是沉默。 她就不会哭两声?就不会求求他?就不会认个错? 明明就是她错了,她还傲气什么?难道他真舍得就把她扔野地里吗?只要她求他,他又怎么会真就把她扔下? 该死,她竟然自始自终都一言不发!别人都在为她求情,她是死了还是哑巴了?就不知道为自己说一句话吗? 她是自认有罪应得惩罚还是根本就认为他东方卿云就是个冷血动物,求了也没用?所以她懒得说一句话?难到在她心里,他就是这般无情? 在东方卿云看来,特木尔说他是她的未婚夫,这或许是真的,可特木尔说紫悦刺杀她,这一点,东方卿云根本不信。虽说是众目睽睽,特木尔的确带伤出来,可东方卿云知道,紫悦身上没匕首!紫悦马车的每个角落都是他亲手布置的,她的衣服是他亲自穿的,她身上、身边有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可是她竟然半个解释都欠奉! 他都说要把她丢在荒地里了,她竟然也不吱声! 好吧,不吱声,是吧?就让她硬气去吧,反正死的又不是他! “王爷,水好了。”时亦旋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睁开眼,天色已微微昏暗了,夕阳正往山下坠去。 “有人留下吗?”东方卿云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一直坐在东方卿云身边的阿月没听懂,时亦旋稍稍想了一下,便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柳婆子和傻姑留下了,没想到这祖孙俩倒是有情义……” “就她们俩?”东方卿云赫然翻身而起。 时亦旋猛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巨大的错误,王爷那么疼爱紫悦姨娘,怎么可能真的忍心将她一人扔下,时亦旋意识她不应该只留下细软给紫悦姨娘,她应该安排丫鬟小子留下。 东方卿云一看时亦旋骤然变白的脸色,立即知道了答案,只有柳婆子和傻姑留下了。那荒野里,她的身边,只有一个失去了一身功力的老婆子和一个智商还不如五岁幼儿的傻子。 用了最快的速度,东方卿云冲到他的马匹前,翻身上马,两腿用力一夹,拍打马背,疾驰而去。 他沿着来时的路,驱策着骏马,风驰电掣地往回赶。紫悦,你一定要给我好好的! 给读者的话: 加更第二章,我真不是后妈~~~~明天会继续加更的~ 夜寻人 东方卿云一走,司徒景南赶紧带了几十个人,跟上他,赵刚也派了他的副将带上些人,跟了上去,赵刚将军自己则留下来负责这些女眷的安全。 破损的马车倾倒在大道旁,还在他们丢下它时的地方,没有多大挪动,马车上的人却已不知去向。 “紫悦——”东方卿云发自灵魂深处的呼唤冲破喉咙,只穿云霄。空野无人。那声音传得很远很远。 东方卿云骑着马毫无头绪地在野地里奔驰,他的头转来转去,不敢遗漏任何地方,可茫茫原野上,有飞鸟飞过,有清风拂过,有缓缓拉上的夜幕,独独没有那个人的影子。 “紫悦——” 司徒景南带着人马赶上来,远远就听到东方卿云凄厉的呼号,犹如孤独的狼发出的悲嚎。 大家都分散去找,算上司徒景南带过来的和赵刚派过来的,有百十来人,可东方卿云还是嫌人少,打发了一个人回去,让赵刚立即分派些骑兵来帮忙找人。 东方卿云的手下司徒景南负责的那些人倒没什么意见,尽心尽力为之,可赵刚那边的骑兵们就腹诽了,丢的时候叫不要丢,偏要丢,现在又折腾大家满地儿找,搞得大家晚饭都没时间了,赶了一天路,还得饿着肚皮寻人!这叫什么事?折腾人也不是这么折腾的! 夜,毫无顾忌地笼罩下来。 大家燃起了火把,继续寻找,王爷没说停,没说吃饭,谁也不敢提,王爷自己也饿着肚子呢! “紫悦姨娘——”人多声大,呼唤之声,盖过云天。 东方卿云驱使着马在荒野上奔驰,他眸子干涩得疼痛,心则犹如这夜色,黑得看不到希望。 死丫头,你倒是答应我啊?你非要急死我吗?东方卿云在心中怒骂,他确定她一定就在附近,她有伤,柳婆婆年老体弱,就傻姑一个傻子,不能把她们弄出多远去。 至于另一种可能,东方卿云想都不敢去想。紫悦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不会!一定不会! 夜漫长,时间似乎凝固了,太阳不知躲哪里去了,半点光明都欠奉,黑暗令人绝望。 午夜过后,有一个朝廷的副将再也忍不住了,催马靠近东方卿云的骏马,“王爷,这方圆几十里,我们都找遍了,人影也无一个,只怕是已经走院了,天大地大的……” 东方卿云将就手中的火把朝那副将劈了过去,着实抽在背上,一击就将那副将从马背上打落下去,火把点燃了副将的军衣。这副将在地上翻滚着了好几圈,军衣上的火苗才熄灭了。 再没有人敢上来劝东方卿云。 司徒景南远远看着东方卿云,忧心忡忡,自从这位紫悦姨娘出现以后,王爷就变了,变得变幻莫测,他的愤怒总是来得莫名其妙。司徒景南想不通其中关节,只是暗自替东方卿云担心。 东方卿云骑着马,疾速奔驰,他的喉咙已沙哑,一张口就痛,可他还是不能停止对她的呼唤,“紫悦——” “柳婆婆——”有时候他也呼唤几声柳婆子,他总觉得是柳婆子在和他开玩笑,故意将紫悦藏起来了。 羽箭 只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再后来便只见张开不闻声音了。 “噗——”他胯下的骏马忽然倒下了,将神情恍惚地东方卿云摔落下来。 司徒景南及其他属下都奔过来,纷纷下马。东方卿云没摔着,可他的马快不行了。连续的奔驰,把这匹壮硕的骏马给累倒了。 司徒景南扶着东方卿云,火把映照着东方卿云俊逸的脸庞,他双目红得要滴出血来,嘴唇干裂挂着血丝,一脸焦惶。 司徒景南松开扶着东方卿云的手,躬身行礼道:“王爷,已经四更天了……”他本来想说天要亮了,天亮了就更容易找了。 可东方卿云听来却是这样的意思,已经找了整整一夜了,可仍旧没有半点音讯,紫悦姨娘怕是出事了。 东方卿云猛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司徒景南赶紧伸手将他接住,“王爷——王爷——快叫大夫!” 司徒景南将昏迷的东方卿云和寻人的队伍带回营地,换另一批人继续寻找,让这些辛苦了一夜的战士休息休息,又派了人去府衙,通知官府帮忙寻人。 晌午,东方卿云醒了,可他一动不动,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阿月、越姬原本守着东方卿云哭来着,被霜奴怒喝了一通,“哭哭哭,哭什么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哥死了呢!要哭滚远点哭去!”阿月很不忿,但在东方卿云面前她不想表现她彪悍的一面,委屈着收了泪,越姬也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憋着哭声,小声抽泣。 时亦旋调换了二十几种东方卿云平时爱吃的食物,可东方卿云看都没看一眼。 立在东方卿云的帐篷,时亦旋自责不已,若是她再聪明一点,猜到王爷的心思,留下来陪着紫悦姨娘,便不会把人给弄丢了,王爷也不会这么苦了。 时亦旋正暗自垂泪,“噗——”一只羽箭擦着她的发鬓射到了帐篷门柱上。时亦旋惊骇之后,回首看那羽箭,见羽箭末端绑着片白绢,时亦旋赶紧取下那片白绢来,只见白绢上写着,“嫂子无恙,闲云敬上。” 霜奴听到羽箭破空之声,冲了出来,见时亦旋无恙,心中稍安,急切问道:“亦旋姐,怎么回事?” 赵刚和司徒景南也带着人赶过来。 时亦旋看看大家,摊开手,将那白绢上的字给大家看,想与大家商议要不要告诉王爷,时亦旋直觉王爷看了这上面的字,只怕会更加忧心。 东方卿云忽然从帐篷里冲了出来,一把夺下时亦旋手中的白绢,看过之后,东方卿云将白绢揉成一团,攒紧了拳头,用破哑的声音吩咐道:“赵将军、阿南,烦恼你们带着本王这些内眷先行赶往兰州,本王稍后就到。” 说完,东方卿云大步流星走向一匹骏马。 …… 明月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玉面公子,他说他叫闲云,他的样子就像天边的白云,悠然自在,纯净无暇。他穿一身雪袍,摇着白绢折扇, 折扇打开来,上面画的是坐看云起。人如其名,好一个悠闲如云的人物! 告诉我便行 傻姑在一旁吃着大红干枣,高兴得不得了,柳婆婆微闭了眼,坐在傻姑旁边,似乎睡着了。 傻姑和柳婆婆才抬着明月走出不到一里路,柳婆婆身体就吃不消了,差点昏倒了,这时候闲云出现了。 他坐这一顶软轿,抬轿的是四位如花似玉的美人。 他们不是从大路上来,而是从天上来,明月仰面躺在担架上看得十分清楚。 四位美人抬着一顶软轿踏空而降落,犹如天仙降临。 轿子落地,美人为他撩开轿帘,他才缓步踏出来,摇着折扇,笑意微微,“嫂子,小弟闲云这厢有礼了。嫂子有恙在身,不宜远行,不如到舍下小住几日,如何?” 他的语气客气谦恭,却没容许明月拒绝。他的折扇在柳婆婆肩颈上一点,柳婆婆就倒下来了,一位美人接替柳婆婆扶住了明月的担架;他的折扇飞出手中,轻轻在傻姑脑门上一点,折扇再度飞回他的手中,傻姑就软软倒下了,另一个美人接替了傻姑。 “嫂子,无需担心,她们太累了,我只是让她们休息休息。” 明月就这样被他虏了来。 那四位美人轻功奇绝,行走如风,比骏马还要快捷,而且一路抄着小路,明月本想记住她们所走的路,可她们竟走无人山野,一路上不是树林就是苍野,明月根本无法辨别她们到底将她带到了何处,只是勉强辨识得方位而已。 到了地方,明月便被放在了这卧榻上,四位美人温柔地为她换药擦身,还给她按摩了一阵子,又喂她吃美味可口的饭菜。她们拿出许多干果果脯点心来哄着傻姑,对柳婆婆也十分客气。 明月感觉不出眼前这个云一样的男子有何恶意,却心知他不会无缘无故将她劫来。 一早,他就来了,说着闲话,嘘寒问暖,就好像明月真的是来他这里养伤的客人。 用过午饭,傻姑和柳婆婆都被带去别处休息,美人们撤走餐具后也没有再回来。 独留下明月和闲云。 偏偏这时候,明月想要如厕,看着他这么个陌生男子,还是敌友莫辨的,明月实在不好启口,若是她能自由行动,倒也没什么,不过告一声退,自去方便而已,可现今她这些事却是需要人伺候的,她自己动不了。 明月憋得脸色发青,闲云却以为她不舒服,走到她卧榻前,摸了摸她的脑门,把了把她的脉搏,检查不出异样呢,尿急能摸出来就怪了。 明月道:“紫悦没什么不妥,就是想睡会儿。”你快走吧! 闲云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笑道,“嫂子是不是嫌我聒噪了?我不说话了便是。你要是想睡就睡吧,就算闲云不是君子,但绝不会无耻到对伤者不轨。” 明月闭了眼,佯作睡觉。 闲云果然沉默了一阵,却不离开,也没有叫旁人进来。 明月睁眼看他,她快要憋不住了,“闲云公子,你能否先出去一下,麻烦帮我……帮我叫个人过来?” 闲云非但不出去,反而凑过来,“你要什么?告诉我便行了。” 给你出气 明月眨巴着眼,绯红了脸,“此事公子您帮不上忙,麻烦您唤个奴婢过来吧。” 闲云愠怒,“嫂子瞧不起人!你说说看,有什么事是奴婢能做,本公子不能做的?你说说看!” 明月大窘,此事如何启口?她继续对他眨了眨眼,闲云的年龄与东方卿云相仿,都是二十出头的样子,按说大凡富贵人家的子弟,十三四岁便娶妻纳妾了,就算明月不尿急,身为女性她也可能有其他不能让异性知道的私事吧,可这位公子貌似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嫂子请讲!”闲云还在追问,明明是那么飘逸悠闲的贵公子,此时却是一副愣头青的样子。 明月真没法再憋了,若是再不说,只怕会尿床了,她的声音在喉咙里打了个来回,细小如蚊蝇,“我要如厕。” “什么?”闲云没听清楚,“嫂子,你大声点,好不好?” 明月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我要如厕。” “啊?”闲云这次倒是听清楚了,不过有点发懵。 “如厕!”明月再重复了一次,说都说出来了,反而没那么羞窘了。 闲云终于反应过来了,僵硬地走了出去,脸上火辣辣的。这事,他真做不了。出了门,他狠狠敲了自己的头,什么时候这么迂了?竟然没想到她也需要上厕所? 到了第三天,明月终于忍不住了,问道:“闲云公子,你将我们主仆接来,到底为了何事?” 闲云露出惊讶地神情,“啊呀,嫂子你终于肯开口问了,我还以为嫂子会一直不问呢。” 明月道:“我以为你会说。” “啊呀你不问,我怎好开口说啊?其实吧,我刚开始并没有什么打算,我听说无忧王辞去朝政大权年纪轻轻就回封地赋闲,又听说他这么做是为了一个女子,于是我就很好奇,这样的女子会是怎样一个人,便特地赶来看看。我赶到的时候正巧碰到有人在演戏,不好打扰,便在远处看了看,我正想着如果这个时候我出现,说要见你,卿云兄会不会立即拔出剑来与我为难,偏巧他竟然将你留下了。我就更好奇了,卿云兄向来足智多谋聪慧伶俐无人可及,可这一次,就连我这个愚笨之人都能看出那个男人的谎言,他却看不出。嫂子,你实在太有魅力了,愣是把一个聪明人变成了傻子。” 明月苦笑了,“他是想得太多了。” 闲云冲明月一抱拳,“同感同感!我早就说过,他的心眼太多,总有一天会聪明反被聪明误。我以前一直认为哈尔巴克是个莽夫,看来我错了,哈尔巴克才是真聪明!他太了解卿云兄了,对付卿云兄,就不能跟他比智慧,得和他较傻劲。看似无心,却是有意,看似大愚却是大智。这几日我想来想来,忽然觉得,嫂子你应该不是别人。你是,明月!” 明月蓦然心惊,闲云到底是什么人? “嫂子,别怕。我只是随便瞎说的,这种毫无根据的猜想,我可不会告诉别人,当然更不会告诉卿云兄,我和他可是有仇的。我原本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现在嘛,我打算要捉弄下他。嫂子你可别心疼,我这是帮你出气。” 给读者的话: 加更第一章~~~男配到了,不过不是温柔型的,,,是腹黑型的。 我要你爱上我 明月问他打算如何捉弄东方卿云,闲云朗笑一声,猛然凑到明月卧榻前,俯身下来,在她耳边低语,“我要你爱上我。”他含住了她的耳,留下许多温存。 温度没有丝毫升华,反而在迅速降低。明月睁着一双明眸,冰寒的冷意散布了她的全身。 闲云察觉了,但是他不肯死心,他不信,他不能让她火热起来,他不由加重了力度,改变了袭击的部位,转战到她的唇。 明月双手用力一推,磅礴的内力以排山倒海之势袭向闲云。闲云骇然惊退,脸色煞白,紧捂着胸,嘴角溢出血丝来。明月比闲云更加震惊,她只是想推开他,没想到自己全力这么一推,竟然伤到了他。从何时起,她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 “我……我不是故意的。”明月结巴着解释。 闲云稍作惊讶之后,摇头低笑,“真是意外啊,嫂子的内力竟然如此雄厚,闲云甘拜下风。” 出得门去,闲云那张舒颜浅笑的脸一下变得冷厉森然。 明月翻来覆去看着自己的双手,闲云应该是很厉害武林高手吧,他的美婢的轻功都那么好,他怎么也差不了!刚才她竟然一掌就把这个厉害人物打得吐血,再想想,似乎当日阿月借口着安慰她的由头,暗自袭击她的时候,她体内也有一股力量争强着向外冲击,再想想,特木尔那样的高手,她也能扣死他的手,迫得他以攻为守。 从何时起,我成了武林高手了?明月好生高兴。 柳婆婆和傻姑被安排过来和她单独相处的时候,明月兴冲冲将这大好喜事告诉了她们,“我现在很厉害了呢!我身上突然多出来的内力,好强大!” 傻姑吃着杏仁,含糊不清地说:“我才厉害呢!你没我行!” 柳婆婆轻抚着明月的手,“太好了!没想到紫悦你因祸得福,这伤正好联通了你的任督二脉,让你功力大增。好!好!好!”柳婆婆微笑着,那么慈祥那么亲切。明月看着她,便想起了爷爷。 柳婆婆让傻姑出去把门,不让人靠近,将菜刀的操作技法口诀和内力运用的技巧给紫悦详详细细说了一遍,嘱咐明月谨记在心。 紫悦点着头,“婆婆,我一定不让你失望的。” …… 次日,闲云带了一名大夫来检查了明月的伤势愈合情况,大夫连声称奇,连说这样的伤必死无疑,这位夫人竟然活了下来,骨骼竟然能重新长成,实在是奇迹。不住问明月是哪位大夫给瞧的,用的是什么药。 明月还没得及回答,闲云便将那大夫轰了出去。 闲云静看明月良久,脸色阴晴不定。 明月被他看得发怵,试探着问,“公子,有事?” 闲云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你怎么能如此镇定呢?” 明月茫然,反问道:“公子以为,紫悦应当如何呢?” “难道你不应该惊慌恐惧吗?我强行把你接来,我还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可以把你送到燕国去领赏,也可能会杀了你。” 给读者的话: 加更第二章 要挟 这些明月不是没有想过,她淡然一笑,“随公子的意吧。” “你……明月公主,这么说,我是不是可以把你当做一个木偶?” 明月闭了口,不说话。她自然不是木偶,只是她现在的任务是养伤,养不好伤,活着还不如死去。至于其他的,她懒得去想。 闲云没等到她的回答,黑了脸,转身往门外走,走到门口时说了一声,“你的仆人柳婆婆和傻姑已经被送走了。” 明月心中一惊,往常柳婆婆和傻姑被允许来看她的时间不固定,所以这半天她们没过来,明月也没起疑,想不到她们已被送走了,“你送她们去了哪里?” “阎罗殿?”他回过头,挑着眉,翘着嘴。 明月神色一暗,心狠狠抽痛,双手抓紧了床单,泪水盈在眼眶里,她死死闭上眼,不让泪水流出来。堵在眼眶中的泪水让她阵阵发昏心悸。 “呵,很痛苦吗?即使如此痛苦你也不喊叫不咒骂吗?”闲云倚在门框上,静静等着明月的悲痛大爆发。 可他等了小半天,他也没听到一声嘶吼与叫骂,他只看到明月双手上青筋暴起,看到她将嘴唇咬出血来,看到半滴泪珠挂着浓密挺翘的睫毛上……他的心,痛了。 “我逗你的呢。东方卿云来了,他要我把你还给他,还威胁要杀了我。我呢只好把柳婆婆和傻姑先给送过去了,一来证明你的确在我这里,二来通过柳婆婆的口告诉他,我没亏待你,免得他担心。” 明月长舒了口气,长长的抽泣了一声。紧攥的拳头慢慢松开,全身的力量好像被突然抽空了似的,她就像个蔫了气的球,一下萎靡了。 闲云摇着头,走了出去。他应该高兴吧,他所要的东西就快拿到了,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真不想把明月公主还给东方卿云啊。 闲云和东方卿云相识多年,东方卿云从来都是一副云淡风轻淡泊从容的样子,可是昨晚见他,这个号称无忧的王爷,却憔悴有损。眼窝深陷,双目红成兔子眼,步伐凌乱,失魂落魄,犹如幽冥游魂。 开始,东方卿云还能理智地平静的与他对话,但几句话之后,东方卿云就切斯底里了对着他咆哮,“你到底把她怎样了?她有伤,不能动,你知道不知道!我警告你,如果她有半点损伤,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她很好,”闲云说,“只要你愿意配合我,我保证她会一直这么好!但如果你不愿意,我会立即停止给她敷药。呃,无忧王,你还真是体贴啊,丢弃她的时候都还不忘要把她需要的药剂给她随身携带。这些药,我都好好保管着呢。其实我现在让你接走嫂子,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嫂子的药,又在我这里,你要是接走了她,以后用药还得每天过来找我,是不是太麻烦了?” 东方卿云揪起闲云的衣襟,怒喝着:“卑鄙!你到底要什么,说!只要是我有的,我都给你,我警告你,不许动她!” 这些话语犹在耳畔回响,闲云所要的,东方卿云答应三日后必定送来,这可是多年来,无论他闲云开出多高的价码,他东方卿云都从不曾应允的。 给读者的话: 么么,不是蜗牛不回复,实在太忙没时间回复,两个文的更新、工作、孩子,真是快乱套了~ 重见 三日之后,闲云如期拿到他想要东西,诺大的白绢上写满了蝇头小字,他仔细读了一遍,抬起头来看着东方卿云。东方卿云头发凌乱,眼里布满血丝,同时有很重的黑眼圈,嘴唇干裂,神情憔悴。 闲云嘴角一翘,“这不是你写的。” “确切地说,不是我的右手写的。”东方卿云声音嘶哑低沉,愤怒的波涛在他眸子里翻滚。 “真不愧赛诸葛之名,你竟然还能想到要为自己留手,卿云兄,大可放心吧,这种事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看过之后便会烧掉。”闲云说着仔细将白绢叠好,塞入怀中。他拍着怀中的白绢,“如果它真有用,事成之后,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恩德。” 东方卿云冷哼一声,“你最好还是忘了吧,我可不喜欢被小人惦记着。” “小人?”闲云鼻子里哼出一声嗤笑来,“真小人总好过伪君子,闲云自觉比刘彻好多了,至少我不会向他那样明明忘恩负义,恨不得除你而后快,却偏偏要做出一副仁爱圣人的模样。东方卿云,大汉非你所能久居之地,不如,投靠我吧?” 东方卿云侧过身子,面向别处,不再看闲云,“废话少说吧,你要的我已经送来的,我的紫悦呢?” 闲云对东方卿云的冷傲见惯不怪,“她就在里面。”东方卿云连忙抢身往里走,身后传来闲云的声音,“我说的话终身有效,要是你在大汉大不下去了,燕国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 东方卿云充耳不闻,头也不回,直奔里院,推开一道道门,“紫悦——紫悦——”他的声音破碎,经不起风的侵袭,在风中颤抖着。 “我在这里。”低低的、淡淡地声音从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房间里传来。 明月望着房顶上大红朱漆的房梁,面无表情,眼睛一眨不眨。她很不想答应他,可是听到他那破碎慌乱的声音,她又心软了。对云哥哥,她终归是恨不心来,哪怕他已不认得她。 东方卿云扑到明月面前,抓起她的手,在她脸上落下许多吻和泪,“紫悦,你没事吧?他没把你怎么样吧?你的伤还好吗?有没有按时上药?你吃得可好?他有没有让人给你擦身按摩?褥疮没有加重吧?痛吗?……” 他急切的问着,明月只用最简短的话语回答她,“没。”“嗯。”“还好。” 蒙着脸的暗卫在外面低声汇报,“闲云离开了,王爷。我们也快快离开这里吧。” 东方卿云这才把深埋在明月颈窝里的头抬起头来,明月这才看清他的脸。 几日不见,他瘦了一大圈,憔悴、疲惫写满了他的脸,明月的心狠狠揪痛了一下,她慌忙抬起手,抹着他脸上的泪滴,“王爷,王爷……你这又是何苦?” “紫悦,你还恨我吗?我不该丢下你的。我只是太生气了,你怎么可以骗我?那次那个人在房间里,你竟然说他只是他们雇请来带你走的人,那个人明明是你的未婚夫,你为什么骗我?”一贯成熟的东方卿云忽然孩子气的哭了。 给读者的话: 这个文文不长,可能会在12月底1月初完结,不过这不一定,要看蜗牛下一个月的时间多不多 我已觉幸福 明月的泪水不由滚了出去,她委屈,可也知道,东方卿云的执拗和倔强,他认定的事情,不拿出充分的证据,是无法改变他的想法的。明月只是流着泪,她不想解释,越是解释,他只会越是着恼。她知道,当他这样哭着说的时候,他心里便是不计较了,既然他已不计较了,是不是真的又有什么关系? 昨晚闲云与她说了许多话,她虽不知闲云是谁,可是他说的话,再理。 他说:“我知道你是明月,如果你想要我帮你,我可以告诉东方卿云,你的真正身份。可是,明月公主,你觉得我若是告诉他,结果会如何呢?你现在还不是明月,你看,我便可以用你来威胁他,让他像条狗一样为我效力了,如果他知道其实你就是明月,事情又会如何?” “你,明月公主,只会成为他的累赘!” “东方卿云与刘彻原本亲密无间,却因为你,而产生了裂痕。当年,刘彻想将你放在太子宫中,成为他的禁脔,从而控制哈尔巴克,控制大凉,可是东方卿云不同意,他假装不小心,让哈尔巴克把你抢了回去。他是故意让你回答哈尔巴克身边的,为的是不让你跳入刘彻的火炕,为了你,他背叛了刘彻,只是刘彻没有证据,他不能治东方卿云的罪。” “如果,刘彻知道你成了他东方卿云的爱侣,刘彻会怎么想?你,便是证据!便是让东方卿云诛灭九族的证据!窝藏敌国公主,这个罪名,可不轻。” “你再想想,如果东方卿云知道你是明月,结果又会如何?他会为你而死!” “明月公主,我不会告诉卿云你的身份,如果你深爱他,你也不应该告诉他。” “明月公主,如果有一天你想到燕国皇宫做什么事,可以找我,相信我,我们可以做朋友,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燕皇。” 闲云的话,犹在耳畔,明月轻抚着东方卿云的脸庞,“对不起——”对不起,云哥哥,对不起明月不能与你相认,既然你认为她是,那就是她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 “对不起”三个字落在东方卿云耳里,已是最大的安慰,她肯为她假冒明月隐瞒有未婚夫的事情道歉了,他幸福地绽开笑颜,“紫悦,我早就不怪你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不该一生气就把你丢下不管。对不起对不起。” 明月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慢慢将他的头拉下来,让他的脸贴上她的脸,让他们的泪水融合在一起,虽然他们不是因为同一件事情而哭,可泪水还是可以汇出相同的河流。她说,“能再次看到你,我已很幸福。” “傻瓜,你在想什么呢?难道你以为我会真的丢下你不管了吗?你现在可是我的宝贝,我的倾朝大权都贴在你背上了,哼哼,你想逃我也不放的!”他哭着说笑话。 “倾朝大权都在我背上吗?那我可真要逃了。”明月流着泪水微笑。 给读者的话: 蜗牛都是上午更新,下午和晚上就不要等了~~ 儿时 “你逃吧,看我抓你回来,怎么惩罚你!”东方卿云用力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你真的会来抓我?”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真的回来找我? “你还当真要跑?呃,你该不会是想要得到我的惩罚才想跑的吧?”东方卿云脸上泪痕未干,眼波却荡漾了起来。 明月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双颊顿时绯红,他的惩罚,不就是……坏人!她捶打他的肩膀。 暗卫们准备好了马车,小心翼翼将明月抬到马车上。东方卿云仔细查看了明月的药,生怕闲云在药里动手脚,查明药没被动过,这才仔细收起来。收拾明月的东西时,东方卿云看到了时亦旋为明月打点的包裹,倍觉温暖又倍觉伤感,亦旋,卿云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马车上路,暗卫们都隐了去,只留下一个乔装成车夫,东方卿云和明月在马车里并肩躺着,一路缓行。 他问:“闲云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她说:“他教我老实点,别乱动,还说他不会伤害我,嗯,他还说他是你的兄弟。” 没有任何征兆的,东方卿云忽然回忆起过去的事来。“我十二岁那年,无聊参加科举,竟然一举中了状元。发榜那天晚上,许多人到我们家来贺喜……” 那天,来了许多人,小卿云很讨厌看到这些官场人那一副副虚伪的讨好嘴脸,便接着如厕的机会,独自从后院小门溜了。 “卿云——”他才从角门溜出来,就听到一声呼唤,吓了一跳,以为被父亲抓到了,转身推门,想要缩回去。 “我是阿彻,你跑什么。”来人揪了他的衣领。 “三皇子!”小卿云看清来人,松了口气。那时候三皇子刘彻因为生母早丧,心情懦弱,很不受先皇喜爱。先皇长子原太子殿下早逝,太子之位一直空悬,但照当时的情势,无论如何落不到刘彻头上,那时候十四岁的刘彻自知无力赢取,便四处游荡,放浪形骸。 “殿——” 刘彻按住了小卿云的嘴,“我的状元爷,叫我流云哥,我带你寻乐子去。” “流云哥,你也别叫我状元爷啊。” 十四岁的刘彻便带了十二岁的东方卿云出了京城,往郊外的澄水湖上去垂钓。 他们到了平素惯常钓鱼的地方,那平台上却早已坐了另一个少年。 刘彻跋扈,喝道:“哪里来的野小子,这是大爷我的地盘,还不快滚!” 那少年看起来不过十来岁,弱不禁风的样子,脾气却不小,回头瞥了刘彻和小卿云一眼,回到:“哪里来的家小子,这是小爷我的地盘,还不快滚!” 家小子?这话听起来很别扭。一般府里说家生的小厮便也叫家生小子。 刘彻怒了,“卿云,来教训教训他!”小卿云站着不动,这事貌似他们无理。 刘彻不管,已当先冲了上去,刘彻年纪大,身板壮,那少年年幼瘦弱,却不惧,一见刘彻冲过来,不跑反迎,反手便给刘彻一鱼竿。 三朵云 刘彻不擅武,这一竿子被打实了,一下便被打趴下了。刘彻被打了,小卿云不好继续观望,便上前帮忙。 那少年本来打不过小卿云,可刘彻总往前凑,小卿云得护着他,一时反而落了下风。 “流云哥,你先让让,我一个人就行。”刘彻不擅武,这一竿子被打实了,一下便被打趴下了。刘彻被打了,小卿云不好继续观望,便上前帮忙。 那少年本来打不过小卿云,可刘彻总往前凑,小卿云得护着他,一时反而落了下风。 “流云哥,你先让让,我一个人就行。” “卿云,没事,我帮你。” 小卿云翻着白眼。 那少年忽然丢开他二人,脚底生风,一溜烟跑出老远去,远远站定了,笑道,“我不和你们打了,你们两朵云欺负我一朵云!” 刘彻追上去,“什么两朵云一朵云?” “你叫流云,他叫卿云,而我,叫闲云,难道不是两朵云欺负我一朵?” “你当真叫闲云?”东方卿云赶上去,他担心刘彻会吃亏,这少年人精似的。 闲云笑道:“难道说名字还有假么?” 小卿云便问道,“你姓什么,你家住何处。” 闲云神色一暗,“我没有姓,也没有家,我母亲是大凉人,父亲是燕人。去年,燕国对大凉开战,我便没有家了,母亲带着我逃到此处,苟且偷生罢了。母亲希望我今生做个闲散之人与世无争,但求苟活,故而给我取了汉名叫做闲云。” 三人不打不相识,说道大凉和燕国的战争,这在大汉也是个敏感话题,对大汉最有利的结果便是大凉与燕两败俱伤,无论是燕吞并了凉还是凉吞并了燕,对大汉来说,都是卧榻之侧又添猛虎。 三人说起这场战争,便聊到了一处,不由同仇敌忾。 然而说道这里,东方卿云不说了。 “后来呢?”明月很好奇,后来他们怎么样了。 “我们情投意合,义结金兰。流云为长,我居中,闲云是三弟。” 等了许久,东方卿云没有再说一个字。明月以为他睡着了,也不再问,尽管她很想知道,那后来的故事。 两个人就那样头挨着头手握着手睡在马车上,听着辘轳碾过路面的声音,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宁静而祥和。如果可以这样执手一生,平平淡淡却有相依相偎,该有多好! 两行泪水顺着明月的眼角悄然滑落,如果她不是明月,她和他是可以就这样终老的吧? 过了许久,东方卿云才开口说道,“后来闲云的母亲病了,我和流云找了许多大夫去瞧,都不见好,”着,声音轻柔,似乎很怕声音大了会震落封锁记忆的积尘。“大夫说是忧思积郁所至。婶婶走得时候拉着我的说,卿云,你一定要照顾好明月公主。那时候我很惊奇,她不嘱托我照顾她的儿子,却要我照顾大凉的公主,我以为她是出于爱国,她是大凉女子,心系大凉,我被她的忠贞而感动。婶婶死后,闲云执意要回燕国,他说婶婶是燕国的媳妇,必须要入葬夫家的陵墓。我和流云劝不住,只好送他回去。” 和亲 那日的晨风萧瑟,春寒料峭,闲云单薄的身子脆弱得似枝头的桃花,经不起一场风雨。他背着一个小小的行囊和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盒子里装的便是他母亲的骨灰坛子。 他挥着小手,“大哥、二哥,再见面时,我们已是敌人。”小卿云和还没有做太子的刘彻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只是简单的将他的话理解为,你为汉人我为燕人,从此以后各为其主。 东方卿云深吸了口气,“后来,我才知道,他的母亲是大凉的公主,是明月嫡亲的姑姑琪琪格公主殿下。” 明月的手陡然一紧,柔肠寸断,姑姑——我竟然与你失之交臂吗?原来那个时侯你也在大汉京都。那个人竟然也容不下你吗?你不是他最宠爱的妃子吗? 琪琪格公主嫁去燕国和亲的时候,明月还未出生,但她出生以来,琪琪格公主便经常托人送些东西回大凉送给明月。 明月小时候住的帐殿便是琪琪格未出阁是所住的地方,爷爷总是这样夸明月:“和琪琪格一样美丽呢!”“和琪琪格一样聪明呢!” 爷爷骂父亲的时候总是说:“为什么不教你生成女子,让我的琪琪格生为男儿身呢?” 明月九岁的时候,也就是燕国对大凉发动战争的头一年,琪琪格回国省亲。 迎接的礼仪繁琐而隆重,明月看到漂亮的姑姑身上戴着闪闪发光的珍宝,姑姑的笑容就像草原上的花朵,可是当夜深人静众人接近散去,明月看到姑姑趴在爷爷膝盖上哭泣,她质问:“阿玛,你为什么要把我送去和亲,为什么?为什么?你既然把我送去和亲,又为什么要与燕国交恶?为什么?为什么?你让我和闲儿如何自处?” 闲儿,慕容闲,姑姑与燕皇所生的孩子,血亲上,他是明月的表哥。明月从来没见过他。 “阿玛,再一次和亲吧,让明月嫁给闲儿吧!因为身上流着大凉血液的缘故,闲儿今生虽不能成为帝王,可最差也能是个闲散王爷,求您,我们不会亏待明月的。” 那晚姑姑和父亲、爷爷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明月听得不是十分明白,只知道,姑姑想带她离开大凉,明月很害怕,她躲在爷爷宽大的椅子背后,不肯出来。 东方卿云感受到明月手上陡然加重的力量,明月那么用力,已捏痛了他的手。他翻身起来,看着明月,“紫悦,你怎么了?伤口又痛了吗?还是褥疮又痒了?你怎么哭了?” 明月摇了摇头,“不是,我不痛,我只说为琪琪格公主感到悲伤。” “你知道她?” “她是我们大凉的公主,我怎么不知道她?她牺牲了她的青春换取了大凉十年的太平,有良知的大凉人又如何会忘记她?”明月闭上眼,尽量让语气平和,好像再说一个遥远的伟人的故事。 “你真的是大凉人?”东方卿云很诧异,他原本以为紫悦是被哈尔巴克收养的汉人孤儿。 “是。我父亲是大凉的……战士。”父亲是战死沙场的,说他是战士,并不算谎言吧。 流浪千里 东方卿云不由握紧了明月的手,“紫悦,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我干嘛要说起琪琪格公主呢?闲云与紫悦又有什么关系?何必说这些勾起紫悦那些悲伤的记忆,东方卿云看着明月眼角眉梢掩饰不住的悲凉,心一阵疼痛。无需她说明,他已知道,她的父母亲人已死于那场战乱。 燕国对大凉的那场战争,惨无人道,上至八旬老人,下至襁褓婴儿,一律杀无赦。正是那样血腥的屠杀,让大凉人怀恨多年,至今仍难以平复。 “闲云就是慕容闲,对吗?” 从小妾嘴里说出慕容闲这三个字,东方卿云不由惊奇,“你对燕国了解很多啊。” “我想杀死燕皇全家老老小小,全部!”明月的声音陡然拔高,她一直压抑的悲愤爆发出来,全都迸溅在这一声呐喊里。 琪琪格姑姑有什么错,她那么维护那个皇帝,为了那个皇帝,她千里迢迢回娘家不为叙旧情探亲友,只为求她的父亲不要与那个人起争执,为两国的关系作最后的努力。琪琪格姑姑把她最宝贵的青春全都给了那个皇帝,还给他生了儿子,可是他竟然连他们母子都容不下,姑姑她竟然客死异乡,年幼的表哥竟然也和她这亡国公主一样流浪千里之遥。 悲愤之后,是无尽的悲凉。 那个人还是皇帝,威震四方,享尽荣华,姑姑已化作一抔黄土,而表哥……闲云他知道她是明月,可是他却不与她相认。 “那时候慕容闲知道明月公主在你身边吗?” “知道。”东方卿云低声叹息,“他从来没想要见明月,倒是有一次流云要我将明月带去给他和闲云看看,闲云却说,不就是个公主嘛,有什么看头,黄毛丫头一个。若是那时候他表现出对明月有一点点在意,也许我便不会那么天真的认为他只是个普通的燕人。” “琪琪格公主呢?她也不想见明月吗?” “婶婶病重之时,倒是说过想要见她。但是闲云不让,背了婶婶,闲云说他痛恨大凉,他说如果不是大凉与燕国打仗,他便不会被父家所不容,他说痛恨他身上竟然流着一半大凉的血,他说如果可以区分他的血肉那些是大凉的那些是燕国的,他愿意把属于大凉的那一半割下来丢掉!” 明月深深吸气,难怪慕容闲不与她相认,他不是不认,根本就是否认,他根本不认为他与大凉有关。明月不怪他,如果他不是琪琪格公主所生,而是纯正的燕国血统,他便有资格角逐燕皇皇冕。是他体内的大凉的血,让他与皇权失之交臂,让他贵为皇子却自幼饱受颠沛流离之苦。 重新闭上眼,明月依旧无法想象,十一二岁的慕容闲背着琪琪格公主的骨灰是如何从大汉京都回到燕国的,千万里的距离,他那双小小的脚要如何走完? “他现在有没有寻回他身为皇子的光荣?”明月很担心慕容闲和她一样,零落尘埃成贱民。 新思维 “嗯。他背叛了我,用明月在大汉京都的消息换取了他母亲入葬燕国皇陵的权利。他那个时侯说再见面我们便是敌人,便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出卖我了。还好,他只说了一半,没有说明月在我身边。”即使如此,明月身边从此以后也是刺客不断,哈尔巴克才有了不让东方卿云见明月的借口。 …… 风,送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个翩翩美少年带着四位娇美少女,一行五骑,一路疾驰!高头骏马,佳人俏公子,行人无不驻足侧目,猜测这是谁家的纨绔。 快马加鞭,一路向北,直奔边疆。他们的目的地却不是边疆,而是比边疆更遥远的燕国京都。 出行三年,慕容闲终于如愿而归,他就知道东方卿云有办法把刘彻送上帝位,也一定可以帮他在燕国打下一片天下。他软磨硬泡都没能得到东方卿云的只言片字,到最后竟然还得靠绑架勒索这一招。 那个躺着担架上的女子,她淡定如水的眸子与母妃当年是多么相像,如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气质那模样,无需推论,无论证明,他知道她就是所有人都在寻找的明月公主。 他嘴角露出些许嘲讽,可怜东方卿云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东方卿云见过他的母妃,不过那时候母妃已病入膏肓不成*人形,东方卿云无法在她母妃身上找到明月成年后的影子,这也正常,可是聪明如东方卿云,他竟然都没发现那些疑点没能从哪些蛛丝马迹中推测出一二,就让慕容闲惊诧了。 哼,他不会告诉东方卿云的。明月本来应该是他慕容闲的妃子,如果那时候外祖父答应让明月和亲,大凉不会灭,母妃不会死,他也不会流离那么多年。 一想到当年他一个人背着母妃的骨灰从大汉回到燕都,那一路的艰辛,他便不由自主的抽搐。 他本来带着足够的钱粮,途中却遇到了响马贼,随行的人被杀死了,钱物也被抢走了,他九死一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那些悲惨的过去,就如一剂苦药,一直激励着慕容闲,他一定要成为高高在上的人! 怀中东方卿云写给他的锦囊妙计墨迹温香,他终于如愿以偿了,东方卿云写得很浅显,他一看便懂了,那些计策看起来是那么普通平常,可偏偏他怎么就没有想到了。东方卿云写道:“大凉血脉,耻耶?荣耶?不过一己之念尔尔。”当年大战,大凉女之子的身份,对他不利,可如今大凉暴乱,燕国久治无力,“若以汝之身份,以请治理大凉旧地,汝皇毕准!”大凉肥美之地,现在看似暴乱连年,众官家唯恐避之不及,但若能真正掌控好这片土地,得到这片土地的民心,他日谁又敢小觑?明月为何能得到那么多拥护,因为她是大凉皇室后裔,难道他慕容闲不是么?他是琪琪格公主的儿子!明月的父亲乌吉碌碌无为,可琪琪格公主未出嫁时便是大凉国有名的才女,琪琪格公主的影响力远甚于明月,为什么他慕容闲从来只把母妃的身份当做耻辱,从来没想过加以利用? 对不起 慕容闲快马飞驰,心中大快!大凉,你的新主人,不是明月,不是哈尔巴克,更不是东方卿云,而是我,琪琪格公主之子,大燕闲王! 两月后,燕国闲王慕容闲被派到大凉省,封平凉大将军,限期三年之内平定大凉内乱。军权,慕容闲一直想要的东西,如愿到手了!别人都认为闲王慕容闲旅学三年回国后,人变傻了,太子册封在即,不留京都,却远走大凉,接手人人都生怕沾身的烫手山芋。可慕容闲浅笑,东方卿云说:以退为进。大军在手,尔等安敢小觑? …… 一路上东方卿云的情绪一直很低沉,一直躺在明月身边,少有起来行走,以前他总是会谈谈琴说说笑话什么的,这一次,他讲完闲云的故事,便沉默了,只是如孩子一般依偎在明月身边。 起初明月以为他是太累了,可过了几天,他仍是无精打采的样子,便忍不住问他,“你有心事?”曾几何时,她与他之间,已无需王爷奴婢的客套恭称。 “我接连做了两件对不起明月的事,心里难过。”他不对她隐瞒,躺在她身边的时候,他的心便对她完全敞开着。 “什么事?说来听听。”明月心疼了,他还在为那个虚无的名字而难过。 “我应该只好好爱她一个的,那么多年,我身边出现过无数女子,我都能坚守信念,可是你一来,我就陷落了,那一天本是你和卿海的婚礼,可我那样和你躺在一起,感觉那么安心,好像是理所应当的,你知道吗?本来按照我父亲的意思,是要将你留在国公府或给卿海做妾的或为奴为婢或右孟致和领回去另嫁,可是孟致和不同意。他同意不同意都没用,只要我一句话,你便可以重回孟府,还可以再嫁。可是我舍不得,我说你的身子我已然碰过了,把你送回去,确实不应当,便要了你过来给我做妾。紫悦,这件事,我对不起明月,也对不起你,让你委屈妾身,你恨我吗?” 原来当日的真相是这样的吗?东方卿云所说与孟致和不一样。孟致和说的是东方卿云不要她。 “那个人不是孟致和,是哈尔巴克。孟致和早就死了,是人皮面具。”明月不正面回答东方卿云。 “什么?”东方卿云惊得坐了起来,他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该死!他竟然没把这老狐狸给认出来! 明月赶紧握住东方卿云的手,温柔地拍了拍他的手,抚平他的情绪,“你没有对不起我,能做你的妾,我很开心。我想明月也不会介意。”明月一点不介意。 “等我和阿月完婚之后,我就扶你做侧王妃,好吗?” “随你的意吧。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东方卿云揉着明月的秀发,长长叹息,“阿月和小时候的明月有点不一样了,我真担心她无法接受,尤其是这第二件事。” “人长得了,总会有些变化的。你倒是说来听听,到底什么事?” 不该爱上你 “我给闲云出了个计策,让他以琪琪格公主之子的身份去平定大凉内乱……唉,从此以后,大凉皇室后裔里又添了一人,阿月想要复国的梦想,只怕没有办法实现了。唉……阿月她似乎比小时候更想做女王了。” 东方卿云连声叹息。明月不高兴了,什么叫比小时候更想?我小时候有想过吗?“明月小时候很想做女王吗?”大凉今后的主人是谁对明月来说一点不重要,只要大凉人都能过上好日子,谁做帝王又有什么关系? “没有,她小时候只是一个劲地说害怕,说如果不打仗多好,说早知道要死那么多人,不如让燕人抓去的好。明月小时候可善良了,都是哈尔巴克把她教坏了。”东方卿云痛苦地把脸埋在明月肩上,“紫悦,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阿月。” 此时此刻,他最脆弱的一面完全流露了出来,在真心爱人面前,他觉得他不需要在遮掩什么。 “王爷,你并不亏欠她什么?没有人要你一定要为明月做什么?你已经做得够多了。”明月温柔安慰,轻拍他的背。云哥哥烦恼和痛苦都由她而生,叫明月柔肠百转。 “多?怎么能叫多呢?不够,永远不够,我对不起她。我不该爱上你的!我不该爱上你的!”东方卿云忽然恼怒了,他捶打着明月的枕头,低声咆哮。 明月的心揪痛了,他本来没有爱错,她本来就是明月,刹那间,她冲动得想要告诉他一切的真相,现在她有证人了,慕容闲!慕容闲知道她才是明月。可是慕容闲的话犹在耳畔,“你不是明月他已愿为你付出一切,若是你是明月……他会因你而死!” 明月颤抖了着双手,轻轻抱住他的头,“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走开!不要再我面前表现你的好!我不要看到你的好!”忽然间他发了狂,猛然推开明月的手。 如果她质问他为什么不该爱上她,该有多好,可她为什么要把这一切的错都揽到她身上去?他恼恨了,这个女人总是能抓到他最薄弱最软弱的地方。 “啊!”明月浅浅一声呻、吟,他推她时候,她的身子被推动了,褥疮与衣服摩擦,疮口破裂了,很痛。 听到她的呻、吟,东方卿云的恼恨都吓到爪哇国去了,他慌了,“怎么了?我伤到了你了吗?要不要紧?” 看他慌乱惶惑的样子,明月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她不想要他为她再受一点点苦,为什么他不能像她刚进门时那样,对她冷漠不理?那样的话,将来无论她做什么,她都会心安理得。他现今这样,只会令她痛彻心扉。 马车走得很慢,东方卿云特意吩咐慢行缓进,担心走快了会颠簸到明月。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他二人都心照不宣的缘由,他们都希望这一路能再长一些,只有他们两个,小小的马车里,是他们大大的世界,是他们的全部。 无忧宫 没有丫鬟,没有仆妇。没有人在一旁唠叨,那车夫似乎聋哑了一般,只是赶车。吃饭时,他便吃饭喝水,休息时他便休息,除此之外,一言不多发,一眼不多看。 每天,东方卿云都花很长的时间给明月梳一个漂亮的发式,即好看又方便躺卧。 每天,他都给花很多心思寻一家好的旅店,给她准备可口的吃食。 每天,他都花很多温柔给她细细擦身抹药,给她按摩活动手脚。 一天,他们走不出二十里路。 在东方卿云的细心呵护下,明月的伤已慢慢好了起来,能起来坐一会儿了,在东方卿云的搀扶下,还能走上一会儿。 虽说是做了闲散王爷,没有政事搅扰,但封地的事,王府里的事,生意上的事,江湖上的事,东方卿云其实一点都不闲。 每天寻了旅店让明月休息了,东方卿云便在隔壁接见那些来往传信、办事之人。有时候事情紧急,大白日的,这些人便就在马车外对东方卿云汇报。 东方卿云也不避着明月,还告诉她,“紫悦,我组建了一个江湖门派——无忧宫,是个很好玩的去处,等你身子大好了,我带你去看。” “我现在就想去。”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谁知道以后他还会不会这般宠爱她?回到那府里,又是美女如云,能左右他想法的人太多了。 “好。”于是二人又转道去无忧宫。 无忧宫并不是什么隐蔽地方,尽管地处湖泊深处,在一小岛之上。道岛上绿荫葱茏,花团锦簇,清一色的青瓦庭院连成迷宫一般的所在,宛如深山古刹幽静、宛灵。 一到这里,明月就爱上了这里,若是能在此隐居一世,该有多好。这话她没有说出口,东方卿云说了:“等我把必须要做的事都做了,给霜奴、亦旋找个好婆家,给明月复了仇,我就辞谢了皇上的恩典,不作什么王爷,带着你和明月来这里做个江湖隐士。若是明月不愿意来,便只我们两个来,好吗?” 明月微笑着,并不正面回答他,“阿月一定会愿意的。”明月心里苦涩,那时候,她还会在他身边吗?望着天边的浮云,明月看不到答案。 无忧宫里的奴婢仆人都是经过特殊训练之人,专长不是暗杀就是刺探,各个身手了得。 “这些人我早在十年前就开始着手培养了,为的便是能在明月复仇之时,帮上忙。在我看来,大凉复国不过镜中月水中花,但若是单要刺杀燕皇及燕国大元帅什么的,想点办法,总是可以实现的。唉,不过……”东方卿云眉头拧了起来。 明月暗暗感动,他竟然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强忍着内心的激荡,“不过什么?” 东方卿云深深叹息,“这十年我组织了七八次刺杀,可惜都失败了。唉,燕国皇宫的防守很严密,燕皇慕容峥本身舞得一手好枪法,御林军统领宇文成武功高强,大元帅拓跋鲜更是功夫了得,元帅府里高手林立,唉……” 明月从背后抱紧了他,把头贴在他背上,默默垂泪。云哥哥,明月何德何能让你如此劳心劳力? 我故意的 东方卿云只当这宠爱小妾以这种方式给他安慰,他拍着她环在他腰间的手,“总有一天会成功的。我正在培养更强更稳更擅伪装的刺客。”话虽这么说,东方卿云心里却没底,燕国,他亲自去过几次了,每一次都无功而返,有一次还差点丢了小命。 在无忧宫盘桓了数日,才动身往兰州赶。 时亦旋、阿月等人此时早已到兰州。四位佳人都有托人传信来。 四位佳人的信,东方卿云每封信都细细读了,有的给明月看,有的并不给。 时亦旋只淡淡说了几个字:已抵达兰州府邸,一切安好,勿念。霜奴来信就问:紫悦嫂子找到没有?可安然无恙?东方卿云回她说已寻到了,没有大碍。霜奴又来信叮咛:哥你可把嫂子看好了,可别又随便丢路边上,便宜路人捡去了。 越姬与东方卿云尚不熟,来信只表思念仰慕之情,很有才情地给东方卿云绣了一条腰带随信稍过来。 明月将这腰带给东方卿云带上,还挺合身,便取笑道:“她何时给你量过的?” 东方卿云只是笑。 阿月的信最多,平均两三天便有一封,内容也多,叙旧情的谈今朝的,封封都是催促东方卿云快快回去的。 第一次得了阿月的信,东方卿云倒是兴奋了一阵子,说:“阿月以前不识汉字,几年不见,倒是写得有模有样。” 那些东方卿云不曾给明月看的信,明月也不要求,只是每次东方卿云看完这些信后,都会闷上好半天。 那些信到底藏了怎样的忧郁,让东方卿云这般沉重? 明月原本猜测是佳人相思断肠,东方卿云心中牵挂,便催促东方卿云加快行程,可东方卿云笑着摇头。 他不急着回去,他回信对那四位佳人说要事缠身,暂时无法回转。 明月越发奇怪了,其他人便也罢了,可阿月在东方卿云心里,应当是明月的地位,他怎的也不回去看她?“你等了她那么多年,现在她来了,你又做什么冷落她?”明月忍不住问他。 东方卿云浅浅一笑,“呵,我故意的。谁叫她那么多年都不理我,现在也好叫她尝尝等人的滋味。让她也等个十年八年才好。” “你……”明月看着东方卿云一时语塞,他那张看帅气的脸此时早已收起了当日初见时的冷漠,却是一样的漫不经心。“当初我刚进门是,你也是故意要冷落我的。” “嗯啊。”东方卿云毫不犹豫就承认了,理直气壮地说,“你心里还在想着别的新郎,惦念侯爵夫人的尊贵,可我却已喜欢上了你,岂不是很不公平?我偏要冷落你,好教你自己来讨好我。 “哼,可是你竟然都不来讨好我,你贿赂亦旋的丫鬟求亦旋饶过你,却不贿赂我的跟班子甫子孝让他们给你说好话,哼!还联合司徒景南一起来骗我。”他倒气哼上了。 明月张口结舌,呆了半晌,才缓道:“好吧,都是我的不是,不过,我何时联合司徒景南一起骗你了?” 给读者的话: 推荐好友紫苏的文文《贡品女奴》 记号 “难道没有?我不过受了点伤,昏迷了,一觉醒来,你怎么就和我……嗯,搞得人家现在一点记忆都没有,那可是我的第一次,我冤死了……”东方卿云懵懂少年似的撅起嘴来。 他忽然提起那羞人的事,明月涨红了脸,“思月她们都睡了,司徒大人只是让我伺候你……” “哦,原来你是自作主张迷那什么了我?”东方卿云一脸委屈,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啊,他的第一次竟然迷迷糊糊就被人夺走了。 “迷什么?”明月开始没明白,细想了一下,才猜到他要说的是那个字,愈加羞窘。“人家才没有呢!是你自己发烧烧得迷糊了,强行把我拉上去的……” 东方卿云仔细盯着明月的眼睛,“当真?” 明月躲开他的灼灼目光,红霞烧脸,微微点头。 东方卿云展颜一笑,“如此,我心里便平衡了。不然,真是憋屈死我了。” 明月万万料不到他竟然一直在计较这个,当初他可是只字不提,明月还当他吃干抹净不想负责呢。 东方卿云复又收起笑颜,又委屈起来,“你一直骗我,你和司徒景南是一伙的,都是哈尔巴克派来骗我的,。”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我现在已不是了。哈尔巴克差点杀了我,我再也不会相信他了。”明月知他一直误会,也不想解释,越解释越说不清楚,再说她之前本来也是属于哈尔巴克那组织中的一员,唯一与东方卿云理解不同的是,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卒子。她忽又想起来什么,“我怎么和司徒景南是一伙的了?” “难道不是?”东方卿云气哼哼的,“若不是因为你和司徒景南身上有一样的记号,我又怎么会发现你是哈尔巴克派来的人?哼,哈尔巴克也是百密一疏!那个记号到底是什么意思?”东方卿云的目光滑向明月的肩。 “什么记号?”明月迷惑了。她和司徒景南身上有相同的记号? 东方卿云拍拍明月的后肩,毫不客气地探身进去,摸到哪一出记号,“就是这个啦,月亮星星,这是什么意思?” 明月怔住了。 她想起来了,她曾经一直纠结找不到可以证明自己身份记号,她竟然忘了还有这么一处记号。这是战败之际,姨妈亲手给她纹上去的,记得当时姨妈说:“孩子长大了,样子总是会变的,这样,便不怕会认错了。” 和自己有相同记号的人!格桑!姨妈的儿子,格桑表哥!明月微微张大了嘴,眼眶一下红润了。 司徒景南竟然是格桑表哥。难怪他说她是燕女,那一定是哈尔巴克故意要挑拨她与格桑之间的关系,故意让格桑先来欺负她,让她记恨。即使将来他们表兄妹相认,他们心中也早已有了隔阂,不能同心协力。 震惊之后,又是一阵狂喜。格桑他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她一直以为他死了。那个时候,他们把她的手镯取下来带在格桑手上,用她的披风把格桑包裹起来,故意露出那只带着手镯的小手在外面,往相反的方向逃去。 记号的含义 那时候,她不知道他们那么做是何用意。长大以后,她便懂了,那是用格桑来代替她,让敌人误以为格桑才是明月公主,让追兵都去追格桑。她明白了这个之后,哭了很久,她以为格桑必死无疑。 爷爷说格桑勇武,将来一定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爷爷说:“明月,让格桑给你做驸马,好不好?” 姨妈说:“让格桑每日进宫一个时辰,陪伴公主吧。” 爷爷说:“好啊好啊,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小时候,格桑总是一大早就跑进皇宫里来,每天早上,他都从重重纱帐下探出小脑袋来,弱弱地问,“公主,起了吗?”她总是躲在纱帐后面,等他把脑袋伸出来,便敲他脑门。 每天格桑只在宫里呆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是她最快乐的时光,他们在一起做什么都是那么有趣,那么开心。 东方卿云见小妾的眼睛忽然通红了,神情古怪,“怎么了?很震惊吗?” 明月惨然一笑,“嗯。” “你们组织的人都有这种记号,还是部分特殊的人才有?” 明月看着东方卿云,他这是在打探哈尔巴克那组织的秘密吧,可惜她对哈尔巴克组织一无所知,否则她一定会全盘托出。“应该不是吧,我的是小时候……小时候在军营里,长官给纹的,说是怕以后分散了,彼此不认识。” 这回轮到东方卿云呆了,这记号竟然是大凉军给刺纹的!这么说小妾紫悦与司徒景南会有相同的记号只是因为他们都是大凉遗孤!东方卿云冷汗森森,心中一痛,幸好误打误撞,紫悦就是哈尔巴克组织的一员,如若她不是,他岂不是冤枉她了?东方卿云猛然抱紧她,“紫悦,我……我委屈你了。” 明月淡然道:“我已经习惯了。” 东方卿云哭丧了脸,便脸凑到明月跟前,“嗯,你打我吧。总是委屈你。” 明月把脸扭到一边,“才不呢,就让你愧疚一辈子。” 东方卿云也把脸扭到一边,冷哼:“哼!” 过了一会儿,两人同时回过头来,凝望彼此,相视而笑。多少悲愁委屈,都在一笑之中化作烟云。 离兰州还有好几百里,明月的伤已痊愈了,日子也过去了差不多半年。 明月可以到处跑了,马车反而愈加走不快了,每到一个地方,她都想去瞧一瞧看一看,走走停停不说,有时候途中听人说附近有什么好景致,便想要去看,东方卿云由着她,叫车夫绕道去看,有时候一绕就绕远了,大半个月绕不回去。 躺了大半年,半年坐马车了,明月已经厌烦马车了,一上路,她便跳到马车顶棚上坐着,晃着小腿。东方卿云生怕她掉下来摔倒,她的伤虽说是好了,但一两年内还是比不得正常人,最好不要做太大的动作,更不能再受撞击。 明月偏要坐在马车顶上,“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摔下去?你要是不放心,就去弄匹马来给我骑。” 骑马很颠的,东方卿云生怕就把她刚刚才好的脊椎骨给颠伤了,坚决抵制了她骑马的要求。 岂是路远的缘故 “这是什么树?”“那种腾会开花吗?”“刚刚飞过去的是什么鸟?”“……” 无论她问多幼稚的问题,他都认真回答。 一直很沉默很严肃的车夫,有好几次差点从马车上掉下去。他抬起头,望天,呃,自此姨娘病好了以后,这天就腻歪了,空气也甜腻了,这肉皮子啊,一阵一阵的发麻,全身的筋都抽抽了,鸡皮疙瘩啊哗啦啦地掉了一路。 已经完全没有时间观念了。 有时候,他们半夜爬起来,去登山看日出。 有时候,他们睡到日上三竿还未起床。 他们在黄昏看日落西山,他们在山里看瀑布挂九川,他们泛舟碧水之上,让车夫赶着车跟着河边走。 有时候他们抚琴弄箫,有时候他们舞剑弄墨。 东方卿云不知从哪里给他的小妾弄了一把菜刀来,还夸口道:“这刀保管比柳婆婆那把锋利!” 明月很喜欢这菜刀,和东方卿云比划武斗之后还能切切小菜,炒两个菜给东方卿云吃。 东方卿云吃着她炒的菜,“嗯,不错,老实交代,你打小就在厨房里长大的吧?” 明月夹了一筷子菜给他,“是啊,我灶台里爬出来的。”这菜其实她刚跟旅店的厨子学的,从切菜到下锅起锅,旅店大厨都在边上指导呢。不过大厨夸明月呢,说她聪明,一说就懂,一学就会,天生会炒菜。 自此身子好了,能走动了,明月每到一处,都会去找厨子说说话,花钱跟人家学一两个菜,都是普普通通的家常菜式,也没人藏着掖着,她给的钱也够多,人家都教得尽心尽力。 东方卿云只当明月去厨房给他烧菜,也不管她,只在房里等着她端出来。 多数时候明月做得并不好吃,初学的缘故,火候掌握不好、味道也不到家,东方卿云却总能全部吃掉。“嗯嗯不错不错,柳氏传人就是不赖,果然有侠女风范!” 他们回到兰州之时,已是一年以后。 兰州无忧王府,在四年前开始新造,两年前才落成,一切都是新的。占地面积比京都无忧王府要大两倍不止。各个庭院都十分开阔。一条小河贯穿王府,王府里常年都有潺潺活水,生机勃勃。 这王府也有明月居,也有野鹤斋。明月居,自是阿月占着,与之紧邻的野鹤斋仍是东方卿云寝食起居的地方。 越姬住了野鹤斋另一侧的幽竹苑,时亦旋和霜奴住在后院角落的霜枫亭。 府里空闲的宅院还有很多。阿月的意思,明月是姨娘,本没资格单独住一处庭院,但王府里空房多,倒是无需计较,让明月住在离野鹤斋离前殿都是最远的遗梦苑,傻姑和柳婆婆早住在那里了。从遗梦苑到野鹤斋,中间隔着九七个庭院,七弯八绕的,得有两三里的距离。 明月本不计较这些,住哪里都无所谓。 东方卿云才到兰州,脚还没踏进王府的门,便被州府里大大小小的官吏、豪绅、贵族给缠住了,脱不开身,无暇顾他。等他忙完了回来,明月已住进了遗梦苑。 东方卿云埋怨她住得太远,去看她一眼都不方便,明月便说:“人家孟家女探夫几万里都去得,我这里几里路,王爷若是走不来,又岂是路途太远的缘故?” 沐浴 东方卿云却抓了明月的语病,便道:“嗯,说得好,孟姜女几万里路都不惧,对于我的紫悦大侠女来说,几里路自不成问题,很好,以后你每日黄昏,你便过野鹤斋来,炒好小菜,等我回来。” 当晚东方卿云就在遗梦苑住下了,下了命令,从次日起,他就不跑路了,让明月天天走,除非他先让小的代话回来说不回家了。 柳婆婆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傻姑很伤心,“无忧小子不陪我睡觉,陪姐睡——” 东方卿云一大早就起身走了。身为封地的最高贵族,得接受其他小贵族的拜见,有许多琐碎事要忙。一整天,东方卿云都不得空闲,内府里则乱成了一锅粥。 明月才回来,一大早送走了东方卿云,便起来练她的菜刀功。遗梦苑后院里堆的全是木头,足够明月练的。柳婆婆听得声响,也起来陪她,在一旁指导,说:“我以为你病了一年,只怕已忘光了,不成想进步这么大。” 明月红了脸,“这半年里,王爷经常陪我练来着,他还教我……”明月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住了口。柳婆婆见她脸红得猴**似的,心中猜到大半,也不问,只呵呵一笑,“难怪你现在把人体穴位脉络都搞得这么清楚了!” 明月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其实不光是这半年,她还在不能动的时候,东方卿云便有教她认穴位和脉络了,反正没事他们也摸来蹭去的,认穴位和脉络只是附属目的。 紫珠过来叫吃早饭,明月才把菜刀收起来,往前院走。柳婆婆说:“先洗个澡再吃吧。” 紫婷和紫珠便上前来要伺候明月洗澡,傻姑提了一大桶黄糊糊的药水进浴室,对紫珠和紫婷说,“我来伺候她洗澡,你们都闪一边去。”紫珠和紫婷眼里闪过一丝异样,问道:“傻姑,你这是什么水啊?” 傻姑来劲了,“哼,不告诉你们。” 紫珠说:“我给你杏仁吃,你告诉我好了。” 傻姑想了想,放下水桶,两手比划了一个大圆圈,“我要这么大一盘杏仁。” 紫珠一口答应,“好!你告诉我,便给你。” “这是——洗澡水!”傻姑铿锵有力地说,说完丢下已经人仰马翻的众人,自顾提起水桶进了浴室,在里面喊:“紫悦姐,你快来洗澡!我要去吃杏仁了!” 明月丢下仍然呆立状态的紫珠和紫婷,走了进去,紧接着里面就传来一声惊呼和重物落水的声音。 紫珠和紫婷赶紧冲进去,只见她们的主子紫悦姨娘刚才浴缸里冒出头来,一头黄色的谁,头上还顶着几根草药。傻姑拍了拍手,对目瞪口呆的紫珠摊手道:“我要杏仁!” 紫婷怒问道:“你不是说你伺候主子沐浴?” 傻姑憨态可掬,“我已经伺候完了,我都把丢进去洗好了!” 柳婆婆赶紧说:“紫珠姑娘,你快带傻姑去吃杏仁吧。”说着疾步走到浴缸前,搀扶起明月,抚着她的腰,“紫悦,没伤着你吧?” 给读者的话: 加更第一章 礼数 紫珠和紫婷都吓傻了,傻姑说她是把主子丢进去的?王爷可是反复交代过紫悦姨娘身上的伤才好,千万千万要小心。听到柳婆婆寻问,紫珠和紫婷也是一脸紧张,若是真个把紫悦姨娘给摔着了,她们有几个脑袋都不够! 明月轻笑,“没事,是我学艺不精,这么轻易就让傻姑放倒了!婆婆,你以后可要多教我!” 柳婆婆舒了口气,“好!好!好!”也不知道她说的是明月没受伤好呢还是答应明月的请求了。 紫珠和紫婷的小心脏也落回原位,紫珠带了傻姑去吃杏仁,紫婷则留下来伺候明月。 沐浴一新,紫婷帮明月绞干头发,两个新进的丫鬟小璎珞和小坠儿捧了食盒进来,伺候明月用早膳。小璎珞把菜式一样一样拿出来,说道:“这是血燕窝和参茸汤都是王爷交代下来的。王爷说,主子您以后的菜单,他都要过目。王爷还说,主子你的伤虽好了,让需要调养,叫不要急着练武,吃食上也要多多注意。” 用过早膳,明月便想躺着休息一会儿,昨晚东方卿云也没让她睡好,折腾了半宿,一早她又起了练武,原本精神还不错,可在柳婆婆给准备的药水里泡过澡之后,她就觉得浑身乏力,现在直想睡觉。 紫珠拦住了她,说:“主子,你要是现在去睡了,恐怕有人会说你不知礼数了。” 明月吃了一惊。这府里能管她的也就东方卿云吧,阿月和越姬虽说将来身份一定比她高,可现在都还没正式迎娶过门呢,在这王府里只能算是客。 柳婆婆叹了口气,说:“紫悦,你还是忍忍吧,去前面给阿月姑娘和朔月公主问个安,再回来休息。过不了多久,良辰吉日选定了,她们可就是王妃和侧王妃了。你是妾,虽说先过门,身份比较低一些,去问个安道声吉祥,是个礼数。” 柳婆婆说得委婉,紫珠和紫婷却不知为何落下泪来。 明月挥退小璎珞和小坠儿,问紫珠和紫婷因何落泪。紫婷哭诉道:“主子你可不知道,前面那两个人有多欺负人!才刚到兰州……” 话说司徒景南和赵刚将军护送这王府一干内眷丫鬟仆人去年秋天便到了兰州,比明月和东方卿云足足快了十个月。 赵刚等人在兰州稍作休整便拨转马头回京城复命去了。司徒景南布置了新王府的安全防守工作,子甫和子孝则按老规矩,王爷不再的时候,他们便接待外客。时亦旋依旧管着内宅和王府的日常开支用度。 然而第三日,阿月便对子甫和子孝说:“客人来了,王爷虽不在,但府里不是没主子了,不要让别人觉得我们傲慢,打发个奴才出去就把人家接待了。来了客人,你们便来回我,我一个女子原本不应该抛头露面的,只是王爷不在,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应付应付了。”子甫子孝当时便愣住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打发走了子甫和子孝,阿月便让王珊和王幻两位大嫂把王府里的丫鬟奴仆全都集中到明月居去,她有话要说。就连霜奴的大丫鬟紫莲也被叫了过去。没人叫时亦旋,王珊却叫了时亦旋的丫鬟紫兰过去。 给读者的话: 加更第二章~~ 丫鬟所说的故事 整个内院的丫鬟仆人得有百十来人,挤了满满一院子。 阿月好半天没说话,冰冷地看着众人,过了许久,冷声喝问:“时亦旋呢?” 紫兰回道:“时姑娘她没来,王嫂子只说是丫鬟仆人都得过来……”在王府里,还没人把时亦旋当丫鬟,大家都理所当然的认为阿月的通知里本没有时亦旋在列。 “放肆!不是说了府里所有的丫鬟仆人都必须来吗?她时亦旋是主子呢还是客人呢?”阿月厉声斥责。“王家大嫂子,去把她给我拖过来!” 王幻领命,大步去往时亦旋的居处。那时候时亦旋还住在临近野鹤斋的璇玑斋。 王幻冲进去拿人的时候,因为丫鬟仆人都被叫走了,只有时亦旋一人在。谁也不知道王幻对时亦旋做了什么。总之时亦旋到明月居的时候,身上没有一点血迹,衣衫整齐,只是脸色苍白,汗水滚滚,双腿发颤,无力站立的样子,一开口便咳出血来。 阿月笑道:“我说时姑娘这么知书达理的人,怎么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呢?原来是病了啊!既然时姑娘病得这么重,这府里的事就不用你操劳了,以后这内府的事,就有我来管吧。” 时亦旋吃力地应了声“是”,拿出了一本账簿,“这是这两日新作的账目,交由王妃处置,以前的账目都在账房。”时亦旋放下账簿,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没过多久,霜奴跑了进来,冲着阿月一通大喊大叫,说王幻打了时亦旋。 阿月要霜奴拿出证据内,霜奴却拿不出,时亦旋身上一点伤也没有。阿月和霜奴两人闹得不可开交,越姬出来主持公正。叫了大夫来看时亦旋。 经过大夫检查,说时亦旋是中了毒,却不是才中的,这毒是慢性毒药,少说也有一两年了。时亦旋一两年前便中了毒,只不过今日才爆发出来,这自然与阿月无关。 霜奴是阿月买通了大夫,可接连找了几个大夫,都是一样的说辞。霜奴怒火攻心,索性不讲理了,当着众仆人的面,便提了剑要杀阿月。王幻和王珊出手阻挡。 霜奴的剑法在江湖上也算是上流,王幻和王珊根本不是她对手,若不是司徒景南忽然冲进来,架住了霜奴的剑,霜奴就真个一剑捅死阿月了。 阿月也骇倒了,她没料到霜奴如此凶悍。 可霜奴正在怒头上,司徒景南也拦不住,她摆出拼命的架势,与司徒景南大战一处,“司徒景南,给本小姐让开,让我杀了这毒妇!司徒景南,亦旋姐平时如何待你的!这毒妇害死亦旋姐了,你竟还维护这毒妇!我今天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杀了她用永除后患!” 紫珠说:“主子你是不知道,那天霜小姐疯了似的,和司徒大人打了大半天,那姓王的两姊妹也不时上去帮忙。我们都相信霜小姐,如果时姑娘不是真受了委屈,霜小姐不会那么不依不饶!可是我们都没办法帮时姑娘和霜小姐。” 教唆 明月听得一颗心悬了起来,“后来怎么样了?” 紫婷抹着眼泪,“还能怎么样?霜小姐打司徒大人一个本来就打不过,何况还要加上姓王的两个。原本他们就占了上风,姓王的还用暗器,司徒大人帮霜小姐挡开了两枚飞镖,却没挡开第三枚,霜小姐被打中了肩膀,流了好多血。最可恨的是,那女人就让人把霜小姐送回霜枫亭里,连个大夫都不给时姑娘和霜小姐请,还是司徒大人偷偷的从外面包了药回来,亲手帮霜小姐取了飞镖……” 明月倒吸了口冷气,这阿月的心真是太狠了,而且也做得太急了吧,这王府早晚都是她的,她何苦急在这一时?时亦旋、霜奴在东方卿云心中的地位都不轻。这件事阿月只怕不好收场吧? 紫珠说:“主子,你还赶快去给她请安吧,别去迟了,又给寻了错处,平白受了责罚。这大半年,我们这些丫鬟可没少被她大骂,就连思月姐姐都被她……” “思月怎么了?” 紫婷摇着头,“不知道,那女人说思月偷东西,把思月给撵出府去了。这都好几个月了,谁又知她现在怎么样了呢?” 紫珠忽然给明月跪下了,“主子,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她现在还没做王妃便是如此了,将来若是做了王妃,只怕更加容不得人了。” 紫婷也跪了下来,“主子,看得出来,王爷现在疼你。这可是那女人最记恨的,但凡王爷喜欢的,她都要毁去,您就是不管我们,也要为自己多做考虑。若是让她再猖狂下去,您将来只怕也难有立足之地。” 紫珠道:“主子,你还看不出来吗?你一回家,她就把你安排到离王爷的寝居之地如此远的庭院来,分明就是想分离你和王爷,让王爷渐渐遗忘了你。” 紫婷:“……” “停停……”明月被她俩说得头晕了,明月感觉这不是王府了,这是战场,刀光剑影的,是蛮荒森林,到处都是洪水猛兽。“我知道了。来,给我梳妆吧,我去拜见她。” 紫珠、紫婷满怀欣喜,一方面出于私心,一方面她们也真的希望紫悦姨娘好。若是紫悦姨娘能扳倒那女人,她们这大半年的恶气便算出了。紫悦姨娘风光了,她们这做贴身丫鬟的也风光了。 装扮齐整了,临出门时,柳婆婆祝福道:“紫悦啊,就是去问个安,高高兴兴的,啊?” 明月懂柳婆婆的意思,点了点头,“婆婆,我懂得的。”这些丫鬟的话又岂是听得的?当年她那么信任的袭兰姐都能变成敌人,何况这些才来伺候她几天的人,大家还谈不上什么姐妹情谊。 紫珠和紫婷不过是把她明月当枪使罢了,指挥明月去杀去砍,她们却躲在背后坐等收成,若是明月败了,她们也不损失什么,若是明月赢了,她们便跟着风光了。明月心里明镜似的,才不上她们的当。 到了明月居,阿月正在高声教训仆人。明月在台阶下,隐约听得阿月说那仆人中饱私囊,明明市价三钱银子的东西虚报成一两银子,只听那仆人一叠声的求饶,说再也不敢了。阿月依旧没饶过他,命人赶将出去,永不录用。 他会帮谁 来回禀的仆人媳妇都下去了,阿月才将明月让进屋,笑嘻嘻道:“让紫悦姨娘久等了,真是该打!” 阿月问了些明月路途上的事。明月见她满面春风一副仁德贤惠的样子,心中很不舒服,便说道:“紫悦有一件私密事要回禀,姐姐你看……” 阿月会意,屏退左右。明月也让紫珠和紫婷都退了下去。 只剩下她二人,明月收起了谦恭之态,正色道:“你听着,我想过了,我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王爷并不适合我,等我准备妥当了,终是要离开此地的。他现在既然已认定你便是明月,你便好好做你的明月公主,不要给本公主脸上抹黑,不要丢大凉人的脸。只要你还过得去,我不仅不会想办法拆穿你,而且还会帮你圆谎。” “呵。”阿月冷笑,“这么说我得谢谢你咯,谢谢你不拆穿我?哈,你拿什么拆穿我?” “格桑!”明月放低声音,说出了这两个字。 阿月脸色刹那间灰白了,那一脸得意之色顿时消隐无踪。 “格桑是我的表哥,这一点你知道吗?”明月起身逼近阿月。阿月无力瘫倒,软软靠在宽大的靠椅上,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森森。阿月摇着头,她只知道司徒景南的大凉名字叫格桑,却不知道他竟然是大凉的皇亲国戚。哈尔巴克和雯雯都没对她讲过。 “格桑小时候天天进宫来陪我,我和他之间有许多小秘密,你又知道吗?” 明月站定在阿月面前,紧盯着她的脸,看着阿月光洁的额头上沁出细密汗珠,“你不知道!哈尔巴克和雯雯也不完全知道,就算知道他们也不会告诉你。他们派你来只是要你迷惑卿云,没安排你接近格桑,对吧?所以他们一定不会把我和格桑之间的事告诉你。 让我猜猜,格桑他知道你不是真明月吧?让我再猜猜,现在格桑心中的真明月是雯雯,对吗?雯雯说过她会代替我,做明月公主,那么也劳烦你转告雯雯:明月公主的身份,我让给她了。请她可要小心捧好了,别鸡飞蛋打,篮子打水一场空。 对你,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得真心实意地对他好,不要被哈尔巴克左右。跟着他,你能做一辈子王妃,享尽荣华富贵。跟着哈尔巴克,你只有死路一条! 看看哈尔巴克如何对我,你便应该知道你的下场。对雯雯,你转告她,我只求她不要让格桑知道真相,让她好好做格桑的妻子,她可以利用格桑给她打天下,但是她不能背叛格桑,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阿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怎么,你不同意?好,那我现在就大叫一声,你说格桑会不会立即出现?你认为格桑会站在我这一边,还是会站在你那一边?你认为你还能当王妃吗?” 阿月不住往后缩着。她的背早已贴在椅靠背上,无法再退了,可她依然极力的往后退缩着。她真的怕了。她不想失去这到手的一切,她要得到东方卿云,要得到王妃的荣耀。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要帮哈尔巴克搞什么复国大业,她要的只是王妃这个荣耀! 如果没有 阿月在心里计算着,若是突然暴起能不能一下将明月杀死。若是明月死了,她便安全了吧。 但是她想到了去年明月还躺在病床上动不了的时候,她想害明月也没能害了,反而还受了内伤。 阿月心里很清楚,她与明月的武力值差距不是一点点。她现在就算把王幻和王珊叫进来,也没多大可能对明月一击致命,不让她发出一点点声音,不引来司徒景南。 “你为什么不拆穿我们,为什么要把这身份拱手相让?”阿月鼻翼翕动,汗珠滚滚,心里却不糊涂。 明月苦笑,“这个身份很好吗? 早在十年前,我就痛恨这个身份了。 如果没有这个身份,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为我而死,而今,我更恨这个身份。 如果没有这个身份,我就不会被至亲至爱的人欺骗。孟致和我一直当他是亲爹,雯雯我一直当她是亲姐姐,可是结果呢? 如果我不是我,我身边的人还需要如此挖空心思的来骗我吗? 我想我今后的生活过得简单一点,不行吗?我只想从今以后安安份份在这里做一个小妾,平安终老,可以吗? 我告诉你们,我这个要求已经很低了。你、哈尔巴克,还有雯雯,不要再来逼我! 把我逼急了,或者我横祸惨死了,我的表哥慕容闲,哦,你可能不知道他是谁,你只需原话告诉哈尔巴克就行了,听清楚,是慕容闲! 你知道这一次是谁把我带走了吗?正是他!他是我姑姑琪琪格公主的儿子。 我和我姑姑长得很像,你知道吗?我表哥一眼便把我认出来了! 他本来要带我走的,是我说一女不嫁二夫,我就想在这里安安静静渡过一生。我和他说好了,我若是有难,他便会把一切真相告诉王爷。到时候,你们谁都别想活!” 阿月机械地点着头,她已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明月竟然有如此多的后手! 明月出去许久了,阿月才回过神来。 王珊和王幻进来寻问,“小姐,你怎么了?” 阿月凄惨地笑了,她想方设法抢来的身份,不过是人家不要的。人家不要这身份,也能夺走他的心。她顶着这身份,却看不到他的人影。他昨天就回来了,可到现在却没来看过她一眼。 阿月整理了情绪,立即便出了门去,秘密会见了早已抵达兰州的哈尔巴克和雯雯。 听完阿月的叙述,雯雯怒气冲冲,“我当时怎么就没再踹两脚?怎么就没踢死她?” 哈尔巴克沉默半晌,“没想到慕容闲竟然与明月见过面了!难怪暮然闲回避了这么多年的大凉血脉,又被他自己重新提起来。他现在大凉旧土上,利用琪琪格公主的身份大做文章,令老夫失去了许多助力,现在组织里也有不少人动心想要归顺慕容闲,哼!” 哈尔巴克捏碎了椅子护手,“既然明月公主提了一个这么卑微的要求,我们就答应她吧。不过你要警告她,若是她敢做出半分举动来让东方卿云认出她来,休怪我们心狠!” 打赌 哈尔巴克又对阿月说:“你赶快把地图从东方卿云手里骗出来!我们再不起兵,大凉遗民全都归顺慕容闲去了!” 临走,阿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的样子,回头对哈尔巴克说,“头人,您是不是忘了给阿月什么了?” 哈尔巴克哈哈一笑,“忘了?老夫怎么会忘?只是你办事不利,此事还得缓缓,拿藏宝地图来换吧!” 阿月惊惶道:“头人,还有一个月就到限期了,没解药的话我……” 哈尔巴克冷酷一哼,雯雯冰冷地讥讽道:“头人的意思你还没明白吗?就是要你在一月之内拿回地图,否则你就等死吧!” 阿月默默离开。 她走后,雯雯愤愤不平,对哈尔巴克道:“爹,就这么放过明月那贱人是不是太便宜她了?我可是受了那么多委屈,伺候她那么多年,你可答应过我她的死活由我来处置的!” 哈尔巴克对雯雯慈爱一笑,“乖女儿,爹何时失信于你过?当日她没死,算她命大。既然她又活下来了,就让她在我们的事业做点贡献吧。” 雯雯疑惑道:“她还能做什么?” 哈尔巴克哈哈一笑,“用处大了,乖女儿你就等着瞧吧。对了,司徒景南那儿你还得加把劲,争取让他早点把东方卿云手里那些暗卫防御的部署情况弄到手。若是能得到东方卿云背叛刘彻暗中做的那些暴利勾当的证据就更好了。有了这些东西,我们就能牢牢把东方卿云控制在手里!我们必须得在今年内正式起兵!” …… 明月拜见越姬,就简单多了。 越姬和颜悦色,见到明月就好似见到自家亲妹子似的,拉着问长问短。一聊就是大半日。午膳时间到了,越姬又拉着明月一起吃午饭。 用过午饭,越姬仍然没有放明月走的意思。明月推说困乏了,想要回去午休,越姬才恋恋不舍地放明月离开。 她一直将明月送出院子好远去,若不是明月再三请她回转,越姬能跟着明月回遗梦苑去。 越姬和她的丫鬟回去了,紫珠便哼哼着,“真是条狐狸精。” 明月失笑道:“就算她是狐狸精,我又不是公子爷,你担心什么?” 紫婷直摇头,“我说主子,你也太单纯了!你没听出来吗?她明里是在关心你,问你一路上都玩什么看什么吃什么,暗里明明就是在问王爷喜欢玩什么看什么吃什么!你信不信?明天她就会选了你今天说的那些吃食亲手给王爷捧起,然后说,”紫婷故意嗲了起来,“王爷——这是妾身亲手给您烧的菜——” 明月被紫婷逗了,有了那么夸张吗?明月今天倒是说了许多关于吃食的,也有提到王爷对什么菜特别喜欢。 紫珠、紫婷见明月不信,便说:“主子,你敢不敢跟奴婢打赌?” 明月一点不感兴趣,淡然道:“赌什么?怎么个赌法?” 紫珠说:“主子你先前说王爷一口气将你做的满满一盘红烧狮子头吃得光光的。我们就赌越姬会做上一大盘红烧狮子头给王爷端去。要是我们输了,我们便自罚饿一顿不吃饭,若是主子你输了,你可要打赏我们!” 看剑 明月点着头,心道哪会有这种事,她只不过随口那么一说。 王爷是不是真的喜欢吃红烧狮子头,明月自己也闹明白呢。 这一路上但凡她做的,他那样不是吃得光光的?只不过这样的话,明月自是羞于说,说出来好像再显摆王爷有多宠爱她似的。 越姬一直问王爷都点什么菜给她吃,明月才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明月的原话是这样说的:“王爷一般不点菜,一进店就说挑你们最拿手的菜上。只有一次他进门看到店铺里挂着大大红烧狮子头的牌子,便说:这个好,紫悦,这菜你得多吃点,可是菜一端上来,他自己吃了个精光,才不管我有没有吃呢。” 事实上东方卿云吃的那盘红烧狮子头,是明月在厨房里和厨师学到半夜,才弄出来的。那天晚上东方卿云等着吃明月做的菜,都饿得前胸跌后背,见什么不吃光光? 明月回到遗梦苑,小憩了片刻,这才起身去霜枫亭看霜奴和时亦旋。 尚未进门,就闻道一股浓浓的中药味。 在门口,紫珠、紫婷眼圈就红了,“时姑娘这病怎么就不见好呢?”霜奴正在院子里练剑,气哼哼地样子,头发凌乱,头上的花钗似乎少了一支,发髻歪斜已有坠散之势。 见到明月,霜奴没好气。 她收了剑势,提剑再手,疾步冲到明月面前,“你来干什么?你现在得势了跑来讥笑我们么?你霸着王爷一年不让王爷回家,王爷回家了你也不拦着不让他来看亦旋姐,还不够么?你难道非要逼死亦旋姐才肯罢休吗?亏亦旋姐当初还那么关照你,见哥哥要抛弃你还拿自己的私房钱塞给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看剑!” 霜奴噼噼啪啪骂了一通,话音一落,剑就招呼上来了。幸亏明月功夫长进了不少,一闪身给避了过去。紫珠和紫婷赶紧拦着,可她们都是弱不禁风的,霜奴一手一推,就把她们推到一边去了。 唰!霜奴的剑又照着明月面门刺来! 明月赶紧从背后摸出菜刀来抵挡。霜奴乍见明月的菜刀,愣了一下。 这么一个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娇夫人,忽然从背后摸把菜刀出来,一般人见了都会错愕一下。 若是明月真要将霜奴如何,霜奴这一愣神的功夫,明月便可占尽先机,不说一招将其致命,至少也能趁机削下她一缕头发来。不过明月只想自保,不想惹事,并没有趁机下狠手。 霜奴回过神来,见明月并未趁机杀过来,便也收了剑。心里已放弃了与明月拼杀的念头,嘴里却不肯服输,冷哼着,“今日饶你一命,若是你还敢媚惑我哥,撺掇我哥对不起亦旋姐,我的剑可不认得你是嫂嫂!” 正在这时,紫莲从屋子里跑出来,叫嚷道,“小姐!不好了!时姑娘又吐血了!” 霜奴和明月赶紧收了凶器,朝屋里赶。临进门,霜奴还不忘瞪明月一眼,“一会儿,你说话小心点!别把亦旋姐气到!” 重病 乍见时亦旋,明月几乎认不出她了。 卧榻上那面色惨白秀发散乱一身药味的女子,不复当日的鲜亮端庄,这还是那个落落大方凡是井井有条的时亦旋么? 时亦旋靠在靠枕上,嘴唇发白,病恹恹地有气无力,秀美微颦,虽没有西子捧心的妩媚妖娆,却也令人疼爱怜惜。 见到明月,时亦旋欠了欠身,挣扎着要起来给明月行礼,“紫悦姨娘——”霜奴一步抢上前去,按住时亦旋,“亦旋姐,你别起来,好生歇着吧。” 明月也赶紧说:“时姑娘,无须多礼。快快躺好。”明月疾步走到卧榻前,伸出手想要握住病人的手,又想到她们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那种程度,便赶紧缩回来,关切问道:“时姑娘,这是什么病啊?” 一说到亦旋的病,霜奴横眉竖眼睚眦欲裂,“还不是那个什么阿月!她好狠毒,竟然趁着哥哥不在家,对亦旋姐下毒!” 明月见霜奴怒火冲天,不打算在这话题上继续下去,怕勾起霜奴的怒气来,霜奴又要打要杀的。可是就此一言不发,又怕霜奴误会,便道:“兴许是误会了吧。” 霜奴冷笑,“误会?那女人说自己是哥哥打小就定下亲的。一天到晚以王妃自居。一到兰州就想替我哥管家,可王府库房钥匙都在亦旋姐手里,没有我哥的命令,亦旋姐断不可能交给任何人。那毒妇非要亦旋姐给,亦旋姐不给,她们就想出这种恶毒法子来折磨亦旋姐。” 霜奴说着眼里泛起泪花,泪水终是没有掉下来,她恶狠狠地对着明月骂道:“都是你!是你这狐猸子缠着我哥,不让他回家,才……” 时亦旋颤抖着手,扒拉着霜奴的衣袖,“霜小姐,霜小姐——别说了。不关紫悦姨娘的事。”她的声音低不可闻,听起来却偏偏给人留下她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明月原本被霜奴骂得有了几分火气。见时亦旋如此,善良的明月心中一痛,忍了自己的委屈,反而对时亦旋道歉说:“时姑娘,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病得这么重,否则,我早就劝王爷回转了。” 霜奴怒道:“你不知道?我明明有信去,是不是你把我哥的信都藏了起来,不让他知道!”霜奴说着又拔出剑来,作势要刺明月。 时亦旋奋力抱了霜奴的胳膊,“霜小姐——不要——” 明月想起那些东方卿云不曾让她看的信来,那些信里便是讲的这些糟糕家事?不是说都是阿月写的? 明月猜想东方卿云是怕她会吃醋,便把霜奴和时亦旋写的大部分信都说成是阿月写的。可她心中却想不通,东方卿云既然知道时亦旋病重,为何不催促行程早日回转? 霜奴在时亦旋的阻拦下,丢了剑,一**坐到卧榻旁。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撅着嘴,那样子倔强得令人心碎。她心里充满了委屈吧,只是她不会用软弱的泪水来宣泄这委屈与悲伤。她明明是那么无助,可她宁可挥动她的剑来彰显她的强大,故作声势。 报答 明月让时亦旋躺好,给她掖好被子,柔声问她,“都吃什么药呢?” 时亦旋嘴角牵出一丝勉强笑意,“这种毒根本就无药可解,只不过拖一天是一天罢了!” 霜奴眼里的泪花终于是跌落了下来,湿了石榴裙。明月也忍不住泪珠滚滚,“时姑娘,别这么说,你好好养着,总会好起来的。” 紫兰在一旁抽泣着,“养?怎么养啊?大夫说时姑娘身上这毒无药可解,但若是按照他开的方子,不断药的话,也能维持下去,倒不至于有多严重。可是那毒妇把王府的钱银都管了起来,不给时姑娘抓药。这大半年都是靠霜小姐和司徒大人不时拿了私房钱出来给时姑娘抓药。偏偏这药贵得吓人,我们能当的都当掉了。霜小姐的私房钱也快用光了,这些天全靠司徒大人送药过来。可是司徒大人的薪酬也不多……呜呜……” 明月对时亦旋说,“那日王爷将我弃于荒野,是时姑娘和霜小姐好心替我打算,这大恩大德明月没齿难忘。那日你们送给我的银钱细软我都还收着,我这叫她们给你送过来。另外王爷也有些赏赐给我,不值什么,时姑娘先拿着救救急。等王爷回来,我再去和王爷说说。” 时亦旋含泪点着头,气若游丝,“紫悦姨娘无需如此。若是紫悦姨娘真想帮我,请紫悦姨娘转告王爷,劳动他走一趟。亦旋有些事情要想他禀报,亦旋管家这几年账目上虽清楚,可还有一些事,需得亲口回禀。把这些家务事回了,我便好撒手去了……” 明月强忍着哭声,“时姑娘,你别这么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时亦旋病得不轻,需要多多休息。明月不便久留,含着泪出了霜枫亭。紫珠和紫婷一出院子就哇地一声嚎啕大哭。明月见她们哭得伤心,也忍不住泪雨滂沱。 回到遗梦苑,明月将那日时亦旋和霜奴给她留下的钱银细软都捡了出来,又把路上王爷送给她的一些首饰金银都捡了出来,收拾了满满一大包,交到紫珠手里。对紫珠、紫婷说,“那院子里就紫兰、紫莲两个大丫鬟。紫莲还得伺候霜小姐。其他的小丫头我看面生得很,怕是不顶事的,你们将这些东西送了过去,就留在那里伺候时姑娘吧。” 紫婷和紫珠双双跪下,“主子,以前我们欺负你不受宠,你今日却对我们这般好,叫我们好生愧疚。” 明月扶起她们,“以前的事都过去,还提它做什么?时姑娘那边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你们就过来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紫婷道:“时姑娘那边确实需要人手,可是主子你身边也不能没个人。你这么单纯,若是没有我们在一旁提点着,怕也会和时姑娘……”紫婷没有说下去,有些话说出来犯忌讳。 明月道:“没事的,我这里不是还有几个小丫头么,我看她们一个个都机灵着呢。” 王爷回家了 紫珠和紫婷出了门。二人一合计,若是两个人都一起走了,紫悦姨娘今后怕是要吃亏。这会儿她们倒是真心替主子着想了。明月今日能这般对时亦旋,叫她们好不感动,她们都是时亦旋一手教导出来的丫鬟,一直将时亦旋视若亲人。 二人商议了一番,紫珠带了一个小丫鬟过霜枫亭去,紫婷则留下来继续伺候这姨娘。 明月对这样的安排也没什么意见,只要时亦旋那边人手够用,她这里倒是无所谓。 傍晚时分,明月便带了紫婷和小丫鬟璎珞朝野鹤斋去,一来东方卿云说过,让她以后每晚过去伺候着,二来,时亦旋的事,明月觉得有必要当面问问东方卿云,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野鹤斋里清净得出奇,全然没有在京都时那种活泼自由的氛围,丫鬟们都不在院子里吃着果脯闲聊了,更不敢踢毽子玩游戏了,全都老老实实在房子里呆着做女红。 思月走了。出来迎接明月的是盼月。四儿、五儿这些小丫鬟也都端庄沉静了。全都规规矩矩低着头碎步出来给明月行礼。 “紫悦姨娘安康!”看来这些丫鬟都被阿月治过了,尤其思月这么得宠的丫鬟说撵出去就撵出去了,把剩下这些丫鬟都吓得不轻。 只是环境太沉闷了,让明月觉得异样难受。原本这里莺莺燕燕一个个都是小鸟一般的。调皮也好,使坏也好,总归是生机勃勃,而今她们一个个都如木偶一般,叫明月更加看不清了。 用晚膳的时候,东方卿云还没回来。明月便叫人传饭,让盼月、四儿这些丫鬟和她一起用膳。盼月等人都摇头不敢。明月也不勉强她们,原本她与她们的关系也不好。既然她们不来巴结,明月也懒得拉拢她们,不落井下石收拾她们已是大度了。 明月便和紫珠、璎珞一起吃了晚膳,就在野鹤斋里沐了浴。沐浴之后,她打发璎珞和紫珠自去玩去,自己则拿了菜刀,就在东方卿云卧室里练习起来。 思月、四儿这些丫鬟早已不敢趁主子不再偷偷喝酒嬉闹了,全都挤偏厅里吃饭。紫珠是个赖不住的,便带了璎珞过去。 她看她们二十几个丫头,两张大桌,桌子上却只有几个素菜,便取笑道:“哟,思月姐姐走了,你们都改吃素了啊?” 盼月狠狠剜了紫珠一眼,不吭声。四儿和五儿也拿杀人的目光刺着紫珠,大多数丫鬟则是深埋着头,好似没听到紫珠的嘲笑。没有一个人回话,紫珠想要吵架也吵不起来,便啐了一口,带了璎珞出去。 二人在院门口坐了,等东方卿云回来好进去给明月报信。 到了半夜,紫珠和璎珞正在门口打盹,东方卿云回来。 东方卿云前脚刚进门,璎珞和紫珠睡意朦胧,都还没有回过神来,阿月和越姬便到了。她们二人各自带了两个丫鬟,还在门口,两对小丫鬟就彼此狠狠互瞪了一眼,两位主子却是一副巧遇的样子,巧笑倩兮。 吃一点吧 阿月说:“哟,妹妹您也来看王爷?这么巧啊?” 越姬道:“呀,姐姐,是啊。姐姐真是辛苦。白日里忙着打理这偌大的王府,晚上心里还要惦着王爷的冷暖。王爷啊,你要可厚厚赏赐姐姐。” 东方卿云看了她们一眼,淡然一笑,不置可否。他一面往内室走,一面说:“紫悦何在?” 明月正练得气喘吁吁,猛然听得外面娇声笑语,便收了势,正在擦汗,听到东方卿云的呼唤,一面擦汗一面往外走。 东方卿云见她的小妾提着菜刀出来,失笑道:“你这是要去杀猪宰羊,给本王做宵夜么?” 明月这才发现菜刀还没收起来,赶紧拿出一张手帕将菜刀包了,别在背后。 越姬对身后的丫鬟小桃儿使了个眼色,小桃儿将手里的食盒放到了桌子上。越姬一面揭开食盒,一面温柔软语,“王爷饿了吗?妾身正巧准备了一些吃食。来,王爷,趁热吃一点吧?” 明月看越姬拿出来的吃食,眼睛都鼓出来了。精致的青花瓷盘里盛装的正是红烧狮子头。 阿月哧哧地笑起来了,“我说公主妹妹啊,谁大半夜吃这个当宵夜?”阿月轻拍了额头,故作猛然想起的样子,“瞧我忘了。公主你以前的那种地方呢,是大半夜上这些大鱼大肉菜肴的。可这里毕竟是王府,可不是什么寻欢之地,可不兴晚上摆这个。” 阿月说得语重心长,表面上看来一点没有讽刺越姬的意思。可谁都从她的话里听出来,越姬出身舞姬,以前常在欢场。这种出身已足够耻辱。 越姬暗咬了嘴唇,强作笑颜,装着一副清纯可人的样子,很单纯很无知地说,“阿月姐姐说的话,妹妹怎么听不懂呢?寻欢之地是什么地方?那个地方晚上吃这菜式?阿月姐姐这么了解,一定是经常去咯?” 阿月脸色微变,尴尬笑道,“我只是听别人说的啦。”阿月不住看东方卿云,怕东方卿云因此对她有所成见。 偏偏东方卿云此时又是那一副惯常的官场脸谱,淡淡地,悠然的,似乎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又似乎什么都了然于心,叫人捉摸不透。 越姬把碗筷摆放好,“王爷,妾身厨艺粗糙,您尝尝,可合胃口?”东方卿云坐了下来。 越姬给东方卿云倒了酒,夹了一团红烧狮子头在一只小玉碗里,递到东方卿云面前。她那里一脸期待,满面温柔。 东方卿云却是面无表情,拿起筷子,顿了顿,又放下了。喝了口酒,说:“这酒味道尚可,这菜看起来也不错,只是本王现在着实不饿,就免了吧。”说完不容越姬说话,吩咐盼月道:“把菜撤下去。” 盼月和四儿这些丫鬟最喜欢看越姬这些人吃瘪的,当即手脚麻利,瞬息之间就把桌子上的餐盘碗筷给收拾得干干净净。 越姬狠狠瞪着明月。明月很无辜:我一句话没说,她瞪我做什么? 阿月嘴角挂着一丝没能掩饰住的笑意,自然而然地坐到东方卿云身边,“王爷——” 东方卿云站起来,走到一边,冷漠开口,打断了阿月的话,“思月——给本王准备丝绒睡袍。” 给读者的话: 狂汗,牛牛几时说过十号完?我说的是下下个月!下下个月,就是1月份咯。而且牛牛一直说更新是在上午… 她缺什么 盼月立在门口,泪珠在眼圈里打着转,“回王爷,思月不在了。奴婢给您准备,行吗?” 东方卿云震怒:“思月不在?她去哪里了?本王走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回来,昨夜也不见她人影,还以为本王回来晚了,她睡了,怎么今日还不来候着?她是不是要本王把她撵出去配小子?” 除了东方卿云,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阿月。盼月等丫鬟各个都是一副翻身奴隶把歌唱的得意之色,各个对阿月横眉冷对。越姬则是一副等着看笑话的冷漠态度。 明月眉头打结,东方卿云是故意找茬的吧?他会不知道思月被撵了? 阿月轻笑了一声,“云哥哥,你忘了吗?阿月不是有写信告诉你么?思月犯了盗窃,按照规矩本应该送官的,我看在她以前伺候云哥哥也算是尽心尽力,便格外开恩,打发她出府去了。” 东方卿云揉着太阳穴,“盗窃?思月她缺什么呢,要去盗窃?” 阿月叹了口气,很是悲伤的样子,“是啊,云哥哥你对她不薄,她想要的,府里什么没给她,谁知道她竟然如此贪心,竟然把云哥哥您给紫悦姨娘打造的金雀冠偷了,拿去当铺里典当了。” “哦?”东方卿云凝视阿月的眼睛。明月心里打鼓,这事怎么还和她扯上关系了? 阿月面不改色心不跳,坦坦荡荡地,“是那当铺的人到处宣扬。说有王府宠妾的饰物要出售,引得满兰州城地人都看我们王府的笑话,还以为我们穷得揭不开锅了。我这才查找家贼的,不成想,在思月身上搜出当票来。唉——” 人赃俱获,听起来阿月确实没错。 东方卿云沉默了。 盼月、四儿、五儿等丫鬟噗通噗通跪下了,“王爷,思月姐姐一定是被人冤枉的!她怎么会动紫悦姨娘的东西?思月姐姐拿钱来做什么?她又没家人需要帮扶,也不曾想过要离开王府,只盼着能一辈子伺候王爷。” 东方卿云仰起头,紧紧闭上眼。思月、盼月都是他母亲在世亲自给他挑的丫鬟。她们跟着他时,不过才**岁,到今天已快有七八年了。在他心里,思月、盼月那都是妹妹一般的亲。 东方卿云不说话,阿月说话了,“你们什么意思?难道是本小姐冤枉了她吗?当票不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么?” 阿月转向东方卿云,撒娇道:“云哥哥,你看看啊——时姑娘病得重了,你又不回来。这一大家子乱成一团,我只好管起来。我既然管了,难道家里出了贼,还能不管吗?” “云哥哥——”阿月见东方卿云不说话,抱了他的胳膊摇晃着,“你说我错了吗?你要是觉得我错了,我不管了就是。” 东方卿云慢慢睁开眼,冷漠开口道:“盼月、四儿,你们都起来吧。思月我已经找回来了,等本王有空了,自会好好审问她。阿月,王府无人之际,你主动承担起来,本王感激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呢?” 晚一些 阿月低眉浅笑,依偎在东方卿云身上,宛如幸福的小妻子。 东方卿云又说了,“阿月,这一年辛苦你了。王府的大总管过些天就会到任,以后你好好休息吧,可不要再那么劳累了。” 阿月脸色陡然一变,但又在瞬息之间恢复了原样,巧笑道:“云哥哥,你真好,就知道你疼我!” 东方卿云不笑。他看了一眼一旁的越姬,再拍拍阿月,把阿月的手从他胳膊上摘下来,看看房屋四角,“这兰州府自建成以来一直没人住,年久失修,我打算修缮一番。但现在我们一家子都住这里,一时也找不到这么大的房子搬过去住。” 明月将这一切瞧在眼里,却看不明白,不知道东方卿云为何不让阿月管家,更不懂东方卿云为何说这刚刚修成两年的房子年久失修,还要翻修。 “我和工匠商量了一下,打算挨个庭院翻修,这样虽然慢,却不用另寻住宅,很是方便。只是,”东方卿云看向越姬,“朔月公主,本王与你的婚期只好拖一拖了。等房屋修整好了,本王再风风光光迎娶您,殿下,意下如何?” 越姬暗咬朱唇,喉咙里低低地嗯了一声。她这公主不硬气,这辈子好坏都在东方卿云一人身上,她又怎敢违背他的意愿? 闲坐了一阵子,东方卿云起身去沐浴。越姬再也坐不下去,辞了出去。一出门,便泪如雨下。她的丫鬟小桃儿小声嘀咕:“公主,紫悦姨娘太可恨了,让咱们出丑!我看延期成婚的事,八成也还是她搅的!” 越姬心中早已将这小妾记恨起来。若不是这紫悦说王爷喜欢吃红烧狮子头,她又如何花费大半天的功夫去做?又如何会丢这么大的人?看王爷的样子,他根本就不喜欢吃什么红烧狮子头! 东方卿云沐浴更衣完毕,回到卧室。阿月还没走,左右一看,不见他的小妾,便问道:“紫悦呢?” 阿月迎上了说:“紫悦姐姐昨日才到家,应该让她好好休息。天都这么晚了,我便让她先回去了。” 东方卿云微皱了眉头,上下看了阿月一眼,不言语。 阿月嘟起嘴,勾住东方卿云的脖子,扬起美艳绝伦的脸,娇媚发嗲,“云哥哥,阿月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不喜欢阿月了是不是?” 东方卿云看着她,不说话。 阿月心里发虚,温柔的云哥哥忽然换一副冷漠的脸庞,这让阿月难以适应。“云哥哥,到底怎么了吗?为什么忽然跟变了个人似的?” 东方卿云面无表情,“我变了吗?我一直便是如此。阿月,你不要乱想。我不让你管家是真的心疼你。这么大个家管起来难免操劳,我可不想我的小明月过早的变成黄脸婆。再说了,你现在名不正言不顺。等房屋翻修好了,咱们完了婚,到时候这王府内院的事,便由你说了算。” 阿月垂下勾在东方卿云脖子上的手,一脸失落。等房屋翻修好了再成婚?这房屋要一个一个庭院的翻修,得修到什么时候去了?难道东方卿云他察觉了什么? 伺候 阿月暗咬嘴唇,猛然醒悟过来,自己以为万无一失,这一年太过心急了,一定让东方卿云起疑了! “好,一切都由云哥哥来安排吧。婚事,倒是不急,我大仇未报,”阿月脸上爬上了家仇国恨,“现在谈婚事本来是大不孝!晚一些,再好不过了。” 东方卿云点了点头,“阿月,你能理解最好不过了。我正担心你会误会呢。”他脸上绽开柔柔笑颜,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啄。 阿月笑着扑到他怀中,“讨厌!刚才冰山似的,吓坏人家了!人家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了呢?” 东方卿云淡淡一笑,“有吗?我平时本来如此。我是王爷嘛,总要有王爷的架子!这两天天天在外应酬,刚刚回府,还没换过脸谱来。” 阿月在他怀里蹭着,“讨厌——”她佯作浓情蜜意,脸贴在他胸膛上,却无法感受到他的温度。 他的心是冷的。 他的话是假的,什么没换过脸谱来,根本就是故意给她一个下马威,叫她以后搞清楚这王府谁才是主人。 若是真明月,自然不会懂这些伎俩。可阿月懂!她太懂了!这些伎俩原本她也是惯会的。 在东方卿云怀里赖着,阿月没有半点想要离开他怀抱的意思。也许,抱得更久一些,他的身心便会暖起来吧。 东方卿云任由她抱着,口里却说了送客的话,“阿月,我乏了。” 阿月依依不舍离开他的怀抱,搀扶了他,“云哥哥,我伺候你宽衣歇息。” 东方卿云摆摆手,“还是让盼月来吧。这种粗活,怎好劳动我的大公主?” 阿月又撅起了嘴,“云哥哥,我不过一亡国奴,你怎忍心取笑我?”说着眼泪涟涟。 东方卿云用手指揩着她的泪水,“你怎么成眼泪包了?说哭就哭?我心里,可是真的一直把你当作公主的。对了,慕容闲的事,你知道了吗?” 阿月止了泪,“知道了。他真是可恨,以前他抵死不承认他的生母身份,现在看到有利可图了,又打起了琪琪格公主的旗号,真是卑鄙小人!” 东方卿云走到卧榻前,往卧榻上坐了,“你现在做何打算?” 阿月本来正想找机会对东方卿云说。她见东方卿云主动问起,紧跟了几步,走到卧榻前,蹲下身,帮东方卿云脱靴子。 “云哥哥,我心里也乱得很。就我的本意,我是不想起什么兵称什么王,只想一辈子陪着云哥哥……”这话她说的是真话。 她叹了口气,“可是组织里老老少少那么多人,为大凉复兴撒热血抛头颅,我总不能弃之不顾!哈尔巴克叔叔虽对云哥哥你有成见,有时候做事手段过于极端,心狠手辣。尤其是绿儿那件事,他确有千般过错。” 阿月摘下东方卿云的靴子,将靴子放在一边,又去摘另一只。东方卿云并不阻拦,任她伺候。 “但是,哈尔巴克也是为了大凉,为了我,没有他,便也没有我今天。哈尔巴克叔叔的意见我总还是要听的,他让我最好能在近期内起兵。”(不听不行啊,身上的毒只有哈尔巴克有解药。) 给读者的话: 新的一月,这个月这本书参加比赛,请手机有流量的朋友,多多点击免费章节~~ 看不懂 东方卿云面无表情,心里却不知转了多少心思。哈尔巴克要起兵?哈尔巴克有什么资本起兵? 阿月把另一只靴子也扒了下来,她抱了东方卿云的双腿,放到卧榻上,接着开始帮东方卿云宽衣。她等着东方卿云出声询问她,可他一直不发一言。 阿月只得继续自说自话,“唉,起兵又谈何容易?人倒是有。大凉遗民十万儿郎,都愿为我效力。可这起兵可不是只要人就行的,要武器、要盔甲、要马匹、要粮草,这哪一样不要钱?这些年组织全靠云哥哥你的资助,才勉强维持,又去哪里寻那许多钱?” 东方卿云不由再次打量了阿月一番,她对行军打仗必备了解得如此清楚,想来是在军事上用过一些心思的吧。 “对了。云哥哥,我小时候交给你的那个蝴蝶型银片你还收着么?”阿月忽然想起来的样子。 东方卿云点了点头。 阿月宽下了他的外套,扶他躺下,拉过锦被来,给他盖上,在他下巴上轻轻一啄。“云哥哥,你真好!”她柔声低语。 东方卿云闭上了眼,好似真的困乏得不行了。 “云哥哥,把那银片给我吧,我有用。” 东方卿云没有睁开眼,“你打算开启大凉皇室留下的宝藏,用于起兵。” 阿月并不惊诧。她所得的信息里并没有东方卿云是否了解蝴蝶银片作用这一项,但她听东方卿云这么说,便认为他肯定是知道了。她低低嗯了一声,“爷爷留下这笔财富给我,本来就是用来做这个的,不是吗?” 东方卿云睁开了眼,双手扳着阿月的肩膀,撑起半靠在他身上的阿月,“阿月,你听着。别听哈尔巴克的。现在并不是起兵的时候!等时机到了,我自会将那银片还给你。” “云哥哥——”阿月还想争取一下。 东方卿云的手指按在她的唇上,“嘘,我乏了。你先回房吧。” 阿月不敢表现得太过急切,生怕东方卿云起疑心。不,她怀疑东方卿云已经在疑心了。难道说是明月给了他什么暗示?阿月可不认为明月会当真就这么便宜了她。 …… 明月带着紫婷回到遗梦苑。一进苑门,紫婷就吵吵道:“主子,你输了!怎么样?我就说她一定会做红烧狮子头吧?嘻嘻,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心急,竟然立即就做了!快!快给赏!” 明月莞尔。这些丫鬟果然比她看得明白。明月自愧不如,拿了一锭银子出来交给紫婷,让她与紫珠分去。 柳婆婆见明月大半夜的又回来了,还以为这徒弟被王爷给撵了回来,不由担心,上前讯问。 明月便把今晚之事对柳婆婆说了一遍。柳婆婆摇头叹息,“唉,这王府以后只怕都不得清静了!” 让紫婷和璎珞等丫鬟都各自回房睡去。明月拉着柳婆婆进屋,扶柳婆婆坐了,“婆婆,我越来越看不懂了。王爷他……我刚进府时,他对我漠然不理。后来又动辄发怒。可这一路上,一年来他对我百般温柔,却似变了个人似的。可刚才,我看他在阿月面前,竟也是一副冷漠样子。真正叫人难以理解。” 信的内容 柳婆婆眯缝了眼,“无忧这小子,一贯叫人猜不透。不过呢,我观察他这么多年了,多少也了解他一下。和他相处,你最好别看他的脸色,他的脸从来就不能代表他的心。” 见明月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柳婆婆进一步解释道,“他人精似,心中就算翻江倒海,也不会在脸上表现出分毫。他的笑也好冷也好,不过是他想要在人前表现的样子罢了。你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再去瞧他,你便会看到他面无表情犹如石雕一般的脸,那才是他的本态。” 明月更加疑惑了。东方卿云为何那般对阿月?他那般对阿月,便是那般对明月吧?原来云哥哥也不是说无论明月做了什么,都能原谅都能理解的,原来云哥哥对明月其实并不比其他人有多不一样。明月不由一阵神伤。 今日若是将阿月换着她自己,她不知会有多难过,难得阿月还能笑得出来。 明月又不由笑了。哈尔巴克以为只要明月二字便可左右东方卿云。现在看来哈尔巴克的如意算盘怕是落空了。明月二字对他来说不过是个符号,如果他发现明月不美好了,也是可以随时抛弃的。 明月就这样神伤一阵,又偷笑一阵,让柳婆婆好不担心。柳婆婆正要出声询问这徒弟,到底在想些什么,一道白影闪身进房来。 柳婆婆看清来人是无忧王爷,便退出了房间。 东方卿云关了房门。转身来看他的小妾,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傻瓜一样的又哭又笑?” 明月回过神来,正色道,“王爷,奴婢只怕真的傻掉了。” 东方卿云搂过她来,“嗯,让本王看看,是那里坏掉了。”他说着当真装模作样在她身上上下检查起来。 明月按住他的手,“你不让阿月管家了,是因为时姑娘吗?你也认为阿月真的对时姑娘下毒?” 东方卿云抱着她的手不由紧了紧,他把下巴抵在她肩膀上,“紫悦,不要提这些好吗?我不想去想,你知道为什么我迟迟不肯回来吗?” 明月绞着手指,难道不是因为她的伤,因为想要陪她? “起初是因为你的伤,不能行得太快,”东方卿云低声说来,“后来,我是真的不想回来,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回来了。 阿月写信告诉我,说亦旋半夜找她。亦旋说阿月迟早要做王妃的,不如就将王府内院管起来,阿月答应了。二人合意要召集全内院的人公布此事,亦旋主动说她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表现出病态来,然后将内院的管理权交给阿月。 可不成想,这是一个圈套,事后亦旋竟然说阿月为了王府内院大权谋害她。” 明月心中一惊。她脑子里出现这样一副画面,时亦旋端庄有礼谦卑有加,对阿月献计献策,投其所好,主动说出要当众交出大权。阿月权迷心窍,没有多想便答应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 东方卿云继续说,“亦旋什么都没说,只说她很好、家里很好。可霜奴写信来说,亦旋被阿月投毒,命不久矣。霜奴说她证据确凿,让我速回王府为亦旋讨回公道。紧跟着,盼月托人捎信来说思月被阿月栽赃撵出府去了……” 左右为难 东方卿云自不会坐视不理,他立即派了人去寻思月。思月寻到了,并没有什么损失,只是情绪悲苦。 思月承认她偷了东西。不过她偷东西是为了时亦旋。她说时亦旋中毒太深,无法清除,只能常年服药维持生命,可阿月不给时亦旋买药请大夫。思月不忍看时亦旋因无药治病身亡,才迫不得已偷了东西出去变卖。 东方卿云赶紧命人回去彻查。可子甫子孝带回的消息是,并不是阿月不给时亦旋治病。是霜奴认为阿月拿来的都是毒药,不仅不要,还抓了小猫来要当场做实验,想要证明阿月送去的药里确实有毒。阿月羞愤难当,便不再管时亦旋的病,也不再派人大夫过去给时亦旋瞧病。 子甫子孝又回信说:给时亦旋看病的大夫都说时亦旋中毒的时间至少在两年以前;但是时亦旋病发当日,确实只有阿月的仆人王家嫂子和时亦旋在一起,当日阿月确实收了时亦旋的内院管理权。 东方卿云派人去寻那些给时亦旋看过病的大夫,想要再次求证,离奇的是,那些大夫全都失踪了。 再另请了大夫去给时亦旋瞧病。新大夫说:时亦旋的确中了毒,但是由于她一直在服药,现在已检查不出她具体是何时中的毒。 到底是时亦旋诬陷了阿月,还是阿月谋害了时亦旋?东方卿云一时无法明断,也不想断。 无论答案是什么,都是他所不想要的!他的时亦旋是温柔贤惠的,怎么会为了小小利益诬陷他的王妃?他的阿月是善良可爱的,怎么能成了谋害忠心奴仆的凶手? 东方卿云不想查了,也不想问了。他只嘱咐子甫子孝和司徒景南好好照顾时亦旋,不要让她有事。让他们由着阿月,她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 可是他不想回家,不想面对。 明月握紧了东方卿云的手。他的痛,她懂。若是可以选择,她也希望永远都被哈尔巴克骗,而不要那么赤果果的撕裂虚伪的面纱。那种血淋淋的痛,痛彻心扉。 不用说,如果阿月不是明月,东方卿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时亦旋。因为那样可以保护他的感情不受伤。 明月顾不得去计较这一年的浪漫并不是为她而起,她满心都为东方卿云担忧着。 “紫悦,我真希望阿月她没有回来,若是她一直都在哈尔巴克那里,我便可以继续努力去寻找她……”东方卿云说着,一滴泪水从他眼角滚落。 明月抱紧了他,柳婆婆只说对了一半。东方卿云的感情的确是不外露,那是对别人。可是对她明月,从小时候起到现如今,他都不会在她面前掩饰一点点他的情愫。他生气便是生气,他伤心便是伤心。 明月心里更偏向于时亦旋。印象中时亦旋并不是个会耍阴谋诡计的人。再说明月怎么也想不通,时亦旋与阿月能有什么矛盾?她们一个做王妃,一个当管家丫鬟,并不冲突啊?倒是以阿月的身份,她可能受了哈尔巴克的意,想要除掉东方卿云这一强有力的后助力。 给读者的话: 加更一章~冷王这个月会加大更新力度,请大家投金砖投推荐票~~ 告状 这话,明月无法说出口。此时的阿月可是东方卿云心中的真明月,明月不想撕裂东方卿云的伤口,也不想节外生枝暴露自己的身份。 把心中的纠结与烦恼说出来之后,东方卿云感觉好了许多,他拉了明月,“紫悦,陪我去看看亦旋,好吗?” 虽是深夜,霜枫亭的人却都还没有入睡。 东方卿云一走进霜枫亭,霜奴就扑了过来,抱着东方卿云嚎啕大哭。 “哥——你昨天就回来了,怎么现在才来看我们?你难道忘了亦旋姐了吗?”霜奴哭一阵又斥责一阵。 “我这不是来了嘛?这两日实在脱不开身,你没看我一有空,便连夜赶过来了?”东方卿云拿手帕给霜奴擦拭着泪水,“霜大侠女哭鼻子。这要传出去,可是天下一大奇闻了。” 霜奴哼哼着,抽泣着,想要收泪却收不住。这一年的委屈,可憋屈死她了。“哥,你可要好好治治司徒景南!” 东方卿云故作惊讶,“他又怎么得罪你了?” 霜奴抽泣了一声,说:“他打我!” 东方卿云真的惊讶了,“他打你?”司徒景南何时有了这个胆子?敢去招惹霜大侠女了? 霜奴点头,“可不是嘛。我每次去找那恶毒女人算账,他都跳出来帮忙。仗着他功夫比人家好一点点,就欺负我!” 他们兄妹二人说话,把明月凉在一边。明月便绕过他们,先进了屋,去看时亦旋。 紫珠见明月进了,搬了凳子在时亦旋卧榻前,让明月坐。 时亦旋听得外面的声音,已然醒了,见了明月,便挣扎着要坐起来。 明月赶紧按住时亦旋的双肩,让她躺好。“时姑娘,无需多礼。王爷来看你来了。” 时亦旋没有任何起色,依旧是脸色惨白,嘴唇上也毫无血色, 唯一与昨日不同的,时亦旋今日梳妆整齐,黛眉轻扫,秀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东方卿云走进来,一脸心疼之色,低唤了一声,“亦旋——” 刚刚躺下的时亦旋又挣扎着起来,要下榻给东方卿云请安,东方卿云连忙扶住。 他的手才扶住时亦旋。时亦旋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不是非常剧烈,听起来却是比咳得砰砰作响还要令人揪心。那种从心肺里传的咳嗽,低沉而无力,仍谁听了,都能听出她病得严重来。 霜奴跟着进来,抹着眼泪,愤恨道:“哥,你看看!那毒妇都把亦旋姐折磨成什么模样了!” 霜奴这里一口一个毒妇,全然不顾东方卿云心中作何感想。 明月听时亦旋咳得难受,霜奴骂阿月骂得难听,看着东方卿云,想着他心里不知有多难过,不由心中一痛。 时亦旋咳嗽声未止,软软斜靠在东方卿云身上,伸出苍白纤细的手,冲霜奴摇手。可她是如此无力,摇手的弧度如此之下,看起来更像是颤抖。 东方卿云心疼地搂进了她,就势在卧榻边坐了下来,让时亦旋半躺在他怀中,“亦旋——” 奴婢无事 霜奴端过一碗冰糖梨汤来,“亦旋姐,喝口汤,润润吧。” 东方卿云亲手舀了一勺汤,喂时亦旋吃了几口。时亦旋的咳嗽这才平复了。 霜奴说:“自从中毒之后,亦旋姐便一直咳嗽不止。喝点汤润着吧,能好一点。经常半夜咳出血来……” “霜小姐——”时亦旋直朝霜奴摆手,打断了霜奴的话,“王爷,没有的事,我就是偶感风寒而已,吃点药便好了。王爷无需牵挂。” “什么伤寒!明明就是中毒,伤寒能一年都不好?”霜奴急了。 时亦旋挣扎着要坐起来,不让东方卿云扶持她,“王爷,亦旋真没事,休息些时日就好了。” 霜奴将冰糖梨汤碗重重放在桌子上,发出砰一声响,捂住嘴,流着泪,转身跑了出去。 明月站起来,迟疑着要不要去追,她望向东方卿云,想看看东方卿云的态度。 东方卿云专注地看着时亦旋,似乎根本没有发现霜奴的离去。明月看东方卿云与时亦旋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便装着去追霜奴,出了门。 明月这一出去,紫珠和紫莲这些丫鬟也跟着退出了房间。房中只剩下时亦旋和东方卿云。 “王爷,”时亦旋离开东方卿云的怀抱,靠到靠枕上,“内院的账簿都在账房里。兰州库房的钥匙已交给了阿月姑娘。这是京都王府库房的钥匙,” 时亦旋从怀里摸出一串钥匙放入东方卿云手中,“府里相对贵重的东西、宫里的赏赐、老夫人的遗物都在京都王府库房里。这次到兰州来,只带了细软,那些东西都还放在那边。” 一口气说完一长串话,时亦旋两颊绯红,气喘吁吁,显得很疲惫的样子。 “王爷,奴婢这里药味难闻。时辰也不早了,王爷您回去安歇吧。”时亦旋轻声说出无情的话语。 东方卿云的心好痛,“亦旋,你在怪我吗?我……” “亦旋只是奴婢,有劳王爷牵挂,已是万分感激,怎能怪你?王爷,不要多心。”时亦旋低眉凝眸,七分病容三分忧郁,好不叫人怜惜! 东方卿云不顾时亦旋的反对,双手紧抓了时亦旋的双肩,直视她的明眸,“亦旋,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怎么病的?真的是阿月的仆人下毒?” 时亦旋摇着头,“奴婢命薄,虽得王爷恩宠,却无福消受。王爷你就当亦旋是身子单薄,旅途劳苦,不幸染病。王爷,就不要再追问了。” 东方卿云摇着头,疼痛牢牢占据了他的心肺。“亦旋——” “王爷,不要听信谣言。伤神劳心去查明什么真相了。没有真相!王爷——亦旋是不会背叛你的。明月公主也是深爱着你的。” 东方卿云猛然将时亦旋紧紧搂入怀中。时亦旋总是这么善解人意。她知道他的烦恼,她知道他的为难,所以她宁可自己默默受苦。 这一年来,时亦旋的信里都只道平安,不报悲愁。而今,即使当着面,眼睁睁看她病得这般模样了。她依然只是说:王爷,奴婢无事。 不要问 这么好的丫鬟,这么可爱的女孩,他怎么舍得她受一点点伤?东方卿云懊悔了,早应该回来的!他以为他回来后会难过会纠结,可是时亦旋只短短一句话,便解决了一切。 “王爷,你就当亦旋是……不幸染病……不要再追问了……”是的,过去的就不要提了,现在的关键是如何让时亦旋好起来。 东方卿云揉着时亦旋的背,恨不能见她揉进身体里去,“亦旋,宫里的御医很快就会赶过来,你一定不要有事。我不能没有你!” 明月没追上霜奴,等了一阵,不见东方卿云出来,便带了紫婷等丫鬟往遗梦苑去。 此时已是三更天,王府在夜色中寂静。 夜色中却传来了隐约人声。明月不由驻足倾听。 “霜小姐,你不再闹了!你这样闹来闹去有结果吗?你没察觉出来吗?王爷根本就不想深究这件事!”声音是司徒景南的声音。 “他不是不想!他根本就是被那毒妇迷惑了,什么都听不进去,一定是那毒妇给他说了什么。说不定他现在还以为是我们故意陷害那毒妇得呢。” “霜小姐,明月公主是王爷打小就认定的妻子。王爷找了她十年了,好不容易找回来。王爷怎么能接受她是个恶毒女人的事实?换做你,你能接受吗?” “我管他接不接受,我现在就去杀了她,大不了我把这条命赔给他!” “霜小姐——” “你别拦着我!” “砰砰——”传来兵器相碰的声音。 “霜小姐,你再不讲理,我可要下重手了!” “你给我滚开!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是王府里一条狗!你也配管我!” “好好,我是一条狗,那你?你算王府的什么人?你以为你有资格管王府的事吗?你是王爷的义妹,不是王妃!” “司徒景南!我杀了你!”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生什么气啊?” “你敢侮辱我!” “我怎么侮辱你了?我……” 明月疾走几步,从回廊里转出来,出现在司徒景南和霜奴面前。月色下,司徒景南和霜奴一面斗嘴一面斗武。 霜奴连连进攻,司徒景南连连招架。霜奴是拼尽全力,司徒景南是游刃有余。 “住手!”明月高声喊道。“霜小姐,司徒大人!快快住手!” 霜奴斜了明月一眼,并不理她,继续朝司徒景南进攻。 “霜小姐,你这样做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明月继续劝说,“司徒大人受令负责王府的安危。王府里每个人的生命他都有责任保护。不是司徒大人袒护那个人。这只是司徒大人的职责,你难为司徒大人又有什么用?” 霜奴这才收了剑,一双美眸依旧恶狠狠地瞪着司徒景南。 司徒景南不由打量了明月一眼。 霜奴重重冷哼了一声,飞身走了。 司徒景南对明月一抱拳,“多谢紫悦姨娘解围。” 明月温柔地注视司徒景南。月色下,他束起来的发丝随风轻摆。他的脸庞并不细致,浓眉大眼,粗犷豪迈,英气勃勃。明月在他脸上寻找着小格桑的影子。 丫鬟爱八卦 无论时间流失多久,小格桑的模样都不会从明月记忆中淡去,他的样子只会越来越清晰。 多想现在就拉着他的手,叫一声“格桑”! 多想告诉他,这些年她有多想念他! 多想问他一声,“这些年你都过得好吗?” 可是明月站在那里,只能望着他出神,只能紧咬了唇,把所有的话都压在心底。 司徒景南被明月看得莫名其妙,躬身作揖,告辞离去。 明月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两行清泪悄然滑落。 紫婷和小璎珞看着自己的主子这副神情,不由疑惑。小璎珞年龄小,才十三四岁,尚是懵懂,倒没深想。 紫婷就不同了,她在明月眼里看出了眷恋看出了深情,看出了非同一般的意义。“主子,司徒大人武功盖世,确实是英雄豪杰。可是主子你现今的身份,还是不要与司徒大人走得太近为好,以免别人闲话。” 明月凄然一笑,抹干泪水,默默无语。紫婷又怎懂明月的心事?心知紫婷误解,明月却不想解释。 回到遗梦苑里,上卧榻眯了一下,天便蒙蒙亮了。明月再也睡不着了,便起来练功。 天大亮的时候,紫珠过来了,把紫婷拉到院墙下,说了几句悄悄话。 明月现在内力充盈,耳力也强了许多,她们虽说得小声,却一字不差的落在了明月耳朵里。 “昨晚王爷一直在时姑娘房里,刚刚才离开。” “真是太好了!我就说王爷那么疼时姑娘,绝不会当真不管时姑娘的。” “我看过不了多久,咱们就不能称时姑娘为姑娘呢,得称侧王妃娘娘!嘻嘻……” “瞧你得意的!等你做了侧王妃丫鬟,可不要忘了我这苦命人。” “瞧你说的,若是时姑娘做了王妃,定会求了王爷,还让你回去伺候她的。” “才不呢,紫悦姨娘对我挺好的,我在这里也不错。” “可她终归是姨娘……” “你又怎么知道紫悦姨娘不会被扶为侧王妃?” “那倒也是,赶明儿紫悦姨娘生下小王爷来,母凭子贵……” 明月不想听她们继续八下去,便朗声道:“紫珠妹妹过来了?可是时姑娘让你过来的?” 紫珠赶紧跑过来给明月请安,“紫悦姨娘安康!紫悦姨娘你真是勤劳,一大清早就练上功了!时姑娘没叫我过来,我就是想姨娘了。特地过来看看姨娘起了没有,可有什么让奴婢做的。” “有劳你费心了。”明月也不揭穿她。 快晌午的时候,有小丫鬟过来传话,说王爷有吩咐,让紫悦姨娘过霜枫亭去用膳。 明月稍稍收拾了一下,换了身素色衣服,随意挽了个简便的发髻,斜插了碧玉步摇,便往霜枫亭去。 在霜枫亭门口,明月遇到了阿月。明月福身行礼,“阿月姑娘安,阿月姑娘这是……” 阿月正一肚子火气,冷言道:“王爷说请我吃饭,让我过这里来。紫悦姨娘,你可要多穿点衣服。这种地方啊,邪气重!” 正说到这里,越姬紧跟着也来了。明月便又与越姬见礼,“朔月公主安!” 给读者的话: 加更一章~~~ 总得有人管 越姬的心情大好,满面春风,笑颜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别说邪气重,就是有恶鬼冤魂。只要行得正坐得端,也无需忧虑,你说是不是,紫悦姨娘?” 明月尴尬地笑了笑。 阿月冷哼着,摇着细柳腰进院子去了。明月和越姬谦让了一番谁先请的问题。越姬在前,明月在后,也跟着进来。 东方卿云早已在了,正坐在厅堂饭桌前。桌子上已摆了满满一桌子好酒好菜。 东方卿云右边坐着时亦旋、霜奴,左边坐着一名中年美妇。 时亦旋病恹恹的,披着淡蓝雪色狐裘毛滚边的大披风,靠在软垫上,头微微歪着,很是无力娇弱的样子。 霜奴冷寒着脸,不似吃饭,倒像对簿公堂。 那中年美妇一身穿戴雍容华贵,面相慈和,见阿月、越姬及明月进来,便微微含笑点头。 阿月、越姬及明月向东方卿云行过礼,起得身来,立在一旁。 东方卿云并不先邀请她们三人入座,指了他中年美妇说:“朔月公主、阿月、紫悦,这位是本王嫡亲的姨母,韩夫人。” 阿月和明月屈身行礼,“阿月(紫悦)见过韩夫人。” 越姬的身份不同,按理应当韩夫人起身对越姬这公主行礼。可韩夫人并不动,只是端坐着。越姬也不计较,笑道:“韩夫人安康!” 东方卿云指了越姬说,“这位便是当今皇后的义妹朔月公主越姬。” 韩夫人这才一脸恍然醒悟的模样,起身要对越姬行礼。东方卿云拦住韩夫人,“姨母,她虽贵为公主,却已下嫁与我,我与她虽尚未完婚,名份却是已定下了。我是你的侄儿,她是您未来的侄儿媳妇。您无需与她客气。” 越姬赶紧说,“正是如此,姨母。”这一声姨母叫得甜歪歪的。 韩夫人笑得眯缝了眼,“这怎么好呢?如此可委屈公主了。”口里这么谦卑着,却没有半点谦卑的态度,只是端坐不动。 东方卿云让越姬入了座,坐在韩夫人身旁。 他指了阿月说,“姨母,这便是与我自幼约定终身的阿月姑娘。” 韩夫人看着阿月,“长得可真是俊呢,难怪叫咱们卿云牵念了这许多年!” 阿月入了桌,紧挨着越姬。这让阿月内心很是不忿,她可是未来的王妃,越姬不过是未来的侧王妃,如今却令她坐了越姬下首。阿月一时气闷,脸上确实一派祥和。 东方卿云指了明月,“这便是我那多灾多难的小妾,紫悦。紫悦她糙着呢。姨母以后可要给我好好调教调教她。” 韩夫人看了东方卿云一眼,再看向明月的目光就不一样了,不再是那种礼仪式的慈爱,那眸子多了一份真意。“太瘦了!以后要多吃点。” 明月应了声“是”,被安排坐在霜奴下首,排在最末。 盼月、紫珠等丫鬟们为各自的主子布菜分羹。韩夫人也带了自己的丫鬟来。 动筷子之前,东方卿云很郑重的宣布:“我们现在这个家比较特殊一点。可无论怎么特殊,一大家子人总要过日子。丫鬟奴仆多,没一个省心的。总得有个人来管。可是亦旋这又病了。” 再吃一点? 他关切地看了一眼时亦旋,忧心忡忡,“阿月和越姬都还未过门,说起来总有点名不正言不顺。紫悦呢身份低微不足以服众。正好姨母来兰州散心,本王便想请姨母暂时给打理打理这王府内院,你们意下如何?” 明月及越姬、阿月、时亦旋都应了,“一切全凭王爷做主。” 霜奴是没什么发言权,但心里高兴。她并不知道东方卿云昨夜就收了阿月的内院大权,还以为阿月刚刚才失去权柄。便拿眼来瞧阿月,等着看阿月的脸色会有多难看。 阿月的脸色不正常,但不难看,她笑意盈盈,好像听到了多么快乐的事情。霜奴好生失望。 明月瞧时亦旋的神情,似乎时亦旋早就知道了似的,这令明月不得不怀疑请姨母来管家是昨夜里时亦旋才给东方卿云出的主意。 越姬脸上难以掩饰的惊讶一闪而逝,飞速地朝阿月看了一眼,复又垂下头去。 东方卿云又说:“姨母,以后可要劳累您了。”他举起酒杯,“卿云这里敬姨母。” 韩夫人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王爷,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唉,你娘去得早,你打小便是我看着长大的。姨母可是一直把你当心肝肉疼的,你怎么却与姨母生疏了起来?” 东方卿云笑道,“卿云该打。是卿云说错话了。卿云这里自罚三杯。”东方卿云连喝了三杯酒。 韩夫人也不出言拦他,让他喝。东方卿云自罚了酒,又亲自给韩夫人夹菜。 明月这次倒是眼明心亮了一回,看出韩夫人和东方卿云这是在做样子给她们这几个女眷看。东方卿云在韩夫人面前都是这般乖巧孝顺模样,这府里的人还有谁敢对韩夫人不敬? 一顿饭,东方卿云一直如孝顺儿子一般伺候着韩夫人,让明月等女眷也束手束脚不敢放开了吃。 韩夫人放下筷子,说吃好了。东方卿云便也不吃了。越姬、阿月也放下了筷子,时亦旋本来就怎么动筷子。 明月看看大家,想要跟着放下筷子宣布不吃了吧,肚子里还空空着。自此练功以来,她的胃口可是大涨。 明明这里犹犹豫豫,有一个人可不犹豫。 霜奴见韩夫人不吃了,松了一口气,甩开膀子吃了起来。刚才一直看东方卿云伺候韩夫人用膳了,她早就望着一桌子菜流了半天口水了。 明月见霜奴开始大吃起来,愈加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犹豫时,她一抬头迎上了东方卿云的目光。那目光严厉而包含苛责。明月赶紧将筷子放下了。 霜奴还很奇怪,“咦,你们都吃这么一点?再吃点吧?紫悦姨娘,你多吃点啊。刚才姨母还说你瘦叫你多吃点呢。” 明月对霜奴抱以一笑。 霜奴吃了几口,见大家都在桌子旁边干坐着,便说道:“你们要是吃好了就先走吧,不用等我。我一时半会儿还好不了。咦,哥,今天你怎么也吃这么少?哦,我知道了。你肯定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闲谈见锋芒 霜奴看了一眼明月,很怀疑明月没有吃饱,又说,“紫悦姨娘,你再吃点。你别和他们比。我哥肯定是在外面吃过了。亦旋是病了吃不下。人家阿月姑娘和公主殿下都是天上的仙女不食人间烟火的。咱们可不能饿着。” 韩夫人笑道,“是啊,紫悦。你再吃点,吃这么少,怎么胖得起来?你若胖不起来,怎么给王爷生大胖小子?” 明月脸上顿时烧起了红云,“姨母,紫悦真的吃好了。” 东方卿云扶起韩夫人,离席走到一旁坐下。阿月、越姬和明月也跟着离席,紫珠和紫兰则将时亦旋也扶了过来。 丫鬟们端上漱口茶,大家漱了口,用热手帕擦了嘴,净了手。 霜奴还没吃完,一个人正吃得香,喝汤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明月不时看看韩夫人的神色,韩夫人神色如常,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等了一刻钟,霜奴才吃完了。等霜奴漱了口擦了嘴净了手,丫鬟们把餐桌撤下,韩夫人才开口说话。 “你们都吃得太少了,都该学学霜小姐。多吃一点,身子骨才壮实。”韩夫人轻轻拿茶盖刮着茶水。 东方卿云笑道,“姨母,让你见笑了。我整天在外面这家也没时间管。亦旋虽说知书达理,总归是小丫头片子,她能知道多少去?阿月自幼由蛮夷抚养长大,对咱们中原的礼数知之甚少。越姬虽贵为公主,但她毕竟是燕人,对我们中原的规矩更是一窍不通。至于紫悦嘛,她不过一小奴婢,更是没有规矩。姨母,你以后可要多教教她们,尤其是宫里的规矩。万一那一天太后想起来要召见她们,可不能教她们丢人丢到宫里去。” 正式的话在闲谈中说过了,闲话便也显得正式了。 一屋子人,所有人都屏息静气,就只有东方卿云和韩夫人说着话。时亦旋因为有病在身,坐了一小会儿,东方卿云便吩咐紫珠等丫鬟扶时亦旋回房去了。 明月和越姬、阿月、霜奴则如木偶一般坐在那里。东方卿云和韩夫人问她们了,她们便应一声,“王爷说得是。” 坐了半晌,东方卿云起身告辞。明月以为可以回遗梦苑练功了,不想东方卿云却说:“你们陪姨母坐一会儿,替我好好伺候姨母。姨母若是乏了,你们便送姨母回和风轩。姨母以后便住在和风轩了。你们要早晚过去请安。” 东方卿云走了,韩夫人便收起了慈母般的和蔼,严肃起来。她问越姬,“听说朔月公主本是燕国献给圣上的舞姬,可是真的?” 越姬羞红了脸,应了声是。 韩夫人说:“能歌善舞自是好事,不过正经人家的女子,断然不会以此来媚惑夫婿。” 越姬深埋下头。 韩夫人问阿月,“阿月姑娘你与卿云自幼私定终身,这种事情在你们大凉国可能司空见惯,可在我们大汉那可是千夫所指很不名誉的事。只不过卿云贵为王爷,事后又得到了镇国公的认可,他身为男子,自不会有人说他,可你是个女孩儿家……你要是我们汉家的女儿,那是要被浸猪笼的。唉,罢了,你生在大凉,不懂这些便罢了。以后你可是我们汉家的媳妇儿了,可得多学点汉家的礼数,别让人笑话卿云才好。” 游园 阿月脸红一阵白一阵。 明月心下紧张,揭过了越姬和阿月的短,该轮到她这个小妾了吧? 果然,韩夫人看向了明月,“紫悦,听说你是卿海媳妇的陪嫁丫鬟?” 明月点头道:“是。” 韩夫人叹了口气,“可怜卿海媳妇死得凄惨。唉,到底是什么样的仇家啊?出手那么残忍!” 明月不便说什么。当日死的可不是东方卿海的妻子,而是一名无辜的丫鬟。 韩夫人感叹之后,又说:“紫悦你出身低微,更要严行律己,不要叫人看了笑话去,说你不知礼数。” 明月点头应着,“是。” 韩夫人倒是没说霜奴,这让霜奴暗松了口气。 喝了一会儿茶,韩夫人说乏了。大家便起身来送韩夫人。 韩夫人叫了霜奴,说:“阿奴,你就别送我了,你留下来好好陪陪时丫头。” 霜奴应了声是,高高兴兴留下了。 明月、越姬和阿月陪着韩夫人往和风轩去。路上,韩夫人又说要逛逛院子,三人只得陪着。 走了半个下午,日头偏西,韩夫人才带着她们转回了和风轩。 这一下午几乎就韩夫人一个人说话了。阿月和越姬是因为没摸清韩夫人的底细,只是偶尔旁敲侧击的问上一两句,便缄口不言了,维持贤淑温婉形象。 明月则是本来就没什么话说,她和不熟悉的人通常都没话。 韩夫人说了这一下午,也不是全没营养的话。从她话里听来,她膝下无子,丈夫早丧,目前寡居京都。半年前便收到了东方卿云的信,要她过兰州小住。但她一直没下决定,一个月前才下了狠心,抛下京都的家业,来兰州住上些时日。 明月这才明白为什么东方卿云要挑这几天回王府。正是因为韩夫人快到了,他觉得府里的一团乱麻有人帮着理了,才不逃避了,才带着明月回来的。 明月心里微微发酸,原本以为东方卿云是特地为了她丢下一切,带着她游山玩水的,现在看来却不过是她陪着东方卿云游玩散心逃避家事烦心罢了。 跟着韩夫人进了和风轩,刚到院内,便从侧房里走出一翩翩公子,衣着华美,模样儿光鲜,一看便是纨绔贵公子。 明月瞧那公子似曾在何处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 那公子转眼便到了眼前,在韩夫人面前行了单膝跪拜礼,“姨母,你可算回来了,这大半日可憋屈死我了。”他那里给韩夫人行礼,一双眼睛却在阿月、越姬及明月身上转来转去,很不老实,很没教养。 韩夫人扶起他,“你憋屈什么,你一个大小子,还不能自己出去寻乐子么?” 那公子说,“这王府大院的,我哪敢乱跑?哥也不派个人来伺候我,我一个人只怕转出去了便找不着回来了。” 韩夫人点了他的脑门,“谁叫你惹是生非,把镇国公和卿云都气了个半死!你还想让人伺候?你以后可的仔细着点。来,给你介绍介绍。” 韩夫人转回身来,“这是你紫悦嫂子。这位是朔月公主,是圣上亲指的侧王妃;这位是你未来的大嫂阿月姑娘。” 给读者的话: 加更一章~~今天《花仙》文入v了,很悲惨的告诉亲们,过两天这本也入v,呜呜~~知道许多亲会离开,难过 前夫驾临 那公子一一行了礼。 韩夫人这次对明月等人说:“这是东方家的败家子顽劣货,卿海……” 明月脑子里嗡地一下子。东方卿海,他是东方卿海!她原本的新郎!那个差点打死她的男人!明月不由抬手抚了下腮帮子,拜东方卿海所赐,她有两颗磨牙没了。 韩夫人的声音继续传入明月耳膜,“他与卿云虽不是一母所生,却是自幼一起长大,关系非比寻常。你们不要将他当外人!这次镇国公让我将他带过来,意思就是要让卿云好好治治他的泼皮。你们若是见他顽劣了,只管打便是。” 东方卿海嬉笑着,更加大胆地上下打量阿月、越姬和明月。阿月和越姬都被他看得心头怒火嗖嗖直冒。 明月低垂了头,生怕东方卿海将她认出来,又惹出是非来。 韩夫人把东方卿海的无礼看在眼里,再看看无忧王爷这几个内眷都表现出了淑女的羞愤,便收起了要继续刺探这几个女子的心思,说道:“转悠大半天我乏了,你们也累了,都各自回去吧。” 明月、阿月和越姬都忙不迭地退出了和风轩。 一出和风轩,越姬就骂道:“哪里来的登徒子?真是恶心!” 阿月冷笑道,“这不是专门为某些人来的么?乐籍女子与登徒子,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越姬面红耳赤,指了阿月的鼻子,“你——” 阿月拿开越姬的手,“韩夫人才刚刚说落口的话,朔月公主就忘了么?多学点礼仪,别叫人笑话!堂堂公主,和街头舞女一样!” 越姬气得浑身发抖。 明月不想搅如她们的战争,见她们在前面吵了起来,便给紫婷、小璎珞使眼色,低了头,飞快从她们身边走过。 “紫悦姨娘!”阿月出声叫道。 明月假装没有听到,继续走路。 阿月的一个小丫鬟却追了上来,“紫悦姨娘,紫悦姨娘,我家姑娘叫你呢。” 明月只得转回来。“阿月姑娘,有什么吩咐吗?” 越姬此时已气哼哼地走了。阿月看着明月,“借一步说话吧。” 明月对紫珠、小璎珞摆了手,跟着阿月走入花丛之中,远离了众丫鬟。 阿月与明月并肩站了,小声道,“你可真沉得住气,刚才那个是你的前夫吧?” 明月脸色微变,低声怒喝:“阿月,你是不是不想做明月公主了?” 阿月拍着胸脯,“哎呀你可吓死我了?我想做啊,当然想了,我想得要死!这个名字可是意味着王妃的身份哦!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东方卿海来了,你以为他会放过你么?” 明月的心沉到谷底,她真搞不明白东方卿云怎么会允许这个恶棍住进府里来的?还是内院!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阿月嘴角牵出一丝苦笑,“我可不想你不明不白的先被人整死了。你死了,以后他问到我一些过去的事,或者格桑问起,我要向谁要答案去,你说是不是?” 明月冷冷看着阿月,揣度着阿月为何要如此好心。 奴婢有罪 阿月接着说道,“你如果真的铁了心不要这身份了,就应该和我站在一条线上,把我推上王妃的位置。我若是做了王妃,自然也不会少了你的好处。你不就是想要安安静静平平淡淡过日子吗?我完全可以给你!你觉得若是越姬或者时亦旋做了王妃,你还有安稳日子过吗?” 明月沉默不语,心里却开始思量起阿月的话来。 “我没给时亦旋下毒!我可以发毒誓!我没有!是时亦旋找我,说她自己身份低微,说我马上就要做王妃了,提前几天管起这个家来并无不妥!是她说让我找子甫子孝要会见客人的权利,是她说她会假装生病,让我在当着全府丫鬟仆人的面收了她的管理大权,让我当众责罚她!说这样便可以镇住府里的丫鬟仆人,不怕他们不服气!她说只要我以后不要忘了她的好处,劝王爷受她做了小妾,她便为我效力!我上当了!我被她骗了!” 阿月压抑着声音,愤怒在喉咙里奔涌,却不敢爆发出来。 “她是条毒蛇精!平日里温柔端庄潜伏起来,一旦出击,绝不失手!” 明月回到房中,忧心忡忡,无心练功。她原本更相信时亦旋,但被阿月那么一说,她又觉得时亦旋可疑了。昨日她去时亦旋,时亦旋还病得摆下手都困难,今日便能坐起来和大家一起吃饭了,精神也好了许多。说她装病吧,那么多大夫又怎么可能瞧不出来? 缩在被窝里,明月紧紧抱着被子。这世界怎么如此多阴谋,如此多欺骗?她感到害怕,感到恐惧!这王府里各个光鲜亮丽,心里面为什么都是那般阴暗? 是不是应该离开了?明月直觉若是继续呆下去,等待她的将会是更悲惨的遭遇。 可是……明月揉着肚子,她的腹部扁平,毫无怀孕的征兆。 韩夫人看起来温柔慈和,却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只用了两三天就把这后院诸多杂事理顺了。 时亦旋有了单独的宅院,还是叫璇玑苑。大丫鬟是紫兰和紫珠。韩夫人说,府里带紫字头丫鬟的名字都犯了紫悦姨娘的名讳,不行,通通得改,全都将紫字改成小字。 紫兰、紫婷、紫珠、紫莲便都了小兰、小婷、小珠和小莲。韩夫人这样做,自然是宠爱紫悦姨娘的意思,说姨娘也是半个主子,不是奴。可这样以来,却叫小兰、小婷、小珠和小莲等人心中腹诽。 时亦旋让小兰和小珠扶着,带着病身,去了韩夫人的和风轩,跪下来,连连自责,“奴婢有罪,请夫人责罚!” 韩夫人将她扶起来,命丫鬟小兰、小珠扶时亦旋坐好,对小锦儿说:“给时姑娘拿靠枕来。”小锦儿是韩夫人带来的丫鬟。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小锦儿给时亦旋拿了两个靠枕,给时亦旋靠了,又给她沏好上等的碧螺春,才退到一边。 韩夫人问道:“时姑娘为何如此自责?” 时亦旋站起身来,可她身子虚弱,猛然站起来,竟然是站立不稳,险些跌倒。小兰和小珠赶紧搀扶着她,给韩夫人跪下。 地位 她病恹恹地,“回夫人话。紫悦姨娘进府已有一年多了。奴婢却一直不曾让小兰她们改名,折辱了紫悦姨娘。这奴婢第一宗罪。奴婢一直让小兰等人伺候我,做奴婢的奴婢,更是对紫悦姨娘大不敬,此是第二宗罪。请夫人责罚!” 韩夫人叹了口气,让小兰和小珠将时亦旋扶起来,“你还年轻,思量不到之处,王爷都不曾怪罪,我又怎么会惩罚你?” 小兰和小珠扶时亦旋入座。 时亦旋和韩夫人聊了一会儿,说的都是这大家大户的规矩和难处,聊得甚为投机。 末了,韩夫人对时亦旋说:“你的身份眼下虽是奴婢,可王爷却从不曾将你视为奴婢。王爷身边也缺一个像你这样蕙质兰心的女子。赶明儿,王爷纳了王妃,我便让他收你入房,帮着打点打点这家里家外的事。我这老婆子可不能帮他管多久。” 时亦旋面露羞怯。“夫人,奴婢笨拙……” “快别称奴婢了,这事啊就这么定了。以后你自称亦旋便好。你好好养好身子。将来入了房,给王爷生下一男半女来,便是你的福气。”韩夫人乐呵呵的,对小兰等丫鬟说,“你们可要把时丫头伺候好了。” 时亦旋羞红了脸,心里却是高兴。 这件事韩夫人虽未正式通知谁,但以王府小丫鬟们的八卦功力,消息很快就传到越姬、阿月及明月耳朵里。 明月听了,倒不觉得惊诧。东方卿云会纳了时亦旋,这是早晚的事。她从来就没想过东方卿云会真的将时亦旋放出去。 小璎珞急了,“主子,你怎么就一点不担心呢?时姑娘若是入了房,你以后的地位……” 明月浅笑,“我不过是妾,王爷再纳多少女子,或者不再纳女子,我也还是个妾。有什么可争的?” 小坠儿也着急,“主子,你就没想过要做侧王妃么?按照本朝的规定,王爷只能有两位侧王妃!朔月公主已经占去一个名额了,就只剩下一个侧王妃的位置。这时姑娘的心计可比你强多多了去……” 明月板起脸,“你们什么都别说了。你们要是想伺候侧王妃,便早早的另做打算,该巴结谁去巴结谁去。来和我说一声,我便放你们走。” 小璎珞和小坠儿赶紧跪下认错。 小婷原本是时亦旋的丫鬟,此时反而尴尬了。她心里自是为时亦旋高兴,可是按规定确实只能有两位侧王妃,其他的便都只能做妾做婢。小婷也不愿意看到紫悦姨娘一辈子做妾。 有了韩夫人镇着内院,倒是没人赶明目张胆的翻起什么风浪来。 阿月这短时间也老实,天天只在房里绣花,说是在给东方卿云做衣服。 越姬则天天都在院子里跳舞弹琴,很有情致。 时亦旋养病。 韩夫人发了话,“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谁也不许再计较,再提起。”还专门给时亦旋和阿月摆了酒宴,嘱咐她二人以后亲如姐妹般的相处,不可在互相诋毁。 打架上瘾 韩夫人明里嘱咐时亦旋,实际上自然是说给霜奴听的。时亦旋本来就从没有说过阿月什么,一直都只是说她自己不好。只有霜奴一直为时亦旋鸣不平。 霜奴心里也很清楚,不过时亦旋都愿意与阿月碰杯交好了,她便也不管了。在霜奴爽直的心肠里,既然说过做姐妹便是真的做姐妹了,便是真要真心相待把酒言欢了。 不过,霜奴和司徒景南打上瘾了似的。现在找不到借口了,就不要借口了,反正看见司徒景南就只管冲上去打就是。 司徒景南不厌其烦,避之不及。 明月只要一听说司徒景南与霜奴打起来了,便带着了丫鬟前去观看。一来顺便正大光明地看看司徒景南,二来也学学搏击的技巧,是偷师学艺的意思。 这日,明月正在苑子里练功。小婷来回禀:“主子,霜小姐带了小莲去找司徒大人了。”说完,小婷捂嘴而笑。 明月赶紧带了小婷奔前院去。这兰州不比京都那么森严,府里的侍卫院丁也都知道这位紫悦姨娘是王爷所宠爱的女子,并不阻拦她。明月轻易便出了内院,到了外院。 小婷向一个侍卫问明了司徒景南的所在。主仆二人很快便找到了司徒景南。 孰料霜奴还没有来。司徒景南给明月见过礼,问道:“紫悦姨娘找小的有什么事吗?” 明月正自尴尬,不知该如何回答。忽听一个护卫高声喊了一声,“霜小姐早啊!” 司徒景南一个纵身,嗖就没影了。速度之快,让明月瞠目结舌。 霜奴跟着出现了。霜奴见到明月,很是诧异,貌似这几天每次她和司徒景南打架,都能看到这位姨娘。“紫悦嫂子,你怎么也在这里?” 明月好不尴尬。小婷怕明月说出实情,便帮她主子回答道:“我家主子找司徒大人想请教些功夫上的问题呢。本来王爷说了要教我家主子的。可是王爷太忙了,主子这不是怕累坏了王爷嘛。” 明月赞许地看了看小婷。 霜奴却不高兴了,“哼!他莽夫一个,能懂什么?问他还不如问我!” 明月连忙笑道:“我正想请教霜小姐,就怕霜小姐不耐烦。” 霜奴道:“你只管问便是。” 明月便拿出菜刀来,比划起来。霜奴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也不说话,拔出剑来,将明月刚才比划的招式重新演了一遍。同样的套路,霜奴比划出来,便显凌厉威霸。 明月不懂其中的奥秘,正要开口询问。司徒景南从院墙外冒出半个头来,弱弱了问了一句,“走了吗?” 他那样子让明月想起他小时候的样子。那时候,他也是经常做这种蠢事,从层层纱幔之后探出小脑瓜来,弱弱地问,“公主,起了吗?” 那时候明月便躲在纱幔后面等着敲他脑门。 霜奴可不是敲脑门那么简单。她提了剑,飞身而起,唰——一剑就刺了过去。 司徒景南慌忙应战。 他二人立即打了起来。 给读者的话: 加更第一章 前夫恶毒 霜奴高声道:“紫悦嫂子,你看明白了吗?杀气!你所缺的,是杀气!出招之前你若无杀意,便先输了三分!” 明月恍然,难怪同样的招式,霜奴打出来就是威猛,她打出来就总觉得软绵绵的。 想到这里,明月冲了出去,劈刀朝司徒景南砍去,“司徒大人,讨教讨教!” 明月和霜奴一起斗司徒景南,仍是吃力。明月内力高,技巧却弱,司徒景南只要避开与她正面迎击就行了,而霜奴则恰恰相反。司徒景南的剑总与霜奴的剑砰到一起,霜奴每次都能被震得手臂发麻,暗自叫苦。 明月不解,很是难过,她就那么菜吗?就听见司徒景南和霜奴叮叮当当的了,她的刀每次都落到空出,就没碰到司徒景南的衣边剑尖。 急了,明月加快了速度,按了“切”的口诀,小菜刀嗖嗖嗖,一下就出去十几刀。 司徒景南大骇,忙于应付。这要是被明月切到,就不是掉一块肉的问题,而是掉无数块肉的问题。这种连刀切法,他可是见识过的!顷刻之间,出来的就是肉沫子。 围观的侍卫、丫鬟,都看得两眼发直。不懂的看着热闹,懂得,都暗自贴司徒景南捏了一把汗。 “好!”一声极不协调的叫好声响起。“司徒大人好功夫啊,一人战二美,左摸摸右搞搞,好艳福啊!”这话说得不阴不阳。 明月和霜奴听了都怒气攻心。 霜奴二话不说,唰就一剑朝那说话之人刺了过去!剑尖擦着那人的脸,划过耳朵,割破了耳郭,流出血来。 明月也收了刀,转身去看那人。 司徒景南垂下剑,暗自松了口气,心道,下回坚决不和紫悦姨娘打了!这姨娘下起死手来比东方卿云还狠!刚才若不是有人打断,非被这姨娘废掉一只胳膊不可。 司徒景南看清他的救“胳膊”恩人,赶紧上前几步,“二少爷,你没事吧?” 东方卿海捂住耳朵,愁眉苦脸,想要哭吧,又怕人笑话,想要撑吧,耳朵又痛。还好,他摸过了,耳朵没掉,只是破了皮。 他心里恨极了,他只不过看到两个美女,说了两句酸话而已,这种话他在京都的时候不是天天都在说?也没人敢就把剑给他刺过来! 东方卿海瞪着霜奴。霜奴他认识。他看向明月,觉得有些面熟,但是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明月见他看向自己,生怕他认出来,赶紧低头。 她这一低头,东方卿海一下想起来。这不是他的新娘子?霜奴他得罪不起,被霜奴削了一点皮,他不敢聒噪,但他的新娘子。哼! 东方卿海找到了突破口,指着明月骂道:“你这个贱人!你现在敢提刀来砍本少爷了?当年是谁哭着喊着要本少爷不要赶你走的?说什么死活都要跟着我的?怎么?你勾搭上更好的男人了,就忘了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了?一女两嫁的贱货!你和我拜过堂进过洞房,又去勾引我哥,本少爷大人大量……” 给读者的话: 加更第二章~入v的打击对我更大吧,我这个月参加比赛,入v了点击量会少很多~唉,多半不能获奖了吧~ 我怕 明月脸刷就白了。不及多想,她转身就跑。他认出她来了!明月好害怕!他说的那些话,犹如一根带刺的鞭子,狠狠抽在明月心尖上,痛得明月无法喘息。 她不敢辩驳,她只是转身飞逃。 砰!她撞到一根石柱子上,撞得她眼冒金星。她顾不得思量为什么走廊中间会有柱子,只是绕开他,继续跑。就好像小时候被那些燕人追,她只知道跑啊跑啊,满心都被恐惧占据着,什么都想不到。 她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拦住了。那双手捏了她的双肩,“怎么了?” 明月这次看清对方,她撞到的不是柱子,而是一个人。是东方卿云。 东方卿云刚回府,就看见他的小妾提着裙子没命的跑,踉踉跄跄,仓仓皇皇。他疾步上前截住她,被她撞了个满怀。 明月看着东方卿云,望着他,含着泪,说:“我怕!”然后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我怕!”这两个字,就好像一把钥匙,一下开启了东方卿云尘封的记忆。 初见小明月的时候,她也是这样,仓惶的,满怀紧张与哀求的,说一声,“我怕!” 东方卿云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搂在怀。她好小,好娇弱。“不怕,有我在呢。” 明月定了定神,在他温暖的怀里,慢慢缓过来。 她抬起了头,离开了他的怀抱,眼神复又坚定起来。 “怎么了,紫悦?”东方卿云关切地问。 明月让自己露出淡淡的笑容,“没事,王爷。我刚才见到二少爷了。” 东方卿海心中一紧,抓起她的手,“他欺负你了?” 明月不回答,问道:“他为什么在这里?” 东方卿云叹了口气,拉着她野鹤斋走去,“东方卿海在京城闹出了人命官司……” 原来东方卿海在京都大街上骑马,与一辆花轿冲撞了。那轿夫不认识东方卿海,骂了两句。东方卿海便下马把轿子里的女子拖出来调戏,不料那女子贞烈,当场撞死了。 那女子的未婚夫是户部尚书的远方亲戚。户部尚书揪了这件事参了镇国公府一本,女子的家属又告了御状,要东方卿海赔命。 镇国公一个人应付不来,赶紧给东方卿云求助,要他无论如何要保住东方卿海的命。 东方卿云通过诸多努力,东方卿海的小命倒是保住了。但镇国公怕了,给东方卿云下了命令,让他管教东方卿海。就让东方卿海跟着韩夫人一起来兰州了。 本来东方卿海是被安排住在外院的,但是在外院,没人看着,奴仆们都管不住他。就在外院住了一天,当晚就跑了。 东方卿云动用了所有力量,才在兰州城外将他抓回来。当时东方卿海身上带着细软,说是要到关外去做生意,要做出的样子来给大家看,免得都瞧不起他。 东方卿云怕他又跑了,才将他扔到和风轩去,让他和韩夫人住在一起,不准他出门。 谁料,今天韩夫人一个没留神,又叫东方卿海给偷了点银子,溜出来了。东方卿海本来是打算出王府去找个地方逍遥逍遥的,出了内院,见这里围了许多人,也过来凑热闹。当然,这一点东方卿云也不知情。 冤枉 东方卿云让明月就在野鹤斋呆着,出得野鹤斋来。 霜奴正按住东方卿海噼噼啪啪一顿乱揍,“你什么东西!从哪里跑来的野小子!敢在这里撒野!”其实霜奴认识他,但她就是假装不认识,先打了再说,谁叫他把紫悦姨娘给气跑了。 司徒景南及从京都王府里带过来的仆人、侍卫,都讨厌东方卿海,见霜奴打他,没一个上去劝阻的。 兰州王府新招的仆人又不认得东方卿海,见别人都不动,也不往前凑,都立着看好戏。 只有小婷慌忙跑去追她的主子,却愣是没追上。明月现在跑得很快的说。 东方卿云赶出来就看到这样的场景:一群人围着,霜奴把东方卿海摁在地上拳打脚踢。东方卿海连大声哭喊的声音都没有了,就在地上哼唧着,满嘴都是血,熊猫眼,一脸乌青,已不知挨了多少记耳光了。 东方卿云立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这个庶出的弟弟就是欠揍! 东方卿云这嫡出的孩子,十二岁就中了状元,接了密旨,离开了京城。 镇国公把对长子的思念全都转化成对这庶子的宠溺。在镇国公府里,东方卿海一直无法无天。镇国公宠着,阿莲夫人不仅不教育,还为了抢世袭权,不断唆使东方卿海害他哥。 看打得差不多了,东方卿云才咳嗽了一声,叫住霜奴,“别打了!他有什么错交给我处理好了!” 霜奴最后踢了东方卿海一击窝心脚,说:“哥!这是哪里来的混蛋!他刚才骂紫悦嫂子,说嫂子是他的……说的话可难听了!把紫悦嫂子都气哭了。哎呀,紫悦嫂子刚刚被气跑了,她不会有事吧?我去看看。” 霜奴提起剑,溜了。 大家也都散去。 东方卿云命人抬了东方卿海回和风轩。 东方卿海缓了好一阵才缓过来,躺在担架上,努力睁开青肿的眼睛,辨别了一下东方卿云的方位,对东方卿云说:“哥,我冤死了!” 东方卿云不理他。 东方卿海忍着痛,伸出手,拉了东方卿云的衣角,“哥,真的!前两天我跑出去想离家出走,可才走大半天,我就知道错了。外面好难啊,哥,我知错了!哥,我都改了,这次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东方卿云冷哼了一声。 东方卿海继续拽着东方卿云的衣服,“哥,我知道我不该不听你的话,跑到外院来玩。可是内院里全是女眷,我觉得不太好,才出来的。哥,我一出来就看到你那个姨娘和司徒景南眉来眼去。说什么较量功夫,她一个女子,不和霜奴较量去,干嘛和霜奴一起找司徒景南打?你不知道,我看他们打的那个亲热劲儿啊……反正你问问那些奴才便知道了。哥,我只是气不过才骂她的!我真是冤枉的。” 东方卿海知道霜奴与东方卿云铁,要说霜奴不对,他肯定讨不了好出去,便只是喊冤。 叫了大夫给东方卿海整治了伤势,东方卿云没直接回野鹤斋。不是他疑心重,或许是太爱这小妾,或许是知道这小妾与司徒景南都来自哈尔巴克的组织,知道他们都是大凉遗孤,貌似这两人真的有太多理由感情不错,也或许单纯的怀疑平时从来不出内院的小妾,为何出来找司徒景南打架。 禁足 确切是什么理由,东方卿云自己也闹不明白。反正不把这件事弄清楚,东方卿云心里就是不踏实。 东方卿云去了前院,叫过司徒景南来,直截了当问他,“先前是紫悦姨娘主动找你的?” 司徒景南点了点头。 东方卿云又问,“她找你做什么?” 司徒景南摇头,“她没说。” 东方卿云眉头微锁,“为什么没说?” 司徒景南如是回答:“紫悦姨娘刚要说,霜小姐来了,我便跑了。” 东方卿云:“哦?那你们又是怎么打起来了?” 司徒景南道:“我藏在院墙后面听了一会儿,没听到霜小姐的声音,以为她走了。想着紫悦姨娘找我一定有事,便出来了。结果被霜小姐逮到了,就打了起来。” 东方卿云:“听说紫悦姨娘也加入了战斗?” 司徒景南点头,“是啊。紫悦姨娘好厉害,她的内力还强大!我和她对了一招,差点就被她震出内伤了。”司徒景南一脸崇拜的样子。 东方卿云心里更加窝火。这就崇拜上了,下来便该迷恋了吧? 回到野鹤斋,东方卿云一直不说话。 明月瞅了他半天,试着问他,“王爷有心事啊?可以和紫悦讲吗?” 东方卿云看了一眼明月,将她拉过来,让她坐他腿上,“我来问你,你刚才慌慌张张的跑什么?” “我被侯爷吓倒了!我的身份,说起来很尴尬的。侯爷忽然认出了我,我和他是拜过堂的,他又偏偏当众提前这些事,还说得很难听……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辱骂我,我情何以堪?” “可是这不并可怕吧?” 明月想一想,也对,她为什么要怕东方卿海?是因为拜堂那夜他对她的暴打?因为他和雯雯合起伙来陷害她? 明月捂住腮帮子,牙龈上少了两颗磨牙。是被东方卿海打掉的。她心里其实很恨东方卿海,可是更多的是恐惧。一看到东方卿海,她就想起新婚那夜发生的事来,觉得自己无地容身。 “是啊,我到底在怕他什么呢?反正我就是不想见到他!王爷,我不想见到他,不要让他住在内院好不好?” 东方卿云并不满意明月的回答,他甚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小妾心里若是没鬼,她怕什么?想想她刚才那副张皇的模样,倒像是被人撞破了奸情似的。 “你以后少出门便是。你不是要练功夫吗?你也别回遗梦苑了,以后就住在这里。就在这里练功,东方卿海未离开这里之前,你不要出野鹤斋!” 明月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是禁足? 紫悦姨娘被变相的禁了足。这件事在丫鬟们眼里是件耻辱,纷纷猜测是不是紫悦姨娘惹了王爷生气。 霜奴也不明其意,为此还专门找东方卿云理论,“人是我打的,你要惩罚就惩罚我,干嘛禁紫悦嫂子的足?她又没做错什么?” 东方卿云笑道:“我哪有禁她的足?只是让她在院子里好好练功,那两下三脚猫功夫就不要到处显摆了。阿奴,你没事多过去陪陪她练功。” 在阿月、越姬和时亦旋眼里,就不同了。禁足哪有禁在王爷寝居之处的。这摆明了就是宣布:紫悦是他东方卿云的禁脔。 梦醒时分 韩夫人本来刚刚宣布了规矩,让阿月、越姬、紫悦、时亦旋和霜奴每日早上都过和风轩去,说是一起耍玩打发时间,其实变相的是让这些年轻女子都去给她请安。 明月这几日拖脱说要晨练都没去,现在又进了野鹤斋,连院门也不能出了,自然也不能去给她韩夫人请安了。 原本韩夫人对这小妾还有几分好印象,也荡然无存了。 明月被禁足的第二天,韩夫人就亲自到了野鹤斋,说了许多话,拐弯抹角地说什么女人要懂得心疼男人,不能让男人太操劳。明月起初一直应着,说了半天,她才闹明白,韩夫人是认为她日日缠着王爷索爱,叫她不要太过自私亏损了王爷。 说的竟然是房中之事,暗里也有责备明月狐媚误了王爷的意思。 明月羞愤难当,却碍着韩夫人的身份,不能发怒。等韩夫人离去,明月便扑到卧榻上,大哭了一场。 被禁足的第三日清早。天还未亮,东方卿云就起身出了门,临走前给明月掖好被子,嘱咐她多睡会儿,不要一大早就起来练功。 东方卿云前脚刚走,就有人轻轻扣窗户。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也是大家睡得正沉的时候。丫鬟们都睡了。 因为东方卿云晚上总要做些令人羞涩的事,他把原本应住在外间的盼月和小婷都赶走了。 有人敲窗户,没有丫鬟起来应。明月便披了衣服起来,隔着窗户问:“谁?” 外面传来小坠儿的声音,“主子,是我。” 明月打开窗户,见小坠儿穿一身夜行衣站在外面,“你干什么呢?这身打扮?” 小坠儿将手指头往嘴上一竖,做了噤声的动作,“主子,王爷不是不让你离开野鹤斋嘛。我只好偷偷来叫你。柳婆婆病了,昨晚咳嗽了一夜,刚刚咳血了……” 说着,小坠儿捂住嘴,低声涕泣。“主子,我知道让你离开这里,王爷会责怪。可是柳婆婆一直喊你名字。我只好这样跑来。我在外面等好久了,就等着王爷出去了,才敢进来叫你。主子,你就趁天还未亮,偷偷过去看她老人家一眼吧?” 一听说柳婆婆病了,明月心中一慌,迅速穿了衣衫,一面往外走一面挽了个简单的发誓,随意拿一根簪子簪了。 她也没多想。只觉得小坠儿说得也有道理,现在天黑过去看上一眼,然后再回来,只有不让人发觉,她即便违背了王爷的旨意,也无事的。 明月倒不担心东方卿云会真的责怪她,就担心韩夫人会说她没有礼数,恃宠而骄,不把王爷的话当回事。 明月出得门来,跟着小坠儿一通小跑,直奔遗梦苑。 跑到半途,正是内院里最空寂的地方,附近几个院落都还没有人入住。部分院落已在开始翻修,工匠们是不在这里留宿的。他们白天跟着当值媳妇进来,不得随意走动,到了傍晚便又跟着当值媳妇出去。 小坠儿忽然停住了,对明月说:“主子,风大。你带上这个!”她扬起一张丝巾,径直往明月脸上塞。 明月一直在奔跑的缘故,呼吸本不弱,一口气吸入一团粉香。她挡开小坠儿的手,说:“带这个做什么?不碍事的!再说了,哪有风?快走吧!” 小坠儿把丝巾往明月口鼻前递了递,“主子,你再闻闻,这丝巾香不香?” 香气扑鼻,明月有些不悦,说:“快走吧!婆婆到底是怎么病的?”明月说着继续往前小跑。 小坠儿追上来,依旧扬着那丝巾,“主子,你猜,这到底是什么香?” 明月愠怒,都什么时候了,这丫头还有心思玩耍。 小坠儿不跑了,“这是**香。” 明月听得此言,停了下来,回头看小坠儿,“**香?这名字好……”她想说这名字好怪异,可她到口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人就软软倒了下去。 “紫悦!”一声棒喝,犹如一盆冷水,明月一个激灵,醒了。 她睁眼一看。东方卿云一脸寒冰,双目喷火,那张英俊的脸完全扭曲了,五官全部变形!那样子是愤怒到了极点的样子? 明月心里打鼓,她又怎么得罪他了? 她只看了一眼,东方卿云这副模样真的吓到她了,她迅速闭上了眼,假装还没醒,身子却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 这一缩,明月没缩动。有道温暖的墙在她背后,她胸前横在一条粗大的……胳膊?嗯,是胳膊!她发现自己的手还这只胳膊下的手握在一起。 原来是在做梦啊!明月暗自松了口气,她还是好好的躺在云哥哥怀里,云哥哥没有生气。 “呼呼呼——”很粗重的喘息声,犹如愤怒的老牛,吭吃吭吃的喘息声。 她确定这声音来源于她的床前。 明月又睁开眼,看到东方卿云,扭曲的愤怒的脸,近在眼前。 明月迷茫了,云哥哥在眼前,那么身后抱住自己的是…… 不!一定是在做梦!明月再次闭上眼!一定是在做梦!她还没有睡醒! 云哥哥在眼前,可后面还有一个人抱住她。她确定那是一个男人,她甚至能感受到身后之人压在她腿上的火热的凶器。 不!一定是没睡醒! 给读者的话: 加更章节~~~么么,牛牛已经尽到最大的努力让大家看到更多的免费章节了,~~就不要怨我了~~ 心痛的滋味 “啪!”一个巴掌重重落在明月脸上,打碎了明月所有的幻想。 这不是梦,是现实! 东方卿云穿戴整齐,站在她眼前。她却在另一个人怀里。 东方卿云再一次扬起了巴掌,狠狠扇过来。明月听到破空之声,却不敢躲,也不想躲。 如果让他打一顿,便可以打掉他心中所有的猜忌和怀疑,她宁可被他活活打死。 如果让他打一顿,便可以消灭他心中所有的愤怒和疼痛,她宁可被他打得死去活来。 可是,他的巴掌并没有落到她脸上,而是顿在了半空中。一双果露的强有力的手臂抓住了东方卿云的手。 一个坚定而沉稳地声音在明月背后响起,“王爷,这只是个误会!” 东方卿云抽回手,“好!好!好!司徒景南!我要和你决一死战!”东方卿云重重甩了袖子,转身疾步走了出去! 外面传来子甫、子孝急切的询问声,“王爷,怎么了?王爷?” 东方卿云忽然咆哮起来:“子甫!你想干什么?不许进去!滚!滚!统统给我滚!”紫悦,虽然我恨不得立即掐死你,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要给你、也给我留一点颜面! 明月忘记了哭,也忘记了痛。脸上火辣辣的,但她不觉得痛。她木木地躺着。司徒景南坐起来,随手抓了被子,丢到她身上,盖住她的羞耻。 司徒景南坐得笔直,缓缓穿衣,一件一件,就连他平时一贯随身携带的什物,也都一样不拉的放入怀中。他始终背对着明月,他始终很君子地不看她一眼。 他心里做好了准备,今日若是侥幸不死,也无法再王府呆下去了。 刚在梦中,猛然听到东方卿云一声暴喝,“紫悦!”司徒景南还在疑惑,东方卿云的声音怎么这么大了。在野鹤斋喊人,声音传到外院都还如此响亮。 紧跟着,司徒景南感受到了怀中的软玉温香,情不自禁竟然有些蠢蠢欲动。 但他立即惊醒了,他怀里为何会有如此温香?他还没结婚呢!没娘子可抱! 东方卿云打下第一下巴掌的时候,司徒景南睁开了眼,看到了东方卿云。 一瞬间,司徒景南脑子里嗡的一声。 稍稍惊慌之后,司徒景南冷静下来!他知道他被人陷害了!拦住东方卿云要打下的第二掌,司徒景南解释了。尽管知道解释完全没有用,他还是解释了。 果然没有用!东方卿云相信了他的眼睛!不会相信司徒景南也不会相信小妾的话! 即使如此,司徒景南也没起任何觊觎之心,他迅速放开了怀中的女子,坐起来。 自始至终,他都不曾看这女子一眼! 明月傻傻地看着司徒景南,看到司徒景南后肩上的星星月亮图案,想着小时候的格桑,看起来傻乎乎的格桑,是爷爷最欣赏的小小男子汉。 爷爷说,格桑最有担当! 爷爷说:明月啊,让格桑做你的驸马好不好? 爷爷说:青梅竹马! 可是爷爷不知道,世事变迁,他的掌上明珠已成了他人小妾,却又偏偏错上了格桑的床。 是孽缘吗? 明月忽然相信虚无缥缈的缘分了!她注定要和格桑纠缠在一起? 司徒景南出去了,“王爷!我……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没有……请相信我,我们是被人陷害的!” 夹杂在司徒景南的话语里的,是平平砰砰的搏击之声。 东方卿云没用剑,他用的是拳头,只有一拳一拳实实在在的砸出去,才能让他痛得快要窒息的心得到一点点舒解。 司徒景南一面招架一面解释。 东方卿云不是听不进去,他听到了,却不信。“好!你说你被人陷害的?证据呢?你是不是要说你吃了迷药?谁给你下的迷药,在什么地方被人下了迷药?她是如何到你房里来的?” “证据!你能给我更好的证据吗?不要只是解释!”东方卿云咆哮着,他也希望他看到的不是真的,他比任何人都更希望他们是被冤枉,被陷害的! 可是为什么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 前几天,他的小妾跑到外院来找司徒景南。今天,天才放亮,他就发现司徒景南不再职守了。 往常,司徒景南都要在黎明时分把府里所有的侍卫都弄起来操练,但今天侍卫们都到了,司徒景南没到。 有人玩笑说司徒大人今天金屋藏娇了,有侍卫吵吵着要去捉奸在床。 东方卿云一时兴起,便带了人,进了司徒锦南的房。也没人提示他什么,他就一个人闯进了房,就看到了那令他怒血冲脑的场景。 没有任何疑点!若是有人暗自操纵,为何没有人提醒他?没有人带他来捉奸?如果今天不是他一时兴起,他根本发现不了! 不,唯一的疑点就是他从野鹤斋出来,离开这小妾,才不过一个时辰! 区区一个时辰,她就起来,睡到了另一个人的床上? 昨晚他可没让她寂寞,他记得他应该折腾了她许久,直到她讨饶才罢。 不能再想下去。再想下去,东方卿云觉得自己就要疯掉了!他现在只想杀了司徒景南!不管是不是真的,只要杀掉他就好了! 东方卿云拔出了剑,拳头已经不能发泄了,他要鲜血!他要司徒景南的血! 明月不知在房间里坐了多久,直到阳光从虚开的窗户跑进来,投在她身上,她才看到自己仍然赤果着。 她才起来寻找她的衣物。 她仔仔细细地穿好每一件衣服,认认真真的盘了个发誓。她想,要是有一种衣服穿上之后就不能被脱下来,该有多好!她想,要是有一种发簪簪上之后就不能被拔下来给有多好! 她站在门后,不敢推开那一扇门。 她该如何面对东方卿云? 告诉他,曾经东方卿海把她和他弄在了一起,今天的状况和那日是一样的,只是她暂时还不知道是谁干的! 可是他会信吗? 明月不敢开启那道门。 霜奴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哥,你疯了吗?你在做什么?你想要司徒大人的命吗?” 东方卿云冷笑,“对!我就是要杀了他!阿奴,你让开,别拦着我!” 霜奴的声音已带了哭腔,“司徒大人,你快走啊!快走啊!” 司徒景南喘息着,“不!我没有对不起王爷!我不走!王爷,我真的是被人陷害的!” 外面嘈杂起来,来了许多人的样子。韩夫人的声音响起,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有点变调:“胡闹!快快住手!司徒景南你马上束手就擒!王爷打你,你敢还手?成何体统?” 霜奴哭道:“他没有还手,他只是自卫!他要是还手,哥才打不过他!哥,不要打了!司徒大人已经受伤了!求你不要打了!” 明月紧咬了嘴唇,鼓足了勇气,推开门,走出来。 一院子的人,女眷从韩夫人到生病的时亦旋,全都到齐。外院的人里便只有子甫子孝等几个东方卿云的亲随。 明月一出来。除了东方卿云和司徒景南,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注到她身上。明月衣衫齐整发髻完好,可是这一大早上,从司徒景南的房里出来,每个人都知道东方卿云为何愤怒了。 明月没有勇气去看这些人的脸色,她看向那两个正在拼死拼活的人。 司徒景南的衣衫已被划破多处,混身血污,左闪右避。东方卿云剑风凌乱,疯狂的猛刺猛劈! 两个人的武功实力毕竟差距不大。司徒景南这样一味闪避,根本无法完全避开东方卿云的剑。东方卿云的剑虽不能刺到司徒景南的致命要害,却不时地擦着他的皮肉过去,血沫横飞。 再这样下去,司徒景南不被刺死,也会因失血过多而亡。 明月恐慌到了极点,她只想逃避。可是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是因为她吧?有人想要害她,想要破坏她与东方卿云的关系,司徒景南只不过碰巧成了牺牲品。 就好像小时候,那些人明明是追杀她的,可是叔叔们却拖上格桑,让敌人去追杀他。 上一次,明月无能为力;这一次,她怎么能让格桑再为她死一次? 明月走下台阶,走向东方卿云。她的脚是软的,微微颤抖着。她本来不是个胆大的女子,只是被逼着去面对,被逼着一定要坚强。 新婚夜,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她不怕。那是因为她有所倚仗。那时候,她以为组织上的人会来救她,她以为有许许多多的人在背后支持她。 而现在,她知道,再也没有人能帮到她了,她只能一个人去面对。 她对自己说,不怕,没事的,总会过去的! 她寻到了勇气,找回了些许力量,加快了脚步,挡在了司徒景南身前。她张开双臂,护住司徒景南,“王爷,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你非要认为是那样的,你要杀就杀我吧。” 司徒景南眉头紧锁。这紫悦姨娘是哪根筋抽了?她难道不知道她这样做,只会让东方卿云更起疑? 东方卿云的手颤抖着,他的剑指在明月心口。他怒吼着,“你要是清白的,就滚开!” 明月站得笔直,“我是清白的,司徒大人也是!你可不可以先放下剑,听我们解释?早上你刚走,小坠儿就来找我,说柳婆婆病重,叫我过去。” “王爷说过,叫我不离开野鹤斋,可是我真的很担心柳婆婆。小坠儿让我偷偷去看看,谁料到她竟然对我下迷药。王爷我真的是清白的。”明月声泪俱下。 东方卿云收了剑,但紧接着把剑柄递过来,“果真如此?那好,你是清白的。来,你就杀了他!” 明月看着东方卿云的脸。东方卿云脸上的滔天怒焰渐渐沉静,取而代之的是冰霜冷寒。 明月无法接过剑。她不能把剑对准司徒景南。“我们真的是清白的!你既然相信了,为什么还要我杀了他?” 司徒景南看着明月的后脑勺。正常的女子此时都会拿起剑来刺向他吧?这应该是这女子最后的机会。 东方卿云的脸已被严霜遮盖,为什么要杀司徒景南?这还用问吗?他和她那样……东方卿云的声音冷如千年寒冰,“你要是还有一点羞耻心,就立刻拿起剑来杀了他!我命令你,立刻!” 明月微微摇头,“王爷,当年在镇国公府,我没有拿起剑来杀你,今天,我也不会杀他!此情此景,与当日并不同。” 东方卿云忽然笑了,笑得凄厉,“这么说,接下来你也要如当日那样,跟着他离开,对吗?上一次,你跟着我走,做了小妾,这一次,要做什么?通房丫鬟吗?” 明月猛然涨红了脸。她紧咬了下樱唇。丝丝鲜血沁入口中。“王爷,不是的。我……我们真的是被冤枉的!” “那就杀了他!”东方卿云冷寒的俊脸再一次被怒焰破开,怒火升腾起来。 他一把抓起明月的手,强行将剑塞入她手中。他握住她的手,操控着她的胳膊,强迫她转过身,帮她挥动剑。 剑指向了司徒景南。 司徒景南后退了小半步,“王爷,如果她杀了我,你便能还我们清白,我死而无憾。” 东方卿云紧紧箍住明月,紧紧握住她的手,迫使她拿稳剑。他冷笑,“好啊!真是情深意切!我成全你们!” 东方卿云微微低头,下巴在明月耳朵上蹭了蹭,“你听到了吗?只要你杀了他,我以后就当今天的事只是一场噩梦,从来就没真的发生过。你还是我最宠爱的小妾,不,我扶你做我的侧王妃。” 他的声音陡然尖利,“杀了他!” 东方卿云控制着明月的手,推着她的身子,将她往司徒景南面前推,将剑往司徒景南心口刺。 这一次,司徒景南没有躲。 如果死亡可以证明清白,司徒景南愿意死。 利剑距离司徒锦南只有一粒米的距离。剑顿住了,颤抖起来。 东方卿云的脸扭曲了,这小妾竟然敢与他对抗,竟然敢稳住剑,不让剑刺进司徒景南的心脏! 他咆哮着,声响如惊雷。“紫悦!你真的和他有染?” 明月用尽全身的力量,死死把剑往回拖,抗拒东方卿云把剑往外送的力量。 明月本身的力量比东方卿云差远了,好在她内力磅礴。关键时刻,全部爆发出来,东方卿云一时竟奈她不何。 东方卿云这一声如雷咆哮,震得明月耳朵嗡嗡作响。 司徒景南诧异了,看着不断颤动的剑尖,看着这位与他并无深交的紫悦姨娘坚定而悲伤的脸。司徒景南疑惑了。她为何不愿意杀他? 韩夫人气得混身颤抖。丫鬟们各个目瞪口呆。阿月、越姬嘴角挂着难以掩饰的冷笑和窃喜。 时亦旋剧烈咳嗽着,“王爷,司徒大人……不…咳咳…不是…咳咳咳…那样的人!” 霜奴两步赶到司徒景南面前,用力拽着司徒景南的胳膊,“走啊,走啊!” 司徒景南伸出手,夹住了剑尖,手指一弹,剑尖崩断。剑尖在空中拉出一道弧线,坠落地面,发出叮叮脆响。 东方卿云脸色一变。他丢开了明月的手,冷笑着,“好!好!好!你们……”他无意义地点着头,笑着,手指在明月和司徒景南之间晃来晃去,向后退去,脚步踉跄。 明月暗松了口气,松开手。手中长剑坠地。 紧随着长剑坠落地面的声音,一声清脆的掌声落下来。 “啪!”司徒景南扬起了手,一巴掌打在明月脸上。 明月仰头看向司徒景南,她没料到司徒景南竟然会打她。司徒景南这一耳光打得不轻。明月的一半脸立即紫红了,与被东方卿云打过的另一半脸颜色深浅相似了。 这一巴掌虽是抽在明月脸上,东方卿云的心却抽痛了。白痴,你那么护着他,他却对你无情!东方卿云痛到无法呼吸!他最爱的女子对另一个男子付出了深情,却没有得到那个男子的爱!他高兴不起来,心,只是更痛!他的痛是双倍的,失去她的爱,还要忍受她被那个人欺负! 司徒景南冷眼看着明月,“紫悦姨娘!虽说是各为其主,可你也没必有如此牺牲自己来陷害我!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以为这样便可以离间王爷与我们吗?该死的燕人!” 司徒景南对东方卿云一抱拳,“王爷,不论你信与不信,该说的我还是要说。这女子,她是燕国的细作,她来这里的目的,只是想离间我们!” 此言一出,全场惊讶。只有阿月垂下了眼睑。 东方卿云忽然仰天大笑,笑得似疯似颠。子甫和子孝赶紧上前,一边一个扶住东方卿云,“王爷,王爷,你消消气!” 韩夫人也以为东方卿云被气坏了脑子,厉喝道:“来人,把他们拿下!” 早拥挤在院墙外,墙根下偷听的侍卫们蜂拥而进。他们的长剑大刀明晃晃对着司徒景南和明月,将他们围在中央,却无人敢上前去。 霜奴继续拖拽司徒景南,“快走啊!” 司徒景南也知东方卿云此时什么也听不进去,不若先行离开,以后再做打算。他冷眼刺了明月一眼,心中暗恨,我好心护你,你却一再陷害于我!令我蒙受羞耻! 东方卿云的小声戛然而止,他猛然推开子甫子孝。子甫子孝被他推得仰倒在地。东方卿云身子一蹿,夺下一名护卫的长剑,翻身朝司徒景南刺来! “休想逃走!纳命来!”东方卿云如饿虎扑食,扑向司徒景南。 霜奴拔剑应向东方卿云,“司徒大人,你快走!” 东方卿云亲自动了手,护卫们也都动了起来,齐齐攻向司徒景南和明月。 明月没有任何反抗,她的脸痛得麻木,她的心也麻木。 护卫们拿了粗大的绳子将明月五花大绑起来。 “主子!”院门口传来一声恸哭,却是小婷跑了进来。她一早起来就不见了主子,正在为主子着急,怕王爷发现主子私离野鹤斋,降下惩罚来。 小珠跑来告诉她,她便赶来了。只是先前护卫们一直拦着,不让她和小珠进来。 小珠因为已经跟了时亦旋,不方便上前劝解,跑到时亦旋身边,拉了时亦旋的衣袖,“时姑娘,你帮紫悦姨娘求求情吧。” 小婷推开围着明月的护卫,抱着明月的腿跪下,“主子,你快给王爷认错,求王爷饶了你吧。” 明月脑子里空茫茫的,先前鼓起来的勇气,都荡然无存了。 韩夫人上前踢了小婷一脚,“滚开!你知道你主子犯的是什么错吗?你这个丫鬟也是同谋,是不是?来人了,把她也捆起来!” 护卫们把小婷也捆了。 韩夫人指着明月的鼻子,“你没学过女戒吗?你还有羞耻心吗?发生了这种辱没门庭的事,你竟然还敢跑出来为奸夫求情?你应该立即一头撞死!你死了,这事也就了了,少不得要给你一具薄棺!现在,你就等着浸猪笼吧。” 霜奴拦着东方卿云。司徒景南两下就打翻了围住他的护卫,冲了出去,纵身越上房顶,踏着青瓦,疾速离去。 等司徒景南走远了,霜奴才跳到一旁,让东方卿云去追。 东方卿云却不追了,他转过身恶狠狠地说,“今日之事,若是谁敢说出去半个字!死!” 东方卿云丢了剑,大步走到明月面前,一把揪住明月的头发,拖着明月便往院外走。 明月双手被反绑着,脚倒是还能走。东方卿云这么一拖拽,她的头皮吃痛,只得跟着他走。 可是无论她走多快,都赶不上东方卿云的脚步。头皮好似要被揭下来了,痛得明月眼泪汪汪。 东方卿云拖着明月会了野鹤斋,踢开院子角落里一间小屋,将明月丢了进去。 “砰!”明月重重摔在地上。曾经受过严重创伤的脊椎立即锥刺般的疼痛起来。 这种疼痛让明月心惊胆寒,若是脊椎又断了,她又成了废人该怎么办? 东方卿云丢下明月,随手用力摔上门。他蹲下来,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明月,那眼神就好像猎人在是审视猎物。 明月被他看到哆嗦了一下。 东方卿云捏住了明月的下巴,用力地。他冷笑,“呵呵……”他赤红的眸子里闪着点点晶莹,可是他的脸却在笑着。 “我怎么会爱上你?”一滴晶莹的泪滴从他眼角滚出来。 “我怎么会爱上你?”他仰了仰头,不让更多的泪水从眼眶了滚出来。 “我再也不会爱你!”他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他的手加重了力量。明月觉得下巴马上就要被他揪扯下来,骨头就要被他捏碎。 “再也不会了!”他深吸了口气,坚定的点着头。“再也不会了!”他又摇头,“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他猛然扑下去,将明月按倒在地上,狠狠咬住她的殷红的唇,一通疯狂的撕扯。 明月蹬了蹬腿儿,身子还被绑着,无法反抗。 她想要解释,想要再一次告诉他事情的始末,可是她的嘴被他咬住了,嘴皮破裂,鲜血溢进了她的口中。 毫无征兆地,他猛然刺入。 他抬起头来,低声怒骂,“你还不满足吗?每天一次你还不满足,是吗?好,我就多给你几次,这下你该满足了吧?” 痛,传遍了全身。尤其是腰下和脊椎,剧痛令人无法忍受,好似有无数根锋利的锥子,在一遍一遍地扎着。 明月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雷声惊醒了。 东方卿云已经不在房中了。她身上的疼痛却依然在。空气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明月身上的绳索已经被切断了。 她试着想要起来,一动,脊椎便是一阵剧痛。她不敢动了,怕才长好的脊椎真的又断了。 腰下凉飕飕的。双脚冷冰冰的。她看到她的里裤被胡乱扔在一旁,上面还有点点血污。 地板冰冷。房间不大,角落里堆放着抹布扫帚等等杂物。原来兰州的野鹤斋和京都的野鹤斋并没有什么不同,也有这样的房间。 大门紧闭着。 小小的窗户外挂着雨帘,雨水击打瓦片发出哗哗哗的声响,雷声仍然在头顶上响个不停。 好大一场雨! 小屋外,廊檐下。东方卿云面对小屋的门,石桩一般立着。他全身早已被雨水浇透。 如箭一般的雨水打在他的头上、身上,冷冰冰的。水顺着他的头发、他的脸庞留下来。 盼月、四儿等丫鬟们全都挤在廊檐下。她们身上也都是湿漉漉的。刚下雨的时候,她们都跑出去想要劝东方卿云回房,劝不动。她们又拿了雨伞出来,东方卿云却动怒了。 他踢了四儿一脚,警告丫鬟们:谁要是敢在跑上前来,就一脚踢死。 盼月想要去找韩夫人等人来劝解,可她才跑到门口。就被东方卿云叫住了。 他冰冷地说:“走出了这院门,就永远别回来!” 盼月跪在他面前,哭哭哀求。东方卿云无动于衷。 小丫鬟们把盼月拖回了廊檐下。一群丫鬟跪在回廊上,捂住嘴,无声凝噎,泪雨滂沱。 雨,一直下。 五儿说:“大家先回房换身干衣服吧。不然都伤了风寒,全都送出去养病了,就没人伺候王爷了。” 盼月点了头,大丫鬟小丫鬟们这才分批回房去换干衣服。 那小屋的门紧闭着。 门里,明月紧锁着眉头,地面的冷意与身上的疼痛,让她痛苦不堪。 门外,东方卿云站在雨里。大雨冲刷了这许久,却冲不掉他心中的阴霾。冰冷的雨水依然无法令他冷静下来。他希望来一场雪,鹅毛大雪。 恍惚中,他看到雪了,一片片洁白的雪花飘舞着。他的小妾紫悦站在雪里,冰清玉洁,一尘不染,正对他甜甜的笑着。 他伸出手,想要过去拥她入怀。脚麻木得无法动弹。他身子一倾,“碰!”,他扑倒在雨水里。 盼月等人赶紧从回廊上冲下来,“王爷!王爷!” 东方卿云听到了丫鬟们的呼唤,遥远的,隐约的。这许多莺声燕语里,独独没有那个人温柔的声音。他的心片片破碎。 这个下雨天,王府内眷们乱作一团。 阿月、越姬等人守在东方卿云病榻前,忍着泪,不敢哭。韩夫人说:“哭,不吉利!王爷一定会醒过来的!谁也不许哭!”韩夫人自己的嘴唇却哆嗦了,眼圈通红。 时亦旋和霜奴也来了。不过,韩夫人很不欢迎霜奴。 韩夫人对霜奴说:“本来我看你身子强健,将来定是个能生养的,有心为你保媒,让王爷收你入房。可今天,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去帮那奸夫?还与那奸夫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你走吧,王府不欢迎你!” 霜奴哽着脖子,“韩夫人,我哥只是让你代他管理内院,可没让你帮他撵客!我偏不走!” 时亦旋赶紧打圆场,“韩夫人,现如今王爷病得这么重,我们还是商议商议该如何救治王爷,其他的事情等王爷病好了再说。” 韩夫人点了点头。霜奴的事暂时搁下不提。 东方卿云一直发着高烧,说着胡话,昏迷不醒。 明月听不清外面的情况,雨停之后,外面人来人往脚步声匆匆忙忙,却没有人说话。偶尔有人声传来,也在正房那边,细声碎语,听不清说些什么。 一天一夜过去了。小屋的门没有再开过,更没有人给她送水送食物来,似乎大家都很有默契的将她遗忘了。 明月悲哀地想着,就这样被活活饿死在这里了吗? …… 司徒景南一路狂奔,都没停下来为自己包扎一下伤口。回到反燕复凉组织里,已是个血人。 一踏入那秘密小院落,他就一头栽倒,昏了过去。 他醒来,已是晚上。他人已被安置在了卧榻上,身上的衣物都被换了。卧榻边,枕柜上的蜡烛也燃了大半。 司徒景南赶紧伸手入怀去寻他的紧要事务,一摸,却摸了个空。心不由凉了半截。 “你在找这个?”雯雯从走进门来,扬了扬手里的什物。那什物发出清脆的铃声。 司徒景南坐起来,那混身的剑伤,一动便剧烈疼痛起来。 雯雯三步并作两步,抢到卧榻前,“格桑,你别动!你怎么搞的?伤得这么重?” 雯雯拿了靠枕过来,给司徒景南垫在背后,让他倚靠了。她抓过司徒景南的手来,把那带铃声的什物放入他手中。“给你,这是谁的东西,你这么宝贝?不过,看样子倒是挺值钱的。” 司徒景南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握紧了手中的什物,这是小明月的银铃手镯。“我身上还有一个包袱,在哪里?” 雯雯笑道,“交给头人了啊。头人称赞你了呢。说你办事利落,比阿月强多了。这才领任务几天,就把东方卿云的无忧宫、暗卫的机密都弄到了,就是还差一个他走私商的证据……咦,格桑,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司徒景南表情古怪,“雯雯,东方卿云那么对你,他做这些都是为了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雯雯冷笑,“什么都为了我?他是为了他自己的野心吧?他想要娶我,不过是想要成为我们大凉的帝王罢了。格桑,你怎么会伤得这么重?是不是取这些东西的时候被东方卿云发现了?” 司徒景南闭上眼,冷声道:“阿月没有告诉你们吗?” 雯雯愤然道:“这贱蹄子,不知在搞什么,到现在也没有消息过来!就连王家两位嫂子也跟死了似的,音也无一个!” 司徒景南不睁眼,他不想看到雯雯那张脸。他很后悔怎么就鬼迷心窍,听了雯雯的话,当真拿了东方卿云的机密。 “格桑,你睡了?”雯雯等了一会儿,没等不到司徒景南的回音。 司徒景南缓缓睁开眼,“没有,雯雯。我……我想……” 雯雯温柔笑道,“想什么?” 司徒景南吃力地坐起来,身上揽过雯雯,轻搂了她,“雯雯,我想……我想……” 他用行动代替了说话。他的手轻轻拉开雯雯的衣带,将她的外衣微微扯下,露出肩膀。 雯雯肩膀上星星明月的图案,与司徒景南身上的相差无几。司徒景南轻抚着这图案。 雯雯羞红了脸,“格桑。你……你身上的伤……” 司徒景南按住了她的唇。他一侧身吹灭了枕柜上的蜡烛。 房屋重归于黑暗。雯雯肩膀上的星星明月图案也沉寂在黑暗之中,看不见了。 司徒景南却没有再继续动作,只是他的呼吸明显粗重了。 雯雯轻声问:“怎么了,格桑?” 司徒景南不说话,他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他的胸膛起起伏伏。 雯雯温柔地依靠进他的怀中,“格桑,忍不住的话,就……反正我早迟是你的人。” 司徒景南猛然推开她。猝不及防,雯雯一下摔倒地上,头撞在地面上。 司徒景南腾地坐起来,也不穿外套,就穿了中衣便往外跑。 他冲出秘密小院,一直奔向原野。 他手里紧紧握住那只银铃手镯,铃铛在夜色中叮叮当当地脆响着。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身上的伤口全都崩裂了。他再一次成为血人。 “明月公主——”空茫黑暗的原野中,司徒景南对着苍穹痛苦地嘶吼。他跪倒在地,用力捶打着大地。 因为白天下了下午暴雨的缘故,大地冰冷潮湿。 他捶了几拳大地,仍觉不解恨。索性用头撞击地面,他那么用力,一下就把额头碰破了,温润的血液睡着眉心流下来。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呵呵呵……”他笑着,笑得凄凉,笑得苦涩。 “明月公主,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你知道吗?我被骗了!我被骗了!” …… 三天了,东方卿云没有一点起色。他双眉紧锁,嘴唇干裂,高烧不退,昏迷着。 大夫换了一个又一个,各个都无能为力。 一个情商低下的大夫还对韩夫人说,“准备后事吧。”韩夫人直接就一个大嘴巴给他扇了过去! 东方卿海的伤势还未痊愈,听说东方卿云昏迷三天三夜还没醒,暗喜不已。他在心里祈祷着,死吧死吧…… 越姬低泣着,在韩夫人面前痛斥,“都是紫悦的错!王爷那么宠爱她!为了给她治伤,王爷把朝廷的权柄都交出去了,到兰州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做闲散王爷。她竟然不知感恩,还做出这等事来气王爷……” 韩夫人之前并不知道东方卿云到兰州来是因为紫悦,东方卿云一直给她说,是他自己觉得太累,想享清闲。 韩夫人彻底愤怒了。 “砰!”韩夫人的丫鬟小锦儿一脚踹开了小屋的门。“咦——”她惊呼出声。 韩夫人推开小锦儿,走入房中。屋子里抹布扫帚等杂物俱在,地板上有偌大一滩血迹。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 但是,房中没有人! 韩夫人猛然回身,瞪着盼月等丫鬟,“不是说那淫妇就关在这里吗?怎么没有?” 盼月和四儿对视了一眼,走进房中一看,果然没有人。四儿眼尖,一眼看到小屋唯一的窗户被打开了。“窗户开了,她一定是翻窗逃跑了!” 屋子小,门也小。门口挤不下那许多人。阿月、越姬及她们的丫鬟都站在廊檐下院子里。 听说里面没人,紫悦姨娘逃了。阿月微微锁眉,在心里猜测是不是组织上的人把她弄走了。哈尔巴克说过明月活着还有用。 越姬绞着手帕,说:“她身上不是绑着绳子吗?那窗户那么高,她被捆着,怎么翻得出去?” 小景儿道:“就是!一定有帮凶!” 韩夫人冷喝道:“是谁?是谁把她弄走了?” 没有人回答韩夫人,大家都静默着。 时亦旋和霜奴在正房里,没过来,听得韩夫人的厉喝。时亦旋便让小兰出来看看。 小兰出来瞅了一眼,赶紧跑回去,“时姑娘,紫悦姨娘不见了。韩夫人正生气来。” 霜奴道:“不见了好!否则肯定会被她们给整死的!我看这些人都是蛇蝎美人,各个都心肠歹毒!” 时亦旋对霜奴嘘了一声,“霜小姐,你小声点。” 霜奴冷哼一声,声音反而大了些,“我怕什么?我又不是这府里的人!要不是哥哥病重,我早就远走高飞了!我霜奴又不是无处可去!我爹在江湖上也是有名的瓢把子!谁要是敢来陷害我!我告诉我爹去!灭她满门,杀她个血流成河。” 霜奴和时亦旋都猜紫悦姨娘是被冤枉的,只是暗中策划的人手段太高明了,竟然一点破绽也没有。 三天前,东方卿云从关明月的小屋里出来,锁了门,就命人抓了小坠儿来。 小坠儿矢口否认她去过野鹤斋。柳婆婆也没有病。 与小坠儿住在一起的小璎珞给小坠儿作证,说小坠儿没出过遗梦苑。 东方卿云拿鞭子抽打小坠儿,可小坠儿一直喊冤,抵死不承认。小坠儿说:“如若果真是柳婆婆病了,我和小璎珞自当去回韩夫人。要不要请紫悦姨娘过去,可不是我一个小丫鬟能做主的!王爷,奴婢真的没有去找过紫悦姨娘,真的没有!” 霜奴和时亦旋倒不是相信紫悦姨娘,但她们都相信司徒景南。司徒景南到王府不是一年两年,他一贯作风正派,从不寻花问柳。这样的人,绝不可能与一个小妾搞到一起去,无论她多美。 给读者的话: 么么,感谢订阅的亲们~ 长命锁 野鹤斋沸腾了,大家都在小声议论,是谁救走了紫悦姨娘。韩夫人挨个丫鬟审问,又命人请了负责王府护卫的赵田大人来。赵田原本是司徒景南的副手。司徒景南走了,他便接手了护卫队长的事物。 赵田在韩夫人面前唯唯诺诺,擦着冷汗,一叠声的应着,“属下立即查办,立即查办!一定是府里人干的!” 这赵田把与紫悦姨娘相熟识的人——小婷、小珠、小坠儿、小璎珞、甚至傻姑柳婆婆都给捆了起来。 可是查来查去查不出过所以然来,紫悦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韩夫人急火攻心也病倒了,回和风轩养病去了。 野鹤斋里的丫鬟们的嗓门也放高了,不断重复着一个八卦,紫悦姨娘不见了。 “紫悦——”昏迷了几日的东方卿云醒了。他呼唤着那个令她心痛的名字。 阿月、越姬和时亦旋第一时间同声叫出了“王爷——”,齐齐扑倒东方卿云的卧榻旁。 阿月狠狠瞪了时亦旋一眼,你不是病得快要死了吗?还跑这么快? 东方卿云费力地睁开眼,迅速看了一眼眼前的莺莺燕燕,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身影,“紫悦——紫悦在哪里?” 阿月、越姬和时亦旋都滚出泪花来,“王爷——” 时亦旋哭泣着说:“王爷,你先喝点粥吧。奴婢这就叫人去唤紫悦姨娘。”越姬立即转身把温在桌上的随时备着的粥端过来。 阿月扶东方卿云坐起,阿月自己也挨着东方卿云坐下来,用半个身子支撑着东方卿云的重量。 东方卿云不看粥,眼睛四下寻找。方才迷糊糊中,他听到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正在这时候,屋外传来了一个丫鬟的声音,“也不知道是谁弄走了紫悦姨娘,你们说紫悦姨娘会不会已经被人悄悄地给……咔……” “噗——”东方卿云喷出一口血来。 时亦旋急忙回身,一挑门帘,走出去,却看见是四儿和五儿等几个小丫鬟在外面。“刚才是谁在说话?打十个板子,撵出去配小子!其余的通通领五个板子!” 小丫鬟们顿时吓傻了。 盼月走过来,询问:“怎么了,时姑娘?” 时亦旋说:“快叫大夫!快派人去告诉韩夫人,王爷醒了!”盼月一听,喜上眉梢,撒丫子去了。 时亦旋折回屋来。东方卿云正挣扎要起来,阿月和越姬都拦不住。 “紫悦怎么了?”东方卿云急切地问着,尽管他的喉咙和嘴唇都干得如火在烧。即使那个女子背叛了他,他还是无法让自己不去关心她,不去想念她。 没有任何过程,东方卿云的病好了,和他刚刚病倒是一样,突然的。 但大家都知道,他不是真的好了!只是因为心里悬念着事,全靠毅力在支撑着,他的脚步依然虚浮,他还是会不时感觉心痛,晚上还是会发烧说胡话。 东方卿云发动了他所有的力量,全力寻找紫悦。 ……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皇宫里来了消息,着令东方卿云立即返回京城。 东方卿云拖延了两日,终是无法拖下去,交代亲信、暗卫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出紫悦姨娘来,这才坐了马车往京城赶。 可是他前脚刚离开兰州。 一个太监就带着几千官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无忧王府,拿下了所有的紧要人物——韩夫人、东方卿海、阿月、越姬、时亦旋及大丫鬟小丫鬟们。 霜奴仗着武艺高强,愣是突围跑了出去。她本要带走时亦旋,但时亦旋不走,说是大难临头之时,她要与王爷共受苦难。 霜奴只得说:“我以后再想办法救你!”跳上房顶,在一阵箭雨中消失了。 阿月的仆人王幻和王珊也逃掉了,却不知为何她们没有救走阿月。 抓完人,为首的太监才宣布说他是宫里的常侍,姓李。拿了一道金黄卷轴出来,宣读圣旨,说是东方卿云获欺君之罪,连累家眷。 无忧王府被贴上了偌大的“禁”条。 王府一干人等都被投入狱中,连最低等的仆人也不放过。 姓李的太监却独独只提了阿月一个囚犯押赴京都,其他人全都暂压兰州大牢,听候处罚。 东方卿云带着子甫子孝才走了不到半日,就被一群官兵截住了。官兵们也不说要抓他,只说王府的人都已束手就擒,烦劳无忧王爷等一等。 又过了半日,姓李的太监带了另一群官兵押着阿月的囚车,赶了上来。 这李公公对东方卿云宣了圣旨,着人拿下东方卿云及其随从。 东方卿云没有反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他的家眷都在官兵手中! 囚车早就给东方卿云准备好了! 随行的子甫和子孝哭着喊着求乞:“我家主子大病初愈,身子虚弱,求求你们,囚车就免了吧!求你们了!” 子甫和子孝被拖走了,带回兰州大牢关押。李公公只押了东方卿云和阿月进京。 囚车的木枷卡着脖子,脑袋在车外,囚徒只能站着。 漫漫长路,才走大半日。 阿月就受不了了,眼看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东方卿云回头将阿月的情况瞧在眼里,痛在心里。他又想到已被投入大牢的韩夫人、时亦旋等人。韩夫人出生名门,虽是孀居多年,又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时亦旋这些娇俏丫鬟就更不用说,各个都是娇宠的,时亦旋又有积毒未除……还有紫悦,那天弄伤了她了吧?她现今又身在何处? 东方卿云觉得心口一阵绞痛,某物便涌上了喉头。“咳!”满嘴腥甜,一口鲜红喷在囚车枷上。 李公公见了,怕闹出人命来,这才将东方卿云和阿月脖子上的枷锁去了,让他们可以在囚车坐卧。 东方卿云一直缄口不言,他并不担心此行的凶险, 阿月则是没力气说话,一躺下就昏睡过去。 晚上投宿驿站。东方卿云和阿月都被关在柴房里。 阿月此时披头散发,脸色发青,三份似人七分似鬼。夜半时分,阿月挣扎着要起来。 她一动,脚上手上的镣铐都响动起来。东方卿云也醒了。东方卿云此时也是头发凌乱眼窝深陷。 他虽醒了,却动不了。全身一点力也没有,胸肺部疼痛中,手脚发酸。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一使劲,便剧烈咳嗽起来,一咳便又咳出血来。 “云哥哥——”阿月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她艰难地爬到东方卿云身边。 她趴在他身边,拿衣袖揩拭他嘴角的血污。“云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昨日还是王府候们华衣美服,转瞬间变飞灰湮灭,阿月接受不了。 这个王妃本不是她!在这里受苦的人本不应是她!这脚上手上沉重的锁链本不应锁在她身上! 王妃?她冷笑着,泪如泉涌! 东方卿云缓缓抬起手,轻轻抚摸阿月的脸,“阿月,对不起。是我……是我连……累……了你。” “云哥哥,你想想办法,我们逃走吧——”阿月摇晃着东方卿云。 东方卿云苦笑。 “云哥哥,我们会不会死啊?会不会啊?是不是要被砍头?”阿月泪水飞舞。一想到死,她害怕极了。 东方卿云苦笑不语。 阿月趴在他身上痛哭起来。 东方卿云轻声咳嗽,他的喉头始终弥漫着甜腥味儿。他强打起精神,轻拍着阿月的背,“阿月,别怕!别……怕!” 阿月努力支撑起身子,她注视着东方卿云,用力摇着头。“云哥哥,我不怕!可是就这样死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她说着用拳头捶打这东方卿云的心口。 东方卿云痛得直皱眉头,但他没有吭声。 “云哥哥,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爷爷给我留下的蝴蝶型银片,你放哪里了?” 东方卿云将一口涌到了嘴里的血吞下,“为什么……想要……知道?” 阿月噙着泪,“爷爷交代我做的事,我没有做。到了阴曹地府,我可以说自己是女子,没那能力。可是,若是爷爷问起我遗物,我能回答说我不知道丢什么地方了吗?云哥哥,你告诉我吧!求你!” 东方卿云吃力的摇了摇头,“不会……有……事,阿月……我们……一……定能……活下去……” “我就要你告诉你!你告诉我嘛!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是不是你早就去过那个地方?你早就开启了宝藏?”阿月用力摇晃着东方卿云。 东方卿云被她摇得一阵眩晕,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咳!咳!咳!……他咳了好几声,才把咔在喉咙的一口血咳了出来。 “就……在……我……身上……贴身……的衣……服……” 阿月等不及听东方卿云说完,就迫不及待的将手伸入他怀中,急切地将他贴身的衣物搜了一遍。 她搜到一个长命锁,又在东方卿云怀里摸了一通,并没有发现其他事物。 阿月急了,“没有啊,云哥哥,没有!你再想想,是不是放在别的地方了?” 东方卿云瞪大眼睛看着阿月。他忽然哽着脖子,一下坐了起来。他的手猛然抬起,扼住阿月的喉咙。 阿月被东方卿云突然的举动吓坏了,她捶打着他的胳膊,想要救出自己的脖子。 “砰!”东方卿云又笔直的倒了下去。可是他的手依旧紧紧扼住阿月的脖子,不肯放松。 阿月拿手掰,拿锁链砸,好不容易才将东方卿云的手给弄下来。再看东方卿云,嘴角含着一抹嫣红,已然昏死过去。 闲王何必牵念 明月睁开眼来,腰背的疼痛已舒缓了许多。 漂亮的雪纱幔帐,绣着粉色芙蓉花。云哥哥他终于查明了我的清白了吗?明月心中一暖。 她伸手拉开雪纱幔帐,触手之时,熟悉的手感令她砰然心动。她不由双手抓着这幔帐揉了又揉。这样的幔帐是她幼时惯用的。她喜欢这柔软的质地和纯洁颜色。 走下卧榻,红木衣架上挂着碧绿绣花罗裙,裙子的样式不是汉人的束腰曳地裙,而是大凉贵族的齐膝荷叶裙。四周的摆设都和她幼时所住的帐篷别无二致。她认了出来,这不是汉人的土木房子,而是大凉的帐篷。 明月穿上齐膝荷叶裙,戴上坠着明珠和玛瑙珠串的帽子,登上缀着宝石的马靴,走出门去。 举目一看,满目碧绿。 展现在她眼前的,竟然是茫茫草原。 明月踏着柔软的青草,奔跑起来。大草原,我终于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她奔跑着,就像小时候在爷爷的皇宫里。 爷爷说:爷爷走了,皇宫没了。大草原,就是小明月的家! 跑出一段距离,明月回首看来处。几座白顶帐篷连成一片,几匹骏马悠闲地在草地上散步。 一个身材颀长器宇轩昂的男子正摇着折扇看着她。他身上穿着大凉的朝服,摇着汉人的折扇,却看不出任何不协调来。 他就是那样一个翩翩贵公子,无论他把玩什么,都只能引领时尚,而不会显得土。 明月慢慢走向他,“慕容闲!” 慕容闲收了折扇,“公主殿下!寒舍简陋,可还习惯?” 明月打量四周,的确简陋,如果不走进帐篷里去,不看到帐篷里那铺张奢华的摆设,只单单看外面,确实和普通牧民的帐篷差别不大。 “这是你的营帐?”明月不信。 慕容闲走过来,与她并肩站了,“当然不是。这只是一处临时搭建的别院。专门为公主殿下搭建的。怎么样,你可还喜欢?” 明月浅浅一笑,“喜欢。不过,你可不可以先告诉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慕容闲摇着折扇,“我早说过,如果你以明月的身份与东方卿云相认,东方卿云会死。” 明月转过脸,看着慕容闲。 慕容闲也侧身看她,他眼中竟是温柔,明月却是一副木然的样子。他抬起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但迟疑之后,还是忍住了。“你不要难过!刘彻以为他抓到东方卿云的把柄,要将他治罪。我一得到消息,赶紧派人去救你。” 对明月当时的困窘状况,慕容闲只说了几个字,“你可真难找!”那夜,慕容闲带着手下在王府了转了好几圈才把明月找到。 当时慕容闲就想冲进房去杀了东方卿云,可是他忍住了。东方卿云房里全是人,冲进去难免会引起骚动。他们带着紫悦这么个伤员,不利撤退。而且东方卿云这样一个人死了,只会让刘彻这些人大快特快,却会让明月伤心。 明月听说东方卿云有了麻烦,赶紧问:“他怎么样了?” 慕容闲苦涩一笑,果然,如论东方卿云如何对她,她心里依然还是关心着他。“你已经离开了,刘彻找不到明月公主,就定不了东方卿云的罪。他不会有事的。” 慕容闲还是忍不住握住了她明月的手,“明月,有件事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 明月抽回手,朝前走了两步,“什么事,大燕闲王?” 慕容闲对明月这样生疏的称呼,苦涩一笑,“小时候,我父王母妃的意思是让我们联姻,让你远嫁燕国和亲的。” 明月不说知道,也不说不知道,她默默往前走。 “本来,我们应该是夫妻的。”慕容闲跟着她身后,“我们就应该是夫妻,对吗?明月,我们一起复兴大凉,好吗?” 明月停下脚步,“为什么要复兴大凉?十年前那一仗,大凉死了多少儿郎?十年后,百姓们好不容易又过上了太平日子,又要打仗吗?又要拿大凉子民的血肉去铺筑我们的富贵吗?” 明月摇着头,“不要!我不要复兴大凉!我不要把那些深爱我的子民卷入一场与他们无关的战争。” 慕容闲好不惊愕,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明月一番。“难道你不想报仇了吗?怎么能说与大凉子民无关呢?他们的亲人惨遭屠戮,难道他们不应该揭竿而起?” 明月也打量慕容闲,“仇一定要报!可是我不会让那些深爱我的人再受伤再为我而死。他们应该平平安安的活着,快快乐乐的活着。至于如何报仇,你不是都知道了吗?你上次还说如果有一天我想到大燕皇宫去做点什么事,你会帮我?” 慕容闲惊异道:“你真的想……” 明月坚定点头。“帮我,好吗?教我轻功吧!对你也是有利的,不是吗?” 慕容闲道:“你真的不想做我的王妃吗?” 明月道:“残花败柳,闲王何必牵念?” …… 两个小兵一人抬脚一人抱头,将东方卿云从霉臭的柴房里抬出来,丢柴火一样往囚车里一丢。 二人丢完拍了拍手。一个说:“他妈的,真……”但他立即噤了声。 以他们那种丢法,东方卿云坠落囚车时,一定会发出砰一声沉重的声响。可是,他们什么也没有听到,便都举目去看。 这一看,两个小兵卒就噤了声,那个正要埋怨这难闻臭气的小兵卒把没说完的话硬生生吞回肚里。 就在这个时候,那些原本站在囚车周围守护的官兵,忽然齐齐扑倒。 同僚扑倒之声,让这两个小兵回过神来,这才连滚带爬跑了。一面跑一面喊:“劫囚车!有人劫囚车!” 李公公和其他的官兵还店子里吃早饭。他们觉得万无一失。一个病得半死昏迷不醒的囚犯,一个娇弱女囚犯,能翻起什么风浪?无忧王是威风,可是他们是秘密抓捕,无人知道。知道的人都在狱中。没有人通风报信,就是无忧王有天大的势力,又有谁来救他? 听到有人劫囚车,李公公立即带了剩余的官兵冲出来。 囚车周围,那负责守卫的二十几个官兵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囚车之上,一个黑衣刀疤脸正在运功给东方卿云治疗。囚车下还站在两个黑衣人。 另一个囚犯阿月缩在囚车一角,她身边也站在两个黑衣人。 除了那个刀把脸,另外四人都蒙着面。 李公公走上前几步,尖声尖气地斥问:“大胆狂徒!竟敢劫囚车!来人啦,给我拿下!” “慢着!”那刀疤脸并不看李公公,一面专心给东方卿云疗伤,一面慢慢道来,“我们是无忧王爷的朋友。听说他获罪,押解京都听审,便特地赶来送他一程。正巧见他病入膏肓,才出手为他治病。据在下所知,我们大汉律例里可没有不许给犯人看病一条。相反,天子爱民如子,还让御医给天牢的犯人看病,怎么?这位大人难道认为皇帝陛下给犯人看病的事做错了吗?” 李公公结巴了一下,“混账!陛下怎么会错?你们这是看病吗?你们杀了他们!”李公公指着扑倒官兵,手指发抖。他脚也在发抖。 不光是李公公,他身边的官兵也发虚。 这五个人能无声无息地干掉这些负责守卫的官兵,想必收拾他们也不会太吃力。 这里只是一处县衙中转驿站。驿站里并没有驻兵,只有几个文职。又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之所以选这样的驿站投宿,李公公本是为了保密!不想走漏风声。 一个黑衣人动了。 李公公及所有官兵的神经都绷紧了。李公公尖声喝问:“你干什么!” 那黑衣人无视李公公的询问,走到一名扑倒在地的官兵面前,慢慢蹲下身,在那官兵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喂,老兄,地上凉,别睡了!” 那官兵当真一骨碌爬了起来。爬起来之后,立即缩到一边,如同看见恶魔似的。 刀疤脸说话了,“大人,你看,是你们的人不称职,看守囚犯的时候睡大觉。囚车也不锁!我们都是良民啊!我们帮大人照看囚犯,难道还错了?” 李公公当然不敢说他们错了。能在顷刻间把人弄昏,又能在顷刻间将人弄醒。这种手段,又岂是普通人能干出来的? 刀疤脸运完功,东方卿云的呼吸平稳了。 一个黑衣人抱了一床锦绣软垫,放进囚车内,又拿过一绣花枕头,将囚车铺好。 刀疤脸轻轻将东方卿云放下。另一个黑衣人抱了锦被来,给东方卿云盖上。 阿月的囚车也享受了相同的待遇。冰冷的囚车被布置成带栅栏的豪华露天卧榻。 李公公原本受皇帝的命令,要在路上仔细折磨折磨东方卿云。可是看着这些人做这些事,李公公半个屁都不敢放。 刀疤脸跳下车,走到李公公面前,一手搭在李公公肩膀上,微笑着说:“大人,借一步说话。” 这无疑于是地狱恶鬼的微笑。李公公只觉肩膀上一沉,两腿发软。刀疤脸半推半拽将李公公弄进驿站的一个房间里,把李公公按到桌子旁坐了。 刀疤脸缓缓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一把匕首和一把银票。 “大人,区区薄礼,不成敬意!不过,大人,你只能选一样。你懂?” 李公公本来没太懂,这匕首什么意思?但配上刀疤脸那不阴不阳的语气,李公公立即懂了。如果不选银票不受贿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匕首就送他上路。 李公公赶紧抓了银票。 刀疤脸带着黑衣人一路跟着囚车。李公公说黑衣蒙面太招摇,这四个黑衣便立即改了装束,也不知从哪里四套官兵的服装来穿了。面纱取下来,各个都是大胡子黑碳脸。不用说,都是易过容的。 这些人给东方卿云送药端水,送饭送菜。一路管李公公及押解官兵们好酒好菜,和大家称兄道弟,好不亲热。 每个官兵私底下都得到了一张他们辛苦十年也挣不到的银票。不出一天,每个人都把东方卿云当祖宗供了起来。手链脚铐都下了,别说吃药看病,就是东方卿云想下来走走也行。 东方卿云醒来之后,看到刀疤脸,会心一笑,说:“这次你迟到了。” 刀疤脸冷哼一声,“这可不怪我!是你让我全力寻找那个女人!靠!不就是一个女人嘛,你竟然把所有的兄弟都调去找,也不留一个在身边保护自己。弄出这么大的纰漏,差点连小命都丢了!” 给读者的话: 么么附赠500字~~ 谁也不能冒充 东方卿云被捕下狱的事,刘彻自以为做得密不透风,就等着将东方卿云下了天牢,才公之于众。孰料刘彻自己都还没到李太监已成功抓获东方卿云的消息,朝堂就闹翻了天。刘彻还是两天后才收到传信的。 东方卿云一回到京城,群臣便结伴到城外迎接。 到了京都,东方卿云的病好得七七八八。阿月也坚信东方卿云会无罪,她自己会无事。唯一让她难过的,便是那个蝴蝶型银片,她还是没拿到,只拿到了一个长命锁。 她再问东方卿云那蝴蝶型银片,东方卿云便说放一个亲信身上了。 有时候阿月觉得东方卿云在敷衍她,但她却搞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临进京的前夕,东方卿云对阿月说:“那个长命锁是我小时候的玩意儿,你拿着也有用,还我吧。” 阿月便将长命锁还了东方卿云。 进了京城,东方卿云和阿月就被分开关押。 其实阿月不知道,东方卿云根本就没入狱,只是被限制在大理寺一间单独的房间里,暂时限制了自由。饮食起居和在王府并无不同。 阿月被扔进了天牢密室。 沉重的关门声响起,阿月就被吓破了胆。她好怕,永远也出不去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的叫喊是多余的,没有人回应她。 昏暗的油灯下,墙壁上的血污和草垫上的血迹依旧是那么明显。跳蚤、虱子、老鼠和蟑螂把这里当着家,肆无忌惮横行无忌。它们很快发现了阿月,老鼠和蟑螂还有写戒备,躲了起来,跳蚤和虱子则纷纷朝阿月奔来。 “啊——”阿月尖叫着蹦跳着拍打!可是沉重的手链脚铐严重妨碍了她的敏捷。 不一会儿,她细嫩的手腕脚踝就被冰冷的铁链子磨出血来。 然而这并不是最恐怖的。 门开了。一个太监带着几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 她们二话不说,抓过阿月来,就扒拉起她的衣服来。阿月疯狂挣扎,可这些人揪的揪头发,抓的抓手,提的提脚,叫阿月动弹不得。 她的衣服被撕扯下来。 其中有个变态的中年妇女还大力摸了她几把,那太监也上前来摸她。 这些人弄光了阿月,上上下下将她翻过来转过去查看了一遍,那眼神就好像在菜市场上看猪肉。 将她看光光之后,这些人走了。大门关上,丢下阿月和破烂的囚衣。 阿月赶紧穿好衣服,但是囚衣已烂得无法蔽体。她颓然坐下,抱着头放声大哭。这不是应该由她来受的罪!不是! …… 大汉皇宫,御书房,龙颜震怒! “东方卿云!你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你明明犯了欺君之罪,还敢如此强势!”刘彻将一摞摞卷轴书案从御桌上摔下去,“全体官员罢朝?哼!” 刘彻抓起御用宝砚砸在地上,“威胁朕?你要证据,是吗?我就给你证据!” “陛下!”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响起,跟着一个红影闪进来,跪在地上。 刘彻疾走两步,赶到那人身前,“怎么样,田德?可查实了?明月公主身上的纹身是什么样子的?” 太监田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刘彻踢了他一脚,“快说。什么样子?我的探报不会有错的!全无忧王府的人都知道,阿月就是明月公主!这次就把他罪名坐实了!十年前谎报明月公主被劫,欺君罔上,却偷偷圈养明月公主私纳为妻!我要灭他东方卿云满门九族!” 田德身如筛糠。“陛下,没……没有……根本没有纹身!” 刘彻一脚头踹过去,将田德踹得原地翻了个滚。但田德又赶紧爬起来,跪行到刘彻面前,“陛下,陛下,息怒!” 刘彻无头苍蝇一样在御书房里转了几圈,转到田德面前,顺脚又踢了他一脚,再次将他踢仰翻过去,“去!去兰州!把东方卿云家里的丫鬟女人全都查一遍!挖地三尺也要在他家里找到明月!” 注定让刘彻失望了。他什么也没查到。 查不到明月,刘彻便想查一些东方卿云贪赃枉法玩忽职守等等方面的罪过了,可是照样一无所获。 东方卿云当然不会如此清白,不会连一点滥用职权的事都没有,只是一切都证据都烟消云散了。 东方卿云清白得就好像清水里捞出来的豆腐! 刘彻急了,无缘无故就将一重大功臣下狱抄家,他不知道该如何向群臣向天下交代! 不过,他也无惧,他是皇上!错了便错了!谁敢说他! 他只是恨,竟然没能一举将东方卿云弄死! 本来,小李子来信说,东方卿云在路上病得快要死掉了。要是东方卿云在路上自己病死了,便也谁也怨不了了,也不说他这个皇帝的错误了! 可是东方卿云他竟然生龙活虎地回到了京城! 小李子回来回禀说东方卿云走到半路死了一次,可不到一刻钟又回过来了。醒了的东方卿云大笑三声说:“原来我是文曲星下凡,刚刚王母娘娘叫回去给她写副字,所以命黑白无常勾了我的魂魄回去……” 这种事本是荒谬到了极点,可是押解的官兵都拍着胸脯说,东方卿云的确是死而复生。当时霞光满天彩云朵朵云云,说得玄之又玄。 而且这件事也传扬得天下皆知,人人都认为东方卿云就是天上的星君,是不能受苦难的。刘彻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是东方卿云故弄玄虚暗中推波助澜迷惑民心。可刘彻却想不出任何拆穿东方卿云的办法来。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过东方卿云!没有证据!就做假证据!那个阿月,朕说她是明月公主她就是明月公主!刘彻决定豁出去了。 要证明明月公主的身份,并不难。 大汉早在十年前就抓了一个大凉兵,名叫阿古拉。阿古拉是大凉故皇的亲卫,曾经保护明月公主及她的姨母等人逃亡了几百里。阿古拉也是刘彻准备用来指证东方卿云欺君罔上的重要证人。阿古拉拍着胸脯说只要真正的明月公主出现,他就能认出来。 阿古拉说:明月公主身上有一个纹身,而且这个纹身只要是大凉人见了,都能知道她一定就是明月公主。所以刘彻才会派人到天牢去查看阿月的身子。阿月身上没有,刘彻又派人去兰州查看无忧王府所有女眷。 好吧,没有那个纹身。这不难,做一个好了! …… 东方卿云早就知道阿古拉,大凉故国帝王亲卫,曾经保护过小明月的人。 可是,以前东方卿云不屑于找此人帮忙,东方卿云认为这世上他是最了解明月的人。可是现在他也迷茫了。明月额头的伤口也可以被防制出来,明月和他之间私密的谈话内容也被人所知。 东方卿云已想不到任何可以区分真明月与假明月的办法。 他悲哀地想,就算真正的明月现在就站在他面前,亲切的呼唤他“云哥哥——”他还敢应吗? 东方卿云觉得必须要去见一下这大凉皇室亲卫。他现在的身份是犯人,不方便离开这间小屋。便只能委屈这位亲卫走一趟了。 夜半人静之时。 在刀疤脸的护送下,阿古拉来到了东方卿云的房间。十年来,刘彻没亏待过阿古拉。阿古拉在给明月的爷爷做亲卫时才二十几岁,现在已是中年人,留着大胡子。 阿古拉的功夫不弱,现在是大汉皇宫御林军中的一员,只不过他这个御林军比普通的御林军更少了一份自由,活动范围被圈定在固定的几个地方。 至于刀疤脸是如何把阿古拉弄出皇宫带到大理寺来的,东方卿云就难得过问了。刀疤脸本来就是个传奇,东方卿云本来就在皇宫里培植了不弱的势力。 客套的话无需说,东方卿云直入正题:“皇上认为你能指证明月公主,可十年之后,明月公主已长大成*人,女大十八变,你要如何辨认她?” 阿古拉也不东拉西扯,“我只是个卫兵,所知有限。不过我知道萨尔娜夫人(格桑的母亲明月的姨母)曾经在明月公主身上做了记号。当时正轮到我值守,我看到有人送了纹身用的东西进帐篷。听到她们在帐篷里说要给公主纹身,后来又听到明月公主小声的哭泣让轻一点,说痛。而且,后来在抱公主逃亡的过程中,我也亲眼见过公主身上的那一处纹身。” “纹的是什么?纹在什么地方了?” “……” “告诉我,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要找到明月公主!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 “你把你认为是明月公主的女子带到我面前。如果是,我不会隐瞒,如果不是,我不会让王爷上当。” “你就不能说说那到底是什么图案吗?你可以告诉陛下,为什么不能告诉本王?” “王爷,我想你误会了。我对你们的皇上也只说了这么多。很抱歉,你们是汉人,而我身为大凉子民,我有责任守护明月公主。” “我说过我不会伤害她!” “今天,你们的陛下来找我,要我画出公主身上图案的形状。我拒绝了,他龙颜大怒,将我捆了起来,”阿古拉猛然撕开衣襟,他的胸膛上全是烙痕和鞭痕,还浸着血,全是新伤。“我知道如果明日还不能向刘彻提供明月公主的纹身图案,他一定会杀了我。不过,我无所谓,我已比兄弟们多活了十年,已经赚多了!我不会说的,谁也不能冒充明月公主!兄弟们都死了,但是我只要活着,就一定不能让任何人冒充明月公主!我不能让兄弟们都白死了!无忧王爷,我知道你和哈尔巴克的事,可是哈尔巴克,我不相信他!所以,我也不相信你!除了明月公主,我谁也不信!” 东方卿云眼皮跳了跳。从阿古拉的话里,东方卿云不难知道刘彻的企图。 阿古拉视死如归,视富贵如浮云。他谁也不信,他坚持不说明月公主身上的纹身是什么样子。东方卿云让刀疤脸带阿古拉远离京城,送到安全的地方。 …… 黄叶飘零,西风紧。 兰州的秋,来得格外的早。 无忧王府比三个月前更加辉煌富丽了,无忧王的封地也多了两郡邑。据说是陛下为了弥补勿听谗言冤枉无忧王而作的补偿。 诬陷无忧王爷的人早已被砍了头。据说姓李,是名太监,是他亲自率人冲入无忧王府拿了人。据说到死他都还在喊冤。 真真假假 无忧王东方卿云与大汉天子刘彻还是结义兄弟,还是勾肩搭背在一起说笑喝茶,亲密无间。 只是王府里的人,无论是那些一贯飞扬跋扈喜欢仗势欺人的狗奴才,还是原本就老实本分的,经过了一次牢狱之灾,都消停了,都沉寂了。 阿月被豪华马车送回了无忧王府。哈尔巴克并没有因为她没有如期拿到蝴蝶型银片就当真不给她解药。她还是拿到了那粒解药,暂时延长了一年的生命。 不过现在全王府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阿月不是明月公主。皇帝陛下亲自派人查验过,阿月是冒牌货,正因为如此大家才幸免于难。阿月逃走的仆人王幻王珊也没有再回来。 韩夫人管着王府,也没太过慢待阿月,既然王爷命人将阿月送回来,韩夫人就不能不管她。 只是明月居不能给阿月住了。那是给真正的明月所住的房间。阿月搬进了如意坊。韩夫人拨了东方卿云的小丫鬟四儿给她。四儿就这样名正言顺地成了大丫鬟。不过四儿不乐意,这大丫鬟的地位还不如野鹤斋的小丫鬟。走哪里都贴个冒牌货的标签。 无忧王东方卿云一直没有回王府来。他很忙很忙。 时亦旋的病又加重了,倒是不咳了,只是心绞痛,动辄晕厥。大夫说毒素侵入了心肺,只怕时日无多。 丫鬟们又开始偷偷议论起了,说阿月当初对时亦旋下毒。韩夫人管了几次,却压不下丫鬟们对阿月的敌意,倒是时亦旋总说:不关阿月的事,是我命薄。 这日秋高气爽,秋日的艳阳暖暖地照着气势恢宏地王府。王府的部分宅院依旧在翻修,被封隔了起来,但这并不妨碍王府的交通。 散居在王府各院的人,都来到了和风轩,坐在花园里晒太阳。 东方卿海今天得了韩夫人的准予,和子甫一起逛街去了。院子里只有女眷。 韩夫人和越姬下棋。才是薄秋,时亦旋已披了毛大氅,她斜靠在韩夫人旁边,观棋不语。 阿月也在,悻悻地坐在一旁。丫鬟们都懒得搭理她,她的茶水早就干了,却没有人给她添上。时亦旋和越姬的茶水只要一见凉便又换了热的。 子孝忽然跑进来,在院门口就叫喊道:“回韩夫人,回各位姑娘小姐:大好的消息!王爷回兰州了!” 韩夫人抬起的棋子也不落下,立即便说:“大家快回去拾掇拾掇,打扮打扮。我们去门口迎接王爷。” 阿月两眼放光,她就等着王爷回来了。王爷应该知道的,她不是冒牌货!阿月跑得最快,一路小跑就出了和风轩。 越姬看着她的背影冷笑,当着韩夫人的面,她得表现端庄淑仪,不便指着阿月的背脊骨骂,可是心里却把阿月好好嘲弄了一番。跑那么快有什么用?冒牌货就是冒牌货,一文不值! 半个时辰后,韩夫人、越姬和时亦旋就已侯在王府中门。身为女眷,去大门口站着,是不雅的。她们只在中门等着。子甫子孝则去了大门口。 阿月最后出来,穿了碧绿孔雀流光裙,梳了流云飞月髻,淡施脂粉,打扮得国色天香,美艳无双。 韩夫人看了笑着点了点头,她才不管阿月是不是真明月。对韩夫人来说,即便是真明月,也不过是个女人,女人只要一心一意侍奉夫君讨夫君喜欢就是好女人。 时亦旋捧着心,微微颦了眉,嘴角却含着笑,“阿月姑娘真是美若天仙!王爷见了一定喜欢得紧!” 越姬扬了扬下巴,别开头去,假装没看到。 阿月对时亦旋一笑,“时姑娘谬赞了。” 孰料等了大半日,子甫带了个刀疤脸走说:“回韩夫人,刚才王爷派人来说他还有些事,一时半会儿不能回府来。韩夫人,各位小姐姑娘,这位是王爷新请来的王府侍卫队长铁斩铁大人。” 铁斩正是那日在半路上救了东方卿云的刀疤脸,他是东方卿云无忧宫最得力的干将,一直帮东方卿云打理无忧宫的。 铁斩拜过韩夫人,与时亦旋等人见过礼,不提。 阿月失落极了,回到如意坊,摔枕头捶被子。什么如意坊,这不是成心羞辱我么?明明事事不如意! 东方卿云没去别的地方,他去见了哈尔巴克。 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哈尔巴克已经聚结了许多人,随时准备起兵反燕,只是还差银子。 “把明月还给我!”东方卿云说,“你们要的蝴蝶型银片,我可以给你,并且,我可以保证:这银片里所承载的宝藏,我没有动过!” “你先把银片给我,我验证了银片的真实性,便把明月公主的消息给你!” “不行!我要先见到明月!”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东方卿云以先付十万两银子的代价,先见到明月,鉴定了其真实性,然后再拿出蝴蝶型银片。 雯雯走了出来。 东方卿云盯着她看了半晌,“你是明月?我记得我好像见过你。” 雯雯低眉一笑,“王爷好记性。在镇国公府,我们见过。那时候我是绿儿的陪嫁丫鬟,化名袭兰。” 哈尔巴克说:“原本是希望公主能以婢女的身份避避风头,谁知会出那样的事?王爷你也别生气,绿儿的事我不过是将计就计。” 东方卿云眼睛眯缝起来,“可是你不是死了?” 雯雯摇了摇头,“小时候,云哥哥聪明过人,怎么现在却反倒愚钝了?我不是死了,只不过是干爹救我走了。绿儿反叛,想以我的身份来骗你,我气不过,便让干爹将我带走,眼不见心不烦,仅此而已。” 东方卿云退后两步,“不!我明明听到那五名燕人说他们绑架了你!” 雯雯再次摇头,露出不屑。 哈尔巴克笑道,“是老夫故意放给他们的消息,其实人我早就换走了。老夫怎么可能让公主涉险?好了,无忧王爷,明月公主已经在这里了,你们慢慢谈。老夫还有事,就不奉陪了。王爷记得不要失约,银片原物奉还公主就行了。” 东方卿云却笑了,“她不是明月!” 哈尔巴克眸中一惊,“王爷为何如此笃定?” 东方卿云摇头道:“明月见到我不会如此生疏。” 雯雯冷笑,“云哥哥,难道我见到你应该亲密吗?你这个骗子!你骗我把爷爷留给我的遗物交给你,你说埋在土里,谁也不知道。可是你去悄悄将它挖走了!哼,这些年干爹不断求你你才肯拿出一点点银钱来帮我们。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些钱都是我的!你开启了宝库,拿了我的钱,却反过来接济我?难道我还应该对你感恩戴德吗?” 东方卿云对雯雯的指责不做任何表示。他不紧不慢从怀中掏出一个长命锁,银质的,雕镂着大凉图腾雄鹰展翅图。 雯雯看了哈尔巴克一眼。哈尔巴克依稀记得明月小时候是有这么一个长命锁,但后来她回到他身边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不过那种小物件,逃亡中掉落了也正常,哈尔巴克没问,明月也没说过。 雯雯接过长命锁,她猜不透东方卿云的用意,便只是接过来,也不说什么,故作深沉。 东方卿云想了想,说:“等等,明月公主。我想我拿错了。那个应该是我的,这个才是你的。”东方卿云又摸出一个长命锁来。这个长命锁和方才那个大致相同,只是雕镂的图案是百花图案。 雯雯看看自己手中的再看看东方卿云手里的,将手中那个抛回给东方卿云,拿回另一个。她还是不说话,这种相似的东西,拿错了也正常。 东方卿云却哈哈大笑起来。 “哈尔巴克,真有你的!限你三天之内把明月交出来!否则,别怪我无情!”东方卿云说完潇洒转身,迈步就走。 雯雯将长命锁往地上一掷,“你耍我?你凭什么说我不是?” 东方卿云停下脚步,回过头轻蔑地扫了雯雯一眼,“你的戏演得很好!我差一点就认为你是真的了。可惜你们算漏了一点,这长命锁可不是明月的,是我刚刚在市面上倒腾到的小玩意儿。”这两把长命锁都不是明月那一把。明月那一把是很朴素的,没有雕镂,与明月的身份很不符合的,那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长命锁。 哈尔巴克也是哈哈一笑,“东方卿云,雯雯就是明月公主!除了她,再没有人可以说自己是明月公主。因为真正的明月公主,早就死了!” 晴天霹雳!东方卿云摇着头,他不信!这不是真的! 哈尔巴克继续说,“正因为公主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才将她与你的事一五一十告诉我,是公主让老夫找人代替她,来安慰你的。” 不!这不是真的!东方卿云步步后退,哈尔巴克这老狐狸,一定又在骗他。 哈尔巴克继续说:“无忧王,我劝你还是把那片银片交出来吧。否则,你看看这个……”哈尔巴克掏出一个白绢卷轴,抛给东方卿云。 东方卿云还沉浸在悲痛之中,他机械地接住白绢卷轴,慢慢打开来。卷轴上抄写着无忧宫一个分舵的部署,还有东方卿云与大燕国以及更遥远一些的国家通商往来的记录。 哈尔巴克得意地笑着,“我想你们大汉陛下一定非常想看到这些东西!有了这些东西,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诛灭你们东方家族!” 雯雯冷喝:“把银片交出来!否则,这些东西就会出现在刘彻的御书房!” 东方卿云将白绢卷轴撕了,“银片可以给你!不过我要你们把关于我的所有资料交还于我!” 哈尔巴克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印着宝藏地图的银片,东方卿云则拿回了他的机密。 第一时间,东方卿云将这些东西付之一炬,同时,立即废弃了无忧宫那一处分舵,并及时将那些出现在这份资料中的人物全都统统安置到隐秘地地方去了。 东方卿云回到无忧王府,已是深夜。对着茫茫夜空,对着皎洁的月亮,他喃喃低语:“明月,我知道你不会死!你答应过我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不是吗?你不会死的!你放心好了,虽然那银片丢了,但你相信我,我已经用更好的方式把你爷爷的遗物保护起来了。明月,万花谷,我去过了。我这一身功夫都是在那里学到的。你不用担心,哈尔巴克他什么都得不到的,因为我什么也没有告诉他。你也没说,对不对?” 心痛到抽搐 他口里这样说着,心里却不踏实。如果明月真的死了,她真有可能在临终时将一切告诉哈尔巴克。 东方卿云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验证哈尔巴克是否撒谎,那就是万花谷!如果明月真的死了,她在遗言中绝不会漏掉万花谷。 他在万花谷安排好了人手,在哪里等着,哈尔巴克是否会出现。如果哈尔巴克真的出现,他就在那里埋伏哈尔巴克,拿回银片。哈尔巴克这样的人,不配得到大凉的遗产。 当然,东方卿云希望哈尔巴克永远都不会涉足万花谷。 …… 第二天,哈尔巴克和雯雯来找东方卿云了。 哈尔巴克说:“无忧王,你不守信用!” 东方卿云故作疑惑:“本王怎么不守信用了?” 哈尔巴克怒喝:“这银片上记载的至少藏宝室内部的结构图,记载藏宝地点的地图呢?拿来!” 东方卿云哈哈一笑,“你应该去问明月公主才对吧!我当时也这么问过她,但她不告诉我。她说要是都说了,东方卿云你给我拿走了怎么办?” 哈尔巴克愕然,雯雯紧抿了唇。千算万算,怎么就没想到这地图只是内部机关图,地点是老皇上口头告诉明月的呢? “你们以为我会那么君子?守着诺大的宝藏不用,还辛辛苦苦冒着被灭九族的风险与琉球、楚夕这些敌国通商?还搞江湖门派聚结武力,让皇上误会我居心不良?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啊!我必须要有大量的钱雇请许多人去大凉故址上寻找宝藏!”东方卿云摊着手。 哈尔巴克信了,因为他从来不认为东方卿云是个君子。东方卿云这种豪强,的确不会守着大宝藏不用而另觅他图。哈尔巴克暗恨自己糊涂,当知道地图在东方卿云手里时,他就应该猜到要么就是宝藏都被东方卿云搬空了,要么就是东方卿云也没找到那地方所在! “我诅咒你,你一辈子都找不到明月公主!明月公主已经被我送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做妓女了,你一辈子也见不到了!”哈尔巴克愤恨地说。 东方卿云勃然大怒,拍案而起,直逼哈尔巴克。刀疤脸铁斩破窗而入。 哈尔巴克却冷笑,“慢着!东方卿云,除非你真的想让明月公主做妓女,否则,你可千万要保护好我的性命!只有我知道她在哪里!我要是没按时送钱去,那些人就会让她接客的!” 东方卿云还是狠狠砸了哈尔巴克心口一拳,他揪起哈尔巴克的衣襟,狠狠扇了哈尔巴克两个耳光,“你还要什么?才肯说出明月的下落?” 哈尔巴克吐出嘴里的污血,“银子!粮食!我会在下个月起兵!你得保证我的士兵不挨栋不挨饿!” 东方卿云丢开哈尔巴克,“我给你!我警告你,不许动明月!”他猜到哈尔巴克可能又在说谎,可是东方卿云无可奈何。万一哈尔巴克说地是真的呢?东方卿云赌不起! 才打发走哈尔巴克这吸血鬼,慕容闲的勒索信又来了。 信的内容很短,“二哥,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答应给的银子和粮食凑齐了没有?还有三天就到最后的期限了!唉,小弟也很舍不得将紫悦嫂子那颗美丽的头颅摘下来啊。” 一望无际的草原,绿得叫人心醉。 东方卿云的心无心欣赏。 茫茫草原上,他只带了四个功夫最强的暗卫,骑了最矫健的骏马,伫立风中。 一直听不到马蹄声,难道说慕容闲爽约了?东方卿云可是把慕容闲要的几十万担粮食都送过去了,只有银票还在他怀里。 草轻摇。 风中飘来两个人影。这种身法是慕容闲最得意的秘笈——踏苇,是普天之下最顶尖的轻功之一。 慕容闲在前,他身后跟着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 东方卿云眉头紧了紧,难道他眼花了?那个是他的小妾紫悦?她不是被慕容闲绑架?怎么那么乖巧地跟在慕容闲背后,还学会了慕容闲的秘笈?一点没有受制的迹象! 明月如秋叶一般飘落东方卿云面前,她面颊含着浅浅温柔,注视东方卿云,却迎上他冷寒的目光。 东方卿云明显瘦多了,俊俏的脸庞显得菱角分明。他黑沉着脸,没有半点欢颜。 明月心中一紧,他看到我不高兴?难道他不是来接我的? 明月看向慕容闲。慕容闲昨天告诉她,“我想通了,你愿意回到他身边去,就回去吧。我就不难为你了,明天他会过来和我谈些事,你跟我去吧,然后你就和他一起回去吧。” 慕容闲装作没有看到明月投过来的疑惑眼神。他满面春风,对东方卿云说:“二哥,我可没有食言,你也不要食言哦。” 东方卿云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两叠捆好的银票。他手一扬,两叠银票飞向慕容闲。“这种阿堵物,你既然开了口,当哥岂会不给?我没那么小器!” 慕容闲接了银票,说了声,“多谢!”他转过身,对明月说:“悦,要是在那边过得不好了,就回来吧。”说完他张开双臂,柔情满满地拥抱了明月。 他拥着她,轻拍了她的后背,“保重!”他撤下拥抱,又握了她的手,“有空的时候,我会去看你的。” 东方卿云的心被狠狠刺伤了,那些还没有愈合的伤口全都被一一撕裂。他猛然拨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肚,猛拍马臀。骏马一声嘶吼,扬蹄奔腾。 明月猛然听得马蹄声响,转头去看,见东方卿云头也不回,快马疾驰。 东方卿云带来的人相互交换了个眼色,犹豫片刻,也拨转马头跟上东方卿云。 慕容闲轻声一笑,“你看,人家不要你呢。还是和我回去吧。” 明月抽回手,怒视慕容闲,“你故意的是不是?你真卑鄙!你是不是还对他说过什么?” 慕容闲摊开双手,“我什么也没说啊。你不是一直都在?是他自己小心眼!就算我们不是表兄妹,我传授你绝世轻功,在一起朝夕相处了三个月,临走之时我说一点送别的话,并无不妥吧?” 明月叹了口气,她挑不出慕容闲的错处。慕容闲做得过当的举动,应该就是拥抱了她一下。可这对草原儿女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礼仪了。 这三个月来,慕容闲对她无微不至,不仅毫无保留地传授了她踏苇的轻功,还寻了珍奇秘药给她服用沐浴,令她的体质进一步得到改善。 短短三个月,明月就掌握了盖世轻功,慕容闲功不可没。 尽管心里清楚,慕容闲可能暗中了做什么挑拨她与东方卿云关系的事情,可明月也懒得追究了。 她和东方卿云之间的误会已经够多了,再多一重又如何? 明月依着踏苇的步伐,全力展开轻功,去追东方卿云。 慕容闲赶上明月,“月,你这又是何苦?他已经不爱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回去?你还嫌他给你痛苦不够多吗?你要被他伤到什么程度才会醒悟?你看看,他刚才甚至看都没看你一眼,更别说听你解释,就那么走了!你认为你现在回去,他还会好还待你?” 明月不回答,她只是不停往前追赶。茫茫草原,一望无际。前方的五骑人影已越来越远了。 慕容闲稍稍停了下脚步,不想再去管她,可心中又不舍。他继续追上去。“你怎么这么蠢啊!你回去做什么?” 明月凄冷苦笑,她加快了步伐,“我一定要回去!我一定要查出来到底是谁陷害我和格桑!我决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那个卑鄙无耻的人!” 还有一个理由,明月没有说。她答应过爷爷,报仇之前,一定要生下一个孩子。 她一定要生下一个孩子,她希望这个孩子的父亲是云哥哥。 慕容闲暗恨,“我帮你查!你别回去了!” 明月对慕容闲摇着头,“闲哥哥,你别劝我了!我意已决。” 慕容闲用力跺足,“固执!你和你爷爷一样固执!明明知道这样走下去是一条不归之路,还死也不肯回头!” 慕容闲好恨,如果不是外公那么固执,母妃琪琪格又怎么会死得那么凄凉?他不要再看到明月受伤。 明月笑了,“是吗?我还以为我像姑姑琪琪格公主多一些,原来我像爷爷。” 慕容闲的喉头哽住了。他的母妃又何尝不是如此? 如果当初母妃肯听父王的话,丢下大凉公主的身份,在皇宫里安心做大燕皇妃,不要干涉燕与大凉的战争,也不要计较大凉的生死存亡,母妃她现在一定还健健康康好端端地活着。 慕容闲放慢了脚步。 当年父王不能追回母妃,而今,他也不能追回明月。这两个看似柔弱的女子,骨子里都有一样的坚韧和倔强。 东方卿云不住抽打骏马,催促马匹。疾速奔驰激起的风,吹乱了他的乌发,割着他的脸,刺着他的心。 心痛到抽搐痉挛。 自从知道她失踪了,他强打起精神从病榻上爬起来,发动了所有他能发动的力量去寻找她的踪迹。 日日牵念,度日如年。 他对上苍祈祷:只要上天能把她送回他身边,他发誓一定要忘记之前所有的烦恼的,一定要好好疼爱她,好好守护她!他发誓,只要她说她和司徒景南是被冤枉的,他就相信。 他对自己说:东方卿云你什么都没有看到,你没有看到她和别的男人赤身果体紧紧相拥而眠!你没有看到她护着那个男人不舍得那个男人受一点点伤! 他对自己说:我要加倍疼她,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当得知她还好好活着,他是多么开心。他八方筹措,才凑够了慕容闲索要的粮食和银两。 为了今日的重逢,他兴奋到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睡。 可是,他付出了那么多,得到的是什么? 还是欺骗!欺骗! 她一直都在骗他!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到底的谁! 她和司徒景南不清不楚,现在又和慕容闲亲亲我我! 她和慕容闲合谋骗他的钱!那些银两和粮食,他不在乎!可是他的心真的好痛!如果她明明白白地来对他说,请他出资助她的新欢,他不会拒绝她!可是她为什么要用这种残酷的方式!到最后才让他知道自己被欺骗! 明月奋力追赶,她的轻功还差点火候,却已不弱。 给读者的话: 牛牛就这样也要一天写7000来字,5555就放过我吧。。我保证少罗嗦点不浪费大家谷粒好了 悄然决绝 很快,明月就追上了东方卿云的马。 明月与东方卿云并肩而行。他骑着马跑,她用两条腿跑,竟然没有落下分毫。 “王爷,我和司徒大人真的是清白的!王爷!”明月真诚地解释。 东方卿云不想听,他现在想问的不是司徒景南的问题,他想知道慕容闲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东方卿云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哼!算她有良心,没有跟着慕容闲回去!她身后已没有了慕容闲的身影。 明月看东方卿云脸没那么黑了,暗松了口气,“闲王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样?不是你托付他照顾我的吗?为什么你要给他那么多银票?” 东方卿云终于转过头来看了明月一眼。不过一点也不温柔,他是用瞪的,“你说什么?我托付他照顾你?我为什么给他钱?哼!我慷慨啊,谁要给谁!” 明月好不迷茫,她虽然对东方卿云撒了谎,但是她的真的不知道慕容闲对东方卿云说了什么,也真的不知道东方卿云为什么要给慕容闲银票! “我一醒来就在他的军营里了。他说是王爷把我托付给他的。难道不是?” 东方卿云恶狠狠地瞪着明月,咆哮道:“当然不是!” 明月自然知道不是。她抿抿了嘴,想了想,“那个,王爷您给他那么多银票,又是为了什么呢?” 明月知道东方卿云和慕容闲的关系还没有好到那种一掷千金的程度,相反,他们的关系并不融洽。上次慕容闲才绑架过她勒索东方卿云。 蓦然一惊,明月想到了,“王爷,他是不是叫你拿钱来赎我?” 东方卿云冷哼了一声。 跟随东方卿云的四名侍卫中有一个忍不住了,说:“紫悦姨娘,慕容闲要的赎金可不止这些银票,还有几十万担粮食了。粮食前些天就分批送过去了!” 明月咬住了嘴唇。心中暗暗责怪慕容闲,这慕容闲悄么声的就把她给卖了。虽说卖给东方卿云,明月不会吃亏,但是她肉痛。那可是云哥哥辛辛苦苦赚的钱! 明月说:“王爷,你等等我,我去叫他还来!” 说着明月返回身,原路返回,去追慕容闲。 东方卿云勒了缰绳。骏马发出一声嘶鸣。他回头看着明月的背影。她踩着草叶,迅捷如风,一刹那间就走出几十步远去。 忽然,那娇美曼妙的身影停了下来。她背对他。东方卿云只能看到她微微躬着腰,无法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 东方卿云急忙掉转马头,拍了马背,飞奔过去。 他滚落下马,抢到她面前,却见她脸色清白,双手按住小腹。 “怎么了?”他心急如焚,沉声喝问。 明月看着东方卿云,大颗大颗的冷汗从光洁的额头滚落下来。她微微张了张了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她软软倒下,昏死了过去。 东方卿云赶紧将她抱住,“紫悦!紫悦!你醒醒!”淡淡的血腥味飘入他的鼻子。 东方卿云慌忙抱着明月分身上马,快马加鞭。 碧绿的草原早已失了颜色,东方卿云只看到一片苍茫。一贯爱马如子的他不断抽打马匹,“驾!驾!驾!”他不断催促马儿快些跑。东方卿云现在急需要寻到牧民的帐篷,找到一名大夫! 明月出血了,看样子绝不是女人每月必经的过程。那种事情,她不可能会昏倒,脸色也不会如此青白。 看样子血量并不多,只在她裙上点了几点嫣红。但是她的黛眉紧皱,呼吸紊乱。 东方卿云怕极了,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他绝不容许她有事! 东方卿云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巴掌,干什么不问清楚就走,让她一个纤纤女子跑着追他的马! 他很好运的碰到了一个在草原上行走的商队。也很好运的碰巧有一位大夫在。东方卿云的心依旧放不下来。 大夫是随商队而来的大汉国大夫,是个老郎中。老郎中自然不知道东方卿云的身份。他把完脉,很严厉地指责东方卿云:“你们怎么让孕妇如此操劳呢?” 孕妇?东方卿云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老郎中继续说:“算你运气好!夫人体质绝佳,尽管连日劳苦,动了胎气,胎儿暂时还是保住了。若是以后继续这样,你们就不一定这么好运了!” 东方卿云愣了半晌,才想起来应该问问她有几个月的孕期了。 老郎中竖起三个指头,“三个月左右。” 三个月?太巧了吧?她失踪三个月,回来就怀个三个月的孩子?她走之前夕,他们的确那啥那啥过。可是她那天也和司徒景南在一起过! “大夫,有三个半月了吗?”东方卿云满怀希望地问。三个月再加半个月,那孩子肯定是他的了! 老郎中却存心让东方卿云纠结,“这老夫可说不准。又可能是三个半月了,也有可能是两个半月了,总归三个月左右,错不了!” 明月醒来,觉得身子发虚。 其实这段时间只要她练功练的时间长了,腹部就痛,下面就有一点点出血。 下面一直淅淅沥沥的,时有时无。她一直以为是吃改善体质的药物造成的,以为是月例不正常,就没当回事。她一心只想早日练成神功,好复仇! 一睁开眼,明月就看到东方卿云的脸,严肃地脸。 他很严肃,这是为什么?明月有点心虚,“王爷,我……我这是怎么了?” 东方卿云冷冰冰的,“恭喜你,你要当娘了!” 明月心中一喜,不由抚摸了腹部,我有孩子了?天啦,他什么时候来的? 这几个月她一直苦练功夫,根本就没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 “你怀孕有两个半月了!”东方卿云转过身去,不去看她。她脸上的欣喜让他很不舒服。难道她不是应该露出一副骇人听闻的样子?难道她不应该表现出大惊失色?离开丈夫三个月,回来怀孕了!她就不担心她的清白? 两个半月?明月一时没明白这个时间还有其他的含义。 明月被快乐和幸福填得满满的。孩子,她一直想要的云哥哥的孩子,终于有了。 东方卿云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解释。他回转身,怒视他的爱妾,却看到她一脸幸福,笑颜如花。 一团怒火直蹿头顶!东方卿云鼻翼翕动,呼吸沉重。他一字一顿,“你离开我三个月了!” 明月眨巴眨巴眼,忽然笑了,“王爷,你逗我的吧?我离开王爷三个月,怎么会怀上两个半月的孩子?” 东方卿云的嗓门忽然拔高了,他咆哮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明月的脸一下惨白了,心沉到了谷底,但随即她又释然了,面色慢慢恢复。“王爷打算如何处置呢?” 东方卿云的愤怒抛了出去,却被人家轻飘飘地避开了。她甚至都不为自己辩驳,只是这么轻飘飘地问,“王爷打算如何处置呢?” 他才刚刚有些愈合的心伤,再一次崩裂,痛到滴血。 他深吸了口气,才勉强克制住自己,不让自己立即就发疯地狠狠教训她一顿,叫她知道,她这样残忍地对他,是不可以的! 他顾及着她的身子。她怀孕了,身子虚弱,经不起折腾。他脑子里一下闪过万千折磨她的法子,却又瞬间放下了。 他只说了两个字,“打掉!”然后愤然转身离开。 他的心乱到了极点,痛到了极点。她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要让他伤心。她一定是怪他那日将她锁进黑屋里,所以这样残酷地对他! 东方卿云甩着头。不会的,那孩子一定不是别人的,不是!他心里哀求着,祈求着她会叫住他,她会对他说:“大夫一定瞧错了。这孩子一定超过三个月了。王爷,奴婢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听到。她竟然一句话不说! 夜幕降临。 几座连在一处的帐篷犹如云朵缀在大草原上,商队的马屁骡子都安静入睡。草原静谧祥和。 一个帐篷的门帘被轻轻拉起。一个娇小的身子悄无声息溜了出来。 她轻盈地,飞快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草原上的朝阳撒下暖洋洋的秋意。明月放慢了脚步,一夜行走,已让她远离了他。 她把手按在小腹上,这里已经有一个小生命在搏动了!她闭上眼,似乎已感受到小生命的存在! 她轻轻地抚摸着,“孩子,妈妈知道你是好样的!你一定要顺顺利利来到这世界上!尽管将来你可能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但是妈妈一定给你安顿好一个美好的童年和少年!” 踏着柔软的青草,明月慢慢走着。 她脑海里翻江倒海,想了许多,关于孩子的未来。 是把孩子交给慕容闲抚养还是交给格桑?还是寻找一个善良人家,让孩子从此忘却他大凉子民的身份,开始一段平凡的生活? 她也想到了东方卿云。 对不起!云哥哥,从一开始,我们就注定不可能在一起! 对不起!云哥哥,当年的我不应该把本应属于我的使命交给你,让你这么多年背负我的仇恨,劳心劳力! 等孩子出生之后,这一切便由我来了结。到时候云哥哥你就可以自由自在做真正的无忧王爷了! 也许你会因为再也见不到你的紫悦而痛心吧?不过,我相信随着时间流逝,一切都会淡去。 云哥哥,请你一定要一定要幸福! 她就这样离开他,放下一切,没有给他留下只字片语。 东方卿云其实一宿没睡,他在草地上躺了一晚上。天上的星星眨啊眨闪啊闪,就像她,总是不能好好的让他认真看清她。 东方发白,东方卿云披着一身露水,带着沉重复杂的心情,回到商队让给他和他的小妾居住的帐篷。 帐篷里空空如也。 他找遍了整个商队,不放过每个角落。没有她的身影!没有! 东方卿云的四名暗卫深深自责,他们作为两人一班轮换值夜来着,可是谁也不知道紫悦姨娘是何时不见了的。 商队也雇佣着七八个保镖,这些人都发誓说昨晚守夜的时候绝对没打盹! 可是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眼睁睁地从大家眼前消失了! 东方卿云一下子闪过万千念头。她的轻功好,从大家眼皮子低下悄悄走掉,没问题!她去哪里?去找慕容闲?她本来就是慕容闲一起骗他钱的?还是去找司徒景南,与司徒景南再续前缘? 她竟然狠心到一个字都不留给他! 她竟然狠心到不和他说再见就离开! 给读者的话: 这个算11谷粒么? 剖尸 她是在惩罚他昨天说了那样的话?还是在报复他过去曾经那般无情地对她? 东方卿云努力仰着头,不让血泪滚下来。他的眼睛好痛,又涨又涩!急需一场泪雨来清洗! 找!挖地三尺!他也要找回她! 紫悦,这一次我抓到你!绝不会轻易放过你!我东方卿云发誓! 明月没有在草原上逗留太久。几日后,她出现在大汉的土地上。 偏僻小村落,信息闭塞,交通不便,却安静恬淡。 此时的明月一身粗衣,别着木钗。她的衣服与首饰都典当了换了银钱。 农家小院,鸡鸭闲庭阔步。大方好客心地善良的农家老夫妇,见明月孤身一人,也不问她来自何处,也不问她过往身世,就留下她寄宿。 老夫妇姓周,膝下有一子名叫周狗儿。狗儿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年方二十出头,生得五大三粗,笑起来憨憨的。 明月化名东方悦,就在这小村落里住了下来。 白天,她跟着周老太做点家务事,帮着劈柴打水。 半夜她便起来,到山上去,练习轻功、菜刀功。 小村落往西南方向走上三十里便有一座小城。小城边上有一座乱葬岗,但凡这方圆百里犯罪处死的、客死异乡的流民以及无钱银安葬的都被随意葬在此处。 明月施展踏苇步伐,也不用走特别快,不需多少时间,便到了这里。 她燃起火把,找到那新亡的尸首,把它从地里挖出来。 冷风吹来,她会不由自主的哆嗦一下。 稍有异响,她便会抬起头来东张西望。 跳动的火把微光,无法给她安全的安心的光明。火焰燃烧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和明月急促的呼吸声混合在一起。 开始之前,她对着尸首拜了又拜,“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侵犯你!我烧很多很多银钱给你!让你让阴曹地府有更好的生活!你不要怪我!也不要来吓我!” 她颤抖着手,焚化大把大把的纸钱。然后才慢慢撕开尸首上的衣物,慢慢举起菜刀。 她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不怕!你已经烧了很多钱给他,买了他的身体!他已经安息了!”可是她的呼吸还是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粗重。 心一直悬着嗓子眼! 猛然,扑棱棱一声响。明月的心差点就蹦出嗓子眼去!她脚一软,一下跌坐在地,正巧一屁股做到那尸首脚上!冷冰冰的!明月赶紧爬起来。 她拿起火把,四处照照。 乱葬岗里的杂草丛生,那些并未完全掩盖好的尸骸骨在月色下闪着点点荧光。 刺啦,一团蓝色的火苗在黑暗出一闪而逝。 明月拍着胸脯,告诉自己,没事的,别怕! 她低下头,想要继续,可是一瞥眼却看到那尸首微张的嘴,圆睁的眼!她的手一下软到无法拿稳刀! 她对自己说要不白天来吧?这荒山野岭的,大白天也不见得也有人会看见! 她站起身来,一有了去意,撒丫子跑起来,便好似有人在背后追赶似的!越是跑得快越是害怕!风凉飕飕的,从裤管直往里灌!背皮子一阵阵发麻发冷! 她跑出很远,来到一座庙前。庙门上方的屋檐下挂着灯笼。庙门口一边放着一个罗刹石雕! 狰狞的面容,让明月心中一惊。 她赶紧折身要跑,就在此时,庙里却传来阵阵敲击木鱼的声音。 “笃笃笃……”让人心神镇定! 明月长长呼出一口气!她以为她注定是与佛无缘的,不想却能在这样一个夜里,听到木鱼的声音!好似专门为她敲响! 原来佛祖也是会保佑她的! 明月对着庙门三叩九拜!站起身来,她的心镇定了。她的脚步坚定了! 她重新回到乱葬岗,继续对着那副尸首,她猛然切下!将头颅与尸身分离!把头颅翻转过去,让它面朝大地,以免看到它微张的嘴和圆睁的眼! 她细细的一点点的切口已经开始腐烂的皮肉,仔细查看每一根骨头的所在,查看每一个脏腑的所在! 天发亮时,她才将一具尸首的皮肉与骨头分离。 她飞快地在旁边挖了个坑,将骨头一根根摆好,再把那些皮肉组织一一还原。最后她抱过那头颅来,就着晨曦的微光,她慢慢挑开头皮,慢慢将头颅骨剥离出来。 看清其中的内容之后,她再将皮肉重新还原,将还原了的头颅让在摆好的尸身之上,掩上土,将这亡人掩埋! 回到小村落时,已是日上三竿!明月在村外的小溪里将自己洗干净了,才朝周狗儿家的农家小院走去。 远远的,周大娘就迎出来,“哎呀,悦啊,你一大清早到哪里去了?叫我们好找!” 明月心中一暖,说:“我昨晚身上痒得难受,便趁着天还未亮,乡亲们还没起来,去村头的小河里洗了个澡!” 周大娘嗔怪道:“野丫头,当心着凉!要洗澡,在灶里烧把火,拿热水洗啊!” 明月俏皮地笑了,“我就想在河里游几圈!” 山野农村,没那么多桎梏的规矩。周大娘也不大惊小怪,拉着明月进屋吃饭! 苞米面糊糊就着泡菜,便是早餐。 周狗儿与周大爷吃完饭便下地去干活。明月吃过饭,洗了碗筷,收拾了厨房,便捡了周狗儿父子的衣服去洗。 周大娘看着她,笑得合不拢嘴。这么俊的姑娘,这么勤快懂事的姑娘,若是能永远留在周家该有多好。老人知道这女子腹中已有一个三个月的胎儿,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落地时在周家,便是老周家的孩子! 如此过了两个月,明月已不畏惧死尸!她把乱葬岗里所能找到的尸首,腐烂的未腐烂的,只要能用的,都被她捯饬过了。 她也到山上杀狼来练习刀法,也从农家手里买下活牛活羊来的操练。 深秋之后薄冬来临。 明月的腹部已明显鼓了起来。她的手也稳了。她相信,即使是大活人,她也可以眼也不眨的砍下去! 周家老夫妇和老实的狗儿虽心里清楚明月来历不凡,却朴实地相信他们的眼睛,这个女子不是坏人,虽然杀牛宰羊的时候总是喜欢用些稀奇古怪的方式。 比如,她不是打开牛羊腹部掏出内脏,而是用菜刀对着牛羊腹部剜进去,把内脏剜出来。 比如,她会变戏法似的,让皮肉看起来完好无损,却已将骨头完整的掏了出来! 比如,她会突然刀起,迅速连刀切下,连皮带肉,切下许多薄薄肉片下来!那种狠厉的眼神叫人心惊肉跳! 周大娘总让明月歇着,“你有身孕,别累着了!” 周狗儿会一边绞着衣角一边红着脸说,“你不要担心。我会努力种地,养更多的牲畜,赚钱养活你和孩子的!你只要安心养胎就好!” 明月便笑他,“这孩子可与你没有关系!” 周狗儿急了,“怎么和我没有关系?你是我们家里的人,他是你的孩子,他就是我们家里的人!” 明月不忍周狗儿在她身上投放太多情愫,以免他将来伤心,“周大哥,如果有一天我生下了这孩子,却丢下这孩子,独自跑了,你该怎么办?” 周狗儿想也没想,便说:“我带着孩子等你回来!” “要是我永远不回来了呢?” 周狗儿眼圈一红,“我会把孩子拉扯大的!是男孩就给他盖房子娶媳妇,是女儿就给她寻个好婆家!悦,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想走的话,我不拦你。但是你一定不要悄悄地走好吗?让我送送你!”他没有说,其实每次明月半夜出去,他都知道。 不是他耳力特别灵敏,只是纯粹的因为关心。她的房中哪怕有细微的动静,他也会莫名的醒来。 尽管她每次都很轻很轻,可是当她走得远了。他便会有感应似的忽然惊醒,知道她已不再房中。 他和他的父母都知道她在撒谎。她的世界,是他们所陌生的。尽管如此,善良的他们还是一味的朴实的对她好! 这日黄昏,明月做了红烧野兔。野兔是明月昨晚在山上抓的! 院子外传来木栅栏被打开的吱呀声。在厨房里忙活的明月侧头听了一下,听到有两个人进了院子。他们脚步声轻缓,从容不迫。 明月以为是周家父子回来了,也没太在意。 隆起的腹部令她行动受制,站的时间长了,也会腰酸。 烧好菜,她坐下来休息了片刻。她高声说:“周大哥饭菜都好了,你过来端一下吧。” 她一手撑着腰,靠着草垫子休息。 一个男子走了进来,却不是老实的周狗儿。而是锦衣华服的东方卿云。 东方卿云阴沉着脸。一路疾驰,令他乌发凌乱,额有汗渍。他越发消瘦了!眼圈有深深的很眼圈,眼里布满血丝。显然很久没有休息好了! 在路上,东方卿云想好了许多种折磨这个逃逸的小妾的办法,他想着要把她捆起来,吊在马尾后,一路拖回去;他也想过先要狠狠扇她几个耳光,把她打得满嘴是血跪地求饶;他也想过要把她身边的人统统杀光,让她知道她是个会给别人带来灾难的灾星,让她为那些因她而死的人内疚一辈子。 可是现在看到她,看到因为贫血而苍白的脸庞,看到她高高隆起的腹部。 他一句话狠也说不出来。他只是冷冷地盯着她。他发誓不会让她知道这些日子他是如何为她辗转反侧,是如何夜夜在梦中与她偷欢,却又在黎明怅然。 明月看着东方卿云那张冷漠到有些残酷的脸,淡淡地说:“你是来处罚我的还是来抓我回去?” 冷遇 东方卿云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处罚?当然是要的!抓她回去!是必须的! 明月又说:“你不相信我,又何苦不肯放手?分开,对我们彼此都是一种解脱!” 东方卿云冷笑,“我是不相信你!因为你根本不值得信任!你给我说过的话有几句是真的?”他才说了一句,压抑在心底的怒火就蹿了起来,声调越来越高! 明月赶紧说:“不要吓着周家的人!他们都是好人!我跟你回去!”她无可辩驳,也许错的真是她吧。从一开始,她便以谎言相对,让他从一开始就对她心生戒备。谎言说得多了,真话便也不被信任。 明月一手撑着腰,一手扶着小腹,走出门去,回到她的房中。那些典当衣服首饰所得的银两还剩下大半。 她拿了布包了这些银两,走到后院去,找到周大娘。周大娘正在用碎布片镶缝小婴儿的袄子。周大娘身后的墙壁上挂着这些日子来明月猎回来兔子皮毛。周大娘说要用这些兔皮给明月做一件兔皮褂子。 周大娘抬起头看着明月,正要问明月她拿个包是做什么?却抬眼看到了紧跟着明月身后的东方卿云,看到了跟着东方卿云身后的子甫。 周大娘立即明白了什么,晶莹的泪光即刻涌上了眼眶。 明月将那包银两放入周大娘手中,“我若是不死,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周大娘摇头不收,明月硬塞到她怀中。 走出农家小院。 子孝牵过三匹马来。原来东方卿云怕明月听到马蹄声先警觉了逃跑,便远远的下了马走过来。 明月苦笑了,她现在这个笨重的身子,就是想逃跑也跑不动! 东方卿云一直紧抿着唇,不说话。倒是子甫和子孝看看马匹,再看看明月隆起的腹部,小声说了句,“姨娘这身子骑马不太方便吧?” 东方卿云不吭声。子甫和子孝交换了个眼色,吐了吐舌头。三匹马四个人,不好分配。 东方卿云不发话。子甫和子孝也不好擅自做主,二人便牵了马跟在东方卿云身后走。 明月老老实实地跟着他们。心里打翻了五味杂陈。她应该高兴吧,他竟然一直找她?该失落吧,竟然不幸被他找到了!依照他的脾气,他多半会走极端吧!看他那脸色,不像是想要好好待她的样子。 周狗儿父子从地里回来,迎面与明月他们遇上。 明月勉强露出笑容,对周大爷和周狗儿拜了拜,“我走了。”周大爷眼含泪面含笑,“好好好……”他只说着好,却表达不出完整的意思。明月在他家呆这几个月,老人家已把她当亲闺女了。 周狗儿丢下锄头,“你等等!”他猛然转身跑了。他冲进院子,进了他的房间。他的房间是柴房改的,他原本的房间让给了明月。 过了一会儿,周狗儿追出来了。他手里攥着一件事物。那是一张方巾,是周狗儿托走乡串户的货郎特地从城里带回来的。他一直想送给明月,却一直鼓不起勇气。 他追上来,却先迎上东方卿云冰冷的目光。 周狗儿一下想到了什么。他停下了脚步,远远站定,对着明月挥动手中的方巾。他大声说:“走吧!走吧!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明月含着泪对周狗儿挥了挥手,转身疾走了几步。她不再回头,那个老实的庄稼汉子深深地感动了她!到最后,他还是忍住了,没把那块方巾送出去!只因为那也许会为她带来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他便忍住了,把悲伤与思念留给自己。 东方卿云上了马,对明月伸出了手。他紧咬着唇,一言不发。 明月把手给他,让他拉她上马。 她侧坐在马上,坐在他前面,半依偎在他怀里。 子甫和子孝也赶紧上了马,催促马匹疾走几步,与东方卿云和明月共乘马匹拉开距离。他们一定有很多私密话要说吧。 马慢慢走着。 东方卿云冷黑着脸,始终不发一言。 到了市镇上,东方卿云命子甫子孝准备了马车。他自己也不骑马了,就寸步不离地在马车上守着明月。 上一次就大意了那么一下,就让她跑了。现在她的身子尽管看起来似乎不太适合逃跑,但还是小心为妙。 明月歪在马车里,压根就没动逃跑的心思。既然藏得那么隐蔽都能被他挖出来,再跑也是枉然!还不如跟着他王府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子甫子孝兄弟心思玲珑剔透,爷装得那么凶,可爷是如何巴心巴肝地把人找回来的,明月不知道,他们哥俩却再清楚不过。二人交代车夫马车里坐的是孕妇,路上行慢些行稳些。 兄弟俩对明月也是客气尊重。 该吃饭该歇息的时候,子甫子孝兄弟俩便挑上等的客栈酒楼打尖住宿,也不单独给明月安排房间,只把明月往东方卿云房里引。 酒楼客栈里南来北往的客人们讨论的大多是燕国的内乱。哈尔巴克终于起兵了,聚集了十万人的队伍,打着明月公主的旗号,反燕复凉。 应战哈尔巴克不是别人,正是慕容闲。慕容闲一方面代表燕国,以燕国平凉大将军的身份出战,一方面又利用大凉公主琪琪格之子的身份大做文章,广为散布哈尔巴克营中明月公主系假冒,不是真的!真正的明月公主身上有传国玉玺面容酷似琪琪格公主云云。 明月听到这些,付诸一笑。 男人们战来斗去,无论打着什么旗号,揭开面纱来无法是霸权二字。根本没有人真正在乎大凉人民的死活,根本没有人真的为了大凉人好! 明月的心为千千万无辜死去的大凉儿郎痛着,却无能为力。男人们的世界,她无力阻拦。 这个时候,明月懂了,当年姑姑琪琪格也和她此时的心情一样吧?所以琪琪格公主选择带着小小的慕容闲远走大汉,眼不见为净?可琪琪格公主终于还是放不下,以致郁郁而终。 明月再一次告诉自己,你不能像琪琪格姑姑那样一走了之独自郁郁,你必须要做点什么! 她抚摸着腹中的孩子。孩子,你快点来到这个世界吧! 夜里,她和东方卿云躺在一张床上,却背对着背,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她熟睡的时候,东方卿云偷偷*拍在她肚子上听孩子的动静,隔着肚皮,感受到孩子在里面踢打顽皮。东方卿云嘴角勾起淡淡的爱怜和温柔。 她醒来的时候,东方卿云冷漠地说:“这个孩子你必须要拿掉!”明月懒得理他!他真要拿掉孩子,只要提前拳头照着她肚皮一拳就行了,不过,她拼死也不会让他得逞! 两人打了一路冷战,回到兰州王府的时节,野鹤斋的琉璃瓦已染上薄霜。 东方卿云对盼月说:“紫悦姨娘从今以后就在我房间里睡地板,你给她一条被子一个枕头就好!转告韩夫人,不许打发丫鬟给她使唤!你们也不许搭理她!都给我把眼睛睁大了!好好看着她,要是她跑了,就把你们通通卖掉!” 盼月赶紧应了。 东方卿云又对明月说:“你若是想要你的孩子过得舒坦点,你最后老实点!别以为你学了点飞檐走壁的本领,就可以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你可以一走了之,但你的恩师柳婆子可不行!对了,我一直忘了告诉你,你身上那股奇异的内力,是柳婆子输给你的!你没看自从你有了高强内力之后,柳婆子就蔫吧了?自从把内力传给你之后,柳婆子就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老太太了。” 明月怔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原来柳婆婆为了她付出了那么多!明月急忙转身要去找柳婆婆。 “站住!”东方卿云喝住她!“你不许,走出这个院子!否则,本王就派人给柳婆子掌嘴!” “你卑鄙!”明月咬了下嘴唇,低声骂道。 东方卿云冷笑。“对付骗子不需要正大光明的手段!”他的目光从明月身上移开,在院子里扫了一圈,“大夫说孕妇要多运动,你每天就把这院子扫扫,把窗户桌子什么的擦擦,这野鹤斋的卫生就你来负责!” 明月也把目光从东方卿云身上移开,不再看他。做就做!她又不是没做过! 熟门熟路,明月径直走回那间曾经关过她的小屋,去拿扫帚抹布。 东方卿云目送她的背影,看着她进那小屋去。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下雨天,心阵阵刺痛! 明月拿了扫帚出来,东方卿云已经走了。盼月、五儿等丫鬟站在廊檐下看着明月。 腹部高隆的缘故,明月扫地的动作很笨拙,也很迟缓。 盼月和五儿等丫鬟冷眼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了,便拿了瓜子果脯出来,在偏厅里烤着火,嗑瓜子吃果脯,小声说着话。 话题很快就转到了明月身上。 “她肚子的孩子不是王爷的吗?” “要是王爷的,王爷会舍得让她扫地擦地,还让她睡地板?” “那干嘛不弄掉!” “哪能就弄掉孩子那么简单,怀了野种!应该浸猪笼!” “……” 韩夫人和越姬,在几个丫鬟的陪伴下,进了野鹤斋。 盼月迎了出去。 韩夫人和越姬本可以沿着青花石铺筑的小道走到屋里去,却偏偏绕到花园里来,走到明月身边。 “这是谁啊?面孔生的很呢?”韩夫人故作不认识明月。 越姬说:“是啊,王府就这么缺人手了吗?怎么让一个孕妇扫地啊?” 盼月说:“韩夫人、硕月公主,你们不认得她了么?这是紫悦姨娘呢。” 越姬说:“紫悦姨娘?紫悦姨娘不是和司徒大人私奔了么?哎呀,当真是紫悦姨娘啊!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越姬伸手去摸明月的脸。明月避开了她的手。 越姬并不就此放过她,“喋喋,都瘦成这个样子?司徒大人嫌弃了你么?脸这么瘦,肚子这么大?紫悦姨娘该不是染了什么怪疾吧?” 韩夫人说:“我看也是!这肚子里是血肿吗?”她说着拿手指来戳明月的肚子。明月赶紧扫帚挡在腹前,不让她戳到孩子。 韩夫人没有戳到明月的肚子,冷笑了一下,“王爷这个安排不错!肚子里长了血块,就该多多活动!” 越姬说:“夫人,我看光是运动可不行。得用点消肿祛瘀的药,听说红花很好用!” 谜语 韩夫人点了点头,“盼月啊,王爷要是还没给紫悦姨娘看病抓药,你就打发个小丫鬟出去对前门的小子说,叫他们抓副下腹部血肿的药回来,帮紫悦姨娘将这大血包打掉!” 盼月看看明月,笑而不语。 明月气得浑身颤抖,但她紧咬了唇,不说话。与这些没事闲得发疯的女人闹,纯属自找麻烦!她们抓她们的药,反正她不吃! 韩夫人和越姬交换了个眼色,她们本以为明月会反驳,到时候吵闹起来,便随便抓个由头好好教训这女子一顿,可这小妾竟然一声不吭,叫她们无的放矢。 明月心里想的却是:刚才盼月还叫越姬朔月公主,这越姬的头发也还没有盘起来,难道越姬还没有和王爷完婚圆房?不过看样子越姬很得韩夫人的心。 韩夫人和越姬前脚刚走,阿月就进来了。 不过阿月很不受待见。阿月前脚刚踏进门,五儿就在廊檐上喊:“盼月姐姐,那只野猫又来了!” 阿月狠狠剜了五儿一眼,很用力的将另一条腿踏进院里来,脚落地时,发出很响的声音。 没人搭理阿月。阿月也不要谁搭理。阿月径直走到明月身边,对明月屈膝福身行礼。 明月疑惑地看着她,“阿月姑娘你这是……” 阿月说:“我是大凉人,给你行礼是应该的。” 明月淡然一笑。她懂阿月的意思,明月是大凉公主,阿月身为大凉子民本该对公主行礼。 阿月凑得明月耳边小声说:“我的身份被拆穿了!”说完她立即离开明月的耳朵,站直身子。 明月面露讶色,阿月便把大汉朝廷突然抓人将她和东方卿云押解大汉京都的事说了。 明月暗道慕容闲果然没有骗我,云哥哥他当真差点因我而死。 末了,阿月看看在廊檐下站着的五儿等几个小丫鬟。五儿等人假装在踢毽子,却把耳朵都竖起来偷听阿月和明月的谈话。 阿月一声冷笑,说,“紫悦姐姐,来我们玩个猜谜游戏怎么样?我来写了谜面,你来猜!” 阿月背对五儿等丫鬟,折了一根树枝,就着明月刚刚扫来聚拢的一点点沙子,在地上写了起来,她写的是:你现在作何打算?你可有告诉王爷你的身份? 她写完了,明月笑道:“这个简单,我猜是个‘隐’字!” 五儿探出头来想要看地上写的什么,明月一扫帚把字扫了。 隐?这么说明月还是不打算告诉王爷实情!阿月喜上眉梢,“紫悦姐姐你真是厉害啊!我再写一个,就不信你还能猜得到!” 阿月又在地上写道:“王爷一直问我明月公主在哪里,但我可没有背叛你!” 明月笑道:“这个可难了,我猜不到!”说着又拿扫帚将字迹扫去。 阿月嘻嘻一笑,“紫悦姐姐,这也是个隐字啊!”阿月丢了树枝,朝五儿等人的方向迈了两步,看着五儿等人高声道:“紫悦姐姐,你知道吗?王爷他对我可好了!他说了,只要我帮他找到明月公主,他就会收我入房呢!” 明月摇着头浅笑,“那我先祝贺你了!” 阿月离开了野鹤斋。阿月的日子并不轻松。一方面她得应付哈尔巴克,她身上的毒只有哈尔巴克有解药,为了讨好哈尔巴克,她只好不断把东方卿云的消息透露给哈尔巴克;一方面她又不想放弃东方卿云,为了迎合东方卿云,只能不断刺探哈尔巴克那边的消息,转告东方卿云。 她现在只是这么拖着,过一日算一日。尽管东方卿云承诺阿月只要她说出真正的明月身在何处,就收她做小妾,但阿月不敢真把明月公主的身份告诉东方卿云。一方面阿月害怕无法再从哈尔巴克手里拿到解药,另一方面,阿月也担心东方卿云食言。 现在这样,虽说疲于应对,却能活下去! 时亦旋带了柳婆婆和傻姑来看明月。时亦旋在王府的身份本自不同,盼月对她十分尊重。 明月再见柳婆婆,仔细端详了这种老树皮般褶皱的慈祥面庞,一头扑到婆婆怀中,痛哭流涕“婆婆,弟子不孝!” 柳婆婆轻搂着她的肩,“乖孩子!别哭别哭!你怀着孩子,要开开心心的,将来孩子性情才开朗!” 傻姑嘻嘻哈哈的,对明月的肚子好生好奇,伸手去摸。柳婆婆赶紧拍开傻姑的手,“别乱动!这可是你师姐的宝贝,你不许乱动!” 傻姑愈加好奇,“什么宝贝?我也要要!”傻姑揉着自己的肚子! 明月谢过时亦旋,“多谢时姑娘想得周到。” 时亦旋面色苍白,嘴唇发紫,形容枯瘦,“举手之劳,紫悦姨娘不必在意。以后只要我身子允许,我会经常带婆婆和傻姑来看望你的。你现在身怀六甲,可要好好保重!王爷他是刀子嘴豆腐心,他说说而已,你不必当真。你做不完,他也不会责备你!不行就让这院子脏着吧!谁看不过去,叫谁打扫去!”时亦旋说着掩口轻笑。 明月淡淡一笑,“多谢时姑娘提点。时姑娘,你的病还没有好转吗?” 时亦旋惨淡苦笑,“我这毒根早已种下,怕是拔不掉了。挨一日是一日吧。”说着她眼圈微红,“我也没什么不知足。就是还牵念着霜小姐,不知道而今霜小姐她身在何方?” 明月心里一酸,霜奴也是因为她和司徒景南的事与东方卿云闹翻了,走掉了吧? 时亦旋拉着明月进屋里座。因是时亦旋的主张,盼月等人也不拦着,只是上茶的时候只给时亦旋一个人倒,不给明月倒。 对此,明月只是淡然一笑,自己拿了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也给一同进屋的柳婆婆倒了一杯。 盼月狠狠瞪了她一眼。明月看着盼月说:“王爷可没说不许我喝水!” 盼月悻悻然退了出去。 时亦旋眼里闪着泪花,“可怜你怀着孩子,还要受这些苦。” 明月喝了口茶,摇头浅笑,“这不算什么,多劳动利于生产。” 柳婆婆道:“害喜时会很难受,紫悦你呕起来难受吗?要不要给你准备一点酸梅汤?” 明月又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她都佩服她自己了,“婆婆,你别担心。全靠了你给我洗筋伐髓,我身子骨壮实着呢。” 她摸着隆起的肚子,“从怀上他起,我就没什么感觉。什么呕吐啊发晕啊什么的症状我全都没有。就是开始那几个月,总是见红,不过后来我注意了一下,不过度练功,便就好了!现在嘛,就是站得久了,腰有些酸,坐一会儿便没事了。” 柳婆婆含泪点头。时亦旋点着头,“这我就放心了。我会经常来看你的。你要是缺什么了,只管告诉我,我给你拿来!” 明月也不客气,便说:“我正好缺些换洗衣服,可否劳烦时姑娘去一趟遗梦苑,把我的衣服都拿过来?” 柳婆婆一拍脑门,“哎呀,瞧我这脑子,我应该给你带过来的。”老人家心里却是一阵揪痛,东方卿云竟然连衣服都没给她准备吗? 外面忽然吵闹起来。出去看时,却是傻姑骑在五儿身上,把五儿按在地上打了起来。 柳婆婆赶紧叫住傻姑。傻姑放开五儿,却不立即站起来。傻姑撇着嘴,气哼哼的,“婆婆,她有蜜饯却不给我吃!” 明月抿嘴而笑。时亦旋对盼月说:“你们还不快拿点瓜果出来哄着这孩子?是不是要她把你们逐个都打一遍才晓得?” 盼月这才对旁边一个小丫鬟使了眼色。那小丫鬟这才进屋去端了一盘子果脯瓜子出来。 傻姑这才乐了,拿了果脯和瓜子坐到花台上吃去了。五儿从地上爬起来,已是鼻青脸肿,她一手扶着腰,一手抹着泪,却不敢哭出声。盼月冷喝道:“叫你不要去惹她的!你还拿蜜饯去逗她!你当她是狗,也该知道疯狗会咬人!” 柳婆婆脸色一变,明月知道盼月拐弯抹角骂人,却不想再生是非,赶紧拿了柳婆婆进屋。 时亦旋看了盼月一眼,终是没有说什么。盼月是东方卿云的母亲给他的丫鬟,论资历比时亦旋还要早一些。 到了晚饭时节,时亦旋让小兰和小珠把饭菜拿到野鹤斋来,和明月、柳婆婆、傻姑一起吃了,才起身回霜枫亭去。 明月一直没看到小婷,将时亦旋送到门口,便问她小婷的去向。时亦旋淡淡一笑,“韩夫人给她配了个小子,放到二门外做守夜媳妇去了。那个小子模样老实点,可是对她挺好的,也没有什么恶习,平时跟着子甫跑跑腿,倒是个勤快人。” 小珠也笑着说:“开始小婷还挺伤心呢,可上个月我去看她,她却说就是王爷叫她回来她也不回来了。时姑娘,让我留下来伺候紫悦姨娘吧,紫悦姨娘这身子,身边也不能没有个人。” 明月听得小珠此言,心里好生感动。小珠小婷这些丫鬟其实都是苦命人,只要谁对她们好,她们就巴心巴肝对谁好,她们自幼所缺的,便是关爱吧。 时亦旋立即应允了,“我正想着要这个合适体贴的人来照顾紫悦姨娘呢。既然小珠你乐意,就让你来吧。” 明月赶紧推辞了。东方卿云可是特地吩咐过不许人伺候她的。“不用的,这院子里丫鬟还少么?我身边不缺人手。天晚了,你们快回去吧。” 时亦旋离开后,明月便回到卧室里,抱了靠枕,斜斜的往卧榻上靠了眯眼休息。 盼月抱着一个枕头一床薄被进来,把枕头薄被往地上一扔,“王爷说了,叫你睡地板!还不快快下来!王爷的卧榻是你上得的么?” 意料之外 明月不挪身子,也不撩下眼皮,就那么眯着,“思月的教训还不够么?今日王爷怀疑我腹中骨肉,嫌弃我故意折磨我,你今便视我如粪土;他日王爷不疑心了,我腹中的骨肉便是王府长子长女,王爷自然会加倍疼爱我。到时候你又将如何待我?” 盼月被问住了,她撇撇嘴。想想王爷往日的作风,对这紫悦姨娘一向都是时好时坏,好起来真是宠上天去了。 明月缓缓睁开眼,看着盼月,“我虽是妾,却是王爷枕边人,是王爷骨肉的亲娘。你虽与王爷亲,但终究是个丫鬟而已。若是好了,最多也不过被王爷收房做个妾。可是这么多年,王爷还是没收你,想来以后也不会收你了。再过两年,你年纪大了,自然是要放出去的!到时候把你嫁谁,王爷少不得会问问我们这些妻妾的意见。你觉得呢?” 盼月紧咬了唇,脸色惨白,额头浸出细密的汗珠。 “思月虽是被冤枉的,可为什么王爷不接她回来了?因为她嫁人了!嫁了就不能回来了。王爷心里惦念,也不过赏点银子便是。你觉得你将来又能如何?你将来嫁了,若是过得不好了,或者手里拮据了,你回王府来,是对王爷诉苦去方便,还是来找我们这些妇道人家方便?” 盼月低垂下头。 明月顿了一会儿,“我只说这些,你自己思量去吧。你也可以赌我紫悦这辈子翻不了身,尽可来欺我辱我!我虽身怀绝技,但保证不会动你半根指头!” 盼月沉默了半晌,默然转身出去。回到自己房中,盼月扑到床上,抱着枕头痛哭流涕。 五儿等小丫鬟听得哭声,围拢过去,“盼月姐姐,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五儿说:“是不是那个贱人欺负你?我找她说理去!”五儿恨白日里被傻姑打了一顿,正找不到地方出气呢。她早把这仇恨算在明月头上了。 五儿说着就要去找明月。 盼月翻身起来,喝住五儿,“贱蹄子!你说谁贱人呢?人家是妾,是半个主子!就算和王爷闹别扭了,人家还是主子!王爷也没舍得骂没舍得打!你算个什么东西?” 盼月发怒了,五儿和众丫鬟全都不敢吭声了。 盼月指着这些丫鬟们,“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听好了!以后正屋里的事,你们少掺和!咱们做丫鬟的只尽到自己的本份便是了!王爷吩咐做什么做什么。没吩咐的,谁也不许自作主张,多走半步!多说半句!” 正在这时候,一个小丫鬟从屋外走进了,回禀道:“盼月姐姐,刚才小锦儿姐姐派人端了打血块的药羹过来,要给那人送去吗?” 盼月两步冲到门口,抬手就给那小丫鬟一耳光,“谁送来的谁送去,与咱们什么关系,谁叫你去揽这些事了?你是谁的丫鬟,该听谁的,你搞不清楚了?要不要我再教教你!” 那小丫鬟吓得跪在地上抽泣起来,“盼月姐姐,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和风苑的两个丫鬟立在野鹤斋院子里。一个提着食盒,食盒里装着韩夫人给紫悦姨娘准备的打胎的药水。这种药水是最为猛烈的。若是怀胎两三个月的,一喝下胎儿立即就流掉了。像明月这样五六个月胎的,喝下去,生下了必是死胎! 这俩丫鬟在外面听得真切。二人互看了一眼交换了个眼色,便返身回去了。 明月小憩了一会儿。小珠从遗梦苑整理了明月的衣服,给送了过来。明月谢了小珠,送小珠离去,便挑了一条宽松的袍子起身去浴室。她现在这身形,过往的衣服许多都穿不上了。 野鹤斋的浴室与别院不同,这里有偌大的浴池,浴池边上有九根竹管子。要沐浴时,将封住主管子的塞子拔下,便有热水流出来。 九根竹管子同时放水,浴池很快就满了。 此时夜幕已降下。 明月泡在温暖的水里,抚摸着肚子,和她的小宝贝小声说着话。小宝贝在肚子里一蹬一蹬的,动得强劲有力,似乎在回应母亲。 猛然听到外面传来韩夫人声音,“药是本夫人要送的,本夫人现在亲自送来了!”这话显然不是说给明月听的。 盼月已得了消息,但是紧闭了房门,不出来,也不许其他小丫鬟出来! 野鹤斋二十几个丫鬟,只有五儿带了两个十来岁还不甚懂事的小丫鬟,出来拜见韩夫人。 韩夫人看到五儿那张青红紫绿的脸,“是谁这么大胆子,把你打成这样?” 五儿委屈道:“是遗梦苑的傻姑。” 越姬问:“你没事跑那边去做什么?” 五儿说:“我没去,是柳婆子带了傻姑来看紫悦姨娘。我出来说了几句,傻姑就打我!” 韩夫人冷哼道:“真是反了天了!这府里到底谁了说了算?小妾反了天,丫鬟尾巴也翘到天上去了!我到要看看,这府里我说话还算不算!” “砰!”浴室的门被踢开了!韩夫人、越姬带着一群丫鬟媳妇冲了进来,全都对明月横眉竖眼,各个气焰大盛! 明月朝浴池里沉了沉身,只露出头在水外。“韩夫人、朔月公主,奴婢不太方便,请恕奴婢无礼!韩夫人、朔月公主,你们若是找紫悦有事,请先到上厅稍稍坐会儿,紫悦这就过来!” 韩夫人道:“不用了!我看这里正好方便,免得一会儿打扫起来麻烦!”她挥了下手。 小锦儿捧了一个托盘上前。托盘里放着一碗黑乎乎的水,散发出浓浓的药味。 韩夫人冷言道:“给紫悦姨娘送过去,请她喝了!” 小锦儿含着讥诮,捧了托盘来到浴池边,将托盘放在浴池边,指着那碗黑水说:“紫悦姨娘,请!” 明月不看那碗黑水,望向韩夫人,“韩夫人,这是……” 韩夫人仰了头,留了白眼给明月。 越姬嘲讽道:“这可是韩夫人对你的恩赐,紫悦姨娘,你还不快快谢过夫人!这可是兰州城里最好的大夫开的药。只要你喝下去,不用一时三刻,你肚子里的血肿便消了。你的丑病也就去了根了!” 明月没想到她们竟然会真的将堕胎药拿来,不由怒火冲天。“是王爷的意思,还是韩夫人自作主张?” 越姬怒道:“大胆!什么叫韩夫人自作主张?王爷把这家交给韩夫人了!韩夫人身为长辈,自然有权管你!你做出丑陋的事来,搞大了肚子!王爷心软,可我们怎么可以让王爷蒙受耻辱?你要是还有半点羞耻心,便自己喝了它!从此以后,府里对你过往不究,你还是紫悦姨娘!否则……哼!”越姬装出来的愤怒下又难以掩饰的得意。 韩夫人点了点头,“公主殿下说得不错!紫悦,你还不快快喝下!” 明月冷笑,“过去,我对你们多有忍让,也从不与你们争斗。不是因为我软弱,我只是不屑!对你们的退让,你只当我好欺辱?可是今天不同了,你们竟敢对我的孩子下手?”明月端起那碗黑水,手一扬,一碗水泼了出去,正好破在越姬脚下。 越姬忙不迭的后退,指着明月,却对韩夫人说:“夫人,你看她……她仗着王爷宠她,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 韩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大喝道:“来人啊!把她给我拖出来,给我狠狠地打!” 一声令下,小锦儿带着一群丫鬟媳妇一拥而上。 浴池不小,明月在水中央,丫鬟媳妇们并不能一下够到明月,一拥而上后便要下水来抓明月。 明月手往水面一撩,撩起一阵水浪。浪花四射,打在刚刚冲过来的丫鬟媳妇身上,各个都吃痛出声。原来明月这一撩水却暗用了内力,这些浪花带的力道不小。 独独小锦儿灵敏的避过了这些水浪,飞身而起,使了一个蜻蜓点水,足尖在水面上轻轻一点,伸手便来抓明月头发。 明月往水里一缩,沉入水中。 小锦儿扑了个空,在水面一点,稳稳落到对面池沿上。顺手抄了水池上一块大浴巾,拧成一股,当做鞭子抽入水中。这大浴巾有两丈长,一般人别说抡起来当鞭子用,就是抖落开都成问题。可这小锦儿竟把它抖出破空之声。 明月在水中瞧见,连忙飞身出水,抄了挂在衣架上的外衣披在身上,落下地来。 明月这才仔细看小锦儿。这小锦儿身量苗条,模样俊俏,倒是个小美人儿。 大浴巾抽入水中,激起一阵水花。小锦儿一击不中,提起浴巾来,再次抽向明月。 此时浴巾大部分已湿了,十分沉重,可小锦儿舞起来竟然不费吹灰之力。 明月不由心下一沉,没想到小锦儿的功夫竟然如此高强!明月来洗澡,自然没带菜刀,即使带了此时也没工夫取了。 一手托着肚子,以免弹跳时伤到孩子,明月躲闪着,瞅了空隙,踢开挡在窗户前的两个媳妇,破窗而出。 小锦儿紧跟着追出来。 虽说晚上,但王府处处的屋檐走廊无处不是灯笼高悬,照得如白昼一般。 明月身上只披了一件单薄外套,衣不蔽体,怎好就这样跑出去。明月便往上房跑,想去房中拿了她的菜刀出来。 但小锦儿似乎知道明月的想法,拦住了她的去路。 小锦儿的浴巾抽来舞去,打翻花盆,抽断花枝无数。院子里顿时稀里哗啦声响不断。 盼月在房里听得,叫了一个跑到快的小丫鬟来,悄声在她耳边说,“你快去叫王爷回来!”盼月打开后窗,放了那小丫鬟出去。 明月瞅了个空子,抓了小锦儿的浴巾,用力一拽。不料小锦儿力大无比,明月竟然拽不过她。明月顾忌腹中的胎儿,不敢太过用力,一试不成,她赶紧放了开了浴巾。 适当的做一做 越姬嘴角不由露出点点笑意。这么打下去,她腹中的孩子一定保不住吧!听说死胎最是不易生产,说不定会一尸两命! 韩夫人气得脸乌黑乌黑的。好胆大的小妾,竟然敢武力反抗!韩夫人跺着足,对身边的丫鬟媳妇喝道:“都愣着干什么?快去把她抓住!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丫鬟媳妇们一拥而上。 明月无视这些人,这些人,她一手一个,几下就给撩到一边堆成*人山。只是小锦儿,真的好生厉害! 只听韩夫人说,“小锦儿,你只管教训她,打死了由本夫人担着!” 小锦儿应了一声,俏美的脸上显出狠厉之色!她把浴巾换到左手。浴巾抖出的同时,右手在怀里一套,三把飞镖飞手而出! 三把飞镖并排飞出,如同给浴巾保驾护航,把左右两边的退路都封死了。 无论明月往左或往右躲,躲过了浴巾的抽打,就得迎上至少一把飞镖,当然也有可能是两把,除非明月朝后退。 可是那浴巾有两张长,明月除非接连使出两三个后翻,才能完全避开。 明月身怀六甲,那敢做如此高难度动作!一个后翻,她都不敢!何况要做几个! 千钧一发之际,明月选择了避开飞镖,背转身,打算硬接下这一浴巾鞭。只要不直接打中腹部,只要能保住孩子,哪怕被抽得皮开肉绽,她也认了! 明月闭了眼,运足内力,可是等了一会儿,背上却并未被抽打到。只听小锦儿、越姬等人慌忙惊呼,“王爷!奴婢拜见王爷!”“越姬见过王爷!” 明月回转身。东方卿云正立在她身后,一手提着三把飞镖的镖穗儿,一手拽着那根裹成了条状的湿浴巾。 小锦儿已松开了浴巾的另一头,跪伏在地。 一干丫鬟媳妇并越姬,也都跪下了。 东方卿云丢下飞镖和浴巾,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明月套上。 盼月的房门此时开了,盼月穿着中衣披着外套出来,一出来就先打个哈欠,“大半夜不睡觉,都吵吵……哎呀,王爷!韩夫人!”盼月一副大受惊吓的样子。 明月有些佩服盼月的演技。不过明月不怨盼月,处在盼月的立场上,她不出来为虎作伥已是对明月最大的恩惠了。 东方卿云对盼月摆了摆手。这时候野鹤斋的大丫鬟小丫鬟们才陆陆续续出来,各个穿着中衣,一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样子。 东方卿云对韩夫人拜了拜,“姨母,这是怎么一回事?” 韩夫人脸上怒容不减,“云儿,你回来了,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 东方卿云眉头微皱,通常韩夫人如同慈母一般叫他乳名的时候,便是真生气了,要出言训斥了。 他赶紧道:“云儿今日刚回家,正打算去拜见您呢,不想却劳烦您老人家先来看我了!云儿真是不孝!” 韩夫人一点没有消火的意思,“云儿,你确实不孝!”韩夫人指着明月的肚子,“你难道想要东方家列祖列宗都蒙羞吗?想让东方家上上下下都抬不起来吗?你留这个孽种做什么?你还把这个女人接回来做什么?” 东方卿云面含微笑,“姨母,你是不是听信了什么谣言?紫悦她以前是有些执拗,但她如今怀了我的孩儿,我自然是要接她回来。至于姨母所说的孽种,云儿真的不知道姨母到底说的什么?” 韩夫人冷笑一声,“好!好!枉你聪明一世,竟然连如此简单如此明显的事你也看不出来吗?半年前,她与司徒景南被捉奸在床,现如今她挺着大肚子回……” 东方卿云面色一沉,“姨母,请恕云儿无礼!云儿实在不知道姨母在说什么?司徒景南是我的好兄弟,虽然半年前他不辞而别,但姨母你突然给他加上这样的罪名,实在令云儿不解……” 韩夫人指着东方卿云,“你……好……你怕丢人?怕人知道?怕人知道你就让她销声匿迹!你要面子?要面子你就把司徒景南追回来活剐生剥!” 东方卿云低垂了头,“姨母,紫悦腹中的孩子的确是云儿的。半年前,紫悦忽然染上怪疾,云儿怕惊动你老人家,才悄悄将她送出府外疗养。这半年我和她一直在一起。” 韩夫人冷笑,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忽然偃旗息鼓,“既然王爷这么说,便是如此吧。”她扫了一眼身周的丫鬟媳妇们,“那你们以后可要好好照顾紫悦姨娘,照顾好小王爷!” 韩夫人步下解题,朝院外走,走出两步,她也不回头,就背对东方卿云说:“王爷,我近来好生想家。虽说家里已没了什么人,可我家老爷的灵位很久没有人擦拭了,我想回去了。” 东方卿云上前两步,“姨母,这怎么行呢?我这里……” 韩夫人却不听东方卿云解释,抬腿疾步走了。 小锦儿并和风轩的丫鬟媳妇都跟着韩夫人去了。 越姬讪讪地对东方卿云拜了拜,也带着丫鬟离开了。 东方卿云回头瞪着明月,本想斥责她几句,好端端的,她如何又把韩夫人给得罪了?但他回头这么一看,一眼看见明月露在外面的小腿肚上垂着一条细细血线,大惊失色。 他把明月打横抱起来,疾步朝房里跑,“快去叫大夫!” 东方卿云这一把明月抱起来,明月的两腿一腾空起来。盼月等丫鬟也瞧见了她腿上的血线。 一个小丫鬟赶紧应声去了。 盼月赶紧张罗着打热水来。 明月起初并未发现异样,只是觉得有些冷。被东方卿云这一抱起来,她才看到了小腿上的血。刚才她也觉得下面湿湿的,还以为是洗澡水没擦拭的缘故。看到红色,她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明月双手抓紧东方卿云的胳膊,指甲深深掐入他的肉中,“王爷!可怎么办啊?王爷?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能!” 东方卿云把明月放到卧榻上,抓过被子来把明月裹了,拍着她说,“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你别紧张!不会有事的!” 口里这么说,东方卿云脸也吓得惨白了。上次再草原上,那老郎中可说过,若是有下一次,他们就不一定有那么好运气了! 盼月端了热水进来,要给明月洗洗。 东方卿云怒喝道:“洗什么洗?叫大夫啊!你们都是干什么的?一屋子人在院子里,还叫人冲进来把人弄成这样?你们不如睡死算了!” 盼月好生委屈,明明是王爷吩咐她们,不许她们照看紫悦姨娘,现今紫悦姨娘出了事,却拿她们出气!看那架势,若是紫悦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真出了事,她们这些丫鬟便只能赔命了。 所有丫鬟都噤了声,五儿更是吓得发抖。韩夫人来的时候,她没听盼月的话出去迎了韩夫人她们进来。 “说!到底怎么回事?”东方卿云喝问。 盼月跪下来,含着泪说:“王爷刚走不久,韩夫人就和朔月公主来了……她们送药过来,我没敢接。可过了一会儿,韩夫人和朔月公主就亲自带着药过来了……呜呜呜……我不敢出去!韩夫人是主子,管着内院一切,盼月只是个丫头,身份卑贱。盼月只好打发小丫鬟来叫王爷……王爷,你责罚奴婢吧……是奴婢太怯懦了……” 明月裹着被子靠在东方卿云身上,“王爷,不关盼月的事!你不是说不让她们伺候我?” “怎么?难道是我的错?”东方卿云嗓门陡然拔高! 明月白了他一眼,本来就是!但看东方卿云喷火龙似的愤怒样,明月担心继续扯下去,让东方卿云下不了台。他又耍起霸王脾气,来个蛮横无理,就惨了! “王爷,奴婢肚子痛!”明月赶紧转移话题。她双手抱着肚子,轻轻揉抚着。宝宝,你千万不要有事!你一定要坚强! 孩子在肚子里强有力地蹬了两下,好似在回应明月似的。明月心下不由一宽。 东方卿云心虚,貌似他白日里还真说过那样的话。他不敢看明月,转而瞪了盼月,“还不快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盼月感激地看了明月一眼,赶紧起身跑出去了。 东方卿云紧抱了明月,“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也不知道他是在安慰明月还是安慰他自己。他声音有些发颤,他怕极了。 明月靠着他,头正好贴在他心口,听得他剧烈的心跳声,“王爷,你在担心什么。” 东方卿云哼了一声。 明月板着脸。“你以前不是说要打掉这个孩子吗?现在这样,不是正和了你心意?” 东方卿云哽着脖子,“是啊,我快要高兴死了!” 明月神色一暗,“万一他真是你的孩子的呢?” 东方卿云猛然一侧身,把明月的头挪到他臂弯里。他捏了明月的下巴,强迫明月抬起头。他狂喷道:“什么叫万一!是百分之百!这孩子肯定是我的!” 明月的下巴被他捏得生痛!她打开他的手,“就不是你的!” “你……”东方卿云抬起巴掌来,就想抽她!但他旋即又放下了,收了怒容,眉毛一挑,一无赖相,“我说是我的便是我的!” 明月一撇嘴,“你不怕戴绿帽子了?” 东方卿云扬扬眉,“一个乡下汉子都敢做他爹,我为什么不敢?难道本王的胸襟还比上一个种地的?哼,本王这次就宽洪大量原谅你了!” 他口里这么说,一双星眸却瞪着明月。明月也瞪着他!四道目光剧烈交火! 明月咬了下唇,“你肯定已经查出来了!我和司徒大人是被冤枉的!王爷,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故意设计我们?” 东方卿云一仰头,“什么跟什么啊?我查出来什么?我告诉你,紫悦!你以后给我老实的!你和司徒景南的事,我大人大量先不计较!但是,如果你以后还敢对我撒谎,哼!我随时随地把你丢去浸猪笼!” 明月噗嗤笑了。东方卿云的性格最是吃不得亏,他还大人大量呢!要是他心中还存有疑虑,绝不会说什么孩子一定是他的! 明月笑了。东方卿云也绷不住了,他抿了嘴,“你还好意思笑!肚子不痛了?”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看见她的笑脸,他的心便一下甜蜜了! “不痛!痛也不告诉你!快告诉我,到底是谁设计我们?”明月收了笑。 她不笑了,东方卿云的心便沉了下去。他遗憾地摇头,“他们做得很隐秘。司徒景南又不知道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影儿也没有!” 明月问:“你查过小坠儿?” 东方卿云点着头,“那天,小坠儿绝对没有去找过你!小璎珞和她就睡一张床!柳婆婆和傻姑就住她们隔壁!柳婆婆功力虽失,傻姑虽傻,耳朵又不聋!小坠儿出没出去过,她们会不知道?” 明月的心沉到了谷底,是谁冒充了小坠儿? 东方卿云沉了脸,冷声道:“你就不要狡辩了!你看看本王对你多好!你犯了如此错误,本王都能既往不咎!你还竟然还敢逃跑,你对得起我吗?让你扫地,那还是看你现在有孕在身!等你生下孩子,看我怎么惩罚你!”他挑着眉头,有点轻佻,有点无赖! 明月才不信东方卿云的话!他绝没那个肚量!他肯定知道她是被冤枉的了!看他那个眼神,就知道他在唬她,骗取她的愧疚,好叫她多爱他一点! 刹那间,明月的心一阵揪痛!这些日子,他过得一定比她更苦。她冲动一下勾住他的脖子,仰起脸来挨着他的下巴。 东方卿云顺势低下头,在她嫣红的粉瓣上落下他的火热。 “王王……”盼月一挑门帘进来,看到这副场景,结巴了。 明月听得声音,赶紧躲闪,只往被子里钻。东方卿云双臂铁钳一样牢牢禁锢了她,不让她逃掉。 东方卿云面不改色,也不抬头,“大夫来了吗?”他继续吃她的香蜜。 盼月结巴着,“是是是……大夫到到到了!” 东方卿云抬起头,“有请。”趁盼月出去,大夫还没进来的功夫,他又抓紧时间啃了两口。 这一路和她赌气,可把他给憋死了!他发誓下回再也不这么幼稚了!憋屈死自己了! 大夫进来,给明月把了脉,开了一副药。说是要观察,若是血很快止了,便无事。又把东方卿云叫到一边,很神秘地叮嘱东方卿云某种事要适可而止,不可过多,也不可过猛! 东方卿云恩哈着,知道大夫误会了,以为明月这样是他这当丈夫的干了某种坏事! 东方卿云也不解释,末了还厚颜无耻地问,“适当的做一做,也不会伤到孩子,是吗?” 大夫不由看了这位年轻的王爷几眼,很尴尬地点了下头,然后又赶紧说:“最近最好还是停一停。” 东方卿云面无表情,点了点头,高声说:“赏!” 识破 盼月亲自去熬了药来,双手捧到明月面前。 东方卿云接过药碗,“你下去,本王来喂。”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明月伸手来拿药碗,“怎敢劳烦王爷大驾?奴婢自己来吧。” 东方卿云避开了她的手,摇了摇头,“难道本王喂你就成了堕胎药不成?” 明月只得由他。 东方卿云一口一口地喂明月喝药。盼月在一旁看着,不由额有微汗,暗自庆幸自己听了紫悦姨娘的话,没继续欺辱她! 孩子暂时无碍,皆大欢喜。 两个小丫鬟抬了热水进房来。两个小丫鬟帮着明月换了被子、衣服,盼月亲自来伺候明月擦身。 东方卿云命丫鬟给明月准备适合孕妇穿的衣物,好生伺候着,便出去了。 他去了和风轩。 “姨母,云儿这厢给你赔不是了!”东方卿云陪着笑,给自己韩夫人捶着腿。 韩夫人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打成几个包袱,放在桌子上。 东方卿云几句软话说下了,韩夫人语气也松动了。韩夫人并无子嗣,回家也是寂寞。在这里还能有人陪着说说话,她心里本不想离开。 劝住了韩夫人,东方卿云屏退了左右,悄声问韩夫人,“姨母,我才带紫悦回来,你如何就知道了?” 韩夫人说:“是越姬来告诉我。唉,云儿,你怎么就相信了那小狐狸精的话?她半年前与人……现在回来就怀个六个月大的胎儿……这……她和司徒景南那是多少双眼睛看着的!你怎么能相信她?这孩子可留不得!这不是让天下人都笑话咱们家?” 说道这里,韩夫人胸脯起伏不平,怒火难平。 东方卿云笑了笑,“姨母,是越姬告诉你这孩子的怀胎时间?”东方卿云确定这些事,他从来没回府说过。 韩夫人脱口道:“是越姬!越姬虽不是正牌的公主,可模样儿也是万里挑一的!最难得她一心一意为你!你怎么就……你和她的婚事早点办了吧?皇后可是三番五次派人来催。” 东方卿云口里应承着。 出了韩夫人的房门,东方卿云顺路去看了下东方卿海。东方卿海知道他哥回来了,正在书房里装模作样的用功。 东方卿云看了看他,便转身离开。东方卿海赶紧丢了书,赶上来,拉了东方卿云的胳膊,“哥,你给爹说,我现在懂事了,让他准我回京吧。” 东方卿云推开他,摇了摇头。他迈步就走。 东方卿海疾走两步,赶到东方卿云前面,“哥,在这样呆下去,我要憋死了!要不,哥,你让我纳个妾吧?我在这里连个暖被窝的人都没有!” 东方卿云上下看了东方卿海一眼,“行啊!你想要什么样的?或者说你看上谁了?” 东方卿海咧嘴一笑,凑到东方卿云耳边,小声说:“你给姨母说说,让她把小锦儿给我吧。” 东方卿云皱起眉头。小锦儿可是韩夫人打小调教出来的,亲女儿似的疼着。 “你自己说去。要是姨母准了,我便与你们操办。” 东方卿海扯着东方卿云的衣角,“哥,我可是你亲弟弟!哥,以前是我不好,我不该听我娘的话陷害你!可是你和紫悦不也过得挺好的嘛!过去的事,你就不要计较了,啊?帮帮我啊!我和姨母说过几次了,她不准呢,说她的小锦儿不嫁!你说哪有这样的?怎么能不让人嫁?拖着人家小姑娘给她一起守寡的!哥,你帮帮我吧!” 东方卿云眼睛眯缝起来,“我试试吧。” 东方卿海连声谢过,告了声辞,便还回去读书。 东方卿云离开书房,出了和风轩。他拐了个弯,一纵身,上了房顶,坐在房顶上看着和风轩。 只见东方卿海从书房走出来,朝上房走去。他却不进上房,而是隔着窗户咳嗽了一声,便回转身朝他自己房去了。 过了一会儿,小锦儿便从上房出来,探头探脑地看了看。夜深人静,丫鬟们大多进房歇息了。 小锦儿四顾无人,几个起落便到了东方卿海的厢房前,也不敲门,竟翻窗进去了。小锦儿身量娇小,行动利落,倒叫东方卿云刮目相看。 东方卿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踩着青瓦,轻飘飘来到东方卿海那屋的房顶,小心翼翼揭开一块瓦来,朝房中看去。 小锦儿坐在东方卿海怀里,勾着他的脖子,“王爷真的答应了。” 东方卿海上下其手,“当然啦,我还哄你不成!” 小锦儿软绵绵地任由某人的咸猪手行动,面上一副很不乐意的样子,“人家为你做这么多,一个小妾的名分,就把我打发了?” 东方卿海心急火燎的扒扯着罗裙带子,“总得一步一步来嘛!我现在就说要娶你为妻,我爹怎么能同意!等将来我爹死了,我继承了家族的产业,再扶正你不就行了!” 小锦儿打开他的手,护住罗裙带子,“你?我看东方家的家业怎么轮不到你来继承!” 东方卿海嬉笑着,“原本是轮不到。这不是有你嘛,只有你肯帮我!有什么拿不到!好戏还在后面呢。东方卿云,咱们慢慢玩死他!” 小锦儿露出不屑,“你又转什么搜主意?上次你说他一定会被气死,可是要死不死的,还不是一下又活过来了!” 东方卿海道:“那是他命大!我娘说了,他的性格最似他娘。你别以为他有多坚强,好似无敌。但他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他那种人心眼最是小,眼里最是容不得半点沙子。他越是看重谁喜欢谁,便会要求那人十全十美,不能有一点点错,尤其不能对他有一点点不忠。不然,他就气得死去活来!” 小锦儿点头含笑,“看出来了,不过哪有人能被气死的?” “一般人不会!但是他一定会!我娘悄悄给他算过命,算命的说他动不得肝火!” “算命的说的话你也信?” “切!当年我娘可是和他们母子一起算的,算命的就说他们母子同命。当年他娘还不是被我娘活活气死的!一次没气死他,多来几次,他就会崩溃的!” 东方卿云的确要被气死了!恨不得立即下去,劈死这对狗男女。但他忍住了!幸好,他对这个弟弟从来无爱。不然,真的会被气死! 回到野鹤斋,明月已经睡了。 东方卿云从背后温柔搂住她,“对不起。”其实我早知道你是被陷害的。我不是相信你,我是相信司徒景南。司徒景南他不会做那种事! 明月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东方卿云这声低低的道歉,不由浅浅一笑。 一夜好梦。 一觉醒来,枕边已没了人。盼月上前问候,“姨娘醒了?王爷亲自给你熬粥去了,叫你先不要下床。王爷说要你喝他熬的粥才准下床。”盼月浅笑着。 明月摇着头,这东方卿云爱起来恨起来都叫人头痛啊! 盼月拿了靠枕过来让明月斜靠着。小坠儿抱了一件孔雀羽大氅过来,给明月披上。 明月惊异地看着小坠儿,小坠儿何时来野鹤斋了? 盼月道:“王爷说姨娘以前的大丫鬟小婷外放配了小厮,说小坠儿机灵,升了她的职,恩准她做姨娘的大丫鬟呢。” 小坠儿低垂着头,过来给明月行礼,“姨娘要是不喜欢奴婢,奴婢还会遗梦苑去。” 明月自然不会赶她回去,谁来伺候她,她并不介意。 东方卿云亲自端了粥进来,愁眉苦脸,“我的粥熬糊了,这是厨子做的。你将就吃吧,比我做的就差一点点。” 明月忍俊不禁。 东方卿云亲手喂明月喝了粥,将她抱下床,看着小坠儿和盼月伺候明月穿好衣服,才起身出去。临走时,他对明月说:“一会儿韩夫人会派个丫头给你送样东西过来,你仔细看看那丫头,可与小坠儿有和不同!” 不多一会儿。 果然有小丫鬟进来回禀说韩夫人派人送了羹汤过来。 明月将人请进来,来的却是小锦儿。 小锦儿捧了羹汤,跪下来,“紫悦姨娘,夫人说昨晚她听信谗言,委屈了姨娘。特地煲了羹汤,给姨娘赔个不是。也请姨娘原谅奴婢昨晚的无礼!” 明月淡然道:“快起来吧!烦劳锦儿姑娘回转夫人,说紫悦谢过夫人的羹汤。夫人教训的是,紫悦以后行事会更加小心谨慎。紫悦身子好些便去给她老人家问安。” 明月昨晚见红了。这个由头可以让她躲在野鹤斋里很长一段时间了。她不是讨厌韩夫人,只是觉得礼仪繁琐,令人厌烦。 仔细看小锦儿,再看看旁边的小坠儿,明月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她们不同的地方多了去,倒是眼睛有几分相似。 明月让小坠儿送小锦儿出去。 忽听得五儿在外面说:“锦儿姐姐和坠儿姐姐怎么都这么苗条啊!看背影还当你们双胞胎呢!” 明月心中蓦然一惊,在窗前一看。小锦儿和小坠儿正肩并肩往外走,她二人果然是一样的身段,看背影当真是一模一样! 明月的心猛烈的跳动起来,“锦儿姑娘——” 小锦儿转过身来,“姨娘?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明月走出去,来到院子里,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听人说锦儿姑娘很会模仿鸟兽的叫声,说是模仿的惟妙惟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小锦儿道:“只是小玩意儿罢了,哪有惟妙惟肖,能有三分像吧。”说完,小锦儿心下却狐疑了,我只在京都时,夫人无聊时,我才学着鸟兽的声音哄她开心。到兰州后可没再学过,这是哪个嘴贱? 小锦儿怀疑着从京都一同来的几个小丫鬟。 明月道:“锦儿姑娘这要是稍加修饰,可真是和我家小坠儿一模一样呢。以锦儿姑娘的本领,模仿上小坠儿的声音,就是活脱脱地小坠儿了吧。” 小锦儿勃然变色,“奴婢可没功夫冒充小坠儿!” 明月微微一笑,“冒充?你为什么冒充小坠儿?” 小锦儿怒气冲冲,“紫悦姨娘,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可没有冒充过小坠儿!” 满院子的丫鬟都愣愣地看着小锦儿。 再见格桑 小锦儿自知自己话里有语病,紫悦姨娘并没有说她冒充了小坠儿,只说假如…… 明月冷笑。 小锦儿讪讪退了出去。 明月没追上去。她抚着肚子,孩子现在经不起折腾!她不能冒险! 晚上东方卿云回来。明月本想好了一大篇让东方卿云相信的说辞,不料她才一说小坠儿和小锦儿很相似,他点头道:“是她错不了!那天早上来叫你的是小锦儿!不是小坠儿!你个瞎子!这也认错!” 明月撅了撅嘴,“黑咕隆咚的,我……” 东方卿云生气道:“黑咕隆咚的,你还随便跟着人家走!还好人家只是把你弄晕了丢男人床上,要是给你一刀,再沉湖或者深埋,我看你去哪里喊冤!”他越说火气越大!这女人怎么就这么笨啊!这么容易上当! 明月低下头,心中却是好生欢喜。他很在意她,他一直在查那件事! “你今天已经打草惊蛇了,你知道吗?小锦儿一个人决计完不成如此大的阴谋!她根本没机会近司徒景南的身!她还有帮手,还有幕后主使者!可是你今天却说破了!白痴!”东方卿云抱着明月,狠狠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这几日你小心些,我会让铁斩多注意你的安危!不过你自己也要小心,我担心小锦儿的幕后主使者还会对你下手!” 东方卿云心里愧疚之极。每次都连累这小妾因他而受苦。东方卿海想害的人是他,却每次都找她下手! 安静地过了大约半个月。 傻姑和柳婆婆天天过来看明月,时亦旋和阿月也经常来看明月,明月的日子倒是好打发。 明月下面也早不见红了。孩子每天都在肚子里折腾得欢。 东方卿云很喜欢贴在明月肚皮上,听孩子的动静。他说:“这小子将来一定是个顽劣货!”小家伙每次踢打,都是强劲有力! 明月笑他,“王爷怎么就笃定是个男孩?” 东方卿云百分之百确定,“肯定是男的!女的能这么能踢能打?你听听,他搞的这动静更打鼓似的!” 明月背转身去,不让他听孩子。“我乏了,睡了。” 东方卿云吹灭了蜡烛,从背后抱住她。他的手却极不老实地滑下去。 明月不吱声,盼月和小坠儿都睡在外屋呢。这里面动静一旦大了,外面就能听到。 “大夫说可以适当的做一做!”某人厚颜无耻。 明月羞红了脸,“会伤到孩子!” 某人全不理会,继续撩拨,“不会!我会注意的!”明月想要回转身来,东方卿云却按住了她的肩膀,不让她动。“就这个姿势……” 他拨开她的头发。 黑暗之中,明月肩上的月亮星星图案发出淡淡的星光,犹如要从她身上飞腾而起似的,一闪一闪的。 这样特别的纹身,让东方卿云着迷。他很喜欢从背后这样看着她,看着她会发光的纹身,看着她优美的粉背和修长的粉颈。 他轻轻缓缓侧身进入,小心翼翼却也舒畅之极。这半年可真是憋死他了! “有刺客!”尖厉的叫声穿破黑夜,刺破了夜的寂静。沉静的王府立即喧嚣起来。 东方卿云颓然倒下,有没有搞错!这刺客太会挑时间了!人家才刚刚…… 明月噗嗤直笑,“叫你使坏!叫你精力过剩!现在快去吧,更激烈的运动等着你呢!” 东方卿云在她身子里赖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退出,起身穿好衣服,怒火冲天地奔出去收拾那倒霉刺客去了! 明月继续眯着,动也懒得动一下。东方卿云的功夫本来不弱,加上铁斩和那些暗卫,想来他必定安全无忧。 听到外面打得热闹,明月却是一点都不担心。只是觉得那刺客一定会死得很惨!东方卿云今晚可是不爽到了极点! “司徒景南来看你了,可惜被王爷擒住了。你就不心疼么?”一个声音从房顶上飘下来。 明月内心焦急,却不敢动作迅猛。 房顶上的人说完这句话便迅速离去,那声音也是压低了嗓子说出来的,听不出到底是谁! 明月起来穿衣。盼月和小坠儿听得动静,都起来了,披着外衣进来。 盼月和小坠儿也听到了房顶上传来的话。盼月说:“紫悦姨娘,你不能去!就算是司徒大人回来了,你也不能去!” 小坠儿害怕极了,“主子,王爷会杀了你的!半年前可是……” 明月却不敢不去。东方卿云正在火头上,这要是真把格桑杀了。明月会后悔一辈子。 她穿好衣服、把特制菜刀别在背后,便匆忙往外走。盼月一看劝不住,拿了孔雀羽大氅出来,追着明月给她披上,“紫悦姨娘你自己多加小心,别让王爷误会!” 明月走的是踏苇的轻功,速度极快。盼月和小坠儿都追不上,她二人却不敢不追,气喘吁吁地遥遥跟着。 司徒景南的剑驾在王府副护卫队长赵田身上。东方卿云带着铁斩以及王府众侍卫团团将他们围住。 司徒景南旁若无人,他直视着赵田,“说!谁指使你谋算我!” 赵田脸色青白,双腿发颤,“司徒大人,卑职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哼!还想抵赖?”司徒景南的剑往前递了递,赵田脖颈上立即显出血线来。 赵田双腿发软,站立不稳,缓慢跪下,“司徒大人饶命啊!小的真的不知道啊!” 司徒景南摇着头,“我想来想去,那天只有你去过我房间!只有你有机会在我喝的茶水里下迷药!王府里知道我喜欢在操练大家之前先回房喝杯茶润润喉的,只有你们几个!也只有你这个副护卫队长有能力调配开其他人,人不知鬼不觉的把紫悦姨娘送到我房间里来!” 东方卿海也在一旁围观凑热闹。听到这里,东方卿海道:“切!半年前是你们自己通奸被……” “闭嘴!”东方卿云抬手就给了东方卿海一个嘴巴子!“滚回去睡觉!” 东方卿海往边上退了退,低垂下头,目光阴毒地盯着地面,却不立即回去。 司徒景南盯着赵田,对东方卿云说道:“王爷,我可以对天发誓!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是那天的事情,千真万确是赵田设计我的!” 东方卿云微眯着眼。他心里自然知道这赵田有鬼,他正是怀疑赵田,才故意透露了风声给司徒景南,故意让人引导司徒景南怀疑到赵田身上。 否则,以司徒景南那根直脑筋,就算再想上半年,也不一定能想起这个一天到晚跟着他屁股后面忠实得如一条狗一样的副手,会对他司徒景南下手。更不会想到赵田背后还有指使人。 赵田如何肯承认,自是百般否认。 东方卿云自然不会信赵田。那日,的确没有人带他这个王爷去捉奸,但是赵田等几个护卫却用语言挑起了东方卿云的兴趣。他们说司徒大人金屋藏娇,他们说应该去捉奸在床。 司徒景南提起赵田,“我这次来就想讨回清白!赵田,你若是肯说出幕后指使者,我便放你一条生路;若是不说,我就一点点的剥下你的皮肉,直到你死为止!” 司徒景南说着剑轻轻往上一挑。赵田下巴上一块皮肉飞落,鲜血直流。 赵田看向东方卿云。 东方卿云沉声道:“赵田,如果你说出那日的真相,只要你实话实说,本王不会怪罪你!” 赵田得到了司徒景南和东方卿云的保证,便心动了。“我说,我说……是……” 三把飞镖从围观的人群中飞出,分别射向司徒景南和赵田。司徒景南连忙挥剑格挡,可三把飞镖几乎同时到达。司徒景南如果救了自己,就救不到赵田。 司徒景南决不能让赵田死!他手一提,脚一点地,提着赵田腾空而起。同时他挥剑一挡,击飞那把原本冲着司徒景南头颅去的飞镖。 剩下两把飞镖擦着司徒景南和赵田的脚底过去。司徒景南和赵田落下地来,全无损伤。 明月赶到时,正好看到三把飞镖飞向司徒景南,不由惊呼出声,“格桑!” 东方卿云看了明月一眼。司徒景南也听到了,不由疑惑地看了一眼明月。知道他叫格桑的人,实在是不多!这紫悦姨娘不是燕人吗?但随即司徒景南便骂自己蠢了!哈尔巴克的话岂能信?她到底是谁? 铁斩却早已动了。 东方卿云早料到赵田的幕后主使者此时一定会想办法除掉赵田!一早便对铁斩做了指示。对方果然出手! 铁斩眼明手快,瞬间就锁定了那个混在人群里打飞镖的人。 那人打完飞镖便想溜。铁斩一腾空,飞身落在那人身后,一手肘勾了那人的脖子,往后一拖,便将那人摔在地上。 紧接着,铁斩一脚踏上那人心口。 东方卿云走上前一看,认出了那人。这人不过是个护卫,还是到了兰州以后才招募的。名叫王游。 东方卿云一挥手。众护卫上前绑了王游,搜查王游全身。东方卿云走到明月身边,“你来做什么?” 明月此时心却悬在司徒景南身上,她看着司徒景南,“王爷打算如何处置司徒大人呢?” 东方卿云的心犹如被针狠狠刺了一下,他的心眼真的很小很小。他在关心她,她却在关心别人!这个别人和她关系一直不清不楚! 司徒景南迎上明月焦虑的目光。在她的目光中看到关切和担忧,他心中疑惑更甚。 东方卿云看他们四目相对,一副一往情深的样子,妒火就蹭蹭地往上蹿。他暂时忍住了,冷声道:“司徒景南,放开赵田!束手就擒!由本王来处理!本王自会还你公道!” 司徒景南思虑片刻,一推赵田,把赵田摔到东方卿云脚下。几个护卫一拥而上,绑了赵田,仔细看护起来。 但司徒景南却不会束手就擒。“王爷!阿南今日回来,只是想找回我的清白,并无冒犯王爷之意。” “可是你还是搅扰了本王的清静,不是吗?来人,把刺客拿下!”东方卿云轻揽了明月的腰,冷声下令。 八名蒙面暗卫从天而降,将司徒景南团团围住。 铁斩提剑上前,对司徒景南一亮剑,“得罪了!” 叮叮当当——司徒景南以一敌九,打得好不辛苦! 东方卿云冷笑,拉了明月,“紫悦,我送你回房去!”明月如何肯就此离开,不看到司徒景南安然离去,她无论如何也不放心。 “王爷,放司徒大人走吧!他没恶意的!”明月祈求。 好像月亮就要升起 东方卿云放在明月腰间的手陡然抽回,冰冷地瞪着明月,“回房去!马上!” 明月摇头,“让司徒大人走!你应该看到了,也听到了!司徒大人是被冤枉的!赵田刚要说出实情便有人要灭口,这还不明显吗?” 东方卿云鼻息粗重了,“本王不蠢!不需要你来教!滚回房去!” 噗——司徒景南才露出了一点小破绽,铁斩的剑便从他腰间擦过,拉出一道血口子。 明月捂住了嘴,惊恐之极,“格桑!”司徒景南受伤了! 东方卿云眸子里怒焰汹涌,“杀无赦!” 铁斩及八名暗卫听到这个命令,都吃了一惊。司徒景南也吃惊了,东方卿云竟然要杀他! “不!”明月抓着东方卿云的胳膊,“不!王爷!你不能杀他!求你!你知道的,我和格桑都是大凉的孤儿!我们小时候一起患过难!你知道的,我和他身上都有一样的纹身!你知道的!求你,王爷,放了他吧!我没有几个朋友了!” 明月慢慢跪下来,低声哭泣。 司徒景南的剑掉落了,不是被打落的,是他自己的手忽然松了。一名暗卫上前将刀架到了司徒景南脖子上。几名护卫拥上去将司徒景南捆了个结结实实。 司徒景南却只是看着明月。她说什么?她和他有一样的纹身?他摇着头,不,不可能的!她怎么可能会和他有一样的纹身!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才有!只有明月公主—— 东方卿云疾步走到司徒景南身前,甩起胳膊。啪啪啪——用力抽了司徒景南数个耳光。 司徒景南的脸一下青紫了,嘴角溢出血来。 明月跪在地上,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她知道,东方卿云想打的人是她。可是她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她真的好害怕东方卿云真的会杀了司徒景南。 她不能冷漠地看着格桑面临危险!她更不能冷漠地看着自己的爱人亲手杀了自己的亲人! “王爷!求你了!格桑是我表哥!求你了!你放过他吧!他真是我表哥!我上次骗你了,对不起!我和他身上的纹身不是在军营里刺的,是我姨母刺的!是格桑的母亲刺的!姨母说怕我和格桑长大之后相见不相识,所以给我们刻了一样的纹身!” 泪水从司徒景南脸上滑落。他对东方卿云大喊道:“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让我死吧!我怎么可以那样对待明月公主?司徒景南脑子里晃过小明月的影子,又浮现出紫悦姨娘与他之间的点点滴滴。 明月穿着粗布衣衫,缓缓走到他面前,对他作出了组织上的暗号,可是他怎么说的?他骂她是燕女!他喝问她接下来是不是要说自己是明月! 那个时侯,明月挡在他身前……那个时侯,明月紧紧抓住剑,不让剑刺进他的心窝!可他是怎么做的?他打了她一耳光!喝问她这个燕女为什么要来陷害他! 她一直知道他是格桑!可是他却不知道她是明月! “你杀了我吧,东方卿云!”司徒景南疯狂地怒喊着。他的心犹如有万万千千根烙铁在烙,令他痛不欲生! 东方卿云嘴角抽出一抹残酷的笑容,谎言!他的小妾,他最爱的女人,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她的谎言!她总是用一个谎言去圆另一个谎言! 最初她和司徒景南都装做彼此不相识,还说不是一个组织的人。 后来她说她和司徒景南都曾被大凉军收留,故而留下了相同的印记! 现在她又说他们是表兄妹! 她到底那句话是真的? 把司徒景南和明月都带进暗室,东方卿云将他们二人分开,他今天就要看看,她说的那句话是真的!其他的事,他全不关心了!赵田和王游得被扔给了铁斩,由铁斩审问去! 东方卿云先问司徒景南!暗室里没有其他人,就他和司徒景南两个!他没对司徒景南用刑,司徒景南这种人,用刑讯逼供最不好使! 可是东方卿云还没有开口,司徒景南先开口了。 “紫悦姨娘身上真的也有月亮星星的纹身?” 东方卿云冷笑,“她有没有,你不是最清楚!她的身子你不是也看过?” 司徒景南苦笑,“我没有!那天我被迷药迷昏了!听到王爷的声音才醒过来!我赶紧就起来了!哪里敢去看她!我真的没有碰过她!” 没碰?抱那么紧叫没碰?当我东方卿云是瞎子? “没错,她身上是有那个纹身!那纹身到底什么意思!”东方卿云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司徒景南,心里想着要如何把司徒景南大卸八块。 “黑夜里,那个纹身是不是会发光?月亮就好像要升起来的样子?”司徒景南低声问。他身上的绳索捆得很紧,他腰上的伤还在渗着血,他越来越虚弱。 “是啊!”东方卿云心里嘎登一下!好像月亮就要升起? 小明月在东方卿云脑海里甜甜地笑着,“明月就是明月啊,不是大凉语,是汉语啊!爷爷说我就是草原上升起的月亮!” 司徒景南笑了,心满意足的笑了。 真的是明月公主! 哈尔巴克果然狡猾,故意做出一副会把明月公主藏到天涯海角的样子,却悄悄把明月公主放到他们眼皮底下,叫他和东方卿云都满世界去找,偏偏还不相信自己身边的人就是! 不过,真是叫人无法相信啊!一直苦苦寻找的,寻到他们都快要绝望了,却告诉他们她就在身边!如此巨大的幸福,怎能不叫人怀疑? 就像一个穷光蛋一个跟头摔到宝库里,一定会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她的大凉名字叫什么?”东方卿云极力克制自己的怒火。 司徒景南微笑着,“你应该去问她。” “我没有多少耐心!你最好赶快说出来!” “我不知道,我忘记了!她今天不说,我也许都想不起来了!原来我还有一个表妹啊!” “哼!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你们之前没见过面?没联络过?” “没有!哈尔巴克告诉我她是燕国的间谍,叫我好生监视她,不让她挑拨王爷与我们的关系!” “是吗?那你为何趁我受伤把她放我房里?你是故意的,对吗?你就是要我爱上她!这是你们的阴谋!” 司徒景南想起了那夜,那夜他还买过羊肉包子试探过她,因为他觉得她有点像明月公主的母后。 心再一次被狠狠烙了一下。明月公主那时候一定饿坏了,她从来不吃羊肉的!她一定是饿坏了,才吃的!一想到她曾经受过很多苦,司徒景南就痛彻心扉。 等了半晌,没有得到司徒景南的回答,东方卿云再一次逼问,“怎么?你承认了吗?” “不是!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哈尔巴克还没对我说她是燕女,我只当她是一个丫鬟,就让她照顾你一下,当时我还威胁她说,如果她敢说出去,我就杀了她!” “哈尔巴克?对了,哈尔巴克起兵了,你怎么没去前锋将军?” “我为什么要去?哈尔巴克想做皇帝,我就该去为他卖命?对了,王爷,有一件事,我对不起你!” “哦?” “我收集了你的一些资料,就是无忧宫以及你经商的一些事,放在身上了。那天我收了伤,回到哈尔巴克那里之后就昏过去了,醒来之后那些东西便不见了。哈尔巴克不肯还给我!我知道他用来勒索你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东方卿云脸色微变,他一直认为是他的小妾紫悦背叛了他!他还花了很长的时间来告诉自己紫悦一定是迫不得已,告诉自己要原谅紫悦,不要计较这些!告诉自己只要再对她好一点,她就会忠诚!告诉自己,只要哈尔巴克的组织覆灭了,她便会完全的属于他! 原来,她根本就没有背叛过他! 亏他还自以为为她忍了多少委屈!还想着要在以后的日子里让她慢慢偿还! “王爷,对不起!你杀了我吧!不过,我和紫悦姨娘真的没有什么!我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我身上有纹身的!她之前也从来没对我提起过她是表妹的事情!王爷问我她的大凉名字,我真想不起来了!我怀里有一个手镯,是她的,请你帮我还给她!” 东方卿云从司徒景南怀中摸出那个手镯。小小的精美的儿童镯子,挂着银铃铛,钳着宝石,华贵而童稚。 “你表妹家原本很富有。” “是,她家大凉贵族。” “你也是?” “是。” “你父亲是谁?” 司徒景南沉默了。 东方卿云再问任何话,司徒景南都不回答。司徒景南闭上了眼,似乎昏过去了。 东方卿云叫人进来给司徒景南包扎伤口,给司徒景南医治。 握住银铃手镯,东方卿云来到关押明月的房间。 大凉贵族!纹身! 东方卿云捏了捏鼻梁,让自己清醒一点!他的心猛烈的狂跳起来!这一切都太符合他的小明月的特征。 疑点只有两个! 第一,紫悦额头上没有那个疤痕! 第二,为什么紫悦不一开始就告诉他她是明月?她即使之前不知道他是谁,也应该在住在京都无名小院里,在看到小院墙上的涂鸦之后想到他!可是那个时候,她竟然想要离开! 是了,她后来曾经说过她是!可是他试探过她,他叫过她阿月,她根本没反应! 东方卿云在关押他的小妾的门外站了许久,想了许久,越想越是糊涂。在这个问题上,他的思路永远都是一锅粥! 他知道他是怎么了!在这个问题上,他永远不理智!他永远不能冷静的思考!只要一想到明月这个名字,小明月的影子就在他脑子里晃啊晃。那么娇弱的,那么可爱的,那么楚楚可怜的! 他害怕她受伤,又害怕被欺骗!他被哈尔巴克骗怕了!天天都在为她担心!天天都盼望她平安! 是的,只要一考虑她的问题,他犯昏! 冰冷的黑屋子,没有桌椅板凳!明月站了一会儿,腰酸了,想要坐下,可是地面冰冷。 相视浅笑 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让自己暖和一些。 过了许久,门终于开了。 一盏灯笼伸进来。 明月接着灯笼的微光,看清门口站立的人。那人却不是东方卿云,而是子甫。 子甫对明月欠了欠身,“紫悦姨娘,王爷让小的来带你回房休息!” 明月回到房中,盼月已备好了热水。明月泡了个热水澡,身上才暖和了起来。 小坠儿把明月扶到暖好了卧榻上,盖上柔软暖和的锦被。 小坠儿和盼月先前追得上气不接下气,跑到前面去,就看到明月跪在地上为司徒景南求情了。 小坠儿不是个多话的人,只是含着泪为主子伤心。 盼月也不方便说什么。 一夜无话。 早上醒来,明月一睁开眼,就看到东方卿云。 他和衣靠在她身边,睡得正熟。英俊的脸庞上挂着两道淡淡的泪痕,眉头紧锁着,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明月慢慢坐起来,轻轻抚摸他的脸庞。他的心一定痛了,这个醋坛子就见不得她对别的男子好。在她的问题上,他的心眼比针尖还小!她不怪他,她知道那是因为他在意她,可是谁叫她是明月? 她的手指不由颤抖了。“对不起——我不能看着格桑受伤不管。对不起!” 东方卿云睫毛颤动着。他已醒了,身边的人一动,他就醒了。她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他的心房。 他没有睁开眼,他缓缓抬起手。他的手中拖着那嵌着宝石的银铃手镯。 明月捧起这手镯。她的颤抖更加厉害,就连嘴唇也哆嗦了。 格桑的小手从披风下露出来,手腕上带着明月的银铃手镯。银铃脆响。 “在那边!在那边!追!”嘶喊声此起彼伏。无数马匹奔腾着追着承载着格桑的马匹去了! 转眼之间,格桑的小手就掩埋在人海之中。 明月捧着银铃手镯,紧紧扣在心口。她紧咬了嘴唇,不让自己哭泣出声,却抑制不住泪如泉涌。过往的伤口再一次翻卷开来,灼烫着她的灵魂。 格桑的小手带着银铃手镯在她脑海里晃啊晃,铃铛声清脆的响着,淹没了厮杀声,淹没了马蹄声。“叮当当叮当当——”绝望地响彻晴空。 她永远无法想象那个时候的格桑有多么悲伤,她也不知道他是如何逃脱幽冥的魔掌,从必死之境里逃脱出来!但她的心却一直痛着,从她明白那一切的意义开始,她的心就撕裂了一条缝。 东方卿云拥紧了她,揉着她。但是他一句话也不说,也不问。 昨天晚上,他在关押她的暗室门外站了许久。他让子甫将她带回房。他站在黑暗中,看着她,看着她低垂着头,抱着胳膊,冻得瑟缩着。 可她的眼神是那么淡然从容,没有哀怨,没有悲戚。 她是那样无怨无悔。 东方卿云在黑暗之中一直站到拂晓来临,才回来,回到她身边。 他不想知道答案了。 无论她说了多少谎,他都不想知道了! 他不要知道那个真相! 忽然之间,他明白了,那个真相一定会狠狠刺痛他!所以,她不告诉他! 他不要知道她是谁!她不是谁!她只是他的小妾!可怜的需要他爱怜的小妾!她不是任何人!她绝不是明月!一定不是! 小明月用透明得水一般眸子看着他,认真地说:“云哥哥,你愿意和我生孩子吗?” 他很吃惊。生孩子?小明月才多大啊,她自己还是小孩呢。他笑着问:“怎么想到生孩子?” 小明月严肃地说:“爷爷说,要我生了孩子才可以为他报仇。” “云哥哥,你现在和我生孩子吗?” “现在不行!要结婚了此行。” “那我们结婚吧。” “……” 东方卿云紧紧抱着怀中的人,泪水再一次忍不住滚下来! 寂静的夜里,她努力劈柴,一斧子再一斧子!坚忍不拔! 她练习她的菜刀!一遍又一遍! 她认真的向他求救经脉穴道的问题! 她学会了轻功! 她很努力的变强!她对自己所遭受的屈辱和冷漠全然不顾,她只是不停的练习杀人的技法,努力变强! 东方卿云不敢再回想下去,他双手牢牢禁锢着她,好像她立即就会从他怀着飞走。 “从现在开始!你不许练武了!”他收了泪,冰冷威严的命令。 明月从他怀中抬起头,吃惊地看着他,“为什么?” “这是惩罚!从今以后你不许习武!也不许练习轻功!否则,我就斩下你的双手!”他猛然放开手,赫然起身! “来人啦!”他冷漠而冰冷,“传我的命令!你们一个个都把眼睛给我睁大了!好好看着紫悦姨娘!不许她习武!不许她离开野鹤斋半步!” 东方卿云没收了明月的菜刀,收走了野鹤斋里所有与武术功法有关的字迹! 柳婆婆找东方卿云抗议,“紫悦根骨其佳,天生便是习武之才!你这样做会埋没了她!” “婆婆,你不用担心你和傻姑的后半生!我发誓!只要我东方卿云还活在世上一日,便照顾你们一日!从今天起傻姑就是我的妹妹,是无忧王府的大小姐!” 东方卿云说到做到,立即安排了十来个丫鬟媳妇去遗梦苑伺候着。 “我不是担心没人伺候!你没有想过这样做,紫悦会有多难过!她练成绝世武功,对你有什么坏处?碍着你什么了?你为什么要下这种奇怪的命令?”柳婆婆步步逼问。 东方卿云一脸漠然,“她是我的小妾,只要做好女人的本分。安安分分享福便可以了!” “享福?她现在只是一直被关在笼子里的鸟!” 东方卿云不予理睬!他冷漠地忙着他自己的公务、商务、杂务。 野鹤斋附近至少分布着十五名暗卫,铁斩的防卫重点也被安排在野鹤斋。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看好紫悦姨娘的一举一动! 明月不再问这是为什么。就假装不知道吧。反正现在她的紧要任务就是养胎,努力生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霜奴来了。 司徒景南被囚禁的第三天,霜奴和她那在江湖之中响当当的老大阿爹来了。 霜奴直截了当,“哥,我发现爱上司徒景南了!你要还当你是你妹妹,就给我做个媒吧。我相信阿南,他不会做那种事!就算他爱上了你的小妾,他也不会那样偷偷摸摸!” 东方卿云笑了。霜奴终于明白她的幸福不在他这个哥哥这里。“好啊,我给你牵线做媒。不过,能不能成,我可不管!唉,你什么时候和他看对眼的?” 霜奴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去年你不在家!家里乱成一团糟,要不是阿南哥,你家里早就乱套了!” “呃,这么快就变成阿南哥了?”东方卿云全身那个鸡皮疙瘩啊,一片一片的。“你们不是天天打架吗?你不是说他欺负你吗?” “是啊,他好厉害。我都打不过!他没有欺负我啊!我打他,他都不还手,只是躲……”霜奴的头垂得更低了,扭捏着,声音越来越小。 霜奴一看到司徒景南,就怒了,“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阿南?”霜奴不先去给司徒景南松绑,先挥起粉拳把东方卿云打上几拳再说。 霜奴温柔地解开司徒景南的绑绳,看着他,她的脸不由泛起了阵阵红晕。 司徒景南惊奇地瞪大了眼。他一定是眼花了!竟然看到大女侠霜大小姐脸红了!这是奇迹! 不过,霜大小姐脸红起来,小苹果似的,还挺可爱的。 “嗯——”司徒景南低低地闷哼了一声。霜奴不小心碰到了他腰上的伤。 “阿南哥?怎么了?很痛吗?哥!你看你!你把阿南哥弄成什么样了!”霜奴跺着脚,对东方卿云横眉竖眼。 司徒景南觉得背皮发麻。阿南哥?被关这几天关出问题了?不仅眼花了,耳朵也不太好使了。 半年不见,这霜小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司徒景南忽然觉得好危险,还是离霜大小姐远点比较好! 霜奴看司徒景南是越看心越跳得快,快到快要窒息。 半年前,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心。可这半年来,她无一日不想他不念他,也无一日不恨他不怨他! 他居然那么久都不来找她!好歹她也帮了他的忙,他都不知道来找她道声谢么? 东方卿云看着霜奴,心中却黯然,什么时候那个人才会这般疼他?那个人从来没为他想过吧! “阿南!今天我就还你清白!走,我带你们去看一场好戏!” 小广场上,王游被绑在柱子上! 铁斩拿了一把大刀,慢慢在王游身上雕着,如同在制作一件艺术品。 铁斩的动作很忙,他缓慢的削下剥如蝉翼的肉片。从刀刃上拈下肉片,摆放在旁边的盘子里。摆得整整齐齐,如同厨师在拾掇他的菜。令人惊奇地是,这些肉片全都厚薄均匀,大小一致。 王游原本一直紧咬牙关,忍住不叫喊。可当他看到盘子里的肉片,他发疯般的嘶嚎起来!他诅咒东方卿云!诅咒无忧王府!他骂着粗话脏话! 东方卿云老神在在地坐着,耳朵里塞着棉花团,悠闲地和霜奴的老爹下棋。霜老爹耳朵里也塞着棉花团,二人默不吭声,只管下棋。 司徒景南带着伤,坐了下首。他一抬头,便能看到明月。 明月看着他,浅浅一笑。司徒景南能坐到这里,一定是东方卿云原谅司徒景南了吧。她自是想不到这是霜奴的功劳,原本依照东方卿云的意思,即使他们是清白的,东方卿云也不能让司徒景南好过的! 东方卿云受不了,明月对别人比对他还好! 司徒景南想过很多种与明月公主重逢的情形,独独没有想过这一种。原来,他们的重逢是如此简单,他们只能相望浅笑。 明月又何尝不是? 曾经她以为她的格桑哥哥已因她而死了,知道他还活着,她真的好高兴!只是她有太多的理由不能及时与他想认。谁又料到他们如今只能如此相望无语,甚至都不能再听他叫一声“明月——”。 司徒景南和明月这里默然相望。东方卿云那边却说火星四溅。若不是考虑到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周遭还有那许多的人,东方卿云即刻就要拧了明月的脖子把她提回野鹤斋去,关起来!不让她见任何人! 东方卿云此时倒是很有王爷的谱了,表面上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内心自然战鼓喧天了。 揭穿 霜奴一会儿端杯热茶给他,“阿南哥,你渴吗?”一会儿端碗热羹给他,“阿南哥,你饿吗?”一会儿又抱一件雪狐裘来,“阿南哥,你冷吗?” 司徒景南被问得一愣一愣的,“啊?哦!谢谢!”他脑子里却在想,霜小姐脑子出问题了? 韩夫人、越姬、阿月以及东方卿海都被请来观摩。 阿月自是觉得讨好王爷的机会来了,自己搬了小凳子,坐在东方卿云身边,对丫鬟们投来的白眼全然不顾。 时亦旋病重,裹着很厚的毛裘,靠着躺椅。 韩夫人心情很不好,她埋怨着,这侄子今儿是怎么了?竟然让她看如此暴虐残忍的事情! 东方卿海和越姬的表情都有些怪异。 过了半个时辰,王游身上如同被淋过一桶红颜料,血顺着伤口流落而下,在他脚下的地面上拉出数条长长的血色小水沟。 王游的骂声由高到底,由连珠炮变成了哑炮,渐渐偃旗息鼓了,最后只剩下低吟。 东方卿云伸了个懒腰,摘下耳朵里的棉花塞子,对子甫使了个眼色。 子甫转身下去,一会儿功夫便领了赵田过来。 赵田此时手脚都拖着沉重的铁链子,走到广场上,先看到了王游的惨状,双腿一软,噗通跪下,“王爷!王爷!我招!我什么都招!” 赵田跪行几步,爬到司徒景南面前,“司徒大人,小的对不住您!是小的财迷心窍!是王游给了我五千两银子。他许诺我,如果把大人你挤兑走了,他保证我能当上护卫队长。” 东方卿云冷笑,“王游不过是个小小护卫,级别比你还低,他的保证,你也会信?” 赵田磕头如捣蒜,“他说这件事是二爷安排的!” 东方卿海赫然起立,“放你娘的狗屁!我什么安排了?”东方卿海一个箭步蹿上前去,就要去打赵田。 铁斩身形一晃,到了赵田身边,手中的大刀一抬,挡在东方卿海面前。 东方卿海推搡了几下,拿铁斩无可奈何,便对东方卿海喊道:“哥,他冤枉我!我和司徒景南无冤无仇,我害他做什么?” 东方卿云点了点头,“赵田,你可不能张口乱说!王游说是二爷给安排的,你就信了?” 赵田又朝东方卿云面前跪行了几步,让自己离东方卿海远一点。“王爷,事情是这样的……” 那是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 赵田带了四个人到内院巡夜。 通常他们这些护卫是不往内院去的。只有司徒景南可以在内院外院穿来穿去。赵田这一队以及另外两队共十几个也是特例。他们是司徒景南经过严格考察后选出来的,他们在内院里巡夜是有规定的路线和规定的时间,不能随便乱走。 他们经过一座正在翻修的院子,忽然听得里面传出一声器物坠落地面的声音。 原本发生这种事情,赵田平时都是派两个手下进去查看,但那日赵田自己进去了。 赵田哭诉道:“我当时心里估摸着一定是翻修房子的工匠起了贪念,偷偷溜进来偷东西。我就想抓个小偷立个功好讨点赏钱。” 赵田也不带灯笼,蹑手蹑脚进了那院子,慢慢往里摸,心里就想着独个儿抓个工匠小偷独占赏钱。 漆黑的屋里,却传出了暧昧的声音。 赵田缩墙根听着。 屋里吧唧吧唧的声音里夹杂着男女低浅的压抑的声音的。 赵田说:“我当时心里一阵狂喜,原本只想捉小偷,不想这回占了大便宜,竟然撞到有人偷情!我当时高兴得不得了,想着这会一定能领到一大笔赏钱!我冲了进去……” 赵田猛然踢开了门,同时拿火折子一照!那对鸳鸯倒是没像赵田想象的那样给他上演真人图,只是有点衣衫不整而已。这对正抱着激烈拥吻的鸳鸯陡然分开! “是王游……”赵田回头看了一眼王游。 明月心里原本极不赞成东方卿云用这种暴虐的方式对待犯人。 听到这里,明月转头看向王游。王游的模样倒是俊俏的,很符合戏里的私会偷情男主角的特质。一时来了好奇心,明月插嘴道:“那女子你可认识?” 霜奴也兴奋了,“就这种人,还有人与他私会?不知道谁院里的丫鬟!我打赌不是我们霜枫亭的!” 韩夫人脸都绿了,在她的辖制下,竟然有女子胆敢做出这种事情来!“快说!那丫头是谁!” 赵田抬头看向东方卿云。 东方卿云看着王游。 已经“死”了半晌的王游这会儿忽然“活”了,情绪很是激动。“王爷,是我让赵田给司徒大人下迷药的!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是我和二爷东方卿海一起计划的!他负责迷倒紫悦姨娘,他得手了,就通知我,我再叫赵田动手!” 王游一口气噼噼啪啪说出来。 小锦儿捏了三把飞镖在手里,愣是没机会打出去!铁斩的目光就一直在她身上!小锦儿不敢动手,一动手就是不打自招! 东方卿海待要阻止时,他才张嘴,铁斩就在他身上点了几下,封住了他几处穴道。东方卿海被定在那里,动也不能动,也说不出话来。 赵田不住点头,“是是是!那日天快亮的时候,王游忽然给我说,那边得手了,叫我马上给司徒大人下药。我才进房里下了药出来,司徒大人就回房了。然后王游又让我把附近的护卫都调开,把王游换到司徒大夫房间附近去巡视。” 韩夫人沉不住气了,“赵田!快说你那晚见到谁和这混账私会!” 赵田依旧拿眼瞧东方卿云。 王游叫喊起来,“没有人!没有!只有我自己!是我自己学了男女两种声音引赵田进来!我就想单独找他谋事!” 明月摇了摇头,这王游倒是个痴情的人,他竟然一个人把所有的事都揽下来。 东方卿云扬起眉头,“哦?那你又为何要陷害司徒大人?” 王游道:“我恨你东方卿云!我和你有仇!我杀不了你,我就气死你!我就让你最爱的女人睡到别人床上,气死你!” 东方卿云忽然飞身而起,“啪啪——”狠狠甩了王游两个耳光。王游原本受了这半日的折磨,已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东方卿云这两耳光一刮下去,王游顿时晕死过去了。 东方卿云回转身,眼睛微微眯起,嘴角露出一抹残酷的笑容,高声道:“赵田呢其实都和我说过了,刚才我只不过让他再说一遍而已!本王只是想给某些人留些颜面,给你留一条生路。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该怎么做。”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东方卿云说的是谁!只有越姬低垂下头。 韩夫人怒火未平,一定要知道全部真相。东方卿云淡然一笑,“姨母,总之呢,你现在知道了,紫悦和司徒景南是被人陷害的!他们二人是被人迷晕了放在一起的。他们之间清白得如一碗水!而我的好弟弟东方卿海似乎在这里面充当了很不好的角色。姨母,就烦劳你修书一封,告诉我爹,行吗?” 明月好开心,她和司徒景南的冤屈终于被洗刷了。万万料不到这次陷害她的还是东方卿海。她原本还以为是阿月或者越姬。 东方卿海用来用去就这么一招,真是叫人无语。 明月起身离去。司徒景南目送着她的背影。 明月背后似乎长了眼睛似的,她感受到那两道灼灼地目光。明月转过头去,对着司徒景南浅浅一笑。 “格桑,保重!”明月挺着大肚子微微福了福身。 司徒景南的眼圈红了。他木愣愣地站着,忘记了给明月回礼。明月已走远了,他才低低道了声,“保重!” 大家散去。霜奴扶了时亦旋回房去,两人许久不见,有许多话要说。 霜奴的爹则拉了司徒景南的手,“司徒少侠,今后作何打算?” 司徒景南淡淡一笑,今后的事,他没有想过。今后?他还有未来吗? 哈尔巴克的起兵并不顺利。慕容闲很有军事谋略,把哈尔巴克耍得团团转。哈尔巴克和雯雯假扮的明月不久之后便会兵败而亡吧。 大凉复兴只不过是个泡沫。 可是仇恨绝不是泡沫!司徒景南没有选择继续追随哈尔巴克,从他知道雯雯不是真明月的那天起,他就选择了他自己的复仇之路: 找到真明月,安排好她的生活,然后只身前往燕都——刺杀燕皇。这是司徒景南为自己设计的未来。这未来是一条不归路!是没有未来的未来! 霜老爹见司徒景南苦笑不语,便以为司徒景南是无处可去。事实上,就目前来看,无忧王看来也没有继续留用司徒景南的意思,司徒景南只身一人,确实无处可去。 “司徒少侠可愿意随老夫走?小女一直很仰慕你……” 司徒景南嘴巴长得老大,霜奴仰慕他?算了吧,霜奴恨死他了还差不多…… 霜老爹拉着司徒景南上看下看,越看越满意。他拉着司徒景南边走边说:“老夫只有阿奴这么一个女儿……”说起他的乖乖女,霜老爹的话就多了。“阿奴打小就聪明伶俐活泼可爱……” 司徒景南很有礼貌的听着,一路点着头。“嗯是……嗯是……嗯是……” 霜老爹说着说着忽然话题一改,“去我家吧。” 司徒景南惯性的点头,“嗯是……”头点下来了,司徒景南脑子里才反应过来,这句不是夸霜奴的,他不需要点头称是。 他赶紧摆手说:“这怎么行……” 霜老爹可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司徒少侠,可不能出尔反尔!” 明月前脚刚回野鹤斋,东方卿云后脚就到了。 他一回来,就把明月推到卧室里,把丫鬟都赶了出去,关了门。“你今天干什么呢?不嫌丢人吗?我说你和司徒景南是清白的时候,我都觉得羞耻!你们俩真的清白吗?一直眉来眼去的,说你们清白,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明月无语,谁都信他们是清白的,就东方卿云不信。 明月懒得理他,拿了阵线活计做起来。东方卿云收了她的菜刀,不准她练武。可她闲不住,就和盼月、小坠儿一起给肚子里的小宝贝做小衣服。 东方卿云的怒火全都打到了空气里,被无视了。他越是恼恨了!他情愿她与他争辩,最恨她这样漠视! 东方卿云一把夺下明月手中做了一半的小衣服,丢在地上,“孩子是司徒景南的吧?我告诉你!你要是想要离开的话,现在就跟他一起滚!本王不给别人养孩子!” 大家都是女人 明月低垂着头,泪水在眼里打着圈。 东方卿云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你哑巴了吗?你说话啊!你说,你和司徒景南到底是什么关系!那个手镯是怎么一回事?” 他很用力,捏得明月的下巴好痛,骨头似乎都要被他捏碎了似的。 她眼里闪着泪光,泪水在眸子里荡漾着,可就是不掉下来。 又是这种表情!东方卿云受够了!她总是用这种楚楚可怜的泪眼来吓唬他! “那是你们定情物?还是订婚信物?” 明月在东方卿云眸中读到不可理喻的疯狂。她摇了摇头,抬手抓了他的手腕,掰开他的手,把她的下巴救出来。“只是我小时候戴过的小东西!” “呵呵……”东方卿云连声冷笑,“果然是情深意切啊,小时候用的东西,他揣在怀里一揣就是十几年!” 东方卿云像疯牛一样喘着粗气在房间离转来转去,如同困兽一般! 明月看他这样,心痛到了极点。“王爷,你别这样!我和他真没有什么!以前没有什么,以后也不会有!” 东方卿云舒了口气,他要的便是这个保证!他按住她是双肩,“我最后相信你一次!你要是再和他眉来眼去勾勾搭搭!我就……”东方卿云实在不知该如何威胁她。打她?折磨她?那还不是折磨他自己! “我就杀了他!”东方卿云的声音很低。他悲哀的发现,他只能用那个情敌来威胁她。 明月点了点头,“我保证,我不会!”以后大概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格桑了吧?就算她有心要勾搭,也没有机会了!真不知道东方卿云瞎担心什么! 心,再一次揪痛了!明月忽然好害怕!东方卿云对她的在意程度已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明月用力闭了下眼睛,心一横,咬着牙,故意说道:“我不会了!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就算嫁给他能做他的正妻,又如何?以前,我以为他会与哈尔巴克一起起兵。我听哈尔巴克说过,将来他司徒景南便是大凉的大元帅!我还以为他多有前途!现在看来,我还是在王府了老老实实做个小妾好了!”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到明月脸上。她身子被打得偏了偏,险些倒下。 淡淡的甜腥味从牙龈里钻出来,脸颊火辣辣地痛! “你变了!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东方卿云脱口而出。但他随即被自己吓到了。 他竟然说出来了!他想好了不和她相认的!他不想知道真相!他定定地看着她,希望在她脸上看到诧异的表情!希望她惊奇地问:“王爷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怎么样?” 那样的话,他的担心就是多余的!那样的话,她就不是明月!他不需要担心她会生下孩子就逃掉! 明月看着东方卿云,蓦然心惊。他都知道了!他知道她的身份了。 明月也定定地看着东方卿云。 东方卿云等了片刻,没有等到他想要的。他猛然转身,踢门而出。他疾步冲到外面,冲到回廊里,按住雕花栏杆。 咔嚓!他一拳捶下,砸断了栏杆! 她果然是明月! 她果然是! 天啦,他都做了什么!他曾经那样漠然的对待她,也曾那样残忍地对待过她! “我是明月,云哥哥!”她曾经那样对他说! 可是他把扔下床去,叫她滚!她从地上爬起来,并不争辩,默默穿好衣服。大半夜地,就那么从他卧室里走出去。 东方卿云双手拧着栏杆,把楠木栏杆捏成碎末!然而比这些碎木屑更碎得缤纷的是他的心! 比懊悔更让他痛苦、更让他心碎的,他知道他没有多少时间了!明月现在的样子,分明就是打定了主意要离去的样子!她已经逃过一次了,不是吗? 他觉得只要他稍稍眨一下眼,她就会逃掉!她会狠心地丢下他和孩子!一个人走掉! 明月呆坐了许久。困了,倦了,睡了。 这一夜,他没有再回来。 东方卿云在走廊上站了许久,痛苦难过得找不到发泄口。猛然想起一个人来!便匆忙出了野鹤斋。 和风轩里,东方卿海被捆成粽子,如垃圾一样随意地被丢在院子一角。他嘴里塞塞了布团,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小锦儿站在回廊上看着,暗自跺脚,转回房中去。韩夫人已歇息了。小锦儿又转出去,心中焦急,却无可奈何。 一回到和风轩,小锦儿就为东方卿海求情了,“夫人,二爷就算犯了天大的错误,他也是镇国公的亲骨肉啊!镇国公知道了,一定会难过!” 韩夫人却动了怒。“叫他难过去!早和他说过,阿莲母子就是祸种!一日不除掉他们母子!镇国公府一日无安宁日子!云儿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他却不听!可怜我姐姐,死得那么委屈……” 韩夫人一想到自己的姐姐,镇国公夫人东方卿云的生母,就肝肠寸断!姐姐是被阿莲活生生气死的! 阿莲明知道镇国公夫人最是见不到她与镇国公亲亲我我,阿莲偏偏要当着镇国公夫人的面,与镇国公亲亲我我! 就是镇国公送个小玩意儿给阿莲,阿莲也要跑到镇国公夫人面前炫耀一番。 每每把镇国公夫人气得吐血。 别看韩夫人平时对东方卿海也是侄儿侄儿的叫的亲热,心里面却是讨厌之极!现在又见东方卿海对付她嫡亲的侄儿,她儿子一样宝贝的东方卿云,韩夫人就恨不得一把掐死东方卿海! 她宁可掐死了东方卿海再给他赔命都行,只要这混账不再继续暗算她的宝贝云儿。 小锦儿这才一开口,就被韩夫人拍飞了!小锦儿心下细细一体会,也知道求韩夫人是没有用。她心里盘算着不如趁着夜深人静之后,悄悄把东方卿海弄出去王府去,带回京都,直接找镇国公告状去,就说无忧王意欲谋害东方卿海。 然而天不随小锦儿的愿。东方卿云原本把东方卿海丢这里,就忘了的,这会儿找不到出气筒,就又把他想起来了。 半夜时分,正当小锦儿准备行动的时候,东方卿云冲进来了。他提了东方卿海后背上的绳子,拖死狗一样拖出去。 东方卿海惊恐万状,以为末日来临,扭动着身子,喉咙里呜噜呜噜响着,眼里马尿儿一汪一汪的淌。 小锦儿赶紧追上去,“王爷……” 东方卿云回头看了一眼小锦儿,冷笑道,“放心吧,会叫你们团聚的!来人啊!把小锦儿拿下!” 东方卿海和小锦儿哀号到天亮,终于各自亲笔写了一份认罪供述。东方卿云揉着拳头,坐着歇气,他打得有些累了,心里却更难过了! 东方卿海害明月受了那么多苦,可他这个发誓要保护她一辈子的人,东方卿云,却不能把把东方卿海怎么样!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东方卿海送回京都去,发誓从此不再见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把小锦儿贱卖了,仅此而已! 对另外一对与东方卿海狼狈为奸的狗男女,东方卿云便没那么客气了。 王游,被铁斩削肉片削得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东方卿云本没想让王游活命。 越姬来了,一身素装。 她盈盈给东方卿云跪下,“王爷,奴婢再此拜谢你白日里给奴婢留下那一丝薄面!” 东方卿云冷哼,“你可真是有情有义!那么有情有义,白日里为何不站出来为你的小情郎求情,说不定本王被你们的痴情所感动,便原谅了你们!” 赵田早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东方卿云。那夜他撞见的夜鸳鸯,是越姬。赵田白日里之所以不敢说,便是因为对方是越姬。越姬的身份说来尴尬,虽是假公主,但也是皇后懿旨封了的。越姬丢人,那便是丢皇家的人!东方卿云这未婚夫脸上无光,皇上皇后面子上也不好看! 越姬苦笑,“是他一厢情愿而已。他做出这些事,连累了我,我恨他都来不及,为何还要救他!王爷,那晚我只是想去告诉他,叫他赶快离开而已,是他强吻我!” 两滴晶莹的泪珠从越姬脸上滑落下来,“奴婢知道王爷不会信,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东方卿云摇头,“我信!我为什么不信!”他们两个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与他有什么关系?东方卿云才不在乎呢! 越姬拭了拭泪珠,“王爷,你免了他死罪,行吗?你把他流放到最边缘的地方去好了!” “哦?本王为何要放他一条生路?要杀了他,才解恨呢!这可怎么办呢?” 越姬给东方卿云磕了三个头,“如果过些天朔月公主就不幸染病,不久之后就不治而亡了,那么王爷愿意给他一条生路吗?” 东方卿云摇了摇头,“为什么要那么复杂?不如你今天晚上偷偷将他救走,和他一起私奔了吧!反正名誉对你来说,也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你要死在本王家里,本王还得给皇上皇后解释一箩筐,还得写冗长的奏章,还得给你修建豪华陵寝。少不了还得给陪葬若干金银器皿。本王会肉痛的!” 阿月兴高采烈地奔进野鹤斋,还未进门,就大声嚷嚷道:“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嘻嘻,朔月公主昨晚与人私奔了!” 明月正坐在梳妆台前,小坠儿和盼月伺候着给她梳头。猛然听得阿月这一席话,明月心中一惊。但她随即明了了,越姬就是另一个设计陷害她的人之一吧。 阿月一挑门帘进来,得意洋洋,眉飞色舞。善良的明月却没有半点笑意,她淡然道:“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大家都是女人。俗话说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唉,越姬本来有幸福的日子可过的。可惜……以后她该怎么样活下去呢?” 阿月摇着头,嗤笑着,“她本来就是舞女嘛,再回去干老本行咯。”阿月的丫鬟四儿走了进来,不屑道:“是啊。麻雀终究是麻雀,就算掉进了凤凰窝里,也还是麻雀!” 王爷去了何处 阿月听出四儿是在暗讽她,从头上拔了钗子便去戳四儿。四儿不过是个普通女子,那敌得过阿月?即便敌得过,她也不过是丫鬟,也是不能还手。 四儿大声尖叫!“盼月姐姐,救命啊!”四儿不敢叫明月救她,她心里对明月自有愧疚。 盼月待要说话,明月对盼月摆了摆手,“阿月姑娘教训自家的丫鬟,我们还是不要干涉的好。” 四儿心中叫苦,却不敢跑。这段时间,阿月没少打她。四儿是跑不过阿月的。四儿若是敢跑,被阿月抓到,那可真是往死里打! “紫悦姨娘,求你救救奴婢啊!奴婢知错了!”四儿被阿月的钗子戳得泪水涟涟,痛得不行。她给明月跪了下来。 明月却不看她,“你家主子教训你,你求我有什么用?我不过是个小妾,可管不到你主子。”对四儿这种趋炎附势的丫头,就该好好教训教训,好叫她知道好歹!四儿刚才所说的话,明月也照样生气! 四儿知道求别人无用了,这才转向她的主子,“阿月姑娘,奴婢知错了!你饶了奴婢吧!” 阿月收了钗子,拧了四儿的耳朵,“贱蹄子,你要是再不长点记性,还敢胡乱说话。我就回了王爷,把你拖出去配小子。” 四儿低泣着,“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明月叫盼月、小坠儿和四儿都先出去。她拉了阿月说些私密话。“你和王爷怎么样了?” 阿月脸上的笑容隐去了,露出淡淡悲苦。“殿下一心一意想要把荣华富贵让给奴婢,可惜奴婢命薄。王爷并不喜欢奴婢。” 明月微锁了眉头,“怎么会呢?你生得如此可人……” “大概王爷恨我假冒您吧,也恨我与组织那边藕断丝连!”阿月低垂下头,眸子湿润了。 明月语重心长,“你和王爷说清楚,以往种种,你都是迫不得已。从此以后,你与组织彻底断绝关系。王爷心好,一定会原谅你的!” 阿月摇着头。她心里巴不得与组织断绝关系,可是她身上的毒只有哈尔巴克有解药。 明月拉过阿月的手来,“你真名叫什么?是哪里人?家里还有什么亲人?” 阿月含着头抬起头来看着明月,“我就叫阿月啊。是真的!我真的叫阿月。”阿月说着不由泪珠滚落,“我父母都是普通牧民,却平白死于战乱。我孤苦无依,四处流浪,是哈尔巴克收养了我。小时候我还把他当恩人……唉……” 明月拿手帕给阿月擦拭泪水。 阿月不明其意,猛然往后缩了一缩,躲开了明月的手帕,她定定地看着明月。 明月捏着手帕的手顿在空中,她浅笑道,“我只是想帮你擦眼泪而已。来,那你自己擦。别哭了,都过去了!你父母的仇早晚都会得报……” 她一定要为每一个无辜惨死的大凉子民复仇的! 阿月心中温暖,接过手帕,用力擦着眼泪,“报仇?我只是个弱女子而已。我只想过上好日子,开开心心的活下去!” 明月点着头,“嗯,会有好日子的。王爷不是也没赶你走嘛!他一定会娶你的!” 阿月摇着头,她早就不抱希望了。现在她已不奢望什么王妃尊位了,她只想活下去。 小坠儿进来回禀说时姑娘、霜小姐来了。阿月赶紧拭干泪水,挤出一脸笑意来。 明月看阿月如此伪装,心中更加同情她。尽管阿月曾经想要谋害明月,但明月并不计较。谁叫阿月是大凉遗孤呢?身为大凉公主,明月自觉有义务去呵护她。 阿月与时亦旋不对路。见时亦旋来了,阿月便起身告辞。临走凑到明月耳边说,“公主你小心她!她是条毒蛇!” 阿月避着时亦旋,趁时亦旋进来之前,抢先出去了,为了不与时亦旋霜奴碰面,她绕着弯从偏厅出去。 时亦旋一进来便叹气。“没想到会是这样。我看朔月公主端庄贤淑,还以为……唉……说实在的,我一直以为是阿月陷害你和司徒大人。” 明月点头道:“是啊。朔月公主她其实也是可怜人吧?” 霜奴还是老样子,她冷哼道:“她这叫不知好歹!什么可怜不可怜?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搅出事端来,反害了自己。这是她活该!” 时亦旋握了明月的手,“还好,紫悦姨娘的冤屈终于得伸了!以后王爷一定会加倍怜惜你的。紫悦姨娘,你真好福气!”时亦旋看向明月隆起的腹部,眼里闪过一丝艳羡。 霜奴蹲下身子,把头贴在明月肚子上,“他在动也!哟,他踢得好有劲啊!将来一定是个绝世高手!”霜奴喜不自禁。 时亦旋身子不大好,略坐了一会儿,便累了。霜奴也是要回家去,还要去辞别韩夫人,无法在明月这里呆地时间太久。 明月起身送她们到门口,却见司徒景南站在野鹤斋院门口。 霜奴跑过去,抱着司徒景南的胳膊,小鸟一样依偎了司徒景南。她得意地说,“我把阿南哥抢走了。请他去给我们家做保镖去!气死无忧哥哥!” 明月看着司徒景南,开心一笑,“好啊,霜小姐你想到真周到。谁要是娶了你,便是谁的福气。” 霜奴羞涩地低下头。 司徒景南看着明月,却苦笑了,“我走了。”他的声音很低,脸上有淡淡的哀愁。他心里有万千句话要对她说,却不能将任何一句说出口。 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心里默默祝福她。一生幸福! 只要她能幸福,别说将那万千句话压抑在心里,就是把万万千千重担压在肩头,他也心甘情愿。 “一路顺风!”明月对霜奴和司徒景南这样说。她同样有许多话想对司徒景南说,想拉着他彻夜长谈,说说分别以来的悲悲喜喜。 同样,她也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在心里默默为他祈福。 傍晚时分,柳婆婆带了傻姑过来。柳婆婆给明月带来的很不好的消息,“王爷出府了!带走了一批精锐暗卫!我想不是出去公干!” 东方卿云出去公干,带的人一般都是子甫或子孝。 一连几天,东方卿云都没回府。明月坐不住了,收拾整齐,便朝野鹤斋外走,打算去问问时亦旋看她可知道王爷的去向。 明月走到院门口。小坠儿和盼月追出来问,“姨娘这是去哪里?王爷可吩咐过,姨娘不能走出这院子。” 明月道:“我去看看时姑娘。你们怕王爷责怪,就不要跟上来!” 小坠儿和盼月哪敢不跟着?二人赶紧贴上几步,挡在明月身前,“奴婢这就去请时姑娘,姨娘您请回房吧。” 明月抬起手,迅速在小坠儿和盼月身上点了几下,封了她们一处穴道,叫她们不能行动。“我就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明月一脚垮过院门门槛,另一只脚还在门槛之内。她顿住了。 院门口,铁斩如一尊石雕似的,立在门口。“卑职铁斩见过紫悦姨娘。” 铁斩站得那么近,脚尖就离明月那只垮到院外的脚一颗米远。明月若是继续往外迈步,一定会撞到铁斩怀里。 明月收回那只迈出去的脚,立在院内,“烦劳铁大人让一让。” 铁斩面如寒霜,“卑职已派人去请时姑娘了。请紫悦姨娘先回房吧。” 明月打量了一番铁斩,“我不想找时姑娘了。铁大人,我可以向大人请教些问题吗?” 铁斩点点头,“姨娘请讲。” “王爷去哪里了?” “卑职不知。” “王爷为什么一去这么多天都没有回来?” “卑职不知。” “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卑职不知。” 明月急了,“那你到底知道什么?” “王爷吩咐,要卑职务必守护好紫悦姨娘和姨娘腹中的小王爷!紫悦姨娘,请回房吧。” “若是我今天一定要出去呢?”明月把肚子挺了挺! 铁斩眉头皱了起来。她摆明了是在用肚子里的孩子威胁他!若是她一定要出去,铁斩敢用武力阻拦吗?紫悦姨娘可怀着孩子呢!这要打起来,伤到孩子,他可担不起这个责! “请姨娘回房!”铁斩对明月打躬作揖! 院门并不窄。明月往旁边让一让,避开铁斩,抬腿要出去。腿才抬起来,她就看到铁斩也挪了过来,正好挡在她身前。 明月又旁边走,铁斩立即跟上来。 明月扬了扬拳头,“铁大人,不如我们大战几个回合?”她料定他不敢与她动手! 铁斩单膝跪下了,双手抱拳,“请姨娘不要为难卑职!” 明月迟疑了。让铁斩这样一个铁铮铮的汉子向她下跪,明月觉得自己消受不起。 “铁大人快快请起!” 铁斩不动,“请紫悦姨娘回房!姨娘若还要出去,铁斩便不起来!” 明月呼了一口气,她不是刁蛮无理之人。“那紫悦可否有劳大人去打探打探,王爷去了何处?何时回来?” 铁斩点头道:“卑职遵命!” 铁斩松了口气,看着明月的背影,他不由露出些许赞许之意。随即他又愧疚起来。他自然知道东方卿云去了何处。 他劝了东方卿云很久,但是劝不住。 东方卿云说:“铁斩,永远不要告诉她我去了哪里!如果我一个月内没有回来,你就送她去燕国,把她交给慕容闲。如果她一定要问,就说我不想受她连累,不想因为她株连九族。” 铁斩很清楚。如果东方卿云一个月内没有回来,那便是永远也回不来了。 “铁斩,如果我不能再回来,你把柳婆婆和傻姑送去万花谷无忧宫,让她们在那里安享下半生;把韩夫人和时亦旋送回京都,请韩夫人帮忙照顾亦旋;给阿月一万两银子,让她自己走吧;王府里的人愿意离开的,都给些银子打发他们走了吧。把这份奏章叫给我父亲,让他带我交给陛下;这封信,也请你转交给我父亲,请他老人家节哀顺变……” 东方卿云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所有的人,无一遗漏。 他反复叮嘱,“一定要亲手把紫悦姨娘交到慕容闲本人手中!千万要保证她的安全!若是慕容闲对她不淑,请你一定接她们母子去万花谷无忧宫。” “一定要她们母子幸福!一定!拜托!拜托!” 铁斩慢慢回转身,仰头蓝天白云。一阵风吹来,好冷!严冬就要来到了。“王爷,你一定要回来!我可不想去做那许多麻烦事!”铁斩低声牢骚着。 表面上的和睦 因为明月被禁足,只能大家来看她,她无法去看别人。阿月每次来都说:“啊,你现在过的可是王妃的日子!” 明月拿手帕打她,“不要胡乱说话!我只是罪人而已。” 越姬走了,小锦儿被卖了。韩夫人也寂寞了,这日她闲不住,便往野鹤斋来。一进门便瞥见明月正在给小孩子的衣服。 韩夫人拿起来一看,连连摇头,“怎么做得这么难看呢?连朵花也不绣!难道我们未来的小王爷就要穿这么蹩脚的衣服?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明月惭愧地低下头,论针线活,明月的确不拿手。但这些日子,她一直跟盼月和小坠儿学来着,也不至于向韩夫人说的那么差劲吧? 盼月和小坠儿都以为韩夫人接下来又要惩罚紫悦姨娘,不由暗自担心。不料韩夫人却拿了针线来,“还是我来做吧。”说着便走针落线,当真缝了起来。 明月及丫鬟们都吃惊地看着韩夫人。 韩夫人抬头看见,“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还不快去干活?”按说堂堂王府,自然不会差那两件小孩子的衣服。不过,亲手做的意义不一样。 肯定了紫悦肚子里的孩子是东方卿云的,韩夫人便当紫悦是宝贝疙瘩了。 因为小锦儿,韩夫人对东方卿云这小妾有许多愧疚。她没有管教好她的奴婢,让这小妾受了冤屈,韩夫人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韩夫人自是拉不下脸来给明月道歉,她慈祥地笑着。“云儿也真是的,哪有把人关在院子里不让出去的?要不,咱们请戏班的人进来唱唱戏,说说书,乐呵乐呵吧?” 戏班子请来了,野鹤斋热闹了几天。 但女人们心里却始终空落落的。东方卿云不在家,下人奴才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明月、韩夫人、阿月和时亦旋都没法真正开怀。 这日戏演过了,韩夫人说乏了,先回和风轩去了。 明月和阿月回房间里缝小孩衣服。时亦旋进来了,在明月身边做下,也来帮着做。 阿月瞪了时亦旋一样,“不是病得要死了么?这大半天又是看戏又是说笑的,还有精神来做针线?小心点,别吐血在这料子上!那可不吉利!这可是小王爷穿的!” 时亦旋今日气色不错,自觉身子大好。她看了阿月一眼,没心思与阿月吵闹,便小声道:“我会小心的,多谢阿月姑娘提醒!” 阿月越发愤怒,小声嘀咕道:“就会装可怜!” 时亦旋愠怒,她让一寸,阿月便进一尺。时亦旋也不是好相与的,便道:“总比假冒别人的好。” 阿月蹭就站了起来。一时间剑拔弩张,阿月和时亦旋你瞪我我瞪你,各不相让。 明月看看阿月,再看看时亦旋,心道这两人要是一直这样敌对下去,又怎么和睦相处一辈子? “阿月,”明月先叫住怒气汹汹的阿月,拉了拉阿月的手腕,让阿月坐下。 “亦旋。”明月看着时亦旋,“大家以后都要在一个屋檐下相处。有什么事说开了来,不要憋在心里,彼此有怨恨。” 阿月愤愤然,“我和这种阴险卑鄙之人没什么好说的!” 时亦旋反而淡然,“彼此彼此!” 阿月噌地又站了起来,提拳头就要去打时亦旋。明月把阿月拉住,“阿月,别冲动。有些事,你的确做得不对!” 明月如此说,阿月没法反驳,她对明月的确有愧。 时亦旋见明月说阿月,表情平淡,并没有如一般人那样露出得意的神情。 明月对时亦旋说:“亦旋,阿月是有苦衷的。你相信我,她也是迫不得已。王爷在她身份被揭穿之后还留下她,说明王爷已经原谅她了。亦旋,你大人大量也原谅了她吧。” 时亦旋默然点头。 阿月依旧愤怒填胸,“我却不会原谅她!她陷害我!” 明月看向阿月,正要开口劝解,“阿月……” 时亦旋开口打断了明月的话,“那件事是我不对!可我也没陷害你!是你自找的!你要管家,我便让你管家!你要库房的钥匙,我便给你库房的钥匙!这王府是王爷的,该由谁管,自是王爷说了算的!我本来是个丫鬟,根本无权过问。 只是阿月姑娘你的身份特殊,你是王爷定了的准王妃,我这丫鬟自然听你的。你要我出主意,如何把王府内院管理的权利交给你,我便给你出主意,这又有什么不对?王爷不在府上,不召集齐全府的丫鬟仆人,又该如何告诉他们此事?这王府你也管过了,内事外事你也都插过手了。如今,却为何来怨恨我?” 阿月冷笑,“呵呵,说得比唱得好听!你没陷害我?我什么时候对你下毒了?” 由于激动,时亦旋双颊绯红。她咳嗽了两声,“我没有说过你对我下毒啊。我一直都说你没有对我下毒啊!他们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阿月气得混身发抖,却拿时亦旋没有办法。时亦旋的确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她指着时亦旋,“你……你……你阴险!你卑鄙!” 时亦旋对阿月的辱骂毫不在意,她轻轻一笑。“只是巧合而已。大夫说了,我的毒是早年便中下了。可是霜小姐和别人都不信,我又有什么办法?” 阿月气得脸也青紫了,“为什么王爷回来了那些大夫便不见了?” 时亦旋摇头道:“这还不简单吗?那些大夫来看了病,可结果呢?霜小姐三天两头去找他们,说他们误诊。你也三天两头去找他们,让他们出来给你作证。咱们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王府!他们敢得罪谁呢?只要不是傻子,都会赶紧远远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阿月气哼哼的,心中气愤。偏偏时亦旋说得有理有据,阿月找不到话来反驳。 明月握了阿月的手,“好了,过去的就过去吧。你和亦旋以后和和睦睦相处,下人对你误解早迟会解开的。” 明月又转向时亦旋,“不过,亦旋,你又是怎么中的毒呢?你为什么偏偏在那个时侯毒发了呢?” 时亦旋黯然失色,“我这毒早年便中下了。这毒的名字叫**,是没有解药的。中毒之人,身子会一日差似一日,越来越衰弱,缠绵病榻,最后不治而亡。”时亦旋抬头看阿月,“至于为什么偏偏在那个时候突然发作?阿月姑娘没有问过你的奴仆么?你家的王家大嫂子的确打我了!她在我后背拍了我一掌。不过我也很奇怪,竟然一点伤痕也没有。如果不是因为早有毒在身,这个暗亏,我是吃定了。” 阿月脸一红,心虚道:“我没叫她那么做!” 明月摇了摇头,“阿月,难得时姑娘这么大度,不与你计较。你就不要再与时姑娘斗气了。以后你们在一起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 时亦旋苦涩一笑。日子还长?没有多少日子了吧。时亦旋双手捧心。近日来,她虽少有咳嗽吐血了,可心口的悸痛却越来越频繁了。这是中了**毒之人临死之前的征兆。 阿月嘴角牵了牵,她的笑容同样发苦。这一转眼,半年就过去了。明年的解药她还能拿到吗? 阿月一直很怕死。她悲哀地瞥了一眼时亦旋,却在时亦旋脸上寻到一样的落寞。 “你好端端地在王府做管家大丫鬟,又怎么会中毒?”阿月真的想不通。时亦旋这么好命的人,被抄了家被罚为官奴,还能混在王府里做管家大丫鬟。怎么会和她阿月这可怜的孤女一样的命运? “是啊,时姑娘,你到底怎么中毒的?”明月好生关切。 时亦旋摇头不语。 明月再三追问。时亦旋却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中毒的。我是在中毒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才发现的。” 时亦旋内心波澜起伏。**,她喜欢这毒药的名字。能令人黯然**的,一定是美好的。 当年时亦旋吃下这毒药,她心中的恐惧也和阿月如今一样。 只是她不会像阿月那样做墙头草,为了活下去,便什么事都做。她绝不会为喂自己吃毒药的人卖命!她绝不! 纵然身死,只求无愧无心! 时亦旋唯一的愿望便是能死在东方卿云怀里,所以她永远不会说她是如何中毒的。她的身份比阿月更加见不到光 明月叫了盼月进来,“准备丰盛的酒宴,今晚我要宴请时姑娘和阿月姑娘。” 明月拉了阿月和时亦旋,把她们的手放在一起,“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我们言和吧。” 阿月和时亦旋点了头。她二人想的却是,反正没几天可活了,还计较什么呢? 听说明月在这里宴请阿月和时亦旋,韩夫人也来凑热闹。韩夫人又叫了戏子进来唱戏,一顿晚宴,倒是吃点热热闹闹其乐融融。 过了七八日,也没有东方卿云的消息。 不但明月着急,就连一直稳如泰山的韩夫人也急了。大家都没心情听戏,便把请回来的戏班子打发了出去。 可是没人唱戏了,大家心里更空落。 韩夫人也没心思做小孩的衣服了,整天在野鹤斋回廊上走来走去。“王爷也真是的。去哪里了,也不给下人说一声。这不是叫人担心嘛!” 子甫子孝被叫过来训了几次了,但这兄弟俩,就咬定一句话,“王爷说最近心情烦躁,出去游山玩水去了。” 明月自是不信。柳婆婆可是说东方卿云带了暗卫出去!还带的不少!而且是悄悄走的,游山玩水需要那么隐秘? 时亦旋的病越发沉重了。小兰过来哭着说,“时姑娘下不了卧榻了。” 韩夫人却瞪了小兰,怪小兰不该把这些不好的消息告诉明月,说是怕明月忧心,伤了胎气。 小兰不敢再哭,低着头回去了。 明月想要去探望,铁斩便在门口单膝下跪。韩夫人也拉着明月不让明月去。 用午膳的时候,韩夫人见明月吃得很少,怪厨子做菜差劲,不懂得孕妇的胃口。 明月连说是由于自己先前吃了点心的缘故,不饿,因而吃不下。阿月说:“我看你是心情不好。韩夫人,我昨日听小的们说,兰州城里近日来了一家京都的戏班子。不如去请他们来热闹热闹,紫悦姨娘心情好了,兴许胃口就好了。” 韩夫人来了兴致,“京都来的?那太好了!这兰州的戏班子总有一股子土气,那比得是咱们京都的正统。” 当下便按照阿月所说的戏班名字,叫子甫去寻了来。 绑架 这戏一上来,果然是惊味惊韵。韩夫人笑意盈盈,问明月可喜欢。明月回说喜欢。 正在此时,临时改为戏班演员们换装间偏房里穿出一声巨响。丫鬟们尖叫起来,在那房间里的戏子们纷纷奔逃而出。 滚滚浓烟从房间窗户大门逸散出来,似乎着了火。 一时间,野鹤斋里乱作一团。呼救的,逃散的,戏子与丫鬟们都拥挤在一处! 铁斩飞身进来,奔向那房间去查看到底出了何事。 混乱之中,几个身着戏服的人靠近了明月、韩夫人等人的座位。铁斩刚刚冲到那房间门口,顿时心生警觉,回身来看明月等人。 “砰!”又是一声爆响。爆炸就发生在明月身边。 “啊!”丫鬟媳妇们尖叫连连,抱头逃窜。 和房间中的爆炸一样,震耳的爆炸声之后,便是阵阵浓烟。明月、韩夫人等人的身影顿时就被浓烟淹没了。 明月被浓烟熏得睁不开眼,她摸索这去拉坐在她身旁的韩夫人,“夫人,你没事吧?” 却听到韩夫人惊恐万状的呜咽声。 “夫人,你怎么了?铁大人——”明月一摸之下没有摸到韩夫人,心中着急。 下一刻,她便感到一道冰冷的杀气向她袭来,她赶紧侧身反手应战,这却是一把刀从她面前削过! 明月险险避过,顺手抄了椅子向那偷袭者回击,却听得有人在耳边说,“别动!不然杀了韩夫人!” “呜呜——”韩夫人的声音破碎,听起来似乎是被人捂住了嘴。 明月不敢动了。她这一迟疑,冰冷的刀刃便驾到了她脖子上。 浓烟之中,铁斩及暗卫们都暂时失去了保护的目标,待他们寻到明月等人时。明月等人已被生擒。 这些人显然是事先准备好的。两人一组,分别挟持了韩夫人、明月和阿月。其他的人则护在左右,团团将明月等人围在中央。 浓烟散去。铁斩看清形势,不由深锁了眉头。 一个扮作老生挂着长长黑胡子的人说:“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想请这几位夫人小姐过府叙叙,借点银子花花。三日之内,你们准备好百万现银,到时候我们自会恭送夫人小姐回府。” 绑架?这种狗血的事情会发生在王府里?这些人就不怕株连九族?简直是胆大包天!王府众护卫暗卫全都傻了眼。 铁斩眉头拧得更加,这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若是为了赎金,又怎会如此暴露行迹?绑匪中可不是人人都穿了戏服抹了油彩。他们不担心王府众家丁仆人看清他们的脸! 显而易见,这些人有更大的阴谋,赎金只不过是个幌子! 阿月,铁斩可以不顾忌。但韩夫人和紫悦姨娘,那都是王爷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照顾妥当的人。尤其紫悦姨娘,她身怀六甲,经不起折腾。 绑徒将明月等三人捆绑了,带出野鹤斋。熟门熟路地走到外院,找到他们来时坐的车马,胁持着明月等三人上车。 明月迟疑着,她有功夫在身,便想寻了机会从歹徒手中逃脱。她一迟疑,胁持她的歹便踢了她一脚。 韩夫人见此,心疼不已。“各位大爷。这人质有我老婆子一个就够了!我保证王爷一定会拿百万银两给你们的!求求你们,就先放了这俩个丫头吧!” “闭嘴!”歹毒凶神恶煞,不容商议,凶狠地在韩夫人的肩膀一按。韩夫人娇贵之躯,何时经历过这样的按压,一时间吃痛出声,呻~吟连连。 韩夫人、明月和阿月分别被塞进三辆马车,两个歹徒在马车里拿刀架着她们的脖子,其余歹徒都在马车外守着。 铁斩倒是有信心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救出一个来,但其他两个怎么办?若是逼急了,歹徒狗急跳墙,真的杀了人质……后果不堪想象。 歹徒们顺利出了王府。三辆马车分别向三个方向驶去。铁斩不得不将暗卫分成三组,分别暗中尾随这三辆马车。 子甫子孝则去找兰州城守去了。 东绕西绕之后,三辆马车最后却往同一个方向去了,是往燕国边境的方向。 驻守边境的大将军名为杨霖。 铁斩和杨霖通力合作,总算是把歹徒围堵在出边一座小山坡上。 面对数万大军,歹徒们毫无畏惧。 那挂着长胡子扮成老生的戏子索性脱掉了戏服,丢了长胡子,露出本来面目。 明月一看,怒从中来,“哈尔巴克!又是你!”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哈尔巴克。原来哈尔巴克在大凉故地起兵,却遭到慕容闲的强势平复,兵败如山倒。 哈尔巴克又怎肯放弃他的帝王梦?哈尔巴克一听说明月重新回到了王府,便打起了明月的主意。阿月早就接到了从明月口中探出藏宝地详细地址的任务。哈尔巴克也早派了人过来随时准备着劫持明月。 只是东方卿云把明月带回王府之后,一直不准明月走出野鹤斋,且对野鹤斋的防守也愈加严密。哈尔巴克和阿月一直未能得手。 这一次,哈尔巴克从阿月那里得到消息,知道东方卿云离府,而且还都带走了相当一批精锐暗卫。 哈尔巴克便匆忙赶到了兰州,准备劫持了明月,挖出宝藏,东山再起。因这几日韩夫人喜欢请戏子回来唱戏,哈尔巴克便想出了假扮戏子这一招。阿月提议请他们这些伪装的戏子进扶,不过受哈尔巴克之命罢了。 歹徒松开了阿月。阿月走到明月面前,说道:“对不起!我又出卖了你!我没有办法,我中了一种名为年关的剧毒,必须要每年服一次解药,才能保住性命。解药,只有哈尔巴克头人才有。” 明月悲哀地看了一眼阿月,随即把目光挪开。阿月被明月这一眼看得手足无措。 明月看向哈尔巴克,“不要再痴心妄想了!你逃不了了!你看看这四周有多少大汉朝的军队!” 哈尔巴克得意一笑,满不在乎。“他们人多又有什么用?我只要有你一个就够了!” 哈尔巴克掏出一个小小的青花瓷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捏了韩夫人两腮,强迫她张开嘴。哈尔巴克将药丸扔进韩夫人喉咙里,随即捂了韩夫人的嘴,强迫韩夫人将卡在喉间的药丸吞了下去。 哈尔巴克哈哈一笑,捏着那青花瓷瓶转到明月身边。阿月说:“头人,让奴婢来伺候她吧。”哈尔巴克赏识地捏了一下阿月的小脸,把青花瓷瓶交给了阿月。 阿月从瓷瓶中倒出一粒药丸,学了哈尔巴克的样子,喂明月吃下药丸。她说:“对不起!我不想死!就只能委屈你了!只要你乖乖听头人的话,他一定会给你解药的。” 明月苦笑。 阿月本以为明月一定会厉声责骂,不料明月只是如此笑笑而已。倒是韩夫人大声斥骂了几句。 哈尔巴克得意洋洋,“铁大人,杨大人,这只是一个小游戏!韩夫人和你们王爷的小妾吞的药丸名字叫三日香。三日之内,她们会觉得满口含香,是香喷喷的美人儿。若是在三日之内没有服下解药的话,她们可就会变臭,会有尸臭味儿,哈哈哈……” 铁斩和杨霖交换了个眼色,表情凝重了。他们本已设计了周全的计策,准备在这里救下韩夫人等三人,可现在阿月临阵倒戈,哈尔巴克又给韩夫人和明月喂下了毒药。事情比他们预想地还要棘手。 哈尔巴克摊了摊手,“怎么办呢?解药我没带在身上,还在大凉境内呢。杨大人,你看是不是让我先过去拿解药?还有啊,你们不要那么多人追上来!要是燕国以为你们这是入侵,引发两国大战,可不好收场啊!” 杨霖脸色铁青,铁斩沉吟不语。 士兵继续围困哈尔巴克等人。 哈尔巴克又道:“你们打算围上三天,看看两位夫人是不是真的会毒发身亡,然后再放老夫去拿解药吗?那时候只怕来不及了!” 铁斩和杨霖面如寒霜,两人凑到一起小声商议。 哈尔巴克道:“老夫也体谅你们这些当大兵的难处,不如这样吧,你们派个人跟着我们出关,只要我们一进入燕国的境内,遇到接应我们的人。接应的人手里应该有解药,到时候,我们就放夫人们回去,你们好交差!我们也能顺利出关!” 哈尔巴克一行推了明月和韩夫人扬长出关。按照哈尔巴克的意思,铁斩只带了两个人跟着哈尔巴克一行。 远离了大汉朝边境,若是顺着大路走,前面便是燕国的关卡。 哈尔巴克在燕国是通缉要犯。他不敢冒险,弃了马车,钻入密林,打算迂回而进,绕过燕国边卡。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茫茫草原上。 雯雯带着几十个骑兵,果然在这里接应。 雯雯纵声下马,得意地晃到明月勉强,捏了明月的两腮,在明月两腮上留下嫣红的指甲月牙印。 明月倔强的偏了偏头。雯雯送开明月,拿了一粒解药出来,故作遗憾地说,“呀,可怎么办呢?我只有带了一颗解药啊!” 哈尔巴克对铁斩抱歉一笑,“如今之计,只怕两位夫人还得留下一位跟我们走,铁大人只能带一位夫人回去了!” 铁斩早就料到他们不会如此爽快。哈尔巴克想要劫持的人,本来就只有一个而已! 韩夫人听到只有一粒解药,便说:“给紫悦吃吧。她有身孕,经不起劳累的!让老妇随你们走吧。” 明月感激地看着韩夫人,缓缓摇头。她心里明白,哈尔巴克要抓的人,只是她而已! 哈尔巴克自然不会答应,笑道,“既然老夫人如此善良!老夫怎么能让善良之人辛苦劳顿?这解药就给你吃了吧。” 哈尔巴克捏了韩夫人的两颊,强行喂了韩夫人解药。他把韩夫人推倒铁斩面前,“铁大人请回吧!我们会好好伺候这位夫人,以及她肚子里的小王爷!” 铁斩衡量了一番。对方人多势众,想要救出明月,实在万难。所幸哈尔巴克还不算完全失信,能让他带回一人。 铁斩让一名属下背了韩夫人,慢慢往回走。 哈尔巴克飞身上马,把明月也提上马匹,亲自押了。马蹄声响,哈尔巴克一行人策马远去。 即使死也无法安心 放掉韩夫人,不是哈尔巴克好心,不过是为了稳住铁斩。如此之多的人聚在此地,本来就扎眼。铁斩的功夫甚是了得,若是把铁斩逼急了,打斗起来。 此地离燕国边防驻军距离不远,若是引来燕兵,哈尔巴克就前功尽弃!燕兵可不会在乎明月韩夫人的死活!来一个通通拿下,哈尔巴克就惨了! 哈尔巴克等人胁持着明月,在草原上奔驰了半刻钟头,便停了下来。哈尔巴克提着明月下马,带了阿月、雯雯并五名死士,离开马队,改为步行。 马队则由另一名哈尔巴克的亲信带着,继续朝燕国腹地进发。 哈尔巴克自认思虑周密。马匹在草原上奔驰,一定会留下痕迹。而铁斩、杨霖肯定不会放弃对明月的拯救。哈尔巴克笃定,不用多久,铁斩就会带着无忧宫的精英追随而来。 所以,他改了步行,让铁斩跟着马蹄印追去吧! 悠悠青草,掩映了他们的足迹。 明月一路沉默,很顺从地跟着哈尔巴克等人走着。她心中并不怎么惧怕,只担心赶路赶得太急,会动了胎气。 “别走太快!我不想我的孩子有事!哈尔巴克,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说吧!我能办到的,便一定办到就是。” 哈尔巴克竖起两个手指头,“就一件事!告诉我埋藏宝藏的地点。” 明月道:“这个容易,只要你放我回去,我便告诉你!” “不不!你先告诉我们地址。你带我们去!到了地方!我开启了宝藏,便放你走!” 明月犹豫了。依照哈尔巴克的性格,极有可能完成之后就杀人灭口。 …… 燕都皇城。 东方卿云化装成商人,贴了络腮胡子,腰腹部塞了东西,变得大腹便便。 从王府来出来的二十名暗卫精英,以及刚刚从无忧宫赶来的死士,共有五六十人。 这样一批人聚集太过惹眼。东方卿云将人分成六组,将大家分散。这不是他第一次行刺燕皇慕容峥了! 根据在燕国的线人回报,燕国皇宫的防御又加强了。慕容峥从江湖上招揽了一高手坐镇皇宫,辅助御林军统领宇文成。 这让刺杀变得更加棘手! 不过线人又给了东方卿云一个好消息。燕国皇将在三日后去京城外的皇家狩猎场围猎,届时许多王公贵族都会参与。 毋庸置疑,这是个刺杀的好机会!东方卿云把刺杀时间定在燕皇狩猎完毕正要返程之时。皇帝及众官员打了一天猎,也乏了。到时候以逸待劳,成功的几率便高了! 那时候士兵们把篝火升起来,烤起猎物来。大家的注意力会分散到烤肉散发出的香味里。军士也会这个时候换防,换防时难免会露出薄弱环节。 一切准备就绪,东方卿云潜伏起来,只等那一刻。 燕皇慕容峥的銮驾进了皇家狩猎场,围猎开始了。时间过得飞快,黄昏很快来临。 篝火生了起来,猎物被架上了烤架。 东方卿云拿从西洋进来的长筒望远镜一看。慕容峥的銮驾就摆在露天,慕容峥坐在华盖之下。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坐在慕容峥腿上。东方卿云心道:这个小女孩就是线人所说的慕容峥最爱的小女儿。 据说这女孩的生母模样与慕容闲的生母,大凉长公主琪琪格又五六分相似。而这小公主却有七八分相似琪琪格公主。 有人说这小公主是琪琪格公主转世,来与慕容峥再续前缘;也有传言说这个小女孩不是慕容峥亲生,她的血脉来自大凉,否则她不会与琪琪格公主那么相像。 甚至有人说这个女孩其实是慕容闲的孩子。这个传言当初还让慕容闲平白遭了一场牢狱之灾、差点丧命。还好慕容闲终于洗脱了嫌疑,平安无事。 不管传言如何,这个小女孩现在是慕容峥最疼爱的孩子。她的名字叫慕容琪,也称琪琪格公主。 慕容峥身边坐的是王公贵族和部分燕国官员。各个人脸上都是笑意融融。 东方卿云放下望远镜,稍稍调整了计划。慕容琪,是慕容峥的软肋。慕容峥对死去的皇妃琪琪格心有愧疚,因而把对爱妃的爱都转嫁到这小女儿身上。 东方卿云传令下去,把慕容琪列为俘获对象。这次就算不能杀死慕容峥,也要从精神上彻底击毁慕容峥。也让慕容峥尝尝这骨肉分离之苦。 “王爷!兰州传了急报来。”一封飞鸽传书送到了东方卿云手中。 东方卿云小心翼翼展开纸条,纸条上只有两个字。“月缺。” 月缺。明月缺!明月出事了! 东方卿云的心一下乱了!他知道明月生下孩子后一定回到燕都来刺杀燕皇。他绝不能让她冒险,所以他赶着在她生下孩子之前来做这件事! 他料到此行凶险,有可能永无归期。 但他却没料到在家里的她会出事! 他视死如归的心一下悬了起来。他愿意安心去赴死,但那一定得是在知道她幸福平安的情况下!如果她有事,他又怎能在她身边? “宫主,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开始行动吗?”属下崔问。 东方卿云拿起望远镜再次看了看那片篝火。他依旧没有十成的把握能全身而退。 拳头捏了又捏,嘴唇抿了又抿,东方卿云一咬牙,“撤!取消行动!” 不能确定明月的平安幸福,即使死,他也无法安心! 万花谷,没有花。大草原里很奇特地方。峡谷,却不是一条。而是无数条狭长的沟壑拧麻花一样拧在一起,彼此交际、纠缠。 从上往下,就如同在大草原上炸开了无数朵花一样。因而叫做万花谷。 峡谷之中都是一色的青草,两壁也一样是碧绿挂满,陡峭却秀丽。正是这一抹的绿,分不出彼此,进入其中,极容易迷失方向。往往在里面走来走去,都是死路。这万花谷只有两个出口而已。 哈尔巴克这次带的人不多。虽然发现宝藏之后的搬运工作会需要大量的人手,但疑心重的哈尔巴克生怕带的人多了。士兵们发现大量财富,竞相疯抢,坏了他的事。 哈尔巴克只带了雯雯、阿月及四名心腹战士。 明月双手被捆缚在背后。雯雯嫌她走得慢,不时在后面踢打她。明月一一忍了。只要雯雯不踢打她的肚子,不伤到她的孩子,她什么苦都能吃。 明月知道哈尔巴克极有可能会在事后杀人灭口,想和哈尔巴克商量一下能否等她生下孩子再来。可是哈尔巴克反过来却威胁她,如果不在三日之内将他带到藏宝之地,便要一脚踢死她腹中的胎儿。 没有退路,没有选择的余地。明知进也是死,退也是死。明月迫不得已,只能带着哈尔巴克及其属下来到这里。 也许,会有所转机吧?明月在心中默默祈福。爷爷,你一定要保佑你的曾孙平安出生啊! 为了预防迷路,哈尔巴克准备置备了一个罗盘。但此时哈尔巴克把罗盘狠狠地砸在地上,仍觉不解气,他又抬腿用力踩了两脚,将罗盘踩得稀烂。 “什么破罗盘!一到关键地方就失灵了!”哈尔巴克骂骂咧咧。 明月心中好笑,这万花谷是出了名的迷宫。无论多精确的罗盘到了这里都会失效。 哈尔巴克冲到明月面前,掐了明月的下巴,强令明月仰起脸来。“贱人!你在耍我!这里根本没有地图上所描绘的地方!”哈尔巴克拿出蝴蝶型银片。 银片的一面绘制者一张地图,这地图上错综复杂,一看便知是室内结构!入口有,出口也有!但是其入口出口的外部状况一概没有记录! 这地图只适合在宝库里用! 根本不能指引人们寻到宝库的所在! 明月瞥了一眼那银片,暗自嘲讽一笑。哈尔巴克所关注的只是那面明显刻画了图案的一面!去没有注意到另一面的凹凸。 这些凹凸如同一朵朵波斯菊,正是万花谷的地形图。 明月小时候曾夜夜抚摸这银片,对银片的结构了然于心。她无需再借助那银片,便能找到宝库的所在。“你们跟着我走就行了!”她淡然道。 哈尔巴克见明月如此笃定,更加坚信除了他手中的银片之外,还有另一张藏宝图。他本来打算一开启宝库就先要了明月的性命,但现在他决定让明月多活一段时间。 多疑的哈尔巴克,开始怀疑或许这张银片所记载的内部结构图也是不完整的!天知道明月手中的另一张藏宝图上会不会记载了更大范围的宝库内部结构! 尤其当哈尔巴克在明月脸上读到那么一抹淡淡的嘲讽,哈尔巴克就更加笃定他的猜测了!这贱人在嘲笑他,一定是嘲弄他只得到了一小半地图,就算找到宝库也不能拿到更多的宝藏!甚至有可能因为没有另一半地图,而死于宝库的机关之下! 一路走,雯雯一路掐拧明月。 明月胳膊上、腰上,都被雯雯掐得淤青。雯雯每掐拧明月一下,就喝骂一句,“到了没有,贱人!” 阿月一路跟着,默不作声。在雯雯面前,阿月就像个小奴婢。 又到了一处相对开阔些的地段,四方共有八条大小不一的峡谷通向未知的远处。 明月停住了脚步。她仰头望天。从这里望上去,四周陡峭的山崖合围成一个圆形,一个又八个缺口的圆形。 明月原地转了几圈,找到那条最小的峡谷与最大的之间的峡谷,走了进去。 走了小片刻,便到了头。三面都是高耸碧绿峭壁,只有进入峡谷方向有一个小小的缺口。 “就在这里了!”明月说。 哈尔巴克将信将疑,“这里?入口呢?入口在什么地方?”满眼都是绿。哈尔巴克的眼睛早就看花了! 明月面向峡谷口而站,让自己与峡谷口对齐在一条直线上。她慢慢后退,直到身子抵到谷壁,又往前走出十步,然后转身往左走到谷壁尽头。“入口在这里。把这些草扒开,可以看到一个石门!” 随同的四名战士立即上前动手,三下五除二就凿下了草皮,果然找到了一个石门。 拍掉石门上的泥土,在齐腰的位置可以看到一处凹陷。 明月说:“把钥匙放进去吧。” “钥匙?”哈尔巴克惊叫起来,“什么钥匙?” 明月疑惑地看着哈尔巴克,“银片既在你手中,钥匙又怎会不在你手中?银片和钥匙是放在一起的啊!” 哈尔巴克的眼睛鼓成铜铃大,他一字一顿,“你说的钥匙,是不是看起来像一把长命锁?” 明月点了点头,“是啊!” 吻和泪 哈尔巴克忽然哈哈大笑,当年建造者藏宝之地的人实在太奸猾了!竟然把钥匙打造成长命锁的样子!这种长命锁谁家孩子不带?就算是堂堂公主,戴一个长命锁在身上,哪怕她紧要得宝贝似的,也不会有人怀疑! 长命锁锁的是命,当然丢不得!当年他没少抱着小明月奔逃,也不止一次看到小明月紧紧握住手中的长命锁。他也曾问过她,“你拽着它做什么!” 小明月那么天真地说,“爷爷说这是我的命!只要它在,我就不会死!” 没有人怀疑!民俗里,长命锁锁的就是命!小孩子会以为只要锁在,人就不会死!这根本不足为奇! “啪!”哈尔巴克重重摔了阿月一个耳光。阿月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她捂着半边脸颊爬起来,嘴角挂着血珠。 阿月本来已经拿到了那柄长命锁,可是她却将长命锁还给了东方卿云!“奴婢知错了!”阿月跪在地上,小声哭泣。“头人,你惩罚我吧!” 哈尔巴克一抬腿,一脚踢在阿月心窝。阿月吃痛,抱着心口匍匐在地。但哈尔巴克并不就此作罢,继续对阿月拳打脚踢。阿月在地上翻滚哀号,其状甚为可怜。 明月看不下去,冷嘲道:“怎么?你们没有钥匙吗?还是把钥匙当作无用之物给扔掉了?没有钥匙,你们就是打死阿月也没用?既然打她无用,又何况费那份劲。哈尔巴克大将军,若是有力气,还不如用在这石门上,兴许能踢开它也不一定!” 阿月抬头看明月一眼,眼圈一红。 哈尔巴克听了明月的话,不再殴打阿月。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明月面前,掐了明月的两腮,嘲弄道:“没有钥匙我就不能打开它了吗?你太小看老夫了!” 哈尔巴克甩开明月,对他的四名战士偏了偏脑袋。 这四名战士从马匹上卸下两个麻袋,打开麻袋,取出几捆东西。明月仔细一看。却是炮竹。 这可不是一般燃放起来好看好玩的烟花炮竹,而是会带来极大爆炸力的强力竹炮。 战士在石门下方的泥土里钻出一个个小孔,将竹炮插进去,满满迪插了三排。 “砰!砰!砰!”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炸响声中,石门轰然碎裂。 爆炸引起的坍塌结束之后,烟尘尚未完全散去。雯雯就迫不及待推搡着明月进入被炸开的洞口。 哈尔巴克提了阿月,紧随其后。战士将几根铁钎插如地下,把马匹的缰绳栓在铁钎之上,这次跟进。 “这里面的结构与地图上不一样!”一进入其中,哈尔巴克就敏锐的发现了这个问题。 明月看了一眼四下的方位结构与分布,果然与银片上所记载的不同。她仔细看了看,但见四壁的石墙上由新的打凿痕迹,全然没有那种古老建筑的气息。 阿月嘴角挂着血丝,头发散乱,双手捧着剧痛难忍的胸腹,说道:“看起来好像新进才被人改进过!” 哈尔巴克及雯雯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啪!”哈尔巴克又甩了阿月一个耳光!“蠢货!都是你办事不力!一定是东方卿云干的!他怕我们找到这里,就……” 哈尔巴克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的心冰凉冰凉的!东方卿云进来过来!东方卿云一定将宝藏都搬空了!这一场他又白忙了! “爹,别担心!就算东方卿云把宝藏都转移了!咱们也要他吐出来!咱们有这个!”雯雯忽然伸手来戳明月的肚子。 明月赶紧避让。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背后,无法阻拦雯雯。她只能不断后退。 她退到了石壁上,无法再退。 雯雯冷笑着,“戳一下又戳不死!你不让我戳,我偏要戳!”明月愤怒于胸,抬腿踢雯雯。明月这一抬腿,她的后背难免轻轻撞击了一下石壁。 轰——一声巨响,明月背后的石墙拉开了一道一尺左右的缝隙。 明月惊愕之余,赶紧闪身进去。明月一进去,那石墙竟然又自行合拢了。 雯雯眼见明月消失在石墙之后,往前一纵身,在石墙完全闭合之前,紧跟着也窜了进去。 哈尔巴克见到此种情形,也慌忙抢扑过去,想要挤过门去抓明月。但他离得远一些,他跑到石墙前,石墙便只剩下巴掌宽的缝隙了。只够哈尔巴克塞一只胳膊进去。 哈尔巴克以掌抵住石墙,想要阻止石墙合拢,可他卯足了力气,憋得脸红脖子粗,依旧回天乏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石墙合拢! “雯雯我儿,抓住那贱人!”哈尔巴克咆哮着。 石墙之后,明月紧跑了两步,回身见雯雯追来。她抬腿便踢,但她的腿还没有踢到,雯雯的身子就飞了起来。 砰!一声沉闷的声响。雯雯如飞叶一般起飞,却没能如叶子一般优雅落地,而是如石头一般砸落。 明月抬眼一看,将雯雯打飞起来的,却是一个黑衣蒙面人。这蒙面人身量修长,个子不高,看身形倒似未完全长成的孩童。 这蒙面人提一对铜锤,看样子分量不轻。 不知是敌是友,明月连连后退几步,后背却撞到一物。她以为是柱子,往旁边挪了挪,让开背后之物,继续后退。 背后之物却动了,一下拦住了她的腰。东方卿云冰冷的声音从她头顶上飘下来,“这会儿知道怕了?刚才是谁啊,给人家带路带得多么得意!” 明月一回头,迎上东方卿云俊美的脸庞。他的星眸里全是血丝,挂着很重的黑眼圈,不知道又是多少个夜晚夜不成寐。 “王爷!”明月绝境逢生,大喜过往,眼眸中不由泛起阵阵涟漪。只等他温柔的一抚,泪珠儿便会波涛汹涌的翻滚落下。 东方卿云却冷漠的推开了他。 那提着铜锤的蒙面人道:“宫主,我去对付他们!”说着,上前两步,将一对铜锤交到一手上,腾出一只手来,弯身抓了雯雯的头发,拖死狗一样将雯雯拖走了。 明月错愕地望着东方卿云,他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那人拖着雯雯转过拐角消失在幽深的隧道之中。东方卿云才说:“这里没有王爷!在下无忧宫宫主东方卿云。你又是何人?” 明月呼出一口气,把头歪向一边。 东方卿云盯着明月,眸子里怒火翻腾!她竟然不理他!他很想拂袖而去,可又怕难以收场! “我原本去了燕都,想在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行动之前,帮她解决掉她的大仇人慕容峥。本来有个好机会!谁知道这个笨女人竟然被人俘虏了,我只好连夜赶到此处!我就知道这个笨蛋女人,一定会带哈尔巴克那狐狸来这里!”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她的打算!原来他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明月眼中的泪珠儿,终于滚落了下来。“我……我……明月错了。”明月低下头,珠泪滚滚。 东方卿云原本还想教训教训她。她竟然敢一直瞒着他她的身份!她竟然在他对她明月身份质疑之后就再也不提!她竟然不努力向他证明她真是明月!她竟然还敢在他知道真相之后,还那么狠心那么决绝地说那些无情的话,让他误会她不爱他! 他一路上都在对自己说,一定要狠狠惩罚她!要狠狠折磨她!要她忏悔!要她悔不当初!要她…… 可是,他根本无法继续狠下去。 他一把将她揽入怀中。顾及她腹中的孩子,他无法紧密与她相拥。 他紧紧抓住她的肩膀。那么用力,以至于弄痛了她。 她低吟了一声,仰头看他。他的脸上冷寒早已冰消雪融,他眸中的怒火早已熄灭。此时此刻,他是那么柔情似水情真意切。 “云哥哥。”她不由低唤。这三个字在她心头徘徊辗转了多少年,她日日夜夜盼着可以大声叫出来! 东方卿云再也忍不住,他猛然低头,含住那片芬芳。 “唔——”泪水伴着热吻滚落。他的泪水落到她的脸上,与她的泪水交融在一起,亦如他们的心。 许久,他们也不愿意分离。直到东方卿云的手从明月肩膀上滑落下来,开始躁动不安四下搜寻之时,他才蓦然发现她的双手还被捆缚在背后。 两人这次分开,东方卿云一面给她松绑,一面埋怨,“你笨啊!我一激动给忘了,你自己就不知道痛吗?捆着很舒服?” 明月不言语。手早就痛麻木了。她刚才被幸福填得满满的,真的忘了身上的束缚。她只是任由他恣意爱怜,贪婪地享受他的爱。 “真的很舒服?”东方卿云凑到明月耳边,小声坏笑。“等这小家伙出世了,咱们再试试?” 明月一时没明白他说的什么,疑惑地看着他。 东方卿云拿着绳子在明月身上比划了一下,严肃点头道:“嗯,不错不错!把脚也捆上,一定很有趣!” 明月愈加疑惑,一脸茫然。 东方卿云狠狠在她脸上啄了一口,“都快当妈的人了,还什么都不懂!唉,”他叹息摇头,“不懂也好,你听我安排就行了!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用这种粗糙的绳子了。我会用柔软的绢布!” 他坏坏地笑着。 明月忽然懂了!她对他扬了扬粉拳,“云哥哥,你……你……”这什么人啊!这种时候,他竟然在想那种事!还这么……无耻……地说出来。 东方卿云抚摸着她那一双被绳子勒得青紫的皓腕,心疼不已。刚才他的确非常非常想要,但看到这一双青紫的手腕,他的热火就变成了怒火! 他牵了她的手,“走!咱们去玩死那条老狐狸!” 请你抱抱我 幽深的隧道与蝶形银片上的记载并无不同。东方卿云在将银片交给哈尔巴克之后,便对洞口的机关略做了改动。是专门用来对付哈尔巴克的!没成想现在却能救了明月。 东方卿云牵着明月沿着隧道,来到一片开阔处。四壁上点起了火把,满屋金光。 堆码得整整齐齐的金砖小山,一座紧挨一座,有五十余座之多。不过这些只是冰山一角。按着地图上的加载,这样的大厅在这宝库之中又三十余处之多。 爷爷对明月说过,这宝藏里不仅有金砖宝石,而且还存放了大量精制地武器装备。爷爷那时候不无遗憾地说,若不是兵败太快太突然,倚靠这些物资,大凉军说不定还有一丝转机。 三十几名黑衣蒙面人将哈尔巴克和阿月团团围住。 哈尔巴克带了伤,瘫坐地上苟延残喘。阿月浑身是血,趴在地上,兀自睁着一双大眼。那四名战士的尸体扑倒在入口处,各个都是脑浆迸裂。雯雯的尸身被弃置一旁,胸腹都成了一团肉泥,皮肉连着,才没有散架。 “宫主!”一个黑衣蒙面人走到东方卿云面前,打了一躬。“只剩这两个了!图图动作太快,一锤一个就给解决了!” 那提着一堆铜锤的小个子蒙面人对东方卿云欠了欠身。东方卿云并不郁闷,留着哈尔巴克一个就够了。只是让雯雯这恶毒女子死得太快了,很让他遗憾啊。 哈尔巴克忽然哈哈大笑,“东方卿云,你以为你就赢了吗?哼,你还是老老实实把这些宝藏都交给老夫吧!” “你失心疯了吗?现在的情形,你还在做什么春秋大梦?我给你,你有命拿吗?”东方卿云冷笑,“特意留着你的狗命,就是想让你在临死之前看一看,你梦寐以求的东西有多么美好!让你死——不——瞑——目——” 哈尔巴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可能无忧王爷忘了一件事,老夫不妨提醒提醒王爷。明月公主还在老夫手上!老夫若是死了,她就会被贱卖为妓。” 东方卿云看看明月,他的手轻环在她背肩,柔情脉脉。明月也仰头看他,心疼不已。原来哈尔巴克一直都在用她来威胁他,她却一直不肯与他相认,让他吃了那么多苦头。 “云哥哥,我……”明月含泪凝噎。 东方卿云一往情深看着明月,“是哈尔巴克你记性欠佳吧?曾几何时,这世上便再也没有明月公主了。只有本王的便宜小妾紫悅。” 哈尔巴克又是一声大笑,“原来无忧王爷与明月公主终于祛除隔阂相认了。真是可喜可贺!” 阿月趴在地上,咬着嘴唇,看着东方卿云。东方卿云却自始自终都没有看她一眼。她心中悲凉,那全身的伤痛也麻木了。 东方卿云看着明月,“以后也不会有紫悅小妾了,以后只有本王的王妃紫悅。爱妃,你说要如何处理你们家这条不忠之犬?” 明月看看哈尔巴克,脑海浮现过孟致和慈祥的面容,浮现过哈尔巴克当年护着她死里逃生的情形,晃过哈尔巴克对她的狠,晃过雯雯对她的坏……她心中有许多怨恨,却狠不下心来,“废了他的武功,放他走吧!” 哈尔巴克又是一阵大笑,“明月公主真是善良!可惜啊可惜,你这大善人活不过今天了!” 东方卿云怒道:“闭嘴!你胡说八道什么!本王的爱妃一定能长命百岁!” 哈尔巴克却笑道:“哼!她那日中了老夫的三日香,只有三日之命!三日之内不服用老夫的解药,休想活过今天。不满你说,今天早上老夫还在她喝的水中下了年关之毒。从今往后,她每年都得服用老夫配置的解药,否则也一样会死!无论是三日香还是年关,都是老夫的独门秘方。任你东方卿云有上天入地之能,也无可奈何!哈哈哈哈……” 哈尔巴克自认老谋深算,心比比干多一窍,得意地仰天大笑。 东方卿云脸色骤然一变,他把明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又看,似乎想要抓出那毒药在何处,好将它一举拔出。 明月的心也骤然一紧。那日在边境山头,杨霖将军与铁斩围困哈尔巴克等人时,阿月的确喂她吃了一粒东西。至于哈尔巴克说她早上喝的水中也有毒,明月就不清楚了。 早上阿月的确有拿了一个馒头和一碗水来请她吃,当时明月担心有毒,不肯吃,阿月还自己各吃了一口。 现在想来,这年关毒药,阿月早就中了,再吃下一点并无大碍。阿月自然眉头也不皱一下就吃了。 明月看向阿月,心中万分难过,不过她不忍心责备阿月。阿月也是为了活命迫不得已。眼下阿月周身是伤,其状凄惨,明月更不忍心。 阿月迎上明月的目光,她本准备好了接受明月一通咒骂。可明月只是无比同情哀怜地看了她一眼,便把目光挪开了。 明月甚至不对东方卿云说,毒药是阿月喂她吃下。明月只对东方卿云说:“云,我……我太蠢笨了。你不要管我好了!杀了哈尔巴克吧!”她宁可死了,也不要哈尔巴克这条吸血虫继续咬在云哥哥身上。 东方卿云紧紧搂住明月的腰,用力摇了摇头。 他放开明月,一个箭步来到哈尔巴克身前,一手扼住哈尔巴克的脖子,扬起另一只手。 “啪!啪!啪!”东方卿云先扇了哈尔巴克三个耳光,打得哈尔巴克满口鲜血,双腮青紫。“把解药拿出来!” 哈尔巴克又是张开大笑,但他满口鲜血,喉咙又被扼住,不怎么笑得出来,声音嘎嘎地十分难听。 东方卿云松开哈尔巴克,双手翻找着哈尔巴克周身,想要搜到解药。可是东方卿云从哈尔巴克身上掏出银票若干并许多瓶瓶罐罐。 这些小瓷瓶样子都差不多,装的东西不知是毒药还是解药。 哈尔巴克笑道,“这些都是毒药,解药不再我身上,哈哈哈……你放了我!我保证今夜黄昏之时一定会派人把三日香的解药送来!从今以后只要你与我通力合作,推翻燕国。到时候我做皇帝,封你做一字并肩王,年关的解药自然每年如期送到,保证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东方卿云松开一脚踹在哈尔巴克小腹,将哈尔巴克踢翻在地。 “王爷——”阿月怯怯地唤了一声。 东方卿云转向明月,恶狠狠瞪着她,“干什么?” 阿月苦涩一笑,“我知道解药在哪里!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告诉你!” 哈尔巴克又是一阵大笑,“婊子!你知道什么!你怎么可能知道解药在哪里?”哈尔巴克说着爬起来,朝阿月扑去,想要掐死阿月。 东方卿云岂会让他得逞?抬腿一脚,将哈尔巴克再次踢倒。 两个黑衣蒙面人上前按住哈尔巴克,将哈尔巴克拖到一边。 东方卿云蹲到阿月身边,冷言道:“说!什么要求?只要你带本王找到明月的解药,只要本王办得到的,本王都答应你!” 阿月此时已是奄奄一息,有气无力,“王爷,请你抱我一下好吗?” 东方卿云愕然,她的要求竟然是要他抱她一下。 哈尔巴克又笑了起来,只是此时他的笑声显然没有刚才那么中气十足。东方卿云刚才那两脚可用了不少力。 东方卿云看了看明月,他深吸了口气。尽管他很讨厌阿月这个骗子,可是为了明月,别说阿月让他抱一下,就是要他亲她一下,他也会答应。 东方卿云缓缓抬起手,他的双手慢慢按到她的双肩上。 阿月幸福地闭上了眼,她等着他将她抱起,那样她就可以幸福地死在他的怀中。 但是东方卿云没有温柔地把她抱起来,而是猛然将她提起,然后重重地扇了她一巴掌。他咆哮道:“我看在你是大凉遗孤的情分上,可怜你的身世!可怜你的遭遇!知道你是被哈尔巴克所骗所迫,一直不忍心杀你!我给了你机会!让你改过自新!可你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你还想骗我!” 阿月泪水飞落,“王爷——” 东方卿云推开阿月。阿月失去了东方卿云的支撑,跌倒在地。 “你要是知道解药在何处?你会解不了你身上的年关之毒?撒谎也不动动脑子!” 哈尔巴克又笑了起来,“无忧王爷果然聪明过人!这婊子若是知道解药在何处,早就逃走了!又怎会跟着老夫到这里来?” 东方卿云拔出佩剑,举剑就要刺死阿月。 “慢着!”明月叫住东方卿云,她疾走几步,来到东方卿云身边,拿下他的佩剑。“算了,王爷。阿月的父母都是大凉人。是我大凉皇室无能,让她孤苦无依!是我有眼无珠,没有及早认清哈尔巴克的丑恶,才叫许多大凉遗民被哈尔巴克欺骗。阿月的伤已经很重了,你就不要再……” 明月看阿月的样子,估摸着她多半撑不过今日了。“阿月,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告诉王爷。王爷若是能办得到的,一定会帮你完成。” 东方卿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明月的心地实在太过善良。 阿月惨然一笑,“我想死后,葬在大草原里。坟上要种满青草。” 明月身子不便,她半蹲半跪在阿月身边,“王爷一定会答应的。”她仰头对东方卿云说,“王爷,到时候就把我和阿月埋在一起吧。不要立碑,就种满青草就好。” 阿月泪珠滚滚,“公主,你不会死的。我说过要和你共进退的,你忘了吗?我没有给你下毒,我没有!我喂你吃的不是三日香,那只不过是我早就准备好的糖豆。今天早上我把他给我的年关毒药丢进了雯雯喝的汤里。可惜雯雯那贱人死得太早了,没能让她尝尝中毒的痛苦滋味。” 哈尔巴克气得青筋暴跳,“不可能!不可能!你这婊子!”哈尔巴克奋力挣扎,想要挣脱蒙面人的束缚,想冲过去杀了阿月。 阿月很温柔地笑了,“公主,有你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已……足……够……了。你……对……我那么好……我……不想……害……你……的……”阿月中年关之毒以有几年,身体早已被毒素耗空。 方才又被哈尔巴克一顿拳打脚踢,便已伤了肺腑内脏。唯一的想要死在东方卿云怀中的愿望又落空了。她的心碎成灰。 切勿回转 阿月强撑着说了这许多话,仅剩的一点生机也耗尽了。“我……欠……你的……下辈……子……再……偿……” 她的眼睑慢慢垂下。 明月紧紧捂住了嘴,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她一直想帮阿月,想让阿月摆脱哈尔巴克的控制,可是却一直没帮上什么忙。 明月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哈尔巴克面前,“我相信阿月说的是真的!我没有中毒!你说那毒药名叫三日香,吃下那毒药的人,会在三日内满口含香。可是我没有!我口中可没有任何异味。” 明月转向东方卿云,向他求证。刚才他曾与她疯狂热吻,他最有发言权。 东方卿云愁苦道,“不错,本王的爱妃口中确实很香。” 明月脸色略变。哈尔巴克刚刚沉入谷底的心又升腾了起来。 “不过,这香她自幼就有。她中的可是比三日香强了不知多少倍的毒!这毒的名字叫恋云。”东方卿云坏笑。 明月羞怯一笑。哈尔巴克却是怒火攻心,喷出一口血来!他眼看着这满室金光灿灿,却无法享用!他不甘心!不甘心! “哈哈哈哈……”忽然,哈尔巴克疯狂大笑,“这些都金砖都是我的!都是我的!我是皇上!我是皇上!” 明月本来想要打哈尔巴克几拳解解恨,但见哈尔巴克如此疯疯癫癫,打他实在脏手。“云哥哥,你说该怎么处置他?” 哈尔巴克让东方卿云受的苦头更多吧,明月想着。 东方卿云道:“他那么爱这些财宝,就让他和这些财宝在一起好了!过个十天半个月,我们再进来看他是死是活。” 蒙面人抬走了阿月的尸体,拖走了雯雯和那四名战士的,打断了哈尔巴克的双手,拿回了明月的蝴蝶形银片。 哈尔巴克被留在了宝库之中,陪着他的金银财宝和皇帝梦过他最后的不多的时光。 东方卿云带着明月参观他的杰作。就在这宝库的附近的峡谷之中,无忧宫的总坛被隐藏在山崖之后。通过一道暗门,便到了无忧宫,这里是真正的世外桃源。 面积虽没有京都王府和兰州王府那么庞大,却丝毫不输于王府的金碧辉煌高贵典雅。更比王府多了一份天然独到。 “先声明啊,我可没用你这宝藏里一分一毫!相反为了改造它的机关,我还花了不少!我真是赔死了!”东方卿云一本正经。 明月点点头,“哦,那我用这个宝藏里的所有东西来赔偿你好不好?” 东方卿云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不要!我不差钱!不如换一种补偿方式?比如以后你什么事都得听我的,尤其不准偷着跑去刺杀仇人什么的?” 明月低下了头。她什么都可以答应他。唯有这一件事,她不能!财富她不要!江山她也不要!但这血海深仇,她一定要报! 东方卿云从背后搂住明月,双手轻轻抚着她高高隆起的肚皮,“我不要我的孩子从小就没有娘!我娘走得早,我受过的苦,我不要我的孩子再受一遍!” 明月含泪不语。身为母亲,尽管孩子还没有出生。可是隔著肚子,她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存在。她又怎么忍心将他抛下? 可是如果不复仇,她又如何安心?她又怎对得去死去的父皇、皇爷爷、皇姑姑琪琪格,还有无辜死去的那许许多多大凉平民。就算她们皇族是成王败寇罪有应得,那些无辜百姓呢?为什么慕容峥要下那样的命令?要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出手!要杀光抢光!连老人小孩都不放过! “明月,让我来帮你!由我来安排对那暴君的刺杀行动!”东方卿云在明月耳边说。 “不要!这是我的事!”明月侧身转头,寻找东方卿云的脸。 “要!我们是夫妻!夫妻一体!你的事便是我的事!这重担我们一起来挑!这任务我们一起来完成!暴君一定要死,而我们都要活着!” 东方卿云低头深情地覆盖了她红润的樱桃小口,霸道地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 明月和东方卿云在无忧宫小憩了两日,安葬了阿月,遵照她的遗愿,在她的坟头上种满青草。 至于还在宝库里发疯等死的哈尔巴克,明月才懒得过问他。就是雯雯的尸体怎么处置了,她也没有问一下。 东方卿云交代他的手下等哈尔巴克死后,将哈尔巴克的尸骨拖出去弃之荒野。 离开之前,明月一定要见见那个拿着一对铜锤的小个子。这个悄无声息的出现将雯雯一击毙命的人,明月好生好奇。 人带了过来,不等明月要求,他主动揭下了面纱。 东方卿云介绍说,“他叫图成,今年才十二岁!我们都叫他图图。他天生神力,你可别小看这对铜锤,有上百斤重呢。” 明月本来觉得图成个子小,但现在见他不过是个小小少年。小小年纪有这样的身高已属个子高的了,长成之后必然高大威猛。 东方卿云说:“有图图他们,我们复仇的希望就更大了!我们一定全胜而退!”他握紧了明月的手。明月用力点头。 东方卿云传了信回兰州报了平安。夫妻二人坐了马车,带了图图,慢慢往兰州去。 才刚到大汉边境,正准备趁着夜色,悄悄绕小路过关卡。一个蒙面暗卫急匆匆赶来。 “急报!” 东方卿云拿过来一看,看信筒上的标记,是铁斩发来的。打开信筒,扯出白绢来。白绢上的字迹却娟秀婷婷,不是铁斩的笔迹。 “王爷,皇上已得知紫悅姨娘真实身份,切勿带她回转!切记!切记!若无凭证,陛下自不能治王爷之罪。亦旋字。” 东方卿云放下白绢,疑窦丛生。 “到底怎么回事?”东方卿云问那送信使者。 送信使者道:“小的也不是很清楚!铁大人只说十万火急!让属下一定要赶走宫主入关之前将信送到。属下刚才来时,发现关内集聚了大量士兵,也看到了宫中来的太监!只怕是为宫主而来!” 东方卿云点了点头。 “明月,看来你得暂且回无忧宫去!我独自回兰州看看。” 明月拉了东方卿云的手,她心中好生害怕。上一次东方卿云已经因明月公主一案遭过一次灾祸,她和东方卿云都以为刘彻不会再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孰料又来了! “云哥哥,要不我们都不回去了。我知道,你并不在乎王爷之位。” 东方卿云轻抚了她的脸庞,“我不回去,我父亲怎么办?刘彻会说我负罪叛逃,会我灭我九族的。我一定要回去。放心吧,我一定会逢凶化吉,安然回来与你团聚的。” 阿莲夫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了,“老爷,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皇上很想除掉无忧王爷,你还是早做决定,将他逐出东方家族!保全东方家啊!否则他朝,无忧王爷一旦获罪,株连九族,我们岂不是……” 东方鹏早已不耐烦。一家人本是同根连枝。刘彻想要治东方卿云的罪,又怎么可能放过他东方鹏?这道理阿莲夫人就是不明白呢? “报!”一个青衣小厮仓惶跑进来,一进门就跪下了。“大事不好了!二少爷被官兵抓走了!” 东方鹏大惊失色。东方卿海在兰州陷害嫂子,被东方卿云遣送回来。东方鹏便将他禁足了,怎么又会被官兵抓走?“二少爷不是在书房看书吗?怎么会……” 阿莲夫人身子一下便瘫软了,“到底怎么回事啊?海儿不是说只是出去会个朋友吗?” 东方鹏狠狠瞪了阿莲夫人一眼,指着阿莲夫人斥责道:“你又私自放他出去!东方家不幸!都是由你引起的!”愤怒令东方鹏的手指上下抖动。 “砰——”镇国公府的大门被撞破了,许多官兵冲了进来。一名太监捧着金黄卷轴雄赳赳气昂昂走了进来。 东方鹏赶紧迎了上去。 “东方鹏跪下接旨!”太监尖厉的声音带着寒意。 东方鹏跪了下来,阿莲夫人也跪了下来,她小声嘀咕着,“一定是东方卿云惹了事,连累了我们!” 太监宣读圣旨……“东方卿海私制龙袍,意图谋反,乃十恶不赦之罪……”云云。 不是因为东方卿云而牵连家族,而是因为东方卿海!阿莲夫人一下昏厥了过去! 在兰州,东方卿云冷笑了。东方卿海所获之罪,即使他这个做王爷的哥哥也要受到牵连。 刘彻抓不到东方卿云的罪证,竟然想到栽赃东方卿海那个草包!东方卿海什么事都敢做,唯独有一件他决不会做,那就是谋反!不过也只有东方卿海那个白痴才会那么轻易就让人得手! 摆在东方卿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老老实实被押赴进京,要么远走高飞。 进京,凶多吉少! 远走,东方家族上上下下将绝无一人能幸免! 东方卿云无需过多思量,东方卿海他可以不管不问,可是父亲东方鹏,他无论如何不能丢下! “李公公,可否通融一下,融本王与仆人交代一二?”东方卿云对来负责抓捕他的太监说。 “王爷,按照旨意,您的家仆也不能幸免!都得抓捕入狱。” 东方卿云走到姓李的太监面前,将他拉到一边,掏出一叠银票,放入姓李的太监怀中。“公公,本王一向节俭,王府中的仆人甚少,不过只有一二十人……” 王府的仆人自然不止一二十人,前院后院加起来有好几百人呢。 李太监连连面露难色,这种谎言说出去谁也不会信。 “不过现在王府里一个仆人也没有了。本王昨晚刚刚拟好请辞归田的奏章,今天早上,在公公您赶到之前,就将所有仆人遣散了!真是对不住公公,这可让公公如何交差呢?不过现在兰州大牢里应该还有些犯人,不知可不可以略冲一二?” 东方卿云一面说一面又掏出了一叠银票,放进李公公怀中。 李公公满脸堆笑,“哦,原来王爷准备归田隐居,因而将仆人都遣散了,只剩下几人而已。小人已经将他们抓获入狱了,就关在兰州大牢。” 东方卿云与李公公心领神会相视而笑。东方卿云又掏出一叠银票,“这些银两烦劳公公带给我在兰州大牢的仆人,让他们活得自在一些。”有了这么多银两打点,让兰州大牢里的犯人假冒王府之人不难! 李公公收了,“好说好说。” 东方卿云回到内院,直奔时亦旋的霜枫亭。 时亦旋病重,已不能下床。韩夫人正在这里照顾她。 “云儿,听说来了许多官兵把王府包围了,到底怎么回事啊?”韩夫人一脸焦急。 东方卿云将事情经过简单的说了说。韩夫人捶胸蹈足,“东方卿海这个草包!当初就应该杀了他!还送他回去做什么?” “王爷——”时亦旋挣扎要起来。 大结局(上) 东方卿云赶紧扶住她,“亦旋,你别动!你们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我什么风浪没见过!” 时亦旋低声咳嗽了几声,她那么虚弱,面色如纸,双唇发紫,即使咳嗽也没有力气。 “王爷——” “亦旋,你别说话。你好好养着。姨母,你带亦旋先去乡下暂住,让铁斩带些人跟着你们。” 说曹操曹操到,铁斩走了进来。“王爷,你让时姑娘说吧。我想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时亦旋抬起眼皮,看了铁斩一眼,苦涩低笑。本来她打算永远都不告诉东方卿云,可是她偏偏遇到了铁斩这个看起来五大三粗实则心思细密的男人。 若还是司徒景南做王府的护卫队长,司徒景南一定不会发现的。可是偏偏换了铁斩。 时亦旋的病时好时坏,全无规律。但铁斩却找到了其中的规律。他发现只要时亦旋那个住在二门外的远方亲戚来看过时亦旋,时亦旋的病就会好一些。 升腾摸瓜,铁斩很快就发现了时亦旋的秘密。 “王爷,我没有背叛过你!”时亦旋含着泪花,“你要相信我。” 东方卿云柔柔一笑,“我知道,我的小亦旋从来没有背叛过我。否则,我怎么会到现在还生龙活虎?” 时亦旋说:“王爷,可是我……我是受……” 东方卿云将手指按在了时亦旋嘴唇上,“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当初你家被抄,你被罚没为奴。他却特意带我去见你,我就知道了。他是想你在我身边监视我的一言一行。所以我才让你管家啊!我以为这样他会放心。” 他让她管家,也只是管王府而已。而东方卿云的无忧宫和商路,时亦旋并不能插手,也不知情。 泪水从时亦旋眼眶里扑簌簌滚落,原来王爷早就知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你知不知道你给我通风报信,他不会再给你解药了!”东方卿云眼圈一红,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时亦旋含笑凝泪,微微摇头。其实刘彻并没有对她下毒,刘彻只是用她父亲的生命来威胁她而已。 她的父亲当年并没有被立即处斩,而是秘密关押了起来。她别无选择,她不能背叛东方卿云,也不能放弃父亲。 她唯有选择一死。**,她喜欢这毒药的名字。她求了来,一天吃一点一点。那个假冒她远方亲戚的人,不过是卖药之人。她本以为这样的话,即便死了,也不会有人发觉她是中毒而亡。 谁知道阿月的仆人偏偏会在那个时侯拍她一掌! 刘彻发现她服了毒,威胁她她若敢死,她父亲也得死!她只好偶尔吃一些解药。她的病便时好时坏。 不过,她现在无需畏惧了。时亦旋泪珠滚落而下。她昨晚梦到父亲来辞别了。多少年不曾相见,父亲的样子还是幼时记忆中的模样。 无需谁来通知,也不会有人来告诉她。但时亦旋知道她的父亲已经远去了。漫长的囚禁生涯终于耗尽了他的生命。 再没有牵挂,**的解药也再也不能发挥效用了。本来那解药若是一次性服下,便能清除掉所有的毒素。她一直这样少量少量的服用,每次都只能缓解,不能彻底解毒。 如今毒素已深入骨髓,吃多少解药也是枉然。 能在生命的最后再见到他,她已知足。 “王爷——奴婢……没有……对……不……起……你……”时亦旋的手从东方卿云手中滑落了下去,她嘴角含着一丝恬淡的笑容,睫毛上挂着闪闪泪花,眼睑却慢慢垂下。 “亦旋——”东方卿云抱起时亦旋用力摇晃,“你醒过来!本王命令你醒过来!”他早知道她的事,可是他却无视了。 他以为她给的都是虚情假意,他以为他对她已足够!他以为她只是他与刘彻之间的一枚棋子,无需挂牵!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与刘彻彻底决裂之时,便是她死亡之期。他竟然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东方卿云紧紧抱住时亦旋的娇躯,喃喃自语。他的心中已有了明月,已被填得满满的,再也放不下任何人。 纵然有万千遗憾与悔恨,她想要的爱,他依旧不能给,也给不了! 明月打开东方卿云派人送来的竹筒,抽出其中的白绢信笺来。 “亦旋走了,我终负了她。”淡淡地几个字,明月已能感受到他的哀思。 明月能理解。对深爱自己的人,却无以为报,还要眼睁睁看她黯然香消玉殒。那种痛,明月能懂。 “王爷他怎么样了?” 图图双手一抱拳,“王爷说让王妃好好养着,安心养胎。” “我问你王爷怎么样了!”好脾气的明月不竟愠怒了。 “王爷说,既然刘彻要与他清算,他也要与刘彻彻底了解!王爷说他能让刘彻坐上皇位也能将他赶下皇位。刘彻不过昏庸无能之人。他不知道失去了王爷,他的江山会更加岌岌可危!” “我问你王爷他人怎么样了?可有入狱?可有带枷?”明月担心极了。 “王爷说天下将有大乱,若有壮志雄心者可趁此出击,天下霸权富贵荣誉或可获得,若欲平安老死者,则一定要远离尘世。”图图继续答非所问。 这孩子看起来虎头虎脑又憨又痴,耍花枪的本事却叫明月见识了他的机智。这就叫大智若愚? 明月终于成功被转移了注意,不由问他,“你作何打算?” “我有壮志雄心,当然是要图一番霸业!”图图壮志凌云。 明月想到却是远离尘嚣,只是她无法远离。 下人来报,“王爷回来了!” 明月迎了出去。东方卿云一身素衣,翩然而归,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东方鹏、韩夫人、柳婆婆、傻姑、盼月等人。 “王爷。”明月拉着东方卿云的手,将他仔细端详。他风华依旧,看起来应该没吃什么苦头。 “哈!我是什么人?我怎么会受苦?我可是天下第一无忧欢乐之人。”东方卿云自吹自擂。众人都含笑看到。 东方鹏急切问道:“云儿,你老实说,北方的叛乱是不是你挑起的?” 原来正当刘彻要下令对东方家满门抄斩之时,占据北部肥沃地域的齐王忽然发动了兵变,给刘彻加了百条罪名,要赶他下皇座。 刘彻慌了!他仓惶向东方卿云求助,说什么要东方卿云带罪立功,暂时赦免了他们全家。 东方卿云浅笑道:“我没有啊。我只是给齐王写了一封信,说我从此以后与刘彻割袍断义,永不相帮。仅此而已。谁知道齐王一定要施恩于我,连夜起兵,说要救我。不过,我才不会买他的账。他不起兵,我也自有脱身之术。” 刘彻,东方卿云还真从未将他放在眼里。不过念在结义的情分上,念在先皇的恩典上,对刘彻格外照顾而已。 既然刘彻不义,东方卿云就不仁咯。 只是战乱一起,百姓又会在水深火热之中。明月心中悲苦,埋怨东方卿云有能力力挽狂澜却不肯出手。 东方卿云耸耸肩,“齐王早有叛乱之心,只是顾忌我的存在,一直按兵不动而已。刘彻却对我一再相逼。就算今次我帮刘彻平定了此次大乱,以刘彻的为人,他的社稷稳固之后,又会针对我。到时候必然有会有另一个齐王赵王出来逼宫退位……如此循环往复,战乱频发,百姓岂不是更苦?” 明月无言以对。 不过现在一家团聚,便是皆大欢喜。本来明月还在想着以后要与东方卿海这个恶魔相处,而今东方卿海为了与东方卿云斗气,发誓要有一番作为,投靠了齐王,图谋霸业去了。明月便更加安心了。 …… 闲王慕容闲不再是闲王,而是“贤”王。大凉之乱终于平定了,大燕国泰民安。 可是更令慕容峥高兴的是大汉国乱了。大汉齐王起兵征讨昏君刘彻,自立为皇。 大燕若是不趁机获渔翁之利,慕容峥会彻夜难眠,寝食不安。不过在此之前,慕容峥忍不住要庆祝一番。 名义上庆祝闲王平定凉州的显赫战功,实际上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宴会庆祝的是大汉之乱燕国之兴。 燕皇宫中,歌舞升平,众臣子围坐。慕容峥高坐龙椅,怀中抱着他最疼爱的女儿,小琪琪格公主慕容琪。 乐音暂停,舞姬退避。一头已刚被杀死的牛被抬了进来,用木架架子了起来。一名身着燕国皇宫厨妇统一制式衣裙的女子低垂着头,缓缓走到中央。磕头跪拜皇上。 慕容闲把玩着酒杯玩味的笑着。这个节目是他安排的:再现庖丁解牛。他向慕容峥推举这位所谓的民间奇女子,“她是庖丁后人,庖氏三娘。三娘自幼随父宰杀牛羊,深得祖传秘法,剖牛刀法比其祖先庖丁更盛一筹。” 慕容峥好不好奇,他低头看这女子。她生得柔柔弱弱,腰细如柳,风一吹就能倒的人儿。这样的人,她能解剖一头比她大出一倍多去的牛?她的刀能切开又厚又韧的牛皮? 慕容峥摇头不信。 三娘一直低垂着头,看不到她的模样。她谢过皇恩,来到牛前,从太监捧过来的托盘中拿起一柄菜刀。 看起来,这是一柄御厨房准备的普通菜刀。至于是否被人调换成了能削铁如泥的特制菜刀,其他人是不知道了。不过某些人心知肚明就是了。 三娘拿起菜刀时,手轻轻一掂,便了然于胸。 她从容淡定,比划了几个花架子,博得一片喝彩之声。这才对着木架上的牛出击。 只见寒光乍现,刀以闪电般的速度没入牛身,又以闪电般的速度取出。随之而出的是一根雪白的骨头。骨头上没有半点肉末,好像用剔骨刀仔细剔除过,又用水认真清洗过。 慕容峥点着头,暗自称奇。围观众人桀桀赞叹。 三娘并不抬头,也不说话。她将骨头扔在地上,看似随意一扔,并无什么玄机。可随着取出的骨头越来越多,人们便发现了其中奥妙。 原来三娘这随手一扔,便已将所有的骨骼按照它们原本的顺序排列了起来。 一刻钟后,三娘放下菜刀。木架上的牛看不出任何变化,而地上多了一副牛的骨骼,除去没有切除地牛头之外,全身骨骼一根不缺整齐排练,犹如一具无头死牛经过若干年的风化之后所呈现的累累白骨。 掌声雷动。 慕容峥抱着慕容琪,缓步走下高台,来到场中。他想要凑近了仔细看看这木架上的牛是否当真如三娘所说的那般完好。 给读者的话: 元旦节快乐! 大结局(下) 他慢慢走到那头牛身之前,站到三娘身旁。三娘始终低垂着头,屏气凝息,一副战战兢兢胆小畏惧的模样。 慕容峥身子前倾,抬手伸向牛身,捻其一块牛腹的皮肉,翻开牛皮肉来,想要看三娘是如何轻松取出牛骨。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慕容峥身上。 三娘忽然动了,她那么轻盈,那么迅捷,如风如电。刹那间她已拿起了那柄已然放下的菜刀,挥刀劈向慕容峥的脖颈。 慕容峥武功极高,蓦然惊觉,连忙躲闪。可他一手怀中抱着有幼女,一手还在牛身上。他急忙撤回在牛身上的手,反手以肘迎击。 他自恃内功高强,鼓足了内力,以手肘之强、硬,击到这柔弱女子的手腕必然能打掉她手中的刀。 三娘的手腕犹如灵蛇,她轻盈一转,刀不再劈向慕容峥的脖颈,而是改为攻向他的手肘。 慕容峥暗自嘲笑,他的手肘力量之强,即使与钢刀向对,也能叫钢刀卷刃、缺口。而他的手肘完好无损。 三娘的菜刀到了慕容峥手肘处却又是一转,刀刃向下,并不与其手肘相撞,而是轻轻巧巧地擦着他下臂的皮肤剥了进去。 剧痛令慕容峥心中一凛,他再次嘲弄地笑了。这一次他笑的是他自己。他竟然忘记了这女子是庖丁传人,会剔骨自然也会剥皮!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文官们兀自惊慌,大喊“护驾护驾”,武将们纷纷跳起来,抢上前去相助。 慕容峥端坐不动,低头喝酒。好像他什么都没看到都没听到。 “杀啊!”就在此时,殿外突然喊杀之声雷动,似有千军万马攻入。 嗖嗖嗖,几十个蒙面黑衣人从天而降,截住那些想要上前保护慕容峥的武将。 这些黑衣蒙面人中,有四个人武功特别高强,他们两人一组分别截住了御林军统领宇文成、燕国有名战将武功卓绝的大元帅多拓拔鲜。 这四人中,一人持一对铜锤、一人持刀,其余两人都是一口宝剑。这四人与宇文成、拓拔鲜站在一处,几个回合就将宇文成、拓拔鲜逼到绝境。 在宫中与帝王共宴,除了宇文成身为御林军统领带着佩剑之外,其他都是手无寸铁。 而殿外的御林军似乎也遇到了麻烦,一直无法进来护驾。殿外叮叮当当乒乒乓乓打斗得一样激烈。 一时间悲呼惨号之声不绝于耳。 慕容峥还是错估了这手握菜刀的女子。她不仅会剥皮,而且会切肉。 慕容峥的袖子不过才开了一个小口子而已,袖子未断,可他一抖袖子,肉片纷落,血流如注。 慕容琪不哭,她睁着大大的眸子忽然叫了一声,“母后!” 慕容峥心中一惊。他抬头一看,此时那手握菜刀的女子所谓的三娘也抬起了头,他看清了她的容貌。 “琪琪格……”他喃喃低唤。 “我来为千千万万无辜死去的大凉百姓讨还公道!”她如此说,她的菜刀再度扬起。 “等等……”慕容峥后退一步,他将慕容琪放下来。“是你吗,爱妃?”她的样子和死去的琪琪格皇妃多么相像,比慕容琪的生母更像!她一定是琪琪格? 不不,琪琪格若是活着,已是人到中年,怎么可能如此年轻? 慕容峥知道她是谁了。 明月!这世上如果还有谁长得那么像琪琪格皇妃,除了大凉公主明月,慕容峥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人。 可是慕容峥不愿意相信,他宁可相信她是他的爱妃琪琪格皇妃。 这所谓的庖氏三娘自然是明月了。为了这次刺杀,她、东方卿云和慕容闲早已筹谋多时。 而围攻宇文成和拓跋鲜的则是东方卿云、司徒景南、小图图和铁斩。 慕容峥已过中年,额上已有皱纹,此时满目深情,款款情深看着明月。 明月却是冷笑。失去了琪琪格皇妃,他很痛苦吗?把自己女儿取名叫做琪琪格,又有什么用?难道还能让琪琪格皇妃死而复生吗? 明月对谁都心软,唯有对这暴君慕容峥,她绝不会心软手软!她心中有太多的恨!她眼前晃过爷爷、父皇、还有许许多多鲜活地在她眼前被杀害地勇士叔叔们可亲可爱的脸庞,她耳边充斥着百姓的哭喊惨号! 她的菜刀再次扬起,她一步向前,再次掠向慕容峥。她要将他千刀万剐,方才解这心中许多的恨。 “母后!母后!”一双小小的手抱住了明月的腿,稚嫩娇呼。刚被父皇放下的慕容琪扬着小脸,幸福地望着明月。 从慕容琪看到明月的脸庞的那一刻起,她的目光就再也没离开过这一张脸。这是母后的脸。她在卷轴画上看过无数次。父皇说母后去了很远的地方。 慕容琪再也看不到别的,她没有看到她父皇受伤的血淋淋的手臂,她眼里只有母后。母后回来了。 明月被慕容琪这么一抱,她的行动不由一滞。 “哈哈哈……”慕容峥仰天大笑,“琪琪格,你回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杀我!很好!你终于回来了。” 慕容峥捏紧受伤的手臂,极力不让鲜血喷流。但血依旧从他手指缝里溢出来。但他并没有趁慕容琪抱着明月的大好机会,对明月出手! “你为什么要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出手?你明明可以不杀他们!”明月睚眦欲裂,厉声质问。 慕容峥继续笑着,“因为你啊,我说过的,你要是敢离开燕国,跑会大凉。你要是敢背叛我!我就要千千万万大凉人的血来填补我的空虚和寂寞!都是因为你!还有你父皇!都是你父皇不肯让明月与闲儿和亲,都是你父皇不肯向朕俯首陈臣!你口口深深爱朕,却不肯助我一统天下!都是因为你!……” 明月用力摇头,她不要再听下去!这种牵强的理由!到最后他竟然还在推卸!他竟然还想把责任推到琪琪格皇妃身上,推卸到大凉身上! 明月推开抱着她双腿的慕容琪,飞身上前,她的菜刀斜斜剜向慕容峥腹部。 慕容峥一手已废,单掌切下,想要切中明月手腕,击落她的菜刀。 明月的手腕微挑,却迎上了慕容峥的手。 慕容峥连退数步。他的双臂垂下,那只方才还完好的手臂,此时与和另一只手一模一样了。 “哈哈哈……”他的一双小臂都只是下一副白骨,慕容峥却哈哈大笑。“爱妃,能死在你手中,朕并不怨恨!” 明月残酷一笑,她的菜刀再次扬起,“你听好了!我叫明——月——是你千方百计想要置于死地地明月公主!我不是你的琪琪格皇妃!我们只是有点相像而已!” 慕容峥神色一暗,失落、不甘、痛苦纷纷爬上心头,但下一刻,他已没有心来承受这一切。他的心已被剜了出来,盛在明月的菜刀之上,热气腾腾,还在跳动。 “啊!”慕容琪终于看清了一切,她惨叫一声,昏死过去。明月将那颗尚且跳动的心抛下,低头看了一眼小慕容琪。这孩子今生今世都会被噩梦纠缠吧。 明月心中闪过一丝怜悯,但也无愧无疚。错过了这一次杀慕容峥的机会,以后可能便再也没有了!如果换做慕容峥,他一定不会放过眼下的小女孩,就如当年他万里追杀小明月! 不过,明月不会如此做。 明月本想去帮东方卿云的忙,但那边打斗也进入了尾声。因为慕容闲有意要留宇文成重用,交代不要伤宇文成性命,才迟迟未能得手。 而拓跋鲜搏击经验丰富,保命的功夫更是十足,一时半会儿也还不曾毙命。 慕容闲身前的桌子已在激烈的搏斗之中被损毁了,他却仍老神在在地坐着。 此时此刻,慕容闲才丢了早就喝干了的酒杯,跨步上前。他二话不说,却对攻击拓跋鲜的一个蒙面人出手。 明月大惊,那人可是东方卿云!明月赶紧抢身去救。 慕容闲的手掌落到东方卿云背上,东方卿云轻微一个趔趄,却并未倒地。慕容闲的身形随即转到了拓跋鲜身边。 拓跋鲜见慕容闲如此,很是高兴,笑道:“闲王你终于肯出手了!老夫此番生还便奉你为皇!” 拓跋鲜这里高兴。明月也松了一口气。她深知慕容闲的功夫,若是慕容闲全力出手,东方卿云不可能就一个趔趄那么简单,少不得要吐血载倒。 果然不出明月所料,慕容闲不过是在麻痹拓跋鲜。他转到拓跋鲜身边,拓跋鲜对他没有戒备,还以为是帮手! 一柄短匕从慕容闲袖口滑出。慕容闲抓了匕首,猛然刺出。拓跋鲜毫无防范。 “噗——”匕首便刺入了拓跋鲜的肋下。 尘埃落定。 慕容闲一不做二不休。这一次混乱,死的不仅有皇帝慕容峥,几个皇子也都未能幸免于难。 燕国只剩下慕容闲一个皇子、一个公主。至于杀害先皇慕容峥的刺客,可与慕容闲无关。相反慕容闲还有大功,他抓获了刺杀先皇的女刺客。 原来这些刺客是大凉余孽。 燕国举国上下,歌功颂德,慕容闲风光登基。 “做我的皇后!”慕容闲这样说。 深宫内院,刺杀先皇的刺客没有被关押在大牢里,而是坐在乾清宫柔软舒适的龙床上,只是仍旧被绑缚着。 明月双手双腿都被绑缚着,挣扎不开。“闲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你想当皇帝,要我帮你。我才假意被你擒住,让你荣获大功,洗脱弑君罪名!可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做什么皇后?” “就是我为帝你为后。”慕容闲摊开双手。“明月,我是真心喜欢你!” 明月不由笑出了声,“闲哥哥,你开什么玩笑。我结婚了!我还有儿子!我的陌儿都一岁了!” “我没开玩笑!你把东方卿云休了!嫁给我!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全新的身份,让你风光大嫁!至于陌儿,我收他为义子,封他为王,叫他一生荣华富贵。” 明月的脸慢慢沉了下来,她生气了。 那日战斗方罢,东方卿云发出了撤退的信号。 慕容闲却走到了小慕容琪身边,举起匕首要杀。明月正待要走,蓦然看见,心有不忍。便飞身回到慕容闲身边,抓了他的手腕。“闲哥哥,你与她虽不是同母所生,可是她怎么都是你妹妹!再说她不过是个女孩子,威胁不到你的帝王之位。你这又何必?” “可是燕国也不是没有女子为帝的先例!我若背上弑君罪名,皇位自然就会落到她头上!我不得不防!” “那可怎么办?要不我带她离开吧?” “你杀了她最爱的父皇,你就不怕她趁机复仇?不如你帮我一个忙吧。让我抓住你,这样我就能洗清弑君罪名!” 东方卿云和司徒景南都已飞身上了房顶,正要撤退,却不见明月跟上,急忙反身来寻。 明月对他们说:“你们先走,我马上就来。” 慕容闲的匕首放到了明月脖子上。他大声下令,“抓住他们,别让刺客逃了!” 那些冲进皇宫来原本帮助东方卿云和明月对付皇宫御林军的几万将士纷纷掉转枪头,冲向东方卿云等蒙面刺客。又是杀声震天,别提有多么正气盎然! “你们先走啊!我不会有事的!”明月这样说。 慕容闲也对东方卿云打了一个手势,表示他只是故意为之,明月定然无事。 尽管信不过慕容闲,但形势所迫。东方卿云和司徒景南等人不得不先行退走。 慕容闲也如其所言,并不没有真正卖力阻拦东方卿云等人。他手下几万将士只是虚张声势地喊杀了一通,放了一个缺口,让东方卿云等人逃走。 东方卿云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该死!慕容闲还没放明月回来!大典已过!他皇帝也当上了!他怎么还不放人?” 司徒景南点头道,“是啊,明月的替身也被当众处以了凌迟。现在燕国上下都知道女刺客已死。慕容闲应该放人了才对!” 霜奴连连摇头:“你们怎么能相信慕容闲呢?这种人和哈尔巴克有什么分别?为了霸权皇位六亲不认。我看慕容闲八成是在打无忧哥哥钱袋子的主意!” 小图图说:“有可能!慕容闲想要兴兵伐汉,一定很需要钱!” 东方卿云看了一眼图图,“图图,你不是说要去投靠齐王,成为一代元帅吗?怎么还没走?” 图图摇头道,“主母安危未定,属下怎能放心离去?而且,我也在想,我到底是去投齐王呢还是投……” “还是投慕容闲,对吗?要我给你个建议吗?”东方卿云道。 图图点头称是,“嗯。属下正想向宫主求问。” “慕容闲!” “为何?我本来也是如此打算,可是现今慕容闲现在如此对待主母,我怎么可以……” “图图,你帮我一个忙,如何?” “宫主有事,只管吩咐,图图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想用你去换明月!我大概猜到慕容闲想做什么了。”东方卿云气得肝肺痛,作为深爱明月的人,东方卿云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慕容闲要图谋无忧宫的财富和大凉的宝藏,而是明月!慕容闲一定是看上明月了! 东方卿云强压着妒火,“用一个女人换得一员开拓江山的大将,他一定会答应,何况这女人还是别人的。如此大赚特赚的买卖,慕容闲一定不会错过。” …… 慕容闲一拳砸在御案上,他的拳头里攒着一方小竹简。“东方卿云,真有你的!图图……图图……” 慕容闲疾步走来走去,脑子飞速转动。图图,那个名叫图成的少年,天生神力。小小年纪,已能和司徒景南持平,他日愈加不可限量!得如此战将,一统天下的步伐不知会加快多少! 明月!也是他所不愿放弃的!他真的爱她。 可是东方卿云那个混蛋,为什么要在最后加上那一句?“爱她,就让她幸福!” 明月的幸福是什么? 她说:“我只想和云哥哥一起,带着陌儿,安安静静地过下半生。闲哥哥,你放我回去吧。我不要做皇后!财富,我有!大凉皇室的宝藏在我手里,你要要,我可以给你!求你,放我回去。我想陌儿了!” 图图!明月!还有一统天下最需要的财富!这三者在慕容闲脑海了转来转去,他难以抉择! 东方卿云不给他任何喘息之极。第二封信被送到了慕容闲手里。“三日之内,你若忍不肯交换。我便在凉州起兵,图成为帅,司徒景南为先锋,铁斩为侦察都督,至于人马,你应当知道大凉宝藏取之不竭!如若你一日之内让我见到明月。大凉宝藏双手奉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慕容闲急切走到乾清宫。明月依旧被绑着,以明月的轻功,慕容闲怕一松绑,她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明月,只要你答应做我的皇后!我发誓我今生今世再不主动兴兵!我放弃一统天下的梦想!只守着燕国这一方领土,与四邻诸国和睦相处!保证燕国、凉州百年和平!” 慕容闲半跪在明月面前。 他竟然用凉州和燕国的和平来威胁她,明月的心痛到了极点。闲哥哥已经不是以前的闲哥哥了!她痛苦摇头。“闲哥哥,你若再逼我,我就绝食!”哼,死给你看! 慕容闲愤怒填胸,他都说肯为她放弃一统天下了,放弃征战了!难道她不知道这对他来说是多大的牺牲?“我到底哪点不好?我哪点比不上东方卿云?” “你很好!”明月摇头,“可是你并不爱我!你只是怀念你母后而已!只是因为你在我身上看到了你母后的影子,你才……” “不!”慕容闲咆哮道,“不,绝不是这样的!”可是他要怎么做,他才肯相信,他是真的爱她? “我从现在起绝食!而且从今以后,你囚我一日,我便不言不食一日。”明月说到做到,她紧闭了嘴,再不说一句话。 慕容闲又熬了一日,可他想尽千方百计,明月都不再说半个字,也不肯吃东西不肯喝水。 他拿了羹汤,捏了她的双颊,想要强行灌她喝汤。可他才倒入了一点汤,她的脸色就变了。他意识不对,赶紧松手。 明月剧烈咳嗽起来,原来他果然灌到她气管里去了。还好他即撤手,否则后果不敢想象。 “好吧,我放你回去!不过,你要记得经常来看我!我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宫殿里,很冷清呢。”他小声说。他的心痛到碎裂。 慕容闲没有把万花谷的大凉宝藏全部搬空,他只搬走了武器装备和铁铜储备,黄金白银珠宝都留给了明月。 但对外,慕容闲却宣布他已经宝藏全部转移。他说,“这样你们就不用担心有人打你们财富的主意了。” 东方卿云耸耸肩,他才不怕有人打它的主意。来一个,他杀一个,来一双,他灭一双。 慕容闲带走了图成。 东方卿云送别图成时说,“你可赚死了,燕皇陛下!这可是千里宝马!” “赚了吗?呵呵,朕一定会好好盘剥他的!”慕容闲的话语是如此凄凉萧索。 “云哥哥,你跑哪里去了?”明月在万花谷峡谷口高声呼唤。 东方卿云赶紧对慕容闲挥了挥手,飞奔回去。“在这儿呢!爱妃有何吩咐?” “少摆王爷的款了!你现在可是平头百姓!”明月点着他的鼻子。 “切!我现在才是真正的无忧王爷呢!我偏要摆王爷的谱。爱妃!爱妃!爱妃!” “讨厌!快点啦,陌儿哭着要找你呢!” “陌儿找我?你让盼月出来便是,你跑出来做什么?” “盼月说她会迷路。” “那你叫老张啊。他可是这里的老人了,闭着眼也不会走错。” “啊呀,你话怎么那么多啊?” “哈,该不会不是陌儿想我了吧?我的陌儿好像昨天才学会叫叫娘!该不会是陌儿他娘想我了?” “去!这才多大一会儿没见,我想你做什么?” “哦,再不就是你怕我会杀了你的闲哥哥,巴巴地跑出来监视我!” “你还不如说我怕你被狐狸精给叼走了。” “那倒也是。这茫茫草原,难保没个什么精灵鬼怪。狐狸精白骨精什么的肯定少不了。不过,大白天的估计不敢出来吧?要不,我晚上再来?” “随便你……” “真的假的?你这么贤惠了?” “哎呀,别瞎扯了。你说格桑大哥和阿奴妹妹的婚礼,咱们送什么啊?” “……” 慕容闲跨坐高头大马,亲自押着无数财富,身边跟着图成,他的心却空落落的。 他回首看那一片苍茫。 碧绿草原之上,一对璧人手拉着手,嬉笑着,正往峡谷中走去。 (完) 给读者的话: 之后会有少量番外送上,请大家继续关注蜗牛!请支持蜗牛的连载文花仙!祝亲们元旦快乐!新年新气! 番外 亦旋情殇1 冰冷的大牢,虱子老鼠跳蚤的天堂。空气中弥散着血腥味。十五岁的时亦旋不敢坐,更不敢躺。她紧紧抱着双臂,在牢房中央转来转去。 四壁上斑驳的血痕、污渍、乱七八糟的涂鸦、以及那些被犯人挖出的坑凹,让时亦旋畏惧、张皇。她忍不住要去想那些曾经呆在这里的人,他们是死了还是仍然活着!死了的,是不是就死在这里? 奶妈说过冤死的人会冤魂不散。这冤魂会在咽气之地徘徊、害人。 时亦旋的心一直咔在嗓子眼。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独处过。身为时府大小姐,她一直养尊处优,进出卧行,都有丫鬟仆妇陪伴。 昨日半夜,许多官兵冲进了她家,抄了家,抓走了所有人。他们说她那正在侍郎的父亲触犯皇律论罪当诛。他们说时府男子都要砍头,女子都要卖做官婢。 可是她一个人却被带到了这里! “咣铛铛——”厚重地铁门缓缓开启。时亦旋赶紧朝那个方向望去。只要是活人,哪怕是来将她拉出卖为贱奴,她也愿意看到。这个阴森可怖的地方,她一刻也不要再呆下去! 牢头凶神恶煞地叫道,“走!走!过堂了!”说着伸手来抓时亦旋。时亦旋灵巧地避过了,她几乎是连跑带跳地逃了出去。 门口的侍卫还以为她要越狱,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狠狠拽过来。时亦旋的后脑勺一下碰到沉重的铁门上,剧痛令她一阵眩晕。 侍卫就这样揪着时亦旋的头发将她拖出了牢房,拖入一间暗室,重重一推。 时亦旋站立不稳,扑到在地。 “亦旋!”时崇焕拖着沉重的脚链手铐扑过来,抱起他的心肝宝贝。“亦旋,我儿。” “爹!”时亦旋万万料不到此时此刻她还能有幸见到父亲的面。她赶紧咬自己的手指头,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痛,手指头咬起来会痛。是真的!她真的见到父亲了。 “爹!”她双手勾住父亲的脖子,呜呜哭泣。 时崇焕轻拍着她的背,“乖啦,亦旋。爹在呢。” “爹,你没有犯罪对不对?爹,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时亦旋仔细端详父亲,想在他脸上找到获释的喜悦。 可是她看到的却是粗粗的铁链子。“爹?” “你们可以出去!”一个声音在时亦旋背后响起。 时亦旋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来人是个十**岁的少年,阴沉着脸,脸颊上挂着一抹阴冷的笑。 “罪臣拜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时崇焕跪地叩拜。 时亦旋跟着跪下来。 刚刚登上太子之位的刘彻毫不掩饰他的阴险。“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放你们出去!” 时亦旋紧紧靠着父亲,她直觉太子要说的事情不是好事。 时崇焕抬头看刘彻,“太子有何吩咐?” “时大人,只要你答应从今以后为我效力,作我的谋臣,我便放令嫒远走高飞。” 时崇焕一听女儿可以获得自由,忙不迭点头,“小人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谢殿下隆恩!”他对时亦旋说,“亦旋,快快谢过殿下。” 时亦旋心中却有些疑虑,担心父亲会有事。 时崇焕又说:“女儿啊,为父犯的是死罪。论罪当诛啊,如今太子殿下愿意收留我,已是救了我一命。何况太子还肯出手救你,让你免收牢狱之苦。” 时亦旋听父亲如此一说,赶紧叩头拜谢。只是她心里依旧惴惴不安,总觉得这太子没安什么好心。 刘彻没有失言。 次日便传出了时崇焕在牢中自杀的消息。这消息自然不真。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时亦旋正和父亲时崇焕在街边上吃馄饨。只不过时崇焕此时斗笠低垂,遮挡了面容。 时亦旋跟着父亲高高兴兴回到刘彻为他们临时安排的小院子。刘彻正在房中等着他们。 “怎么样,我没有蒙骗你们吧?” 时崇焕和时亦旋赶紧叩拜称谢。 “现在谢我还为时过早。”刘彻的脸越发阴冷,“时大人你现在身份特殊,最好不要在人前出现。本宫为时大人准备了专门的房子,请时大人搬过去住。需要你办事时,本宫自会派人来通知你。” 时崇焕不能说不行,眼下他不过是刘彻砧板上的肉。他叩头应诺,抬起头来却看向他的唯一孩子时亦旋。 时亦旋没察觉有何不妥。无论住在哪里,哪怕是住在与世隔绝的牢房里,只要和父亲在一起,她便不怕。 刘彻看了一眼时崇焕,“你放心,你的女儿,我会好好带你照顾她!来人啦,把时小姐带回府去。” 两个身强体壮的媳妇踏步上前,一边一个架起时亦旋,将她朝外拖。 时亦旋慌了,“爹!爹!” 时崇焕老泪纵横,“亦旋,乖啦。爹爹不会有事的!等过一段时间,爹爹再来看你。” 他只当刘彻想要用他的女儿做人质来要挟他办事。他连连给刘彻磕头,“太子殿下您放心,赴汤蹈火,老夫在所不辞!还请殿下善待亦旋。亦旋她娇生惯养惯了,有伺候不周的地方,还请殿下担待!” 刘彻不阴不阳地说,“只要大人好好的,你的女儿自然会好好的。”刘彻起身离去。 时崇焕则被送到隐秘之地,秘密关押起来。 时亦旋很快又再见到了刘彻。刘彻屏退了左右,悠闲地呷了口茶。他放下茶杯,“你想你爹死还是想你爹活?” “太子殿下,您这话什么意思啊?”时亦旋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直觉让她对眼前的人充满畏惧。那是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其实呢,我肯救你们,不是因为你爹,而是因为你。你爹昏聩庸碌,一无用处。可是你就不一样了。你的花容玉貌蕙质兰心本宫早有耳闻。” 刘彻站起身来,走到时亦旋面前,弯下腰,伸出一根手指勾起时亦旋的下巴。“果然是天生丽质。你知道为什么去年选秀时,你会如愿落选吗?你爹还以为丞相的功劳,听说他给丞相送了许多礼。可是真正让你落选归家的是本宫。因为本宫要留着你做他用!” 时亦旋紧咬了嘴唇。去年选秀,她作为适龄的官家小姐,奉令进宫待选。 她不想入宫,宫廷深深,伴君如伴虎。时崇焕也舍不得她。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入了宫,想要再见一面都是难上难。听说宫中多冤魂,时崇焕可舍不得他的宝贝女儿受苦。 但如若时崇焕知道有今时今日,他宁可让女儿入宫。 时亦旋用力一甩头,摆脱了刘彻轻佻的手指,把头歪向一边。“你要我做什么?是不是只要我做了,你就会放我和爹爹远走他乡?” “不错,只要你完成了任务。我就会放了你和你爹!这个任务对你来说,可是莫大的福气!要知道你现在是罪臣之女,论罪是要卖做官妓的。” 官妓?不是奴婢吗?时亦旋的心紧紧揪起。 “可是本宫要给你的任务,你要是聪明伶俐一点,说不定能当上侧王妃也不一定!” “侧王妃?”时亦旋越发害怕了。 “东方卿云,你听说过吧?他现在是状元爷,可是过不了几年,本宫保证他能当上王爷。本宫和他有约定,本宫若为皇,便奉他为王!可是,本宫很不放心他。你的任务很简单,帮我监视他!将他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全都告诉本宫,尤其是他府里深闺隐秘之事!不过,你要是办事不利或者拿虚假情报来蒙骗本宫,你爹的小命就……哼……”刘彻重重地一甩袖子。 “可是,太子殿下。我又如何能接近他呢?”时亦旋知道这种事很不好,可是为了父亲的安危,她只能接下这任务。 东方卿云她并不熟悉,只是听说过他的盛名而已。听说这个人早就云游海外去了,她又该到何处去寻他? 刘彻胸有成竹,“本宫自有妙计!” …… 刘彻比东方卿云年长两岁,十六岁的他此时身高看起来已近成年。而十四岁的东方卿云则纤细了,也矮小一些。 二人并肩进了水榭,走到桌旁。桌子上早已摆满了丰盛的酒席。 刘彻笑道:“贤弟,这次我弄到一个绝好的玩物。特地把你叫过来,共同赏玩。来,坐。” 东方卿云走向桌边,“哦?是什么好东西,让殿下如此开怀?” 刘彻给东方卿云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放心酒壶,击掌两下,这才坐下来。“你马上就看到了!” 东方卿云笑着,不由伸长了脖子去看。任他有多机智聪明,也不过还是懵懂少年,对什么事都充满了好奇,尤其刘彻还如此大张旗鼓吹嘘是绝好之物。 上来的却是一个娇弱女子。她抱着琵琶,婷婷走上前来,对这刘彻和东方卿云欠了欠身,便坐到他们侧对面,弹起琴来。 琴声悠悠,此曲仍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一曲弹毕,东方卿云拍手就好!“果然妙计!”他以为刘彻所说的好玩意便是这琴声。 “贤弟说的是琴还是人?”刘彻挤眉弄眼,对着东方卿云举起酒杯。 东方卿云也举了杯。酒杯相碰。“干。” 东方卿云喝完这口酒,再抬头看那弹琴的少女。她依旧抱着琵琶坐着,微微颔首,无限温柔。 东方卿云放下酒杯,“人好,琴弹得更好!殿下果然艳福不浅!” 刘彻喝干了酒,放下酒杯,拿了一根筷子,起身走到那少女面前,用筷子头挑起少女的下巴。他不看少女,却回头对东方卿云说,“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番外 亦旋情殇2 东方卿云点头微笑。 “喜欢吗,贤弟?”刘彻又问。 东方卿云笑而不语。 “送给你做妾为婢,怎么样?”刘彻撤回筷子头。用筷子敲着手掌,笑吟吟看着东方卿云。 东方卿云赶紧站了起来,连连摆手,“不不不,卿云怎敢夺人之爱?殿下的美意,卿云心领了。”东方卿云鞠躬致谢。 “卿云,你可不能拒绝。这可是为兄专门为你寻来的。你知道吗?她可是去年选秀女子中最美丽最聪慧的。可是他父亲舍不得她入宫,求了宰相爷暗中操作,让她落选归家。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如今她家获罪被抄,她被罚没为官妓。想到贤弟你还缺个暖被之人,我急忙将她赎身出来。贤弟,你可不要枉费了愚兄一片情谊!” 东方卿云再看这少女,猜到她是谁了,最近京都里获罪被抄家的只有时家。 时家被抄本来就很蹊跷。东方卿云自然知道其中的内幕,如果不是刘彻从中作梗,揪着时崇焕小辫子不放,时家也不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东方卿云忙笑道:“殿下,卿云年纪尚小,身子又弱,大夫说不宜女色。殿下的美意,卿云感激不尽,卿云实在无福消受。如此佳人,又岂能明珠暗投?常伴太子殿下,才是她的福气!” 刘彻忽然怒了。抓过时亦旋怀中的琵琶,以琵琶为武器,砸向时亦旋的肩膀。 他砸了一下又一下。时亦旋慌忙躲避,却又不敢做出太大的躲避动作,只是怯怯地离了凳子,朝后退去。 她的腿却绊到了凳子,摔倒在地。刘彻猛然将琵琶朝她砸下,又抬腿来踢。 刘彻一面打还一面骂:“贱婢!真是无用的东西!即不能博得我兄弟的喜爱,又有什么用,不如踢死了痛快!” 东方卿云见刘彻打得凶了,怕他真个踢死了时亦旋。这种事刘彻也不是没干过。他赶紧走过来,拦住刘彻,“殿下,我其实不是不喜欢。只是我爹他不准我纳妾。再者,我还没娶妻,又怎好先纳妾?” 刘彻推开东方卿云,继续踢时亦旋,“那更要打死了!枉我们兄弟一场,我竟然不知道贤弟的苦衷。我这做哥哥实在汗颜!我便打死了她,来抵消我的罪过。” 刘彻继续踢打时亦旋。时亦旋被踢得满地翻滚。她小声低泣,用一双会说话的眸子悲哀地看着东方卿云。 东方卿云被她看得心中一酸。虽然心知刘彻的用意,但却忍不住要救下这少女的性命。 “殿下!我其实很喜欢她。只是……我只是……殿下,你把她赏给我做贴身大丫鬟吧。” 刘彻笑逐颜开,“贤弟,你早说嘛!怎么,难道你还害羞吗?你要知道你哥哥我十二岁便有了自己的女人!你啊,该不会还是童子吧? 东方卿云呵呵直笑。 刘彻附耳过来对东方卿云说了几句。东方卿云脸颊一红,继续憨笑。 时亦旋慢慢站起来,已是无法站稳。肩膀、腰和腿都好痛。从小到大,她也没受过这样的苦头。她紧咬牙关,依然抑制不住喉咙里跑出来的呜咽之声。 即便如此疼痛,太子没有发话。她也只能继续站着,不敢稍动。 刘彻拉着东方卿云继续喝酒,刘彻道:“还不快弹琴助兴?”时亦旋赶紧从地上捡起那把琵琶。 琵琶尚未损害,时亦旋抱了琵琶,就那么站着,忍住周身的疼痛,低泣着,弹奏曲子。 “啪!”刘彻拍了桌子,“你哭丧吗?弹点高兴的曲子!” 时亦旋赶紧换了一个曲调,只是她心中有几多悲愁,无论多么欢畅的曲子,如今弹来,都沾染了点点愁绪。 刘彻对东方卿云笑道:“贤弟,愚兄又逾越了。她现在是你的奴婢了,我却对她喝三幺四,实在不该啊!” 东方卿云回笑道:“她不过一贱婢,有什么不对的,殿下就该斥责!等会儿回去,我再慢慢治她这伺候不周之罪!来,殿下,卿云谢殿下赠美之意,敬殿下一杯……” 他们这里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时亦旋却弹奏得辛苦。 东方卿云现今的职务却是见不到光。表面上他已外出云游,音讯无踪。 实际上他接受的是皇上的秘密任务,负责破坏燕国国内的和平,让燕国内乱不断,便是他的功劳。扶植哈尔巴克、救援明月公主也是他当仁不让的职责所在。 东方卿云与刘彻的关系此时便已有了间隙,不像表面上的那么友好。 两年前,东方卿云将大凉明月公主救到京都之后,不幸被刘彻看到。刘彻便起了霸占之心。 也不知道是谁给刘彻出的主意。刘彻对东方卿云说,“贤弟,你让明月来做我的侍妾。这样我们既能牢牢控制大凉,又能一亲芳泽,权色兼收,岂不美哉?” 东方卿云忙道:“殿下,此事万万不可!虽然陛下授意我们救走大凉公主。但如若将来燕国与我朝较好,那大凉公主便是罪人,谁敢窝藏她,都会受到牵连。这只怕对殿下登基不利!” 刘彻却很坚持,“无妨!我父皇垂垂老矣,将不久于世。倒时候大汉天下还不是我的天下?我说什么便是什么?再者,我也不会傻到到处去炫耀她是大凉公主,就说是卖来的贱奴。不过一个舞姬玩宠而已。” “这也不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被其他皇子知道,只怕对殿下的地位不利!” “哎呀,那就让我玩玩好了。” “殿下,她还小呢,才八岁!” “八岁才好玩呢!” 东方卿云那时别看才十二岁,可是他混迹官场,从小又生在世家大族,本来就成熟得早。就拿东方家族来说,家族子弟十二三岁便有了妾室妻房的不在少数。 挡不住刘彻,东方卿云只好招行险着。他故意泄露风声给哈尔巴克,让哈尔巴克将明月掳走。 如此一来,东方卿云背了失职的罪名,被罚去一年俸禄,明月却得到了保全。 因为此事,刘彻与东方卿云心生隔阂,刘彻开始防范东方卿云。 东方卿云心知肚明。领着时亦旋回家,不过是领着刘彻的一个耳目回家罢了。 东方卿云倒是不惧,他虽有许多隐瞒刘彻之事,不能让刘彻知道或者说不能让刘彻抓到把柄的事,但他自有把握不会让这耳目发现。 一出水榭,东方卿云便易容换装,装扮得他亲爹见了都不认识。尽管时亦旋伤重,东方卿云也没给她雇一辆轿子。 他在前面慢慢走着,时亦旋在他后面跟着。她低垂着头,忍着疼痛,走得大汗淋漓。她后面跟的则是几个彪形大汉,是东方卿云的手下。 一路上,东方卿云都在盘算着要交一个什么样的差事给时亦旋做,即让时亦旋无暇刺探也没机会接触他的机要事,又不让刘彻起疑。 刘彻若是发现这耳目不能起到预期的效果,必定会另外送耳目过来。 东方卿云可不想被刘彻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他得想一个完全之策。 他走得很慢。 噗通,背后一声沉闷声响传来。东方卿云回头一看,却是时亦旋昏倒了。 他蹲下来看了看,对手下招了招手,“抬她回去。” 时亦旋醒来,但见烛光暖暖,绫罗暖帐描金绣花,锦被软榻。四周寂静无人。身上凉悠悠的,疼痛都得到了缓解。 她身上穿着雪白柔软中衣,而且不是她自己原本那一套。她赶紧起身,查看身子。肩上、腰上、腿上淤青紫红,但都被涂抹上了一层油脂一样的药膏,看起来油亮亮的,沾得亵衣上也油亮亮的。 身上没有别的不适,她这才放下心来。穿好衣衫,下了卧榻,开门出去。 两个十二三岁的丫鬟正走过来,一个挑着灯笼,一个提着食盒。 “时姑娘您醒了?饿了吧?这是大少爷命我们给你送来的,来,趁热吃了吧。”提着食盒的丫鬟说。 那挑灯笼的丫鬟便身上来牵她,“快进屋吧,时姑娘,夜里风大,可别着了凉。” “东方公子他……” 挑灯笼的丫鬟吹灭了灯笼,将灯笼挂在进门的灯架上,“什么东方公子啊?时姑娘应该称我们大少爷为爷吧,或者也跟着我们叫大少爷。” 提食盒的丫鬟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一碟一盘地将美食端出来。“大少爷都给我们说了。时姑娘是他特地请回来的大管家!以后啊,我们都得听你的。” 管家?时亦旋疑惑了。她的身份说来尴尬,她原本以为一定会遭到东方卿云的严酷盘问。她本已准备好了承受一段严刑拷问。可是怎么会突然说她是管家? “我叫盼月。”盼月将饭菜摆好了,对时亦旋福了福身,“时姑娘您尝尝这些饭菜可合你胃口?” “我叫思月。”思月同样对时亦旋福了福身,走到桌前,“时姑娘怎么不过来吃?是不是不喜欢?要不我们再去给你换换?你喜欢吃什么?我们让厨房做去。” 时亦旋赶紧说,“不用不用,我喜欢的。有劳思月妹妹、盼月妹妹。” 时亦旋坐下来用膳,饭菜都是热的,都是新出锅的。 思月又说:“大少爷说了,这院里简陋,现在人口也不多,但事情却不少。以后得有劳时姑娘多多费心。院里丫鬟少,时姑娘身子好些了,可以到街上去买几个自己喜欢的丫鬟回来,伺候你。” 时亦旋越发不懂东方卿云的意思了。 在盼月和思月的引领下,没过几天,时亦旋便了解了这院子的一切。 三进的院落,看起来就是一家普通的民居。但最里进的院子却机关重重,即使一直苍蝇飞过,也会被夹断翅膀拉出肠肚。 思月说,“这里面的院子我们去不得,也不可以对外人说起!要是走漏了风声,可要杀头灭族!” 院里的丫鬟仆人果然很少。 除了思月和盼月两个丫鬟,便只有一个厨子和负责打扫的哑巴。真正的小厮只有两个,子甫和子孝。其他的名为仆人护卫,其实都是官家人,都是为皇帝效命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帝王暗探。 番外 亦旋情殇3绝望 这个院子坐落城郊,古老而破落,一点也不起眼。时亦旋名为大管家,无非就是把一日三餐都给安排好,督促厨子,管好扫地的哑巴。 盼月、思月是东方卿云的贴身丫鬟,她们只负责打理东方卿云的起居,别事一概不管。时亦旋也管不住他们。 子甫子孝是东方卿云的贴身跟班,时亦旋也管不着。 最里那进院落里的事,时亦旋连凑近点战的资格都没有。里面的人也很凶,动不动就要割舌挖眼睛来威胁时亦旋。 东方卿云虽然交代时亦旋可以去买些丫鬟回来,但时亦旋不是傻子。看看后院里那些人,她就知道这个地方是机要隐秘之地。她若敢带外人进来,必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哑巴一个人根本做不完所有打扫的活,厨子一个人也经常忙不过来,时亦旋少不得要帮忙。 她不嫌累,也不嫌脏。尽管从来没做过这些粗活,做起来笨手笨脚,左右没人看见,她就摸索着慢慢学吧。 “啪!”一个重重的耳光落到时亦旋脸上。她趔趄了一下,赶紧跪下来求饶,“太子殿下!奴婢知错了!我以后会努力的!” 刘彻将一摞白绢布丢在地上。白绢布上密密麻麻写满蝇头小字,全是时亦旋这一年来的功劳。 刘彻一把揪住时亦旋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扯起来,“就这种东西?他吃什么用什么穿什么?和丫鬟说几句俏皮话?这就完了?就这些杂七杂八的家务事?啊?我要的是大事!大事!他到底背着我,在干什么!” 时亦旋好不委屈。她只是个奴婢,她的活动范围左不过小方小院那么巴掌大的地方。而东方卿云早出晚归,她又没有绝世功夫,又如何跟踪尾随?她上哪知道他的大事去? 其实如果刘彻把这些琐碎小事仔细研究,慢慢品读,如果他再有一点点智慧,也不难发现蛛丝马迹。可刘彻没有那个耐心,也没那个智慧! 他要的是简洁明了的,东方卿云干了什么大事!不是他平时的日常起居生活琐碎。 他死死揪着时亦旋的头发,强迫时亦旋抬头看他。疼痛让时亦旋眸里噙着泪花。她想要挣扎,又不敢太挣扎,怕激怒刘彻带来更可怕的后果。 她轻微的扭动着,怯怯的,楚楚可怜的。 刘彻看到她这样一副模样,忽然有了罪恶的想法。他对旁边的跟班使了个眼色。 这些跟班都是刘彻的心腹,对刘彻那是相当了解。就刘彻一个邪恶的眼神,大家都知道他要做什么。 跟班们低头退了出去,把门关上。 时亦旋蓦然发现门关了,房里只剩下她与刘彻两人,心中慌乱。“太子殿下,奴婢知错了!你饶了奴婢吧。奴婢这就去给你拿有用的信息来!” 刘彻的脸凑近了时亦旋,他用力嗅了嗅。馥郁的芳香令他神魂一荡。 “东方卿云有没有睡过你?”他问得很下流。 时亦旋涨红脸,被他猥琐的目光看得羞怯难当。她想要回避他的脸,他的目光。可是她的头发却揪在他的手里。她的头微微一动,便剧痛难耐。 “不说是吧,我检查一下便知道了!”刘彻猛然抬起另一只手。 刺啦——衣帛撕裂之声让时亦旋惊恐之极。 “不!不要!太子殿下!求你不要!求你饶了我吧!不要!啊!”时亦旋尖叫着,但她的叫声只会令某人更加兴奋,更加兴趣盎然。 砰!时亦旋被推倒在地,她想要爬起来却已不可能。沉重的恶魔压了下来。她除了尖叫和嘶喊,便只有眼泪和无力的挣扎。 没有任何疼爱,只是纯粹的发泄似的欺辱。 刘彻狂笑着,他最喜欢女人这样凄惨的叫声!他常常会令他宫殿里的女子学这样的声音,假装是被迫。可是她们总是不能令他满意。 而今次这个是真正的绝望的悲号,他兴奋极了。 看到地上的斑斑血迹,他笑得更加欢畅。但继而他又怒了。“啪!”又是一个耳光,打得时亦旋满口是血。 “贱人!我让你去诱惑他!你他妈的竟然还是完璧!你这一年都吃屎去了?” 他骂着,再次驶入。再一次疯狂侵袭。 他意兴阑珊,时亦旋已是奄奄一息。 她醒来的时候,大门虚掩。一套完好的衣物被丢在地上。她用手撑地,挣扎着起来。手却摸到一团湿润。抬手一看,满手血污。 她穿好衣服,坐在地上抱着双膝小声呜咽起来。 如果可以死去,她会立即碰壁而亡! 可是,她却不能! 她死了父亲也活不了! 她必须要活下去。 哭累了,她才慢慢站起身,用手指拢了拢头发,让凌乱的发丝看起来规整些。痛!全身都痛!尤其那个地方,完全撕裂了。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痛。 然而更痛的是她的心。绝望和悲哀一点点地吞噬着她的灵魂。 她提着篮子一步一挪,走向那城郊的小院子。篮子里空空如也。她本来是撒谎说要帮厨子出来买菜的。可是她现在已日暮西山,她就是想去买也没地方买了。 何况她现在的身子,能走回去就不错了,更遑论去转市集了。 天边最后一抹血红被黑暗吞没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小院子。 那里不是她的家,那里是她必须要背叛的地方。可是她现在看着它却是那么亲热,她急切的想要投入其中,躲在某个小角落里,好好哭一场。 她疾走了两步,一时心急,绊到一颗小石子。此时的她,是那样虚弱,一颗小石子已足以将她击垮。 她扑倒了,再也爬不起来。她只能勉强翻了个身,看到漆黑的夜空。 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黑,浓得化不开,正如她的未来。 矫健有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时亦旋身边停住了。一张丑陋的脸凑到了时亦旋面前。这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狰狞刀疤。 “姑娘!”他轻声唤她。他的声音和他脸上的刀疤对比鲜明。他的声音是如此柔和温暖。 这样一张脸,时亦旋看来,却比刘彻那张如玉的脸庞更加美丽。 “要帮忙吗?”他柔声问,满是怜惜。 时亦旋圆睁着眼,泪水扑簌簌地滑落下来。她需要帮助,可是这天下谁又能帮得了她?那可是太子殿下!位高权重!她好生懊恨,如果前年选秀,她中选了。断不是今天这番模样! 刀疤脸见时亦旋只哭不说话,弯身将他抱起。他没有将她带去别处,依旧是那间小院。 子甫正在牵了马朝马房走。东方卿云也才刚刚回来,刚进房去了。 子甫见到刀疤脸,“铁爷,您回来了?您一走就是一年多,肯定是大买卖吧?咦,这小姐是谁啊?呀!怎么是时姑娘!时姑娘这是怎么了?” 这刀疤脸,不是别人,正是铁斩。 番外 亦旋 黯然销魂 时亦旋听到子甫的声音,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该如何向他们解释,她如今这一副模样?难道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所受的屈辱? 又是焦虑又是悲伤,她一下昏厥了过去。 如果可以就这样昏死过去,永不醒来,时亦旋真的不愿意醒来面对。 可是她还是醒了。 东方卿云就坐在她的卧榻边,“醒了?饿了吗?饭菜都给你温着呢。快起来吃点,一定饿坏了吧?”他温柔得好像是她的亲人。 没有人问时亦旋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好像所有人都得了健忘症,忘记了昨日的事情。 那个脸上有长长刀疤的人,时亦旋也再已没有见到。 盼月和思月一直对时亦旋客客气气。东方卿云偶尔会把时亦旋叫道身边一起共餐。有时候他也会让时亦旋弹几首曲子来听,也会让她给他铺床叠被。 唯有一点,他从来不会让她陪他过夜。 日子平静如水,就好像她真的是东方卿云买回来的管家丫鬟。大家似乎都忘记了她从何而来,因何而来。 皇帝驾崩,新帝即为。刘彻如愿当上了皇帝。 时亦旋越发绝望了!刘彻是皇帝了,这天下还有谁能帮得了她们父女? 东方卿云不再做暗探。他真如刘彻当初承诺的那样,被分封成了王爷。 时亦旋跟着搬进了偌大的王府。她依旧是管家。她也有了自己的贴身丫鬟,过着大小姐一般的生活。 东方卿云对她依旧柔柔地,好像亲人一样。 只是这种淡淡的温柔,怎么看都显得飘渺不可信。时亦旋对他也是尊重疼爱的。她是真的尊重他关心他。因为愧疚,她对他加倍的好。 有时候,时亦旋也幻想东方卿云会忽然爱上她,娶她做侧王妃。若是做了夫妻,东方卿云一定愿意帮她救出她的父亲。在她心里,东方卿云是无所不能令皇帝也畏惧的人物。 多少次,时亦旋徘徊在东方卿云门前,犹豫着该不该对他和盘拖出。 可是她真的不敢!她害怕若是说出来,东方卿云不肯原谅她,她又怎么办?那样的话,只怕这表面的淡淡柔情,也化作子虚乌有了。 从何时起,她开始迷恋上了崇拜上了他。 时亦旋不住告诫自己,他一定不知道!一定不知道!否则他又怎会对她如此器重?将偌大的王府内院都交给她来搭理? 王府富贵之地,时亦旋的身份也尊贵无比。 刘彻也不再亲自接见时亦旋,来与她碰头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这个人装作是时亦旋的远房亲戚,化名时虎。 时亦旋能交给刘彻的,依旧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以时亦旋的聪明,时亦旋其实不难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寻到一些东方卿云的隐秘事。 只是时亦旋回避了,自从刘彻那样对她之后。她便只想着应付了事,只要能保全父亲的性命便可,她绝不为刘彻卖命。 这日东方卿云不在府中。 时亦旋来野鹤斋闲坐,顺便看看可有什么没有为东方卿云准备妥当的。 “时姑娘,昨天子甫哥回来的时候说了一件稀奇事,你可有听说了?”盼月问。她手里正在绣着一件中衣。这是东方卿云的中衣,她要给这衣服的衣领绣上金线花纹。 时亦旋心里泛着淡淡的哀愁。她也想为东方卿云绣点什么,可是她没有这个资格。每次她才拿到手里,盼月和思月便说:“这是我们丫鬟的活,怎能劳烦时姑娘呢?” “什么事呢?”时亦旋随口问着。她不关心外面发生了什么。这世界有多精彩,都与她没有关系。 “子甫哥说昨日早上,有人从护城河里……” “哎呀,盼月,你别说了。”思月打断了盼月。 思月没有在做针线活,她抱着一鼎香鼎正把脸凑在鼎上。鼎里装的是香薰水,鼎下有小巧手炉。香薰水蒸腾着濛濛水汽。 思月不知从哪里听说的,说是只要这样熏着,身体便会沾染上香气,弥久不散,成为芸香之体。 思月说,“你要说了,又该勾起时姑娘的伤心事了。还是别说了吧。” 时亦旋淡笑,“我能有什么伤心事?说吧,我正想听听。”她并不想听,她只是不想搅扰了盼月说话的兴致。 盼月道:“时姑娘这么开朗的人,怎么会因为这种事而伤心呢?时姑娘,对吧?” 时亦旋呷了一口茶,点头道:“嗯,别人的事,我怎么会伤心呢?” 思月不说话了,她脸上已被香薰得沾染了点点水珠。她却舍不得擦,生怕将香气擦掉了。 “阿嚏!”一阵风袭来,思月打了个喷嚏。 盼月丢了手帕给思月,“叫你不要弄了,小心伤风!要是这样也能变得香了,香包早就绝迹了!四儿,快把门帘放下来。” 新买进来的丫鬟四儿在外面应了一声,进来放下门帘。 盼月这才说,“昨儿从护城河里打捞上来一具尸首。你猜怎么着,大家都说那人长得和时大人一模一样呢!” 思月手里捏着手帕,依旧舍不得擦脸上的香露水珠。她闭着眼,继续趴在鼎上薰脸。“这话你也信!子甫哥逗我们玩的呢!时姑娘的父亲时大人都去世好多年了,怎么可能在护城河里捞起来?时姑娘,你别信他们胡诌!” 盼月停了手中的针线活计,“子甫哥又没有说是时大人。只说长得像而已!听说那人还不是淹死的,是死后被人沉河的!那人头上有个血窟窿呢!是清理护城河的人捞淤泥的时候捞出来的。当时捞出一个大麻袋来,那些人还以为捞到宝贝了,谁成想打开来,竟然是……时姑娘,你怎么了?” 时亦旋脑子里嗡嗡作响。她眼圈微红,喉咙哽痛。“没什么,我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她强作笑颜。 思月道:“你别是被盼月说的吓着了吧?我听说人在水里泡上几天就会面目全非,能看到长什么样子才怪!你别听子甫他们胡说!盼月,你也别跟着瞎搅和!你看,时姑娘都难过了!” 时亦旋心痛如刀绞,却兀自强撑着,笑道:“没事,我忽然有点头疼。一定是刚才伤了风。” “不舒服就叫大夫来看看,抓点药吧。可别撑着。我送你过去!”盼月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来搀扶时亦旋。 时亦旋连连摆手,她道:“我先回房去了。”她一转身,身子这么一荡漾,眸里的泪珠儿便滑落了下来。 时亦旋低着头,踉踉跄跄朝璇玑苑走去。紫兰和紫珠两个小丫头紧紧跟着,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东方卿云做了王爷的第二年,时虎以来看望时亦旋讨要些接济的事由进了王府。 在璇玑苑的偏厅里,时亦旋以不想让丫鬟们知道她这远方亲戚的恶俗相丢人现眼为由,将丫鬟仆妇都叫了出去。 “你又来做什么?这些天他都在外面,我这儿还没有什么东西可给你的。” 时虎收起了讨好巴结的可怜相,露出凶恶的嘴脸来,“爷很生气!你写得东西实在不堪入目!一无是处!” 时亦旋紧抿了下唇,“我会努力的。” 时虎拿出一个小瓷瓶来,“这东西叫做**,只要每天服用一点点,便能噬髓**。人不知鬼不觉。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爷不想某些人长命百岁!你要是不想你爹受罪,你就迅速点行动!” 时虎扬长而去。 时亦旋捏着装着**毒药的瓷瓶独自悲戚。刘彻想要东方卿云死,要东方卿云死得不明不白!可是她的父亲时崇焕真的还好好的吗? 时亦旋不敢深想,父亲一定还好好的吧。正如思月所说,子甫一定是胡诌的!就算不是胡诌,也一定是巧合! 那几日时亦旋魂不守舍,恍恍惚惚。大家都以为她病了,子甫子孝盼月思月纷来探视。 思月还特地去庙里给时亦旋求了道符。她小心把符放在时亦旋枕头下,“时姑娘,你别怕!这静安方丈这驱鬼除妖的符最是灵验了!把这符放在这里,保管没有妖魔鬼怪来勾你的魂儿了。你放心休息几日,便好了!这府里的事儿啊,先由着他们猴去吧。等你好些了,再慢慢治理他们!” 东方卿云回府听说时亦旋病了,急忙赶过来,问长问短。 时亦旋连连摇头,“没事,我就是有点失眠。” 思月说:“时姑娘肯定是中邪了,才会精神恍惚!不过已经无事了,我已经给她求了符回来。王爷,你不要担心,我和盼月会照顾好时姑娘的。” 东方卿云沉吟了一阵,“若是当真中邪,一道符只怕不够。我们这偌大的宅院,有些脏东西是免不了的。是我忽略了,我这就派人在府里盖一座庵堂,请些得道之人来作法年经。” 盼月说:“听说东城外庵堂里住着一位远道而来的云真师太,很有道行,不如就请她吧。” 东方卿云点头道,“也好。亦旋,你别担心。我看你中邪倒不一的那个,只怕是累着了。好好休息,记得吃药。即便是真的中邪了也无碍,云真师太来了,便无事了。” 东方卿云连日重金请了云真师太过府,先安置在璇玑苑。工匠们也紧锣密鼓地加紧将王府后院一处宅院翻盖成庵堂。 “时姑娘,您要的五色汤圆准备好了。”紫兰端着碧玉瓷碗进来放在桌子上。“现在给王爷送去吗?” 时亦旋点点了头,对紫兰说,“你去给拿一件披风来,要那件浅紫色滚边的。”紫兰应声出去。 时亦旋迅速从怀里掏出小瓷瓶来,将少量药粉抖入五色元宵之中,拿勺子搅了搅。 紫兰拿了披风过来,给时亦旋披了。 时亦旋命紫兰端着五色元宵便朝野鹤斋去。 东方卿云刚刚沐浴完毕,才回到房中。他见时亦旋送了夜宵来,便笑道:“知我者,亦旋也!我正好饿了,才说要叫盼月去厨下弄点吃点来。来来,我看看是什么好吃的呢?” 时亦旋捧了五色元宵放到东方卿云面前。 东方卿云乐呵呵的,拿勺子在碗了搅了一下,用力嗅了嗅,赞叹道,“好香啊!”他舀起一颗元宵来,就往嘴里送。 他的明眸里没有半点怀疑,他的笑容是那么愉悦舒淡。时亦旋心中一痛。难道他对她一直都是真的?他竟然一点不怀疑她! “王爷我来喂你!”时亦旋猛然抢身向前,一把抓住东方卿云的手腕,同时身子前倾,另一只手佯作不经意的在桌上一拂,将桌上的元宵掀翻在地。 她夺下东方卿云手中的勺子,手又是看似不小心的一抖,勺中的元宵也滚落了。 “哎呀——我怎么这么笨手笨脚!”时亦旋看着满地的汤水和元宵,跺足埋怨。 东方卿云呵呵一笑,“无妨无妨。其实我也不是很饿。” 番外 亦旋 新生 时亦旋再次见到时虎,已是在兰州。时依旋因为被阿月的仆人打了一掌,导致**之毒提前发作。 她那日没能忍心看东方卿云吃下有毒的食物,可她也知道这样的后果便是她的父亲会死。 那日听盼月说了那样的事,时亦旋的心已经动摇了。 “爹,如果你还在的话,也不要怪女儿心狠。我们这样活着,不如死去的好。爹,你放心好了,女儿陪着你,你不会寂寞的。”对着皓月,时亦旋这样低泣。 每日吞下一点点**之毒,身子没有任何异样,只是她那颗温柔如水的心一点点消融,融进更深更浓的悲愁之中。 即便是走在死亡的路上,她在人前依旧要做得满面春风,笑得大方优雅。 面对时虎,时亦旋淡定自若,准备好了与父亲一起赴死,她已无所谓畏惧。 时虎这次没凶神恶煞,而是一脸赔笑,“爷说了,姑娘很有胆识!姑娘深知爷的心意,自服**,为爷严守秘密。你的忠心让爷感动,爷特地命我带了解药来给你。” 时亦旋冷笑,刘彻怎么忽然变聪明了?想必是这几年做皇帝,招揽到了个把贤才了吧? 明明她故意曲解刘彻的旨意,将**自行服用,而没放在东方卿云的食物之中。刘彻竟然不怪罪,这其中必定有猫腻。 果然时虎马上道:“这是一半的解药,爷很想知道明月公主的下落。若是时姑娘能打探得到,爷便给你另一半的解药。” 时亦旋摇头拒绝,“我不会再给任何人卖命了。我已时日无多,只想为自己活几天。” 时虎游说了好一阵,仍然无法说动时亦旋,便只放下一点点解药,“不如这样,你先服用一点点解药,看看效果,再来回答我?” 每隔一段时间,时虎便来找时亦旋一次,给她一点点解药,让她的痛苦缓解。 时虎觉得只要时亦旋反复体尝到生死徘徊的感觉,说不定便能萌发生的念头,打探来明月公主的下落,让他完成一宗大功劳。 刘彻的态度不在那么强硬,也是因为刘彻手中的棋子已经没有了。时亦旋的父亲其实早已不再人世了。 时亦旋知道会这样慢慢死去,她唯一的愿望便是死的时候,东方卿云能够在身边。 可是每一次她觉得她不行了,撑不下去的时候,东方卿云都不在府中。 她只好把时虎送来的解药吃上一点点,延续生命。 她要继续等,等他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她偏偏又好些了,又不能立即咽气。好几次,时亦旋真恨自己,为什么那么不走运? 夜深人静之时,时亦旋便坐在床头想想那些前尘旧事想想他。东方卿云对她总是温文尔雅谦谦有礼。细细品来,那是一种生疏吧。 他始终只当她是一个外人。 再看看他如何对待他至爱的小妾紫悦,时亦旋便越发清楚他的心意。 他对他的小妾脾气可坏着,那是因为爱入骨髓失去理智的缘故吧? 什么时候他也会对她凶一回?当她是亲人那样,好好教训她一次? 他永远不会吧? 有时候不经意的,一张陌生的脸会钻到时亦旋脑海里来,取代了东方卿云的位置。那张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狰狞的刀疤。 这个看起来狰狞可怖的人温柔地将她抱起,“姑娘,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在耳畔萦绕,真挚的,真心的。 时亦旋轻轻叹息。那个曾经帮助过她的人,她还没有对他说过谢谢呢。 以为再没有机会对他说感谢的话,偏偏他便出现了。 子甫介绍说:“铁斩铁大人以后便是王府的护卫长!”原来他叫铁斩,原来他是东方卿云的心腹朋友。 时亦旋想着也许他已忘了她了吧。但铁斩的目光从时亦旋身上划过,熟识地对她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如炬,似乎一眼便将她的心思看穿。 当铁斩老鹰抓小鸡一般的拧着时虎来到时亦旋面前的时候,时亦旋一点都不惊讶。 她就知道有如炬目光的铁斩一定已经发现了她的小秘密。 铁斩说:“时姑娘有苦衷的话,可以告诉铁某,铁某愿为姑娘效犬马之劳。” 时亦旋轻轻摇头,“亦旋无话可说,任凭大人处置!” 铁斩的手按在了她肩膀上,“告诉我,他用什么来逼迫你为他做这些事?让我帮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帮到你!” 泪水夺眶而出,多少年时亦旋等着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她期盼着东方卿云会对她这么说。 可是东方卿云自始自终都在回避,都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现在什么都迟了。**之毒已深入骨髓,即使服用再多的解药,也无用了。而且也没有解药了! “谢谢大人。有大人这句话,亦旋已死而无憾。亦旋没有别的请求,只请大人把这封信火速传给王爷!叫王爷不要带紫悦姨娘回来!” 时亦旋哭泣着,“其实王爷也不应该回来!可是,亦旋……亦旋真的很想在临死前再见王爷一面。大人,亦旋走的时候想要王爷送我一程。只要紫悦姨娘不回来,便没有证据。王爷一定有办法脱身对不对?” 铁斩忽然抬起了手,擦拭了她脸上的泪水,“王爷会回来,他会有办法脱身。你也不会死的。我不准你死!” 铁斩转身出去,派人给东方卿云送了急件,将时虎的斩杀抛尸,便匆匆离开了。 东方卿云回府的时候,铁斩也刚刚才到家。 终于等到了东方卿云,她握住他的手,目光却不由看向了铁斩。她对王爷说,“王爷——奴婢……没有……对……不……起……你……” 心里却在铁斩说,“我辜负了你,大人。” 她闭上了眼,她原本以为她可以走得很安然,谁知道心中却会有了牵挂。 铁斩说可以帮她,铁斩说她不准死。 可是她还是要死了。 耳边响着马蹄声,有人在轻声呼唤,“时姑娘,时姑娘……”那声音如此温柔真切,可时亦旋不想听。她不要听别人叫她时姑娘。 这称谓看似尊重却太生疏了。那些称她为时姑娘的人,都不曾真爱过她吧? “亦旋,亦旋,我不准你死!”他这样说。 时亦旋笑了,她喜欢听这句话。她想做他的小奴婢,对他惟命是从。他说不准死,她便不死。 缓缓睁开眼,看到的是那种看似狰狞却温柔的刀疤脸。 “铁大人……” “嘘——”他的手指压在了她的唇上,“你现在要叫阿斩!因为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原来时亦旋刚刚闭上眼,眼看已没了气息。铁斩便一把推开东方卿云,将时亦旋整个抱起,翻窗而出。“王爷,你就当她已死了吧。过去的事,就不要追究了!”铁斩这样说。 铁斩将时亦旋带会自己房间,将她放入早已准备好的药水之中,他也赤膊投身其中,用他刚猛的内力,借着药水的热力,为时亦旋逼出体内毒素。 逼出毒素之后,他又将他所有的唯一一粒回春秘药给了时亦旋服下。 “你能我解毒,可为什么不早点解?非要我死一次?”很久以后,时亦旋这样埋怨她那丑陋却温柔的夫君。 “我不是要你人死,我要是你死心!让你对东方卿云死心!我可不想自己的枕边人心里天天想着别人!” “你真坏!” “有吗?你才坏呢,初次见面就拿勾魂的眼睛来看我。害我中招,我跑出藏了那么多年,还是忘不掉。只好又回去找你!” “原来那个时候你把我抱起来,便喜欢上我了?” “呵呵,天知道呢。反正抱起来了,便再也放不下了。我就想啊,这是谁家的可怜没人要的孩子?我要是不要她,她可该怎么办呢?” “去!谁没人要了!” “呵呵……” 以下不计入收费字数:蜗牛舍不得亦旋死,所以续了个狗尾让她活了,祝愿好人都一生平安! 关于新书:蜗牛打算先把《皇家花仙袭君王》填了,估计春节后发新文。新文大纲已定,将会出场的人物有:慕容琪、图成、东方陌(明月之子)、慕容闲、东方卿云、明月、司徒景南等。因为在后续的文中还会写到东方卿云和明月的故事,本文暂时没有他们的番外。请大家继续关注蜗牛! 强力推荐:自荐蜗牛连载文《皇家花仙袭君王》,推荐好友颐真的新文《一品良妻》以及古言冷王系列文《冷王妖妃》、《冷王宠妃》、《冷王宠奴》、《冷王虐妃》。 谢语:感谢亲们的大力支持,入v还花钱支持蜗牛,牛牛莫大感动!因为你们,蜗牛的人生变得多姿多彩!恭贺亲们新年大吉大利事事如意!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